第38章
華臨回去後,簡單洗漱了一下就撲到床上睡着了,睡得不太|安穩,斷斷續續地做夢,但也一直沒醒。等好不容易醒了,已經是大白天了,他抓起手機看了眼時間,快上午十一點了。
他聽着外面客廳有聲音,沒在意,以為是爸媽在說話或者看電視,賴了會兒床才慢騰騰爬起來,沖了個澡,刷了牙,随手抓了抓頭發,睡衣都沒換,就這麽個樣子出了卧室——然後僵站在那裏,看着客廳裏的爸媽,主要是看着爸媽旁邊坐着的薛有年,不,最主要是看薛有年身邊坐着的小孩兒……
華臨一瞬間從頭頂涼到了腳底板。
薛有年最先注意到了華臨,看着他笑道:“臨臨,起來了。”
其他人這才看了過來,華臨他爸嫌棄地說:“他就這樣,三十了,死活不談戀愛,不知道他怎麽回事。除了那幾個固定的朋友叫他出去玩,平時放假就在家黏着我跟他媽。”
華臨:“……”并沒有黏着你倆行嗎,我倒是能插進你倆之間???
薛有年笑着說:“有的人喜歡出去玩,有的人不喜歡,很正常。”
“你就慣他吧……現在你自己也有孩子了,我看你還慣不慣得下去,你也該體會我跟林藻的心情了。”華詩城說着,想起來了,招手讓華臨過去,眨眼換了副慈祥面孔,拉過小孩兒,聲音非常刻意地捏了起來,令華臨毛骨悚然,“Jan啊,這是你臨叔——”猶豫了一下,改口,“臨哥哥。”
林藻在旁邊接話:“華臨,這是Jan,你薛叔的孩子。”說着嗔了薛有年一眼,“突然說有個這麽大的孩子了,把我們都驚了一跳。”
薛有年笑道:“Jan是早産兒,這兩年身體才穩定下來。”
說話間,Jan迎着華臨強作鎮定的眼神,禮貌地叫道:“臨叔叔。”
華臨懸到嗓子眼的那口氣松了下來。
這孩子沒當面叫他爸爸。
……不過,這似乎也說明了這個孩子好像真的不太單純,無論是天生的不單純還是被薛有年逼的哄的騙的。
華臨一時沒說話,他爸在那幸災樂禍:“看吧,整天說自己還年輕,人家孩子看見你只叫叔叔,都不叫哥。你還年輕,呵呵。”
選擇性忘記剛才這孩子叫自己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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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童言無忌!雖然輩分好像亂糟糟的,但不要和一個孩子計較這麽多嘛!
華臨十分無語。他甚至連氣都氣不出來了,他現在心情反常的平靜,甚至還能笑出來:“你們聊吧,我等下要出門,文東身體不舒服,我去看看他。”
說着不給他們叽歪的機會,轉身回了卧室,關門落鎖,開始換衣服準備逃往他現在的臨時避風港。
早知道他昨晚就不回了,他家醫院的貴賓病房條件确實挺好的,反正張作人傻錢多,花都花了。
被薛有年逼到了這一刻,華臨已經說得上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了。
他已經意識到,薛有年這變态是聽不進人話了,他勸、攔,都沒用。他又不可能殺掉薛有年。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那麽,他只剩下破罐子破摔這一條路了。薛有年愛咋咋吧,大不了就捅給他爸媽知道呗,就這樣呗,一刀下去碗大的疤,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靠!我在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都怪文東!他當年的中二終究還是傳染給了我,潛伏期還這麽長。
華臨路過客廳,随意倒了聲別就要去玄關穿鞋,卻聽到了來自地獄深淵的聲音:“臨臨,你帶Jan兩天|行嗎。”
他默默地看向林院長。
林院長滿臉寫着無辜,說:“回頭跟你細說。你薛叔有點事,幼兒園那邊也還沒辦好手續,他不放心把Jan寄到別人那。我跟你爸這幾天也有事。”
華臨無視掉Jan——啊呸,什麽Jan,敢不敢說出他那中文名——期待地看着自己的眼神,淡淡道:“我也有事。”
薛有年說:“我帶Jan一起就好,別給臨臨添麻煩了。”
華詩城忙說:“你那——你那邊不方便帶個孩子。”然後朝華臨打眼色,“哎呀,你那算什麽事啊,去看文東嘛,帶個孩子也能看啊!華臨!Jan這孩子特乖,到時候就算你上班放你辦公室都好,他就坐在旁邊看書,肯定不鬧。”
華臨本來還想拒絕,但忽然心中一動,懷疑地看了薛有年一眼。
——這簡直是給他送個機會做他和這孩子的親子鑒定。
薛有年又打的什麽主意?
華臨想了想,還是答應了:“好吧。”
【私聊】
華臨:……然後我就帶他來這了。
文東:我知道了
倆人在手機上交流完,擡頭互相看了眼,然後都看向坐在病房內小沙發上的孩子。
這孩子确實很乖,進來病房後認真地向文東問了好,然後就不打擾他倆了,得到允許後坐到沙發上掏出小書包裏的書本和鉛筆開始了閱讀。對,他甚至還做閱讀筆記。
華臨就趁這機會在手機上和文東說了下大概情況。
文東也十分無語。這姓薛的搞什麽搞啊,搞不懂。
【私聊】
文東:你打算怎麽弄到他的頭發?直接扯?
華臨:我有病嗎我直接扯,把小孩吓到了我還得負責
華臨:等下帶他去剪頭發,買通理發師,趁他不注意扯一根
文東:他萬一不想剪頭發呢
華臨:那就直接扯
文東:……
文東收起手機,輕咳一聲,問:“上午檢查了幾次,都說沒事兒了,我能出院了嗎臨哥。”
華臨用手貼貼他的額頭,給他測了個體溫,又去外面找護士問了下情況,回來時手上拎了一袋子藥:“行吧,辦出院。不過你如果又不好好塗藥,傷口感染了,再回來——”
“你說我點好吧!”文東笑着打斷他的話。
華臨沒好氣地說:“想聽好話別找醫生,找天橋底下算命的。”
文東不服氣:“一看你就沒找天橋底下的算過命,他們才不會跟你說好的,一說就是印堂發黑要花錢消災。”
一副受害者的憤憤口吻。
……是真的曾經年少無知時受過害。後來文東才驚覺他比起指望算命的給他算財運然後去賭場發財,還不如直接自己在天橋底下擺個攤給人胡謅算命賺錢。
不過這事兒說起來過于丢人,文東不打算細說。
華臨也沒打算細問,給了他一個白眼罷了。
出院手續辦完,正好大中午了,華臨說随便找個地方吃飯吧,文東點點頭,問小孩兒想吃什麽,炸雞漢堡奶茶喜不喜歡。
小孩兒猶豫地說:“我都可以。”
文東說:“你年紀最小,聽你的。”
小孩兒又猶豫了一會兒,委婉地問:“可不可以吃健康一點的食物啊?”
文東:“……”
這麽有自我管理性的嗎。
吃完健康的午餐,華臨就迫不及待要帶小孩兒去剪頭發,被文東攔住了。
文東小聲說:“你的目的性也別這麽明顯……這孩子早熟。”
華臨自暴自棄:“你行你上。”
文東說:“好。”
文東蹲下去平視着小孩兒,和藹慈祥地問:“你爸爸說了什麽時候回去嗎?”
小孩兒仰頭看了眼華臨:“爸爸……”
文東不解。
小孩兒拽了拽華臨的手:“爸爸。”
華臨第N次說:“不要叫我爸爸,我不是你爸爸。”
小孩兒委屈地說:“可是薛叔說……”
文東看出端倪來了,起身問華臨:“他叫你爸爸,叫——那人薛叔?”
華臨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
就算是文東,也一時不能明白薛有年這是什麽騷操作,難不成這孩子真是華臨的?
他想了想,蹲回去問小孩兒:“你薛叔說了什麽時候回來嗎?”
小孩兒說:“明天或者後天。”
“啊?”文東還沒說話,華臨先驚訝發聲。
文東擡頭看他:“你不知道?”
“我以為就今天。”當時華臨滿腦子跑路,壓根沒細聽薛有年說話,他皺眉說,“我爸我媽這兩天也不在家啊。”
倆人正大眼瞪小眼,小孩兒露出難為情的表情,讪讪道:“是不是給你們添麻煩了?我、我……對不起。我可以去短期托兒所。對不起。”
華臨:“……”
雖然他并不想以惡意揣測一個五歲的小孩,但他很難不懷疑這副委曲求全的綠茶樣子就是學的薛有年,這個小孩故意的吧,一定是的吧!
華臨懷疑自己要用一生的時間去治愈當初被薛有年那一系列高端綠茶操作留下的心理陰影。
過了幾秒鐘,華臨的語氣有點硬地說:“我明天要上班。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只能問問有沒有短期托兒所了。”
小孩兒低下頭,小手輕輕地拽着自己的衣角,很局促,很自責,又像是很失望。
華臨刻在DNA裏的鑒茶基因開始瘋狂鳴鐘。
他冷酷地想:演吧你就演吧,我不會上當的。
然後,華臨聽到文東說:“沒事兒,我有空,我帶他吧。”
“……”
華臨和小孩兒同時看向文東。
在親子鑒定沒出來之前,文東得把這孩子當成是華臨的孩子來看。
是這樣的。假如這孩子真的是華臨的孩子,那以後肯定是要弄回到華臨身邊的。那麽,自己怎麽都得取得這孩子的認可。
所以硬着頭皮他也得跟孩子套近乎。
後爸難當啊。
文東壞笑着在華臨耳邊說這些個屁話,被華臨一把拍開。
小孩兒看他倆打鬧,低下頭用兒童手表調出薛有年的號碼,猶豫了很久,沒有播出去,只是緩緩地蹲下了身,抱住膝蓋。
華臨正跟文東打鬧,忽然餘光瞥見小孩兒蹲下去,忙看過去,就見小孩兒哭得直發抖,吓了一跳,忙問怎麽了。
小孩兒不說,只搖頭,邊搖頭邊哭。
文東哄了半天,小孩兒也沒理文東,只是終于松開膝蓋,兩條小手臂挂上華臨的脖子,依賴地靠在他懷裏,奶聲奶氣地抽噎着哀求:“爸爸別不要我……”
華臨:“……”
先搞清楚我是不是你爸爸再來這套啊孩子!
茶得太明顯了,甚至令人懷疑這是天賦技能。
但知道了也沒什麽用,這是個五歲的、身世尚且還是一團迷的孩子,再茶也只能暫且忍着。
好在這孩子不像有些孩子那樣鬧起來沒完沒了,甚至可以說他沒有鬧,最多也就是黏着華臨細聲細氣兒地撒了下嬌,還很快就自己收聲了,自覺地從口袋裏掏出小手帕擦了擦眼淚,紅着臉向華臨甚至文東道歉,說自己失态了。
這乖巧得可憐的小模樣兒,但凡換個大人在這兒,得往死裏疼。
華臨懷揣着警惕之心,不至于那樣,但也對他撒不出氣來,想來想去,對文東使眼色。
文東忙說:“你爸有潔癖,叔叔帶你,過來。”
說着就牽過了Jan的手。
華臨趕緊瞪文東,咬牙低聲說:“別亂叫!”
“哎呀,先哄着,又掉不了兩斤肉。”文東哄完大的,低頭哄小的,“時間還早,難得你爸今天有空,附近有個海洋館,去看看小企鵝和大鯊魚,還有海豚表演。傍晚找家餐廳吃了飯,然後再回去,好不好?”
Jan點點頭,說:“我回去之後讓薛叔把門票錢給您。”
文東笑笑:“不用,我不用買票。”
Jan認真地說:“逃票不好。”
文東說:“是啊,逃票不好,但我是靠員工證進去啊。”
Jan問:“你為什麽會有員工證?”文東說:“因為我是海豚訓練師啊。到時候看今天觀衆多不多,如果不多,我跟同事打個招呼,帶你近距離和小海豚、小企鵝它們互動握手好不好?它們可聰明可友好了,尤其喜歡乖乖的小朋友。不過你要保證你到時候要聽訓練員的話,不能傷害到它們,好不好?”
Jan驚訝地睜大眼睛,猶豫了起來。
小企鵝、小海豚這些可愛動物,對人類幼崽來說,是他們這個年紀所承受不住的巨大誘惑!
加上Jan從小身體不好,一年裏至少三分之二的時間在醫院裏,薛有年很少帶他去接觸動物,更多是帶他去文化場館。
……
到了海洋館裏,一開始Jan還“矜持”,但到底還是幼崽,很快就沉迷于可愛世界了。
文東人緣很好,給同事們說了一下,加上今天工作日,館裏沒什麽游客,Jan又漂亮乖巧有禮貌,大家都樂得哄他玩兒。很快這個小孩就抛卻了他早熟的外殼,“樂不思蜀”了。
華臨坐在不遠處的觀衆席上看着Jan小心翼翼地喂海豹吃小魚,忽然被走過來的文東拿礦泉水瓶冰了下臉。
他回過神來,正要接過水瓶,卻見文東又收了回去,擰開了瓶蓋才又遞回來。
“……省省吧你,拿這套去哄小姑娘吧。”華臨給他一個白眼,接過水瓶喝了兩口。
文東挨着他坐下,笑了起來:“你是真不怎麽接觸小姑娘啊,現在的小姑娘可用不上我擰瓶蓋兒,她們能單手擰開我天靈蓋。”
“那是沒你接觸得多。”華臨說,“渣男被擰天靈蓋也活該,你應得的。”
文東叫冤:“我渣誰了我?我都是被渣好嗎。”
華臨懶得理他,看回Jan的身上。
文東順着他的眼神也看了過去,過了會兒,說:“其實這孩子挺好的。你可能不怎麽跟小孩兒打交道,有些小孩兒啊,我的媽呀,那叫一個熊,我都應付不來。這孩子是我見過最有禮貌最聰明的,剛我朋友也都這麽說。”
華臨瞥他:“你想說什麽直接說。”
文東嘆了聲氣,看着他:“你別對他有偏見,挺明顯的。我估計他也感受到了。就是個五歲的小孩兒,再有心機能機到哪裏去。而且他也沒幹什麽,就是想要爸爸。先不管他親爸究竟是不是你吧……都是大人教的,你要怪大人我肯定不勸你,但孩子不至于。”
華臨質疑地看他:“你幫他說話幹什麽?”
“看着怪可憐的啊。”文東說,“而且我又不是讓你幹別的,就是說反正你板着臉也是帶他這兩天,不板着臉也是帶這兩天,那你幹嗎吓唬他。”
“我沒吓唬他,我就長這樣。”華臨梗着脖子說。
文東卻笑出了聲,搭住他肩膀,立刻被他甩開也不尴尬,捏着水瓶仍然笑嘻嘻的,說:“好了好了,別氣了,笑一個,笑一個。”
華臨給他一個白眼。
作者有話要說: 文東:平白多個好大兒,不虧。
華臨:你有病吃藥!(甚至還想退群保平安,畢竟這群裏(他覺得)除了自己之外最正常的文東都瘋了)
下一章主要是說薛有年的身世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