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就聽華夫人輕哼出聲。她眯着眼,眼底閃過一絲厲色,這氣氛徒然一變,就像墜入了十二月的寒冬。華夫人語氣不善:“我看那傻氣分明是裝的。”
秋香心下大驚,還以為是唐寅的身份被拆穿,不由道:“裝的?”
“怎麽不是裝的,還道我看不出?”華夫人眯着眼,上下打量秋香一眼幽幽道:“怎麽?你平時那顆玲珑心跑去哪裏了?難道被他幾句哄騙就奪走了心神?”
「華夫人對您的好感-5」
這下秋香心中終于罵起唐寅來了,他一出現準沒好事。
作者有話要說:于是,這是二更!請向勤快的阿照表白。
41Chapter.40疑心
也是,華夫人眼光毒辣,又怎能看不出唐寅是在演戲呢。可秋香卻不知唐寅早已把這‘看穿’也算計了進去。
現在秋香心中只剩忐忑,生怕華夫人看出她與唐寅之間那微妙的關系。
“夫人……”她怯怯喊道,語氣裏帶着幾分委屈的意思。
華夫人看了,淡淡擡起了眉梢。輕瞥秋香一眼,華夫人眼底波瀾如鏡,她道:“委屈了?”
“秋香不敢。”秋香一聽立即搖了頭,低眉順目。
她輕聲走至華夫人面前,把桌上白瓷的茶杯靜靜移開,語氣柔和:“夫人,前幾天才頭痛還是不要喝涼水了,等等我讓丫鬟給您沏壺茶來。”
華夫人看了她一眼,抿唇不語。最終敗在她一腔關心的話語下,她嘆了口氣:“罷了,到底還是小姑娘,性子還不夠沉穩。”
說完此話,華夫人眸色暗淡下來,俨然又陷入一片沉寂。
華夫人抿着唇,刻板的線條把此刻的氣氛烘托的淋漓盡致,秋香就連平穩的氣息與心跳都能依稀入耳。華夫人沒有開口的意思,順時她阖上雙眸陷入一種沉思的狀态,秋香無法打破只好靜立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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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外的微風陣陣,或許已經起了錨,秋香倏地覺着船上搖擺了一下然後歸于平靜。
微風擊打窗沿的聲音似乎響了一些,船帆在風中搖曳的聲音似乎盤旋在腦海之中。
這時,華夫人兀自睜開了眼,空氣為之一變。
她吓了秋香一跳。黑沉的瞳孔中厲色具顯,她身遭徘徊着一抹肅殺,微微低沉的音色在一片寂靜中突兀響起。
她道:“華安此人必有貓膩!”
秋香的心跳加快了幾分,脊背上隐隐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還好無人所查。秋香克制着自己的語調問道:“請夫人明示。”
華夫人淩厲的眼神就這樣投射了過來,秋香看得出其中的不滿。
她睨秋香一眼,語氣最終趨向諷刺:“湯大虎?你覺得這是真名?”
“當然不是。”秋香一愣,心跳加速,下意識答道。
她雙手緊握,修剪得十分光滑的指甲,在手心留下幾道印子,生怕華夫人下一句就道出了唐寅的身份。
這華府之人只有她見過唐寅的長相,要是華夫人拆穿了她的隐瞞那可就大事不好。
誰知……
這時,華夫人口風一轉。
“他曾在山塘寺與你問路,是與不是?”華夫人話語淩厲,不給秋香思考的機會。
“是。”秋香按捺着心中的異樣,點頭。
等華夫人漫不經心掃視過秋香後,她眯眼道:“可這布施确是在門口,他為何要進得寺裏?”
“這……”秋香遲疑,揣摩着華夫人的心思:“難道不是去求神拜佛的?”
“世上哪有那麽巧的事。”華夫人蹙眉輕哼道,眉色具緊。冷聲道:“就怕他別有用心!”
華夫人的語氣陰翳下來,擲地有聲:“這問誰不好偏要問你,難道不是沖着華府來的?我昨日才收到了太師的來信,他今日就趕巧來賣身,其中必有貓膩!”
秋香心知華夫人心思向來沉,卻也被她這番揣測震蕩了心神。
——而在這一刻她也終于猜到唐寅那日算計她的事。
他給石榴留下印象,今日又刻意提起,無非就是想讓華夫人往深裏想,他想讓華夫人懷疑他的動機。
不過倒也真是巧了,要不是華太師昨夜來了信,夫人想必也不會那麽快做出聯想。
這唐寅倒是走了狗屎運。
秋香心中不免憤慨,他倒是算計的好。也不知哪裏來自信——華夫人會在對他極度懷疑下把人留下。
秋香郁卒,還要假裝着緊張向華夫人問道:“可是夫人,您明明覺得他有貓膩,為何還要把人留下?”
聽秋香如此一說她卻驀地皺眉,不悅地睨秋香一眼,她道:“比起無法預知的不安定因素,還不如把他牢牢綁在身邊看住。”
說完華夫人眸色一亮,精光四射。
而秋香心道,原來如此。
恐怕唐寅是把華夫人的性子也算了進去,難怪他那麽有恃無恐趕着趟在這港口之上,衆目睽睽之下來個賣身華府。
不怕人懷疑,就怕華夫人不懷疑。這心思好生缜密,秋香自嘆不如。
嘴上,秋香對華夫人恭維道:“夫人英明。”
“你不用對我溜須拍馬。”華夫人看向秋香,她道:“既然這華安嘴上說仰慕于你,那你便借機給我看看看住他!不要讓他有可乘之機,知道嗎?”
看住華安?聽了這話秋香黑眸一閃,心中竟有幾分好笑。
讓她這個完全知道唐寅底細的人去把他看牢,這難道還不滑稽?不過左右唐寅也做不出什麽事來。
秋香應道:“是,夫人。”
華夫人終于滿意,面上浮現出一抹倦意,揮着手讓她退下。
秋香松了口氣。出得房門她快步去了廚房,等吩咐過丫鬟給華夫人沏壺茶送去,才安下心離開。
恰巧離開時與迎面而來的石榴擦肩而過,石榴身上有清淺的面粉味,大概是常年呆在廚房所至。那抹青色映入眼簾,秋香淡淡與她點頭,可對方卻完全沒有回應的意思。
直到秋香抿了抿唇,離開她幾步遠的時候,石榴忽地在背後說了句話。
“看來那時并不是我多心了。”她的聲音很輕很緩,語氣不盡人意。一字不落的投入秋香耳中。
秋香一怔,心道石榴看來與華夫人的想法不謀而合了。大抵在場之中除了她深知唐寅底細,稍有頭腦的華夫人和石榴可都被他騙了。
聰明反被聰明誤,這話一點也不假。
秋香嘆息,看着石榴消失在廚房裏的身影一時收不回神,直到又有小丫鬟從身邊經過,她才收攏了心思。
小丫鬟捧着藏青色的衣褲從身邊經過。秋香的餘光不經意掃到,暗地裏留了個心眼。她正了正面色,徒然停住腳步,就在那兩個丫鬟要拐彎離開時,她叫住她們問道:“你們這是去哪裏?”
小丫鬟畢恭畢敬看她一眼,低頭道:“回秋香姑娘,我們這是去給新來的華安送衣服呢。”
“華安?”秋香默念一聲這個極為熟悉的名字,感嘆劇情力量的偉大,無論發展如何扭曲,這名字還是坐實了。
“是的,秋香姑娘。”丫鬟應道。
這是個好機會,秋香暗自心道。她還正愁着何時才能去見唐寅,這不……機會來了!
無論如何,秋香還是想聽唐寅親口承認那份猜測,以及他把自己給算計的這筆賬也該清算了。
“衣服給我吧。”秋香語氣淡淡:“我給他送去好了。”
“這……”誰知兩個丫鬟一聽,面色詭異起來,竟擡了頭把她打量一番。也不知為何,耳根慢慢染上了一抹紅色。
秋香看在眼裏,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再等遇見丫鬟眼裏的羞怯與調笑時恍然大悟。
她總算想起唐寅賣身時說的那番話了,大抵現在華府的丫鬟沒一個不知道,那新來的華安欽慕秋香姑娘,想要癞蛤蟆吃天鵝肉。
秋香微惱,不是對丫鬟眼底的笑,而是對唐寅的惱。她眯了眼,瞅小丫鬟一眼,淡淡道:“想什麽呢,夫人吩咐我有事找他,順路罷了。”
“哦。”對于秋香的借口,小丫鬟也不好多言,可眼中依舊忽閃,這八卦果然是深宅大院的精髓所在。
秋香也不好與她們多少,就怕越描越黑。抿了抿唇接過藏青色的衣褲,徑直離去,也不管兩小丫鬟在身後交頭接耳。
或許等到了無錫,全華府都會知道——她秋香多了個傾慕者。
想到自己會變成丫鬟們茶餘飯後的談資,秋香便臉一黑,怒氣沖上心頭,這回可別指望她會給唐寅好臉色。
大船已出了航,迎風乘浪,通道裏鮮有走動的丫鬟。
日光透過窗打量了地板一角,微塵飛揚,輕緩的飄溢肉眼可見,耳邊是浪花擊打船壁的聲音。悶沉暗啞,帶着獨特的風情,有種讓人閉眸聆聽的沖動。
唐寅的房間被安排在最靠外的位置,與小乞丐排在一起。因為船上都是女眷,所以沒有夫人吩咐他們不可出得房間門。
很快,唐寅的房間便近在眼前。
随着靠近,秋香的表情也越發暗沉,那黑曜石般的眼眸中星光如同尖銳的刀,似乎一眼就能把人割的遍體鱗傷。
「篤篤篤」有節奏的敲着門,那老舊的木頭發出悶啞的聲音來。
房間裏的人卻半天也沒有動靜,無人應門。
但唐寅不可能出去。這好不容易賣身到華府,而且還在被極度懷疑的狀況下,諒唐寅做事不羁也不會此刻出了岔子。
秋香心中還在納悶,就聽被她敲響的木門「吱嘎」一聲,自己打開了。
面上一滞,也不知是這門沒關牢,還是鎖壞了。總之這門開了,她心中反倒有些躊躇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背燈和月就花陰 姑娘的地雷。 ╭(╯3╰)╮
表示,有姑娘想先看結局之後的番外嗎?
42Chapter.41兩人
秋香秋香捧着藏青色的衣褲站在門前。她覺得自己的腳有些沉重,如同是灌了鉛一般在地板上生了根。
進門的第一句,她要說些什麽?
秋香垂眸,陷入沉思。直到下一陣風經過了冗長的通道,魚貫而入。耳邊形成了輕微的動蕩。
木門「吱嘎」一聲,把她驚醒。
她這才覺得有些好笑,該不知所措的不應該是唐寅嗎。只要她對華夫人道出唐寅的身份,那他之前的算計不都成了無用之功?
所以該緊張的是他才是。
秋香定下心來斂去神色,紅唇輕抿,眸光幾靜如水。
她伸手推開了門。
「嘎——」殘舊的木門拖着地板,在地面劃出一道半圓的弧度。
淺色的痕跡交織在地板上,輕微地凹陷下去。其表面光滑鮮亮,想必早已經過了積年累月打磨。
秋香擡頭,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縷強光。房間朝着東邊,那早晨的陽光正巧透過了窗,映射而入。秋香下意識伸手用五指擋住那一道光,唯留穿透指尖細縫的晨光。
她半睜了下眼,等适應了光線,看見的就是一張小桌。旁邊的椅子上擺着唐寅早上那件破爛的灰色短衣。
秋香不由自主的笑了,就知他受不了這髒亂的打扮。
她站在門口來回巡視一眼,卻找不到唐寅的身影,房間裏也沒有任何聲響發出,似乎沒有人知道這裏來了個入侵着。
無聲無息,只有耀眼的晨光打亮在她面上。
秋香忽覺有些溫熱,最終挪着步子踱進了房間。
離開陽光照射的範圍之內,她終于把屋子的布置全數收入眼中。
一桌、一椅、一窗、一床……
這便是這個房間的設施,也真算得上是簡陋了。不過勝在這屋子打掃的幹淨,也無落魄之感。乘着這晨光撒入,漫地燦爛,倒也讓人覺得溫馨不已。古語有雲,山不在高,有仙則靈。那這晨光便是此間的‘仙’。
秋香的心境被面前的景象撫平,顏色柔和下來。
而等她看到最靠裏的板床時,終于找到了唐寅所在。
他穿着白色的裏衣,身上沒有蓋被子側頭而眠,他面向牆面,一時睡顏無人得以窺見。
怪不得剛剛無人應門,原來是睡着了。秋香心中恍然的同時,隐隐有種莫名的不甘襲擊了心頭,唐寅這一睡她不就是白來了嗎。
秋香放下手中藏青色的衣褲擺在桌上,盯着那側躺的背影半晌,終是不悅的蹙起眉毛。
他倒好,這大白天的就睡起了覺。
看着那死睡的背影,方才秋香心中被平息的怒火俨然開始再次升溫。這下不用躊躇,秋香雙瞳一眯,眸光微斂,幽幽朝床邊走去。
她的确是用‘走’,但走路的聲音好輕,甚至比貓兒輕盈的腳步還要淺。
淺黃色的繡花鞋抵在地板上,沒有揚起一絲微塵。
屋子裏靜如寒蟬,無聲無息。
等她走近床邊時,卻不知那白色的背影驀地一動。
「嘩——」
身體的翻動聲與布料之間的摩擦,霍然打破了這個屋子的平靜。秋香吓了一跳,心髒加速,在這個時候她突然生出一種錯覺來,就像是自己在做小偷時被主人發覺。
她捂住胸口,就見唐寅翻了個身。
他靠外面的那只手一甩,與秋香的裙擺擦身而過。
秋香呼吸一窒,下意識退後一步。
這一步,她踩得有些響。「咚」的一下,她不由向唐寅面上望去,還真怕吵醒了他。
誰知唐寅睡得死,除了黝黑的睫毛一顫,毫無反應。
但這下,秋香總算把他的面容悉數盡收眼底。
他或許是趁她與華夫人對話的時候洗過了臉,之前面上的泥濘已仔細洗去,恢複了原本的面貌。沒有微挑的濃眉,亦無勾勒的嘴角,就連微笑的表情也消失在他面上。
唯留下一抹平靜與倦色。
如此的情況下,他倒還真像個無害的書生,面冠如玉薄唇色淺,黑色的睫毛看上去很是濃密,有些叫人嫉妒。
睫毛在下眼簾處形成一道濃密的剪影,可在等秋香仔細一看,才發覺那是一片烏青。合着他較為白皙的皮膚,看上去極為紮眼。
或許這幾日來他并沒有休息好,秋香猜想着,一時卻漏看了此時唐寅睫毛的顫動。眨眼之間,他瞬時恢複了往常,那就像是幻覺一樣,讓人沒時間細想,無人所查。
等秋香再往下看去,那便是淺色的薄唇。它顯得有些幹澀,邊緣起了些皮。
大概是他翻身的緣故,白色的裏衣被微微拉開,露出了鎖骨,看上去十分精致。如果晨光能照道這裏,想必就是一副畫。
可轉眼一想,秋香終于覺得有些不對了。
現在身處明朝,她眼前的男人身着裏衣,她盯他瞧了半天,必定是于理不合,說出去怕是要被人病诟。
她是不是該入鄉随俗?或許她應該回到門外去,用敲門身把這個男人敲醒。
秋香這麽一想,就不由自主地擡起了步子。
可是有人不給她這個機會。還沒等她扭轉過身,耳邊就聽有人道:“現在才覺着不對?但是……”
他說:“已經遲了。”
他的語氣帶着一貫的笑,卻是調笑。
秋香面色一僵,低頭望去就見唐寅幽幽坐起身,帶着微笑一瞬不瞬與她對視,那眼底是若有似無的歡愉。嘴角勾勒的弧度顯而易見,清晰可聞。
一頭青絲早已梳順,整齊而束,唯留發梢傾瀉在肩頭。他坐于床上,一身白色的裏衣,也不管□的頸子。他一腿伸直,一腿曲踏在床面,離遠秋香的那只手就随意擱置在曲踏着的膝蓋之上。
看似惬意,卻把他濃厚的書生味驅散,周身散發的更多為桀骜與不羁。
唐寅見秋香面色不好,便笑道:“我還道陽光怎麽長了腳跑到裏面來了,原來是秋香姑娘的黃衫閃了眼。”
此話一出,秋香抿着的唇更為緊密。
瞬間想通。好啊,原來他是早已察覺了她的到來,只差她自投羅網。
秋香心中又氣又惱,合着這唐寅一時不算計她心中就不快。
她沉下面色來,這次重重往後退去一步。眼中有淺色的光芒掠過,她直直盯着唐寅,神色具厲,似乎是想要把他看穿看透。少頃,便見她一雙紅唇張張合合,刻意壓低了溫柔音色。
她道:“那便是秋香不是,打擾了公子。只是……”
秋香挑眉,字字清晰,她道:“只是,公子不是姓唐嗎?何時改姓湯了?”
話音剛落,迎接她的便是一陣沉默。唐寅保持着微笑,面上看不出任何被驚吓的樣子,反而他看着秋香的眼神笑意愈發露骨,裏面似乎帶着一絲打趣和柔和。
秋香不動聲色,沒有笑,也沒有皺眉,保持着鎮定。
與唐寅對局,首先便要保持陣腳不亂,不能自亂了方寸,否則還談什麽勝利。
見秋香表情不變,唐寅倒是挑了挑眉毛,眼底閃過一絲贊意。他動了動身子,下了床,側頭往秋香身後望了一眼,便起身慢慢走了過去。秋香那時從他眼裏看到了桌子與衣褲的倒映。
就聽唐寅邊走便道:“秋香姑娘明明知道,可怎還要來問華安呢?這華府之人,除了秋香姑娘大抵是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了。”
他自稱華安,把這個名字加重幾分。
說着話他拿着藏青色的衣服往身上套去,餘光卻始終集中在秋香這裏。
且這話停在秋香耳中,不免讓她蹙了眉。
什麽叫做不會有第二個人知道了?說得像是兩人之間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樣。
秋香蹙眉抿唇不語,隔着幾米的距離把他打量。
晨光散在他身上,白色的裏衣染上淡黃色的色澤,他拉着藏青色上衣的一只袖子正往裏套。光線照亮了他半個臉,另一面背着光,形成隐約的陰影。
在那陰影下,眸光很亮,裏面有一篇黃色的倒映,那是秋香的倒映。
耳邊唐寅喃喃自語般說道:“這衣服倒還挺合身。”
從始至終秋香完全看不出他有緊張意思,無論是面無表情,還是面帶笑意,他眼裏無一不告訴了秋香一件事——他吃定她秋香不會去向第三個人告密。
不知他哪裏來的自信,秋香低眸,神色一冷。
她道:“唐公子所言差矣,要是我告訴了華夫人,那不就是有第三人知道了嗎?”
秋香黑瞳中光影半明,說着話她的眼神從未離開過唐寅身上,雖是疑問的語氣,可其中蓄勢待發的磅礴,如同蟄伏的小獸。半點沒有留與一絲情面。
這下,唐寅終于看了過來。
同時船身輕微的了搖擺了一下,秋香鵝黃色的長裙下擺向一側傾斜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佳潔士鹽白牙膏 的地雷。
然後我要苦逼的去關小黑屋了。
43Chapter.42償還
屋子不大,即使一個在床前一個在桌前,那也只差了六七步的距離。
在她說出那番話之後,唐寅停下手頭的動作,藏青色的衣服已穿戴在他身上,只差前襟未系上的緞帶,白色的裏衣隐約可見。唐寅在看秋香,兩人對視。
目光在空中膠着接壤,一時無聲。
空氣中有微妙的氣氛在蠕動,兩人能清晰所見對方的表情。
尤其是唐寅,他沐浴在晨光之中,每一絲表情變化都被秋香收入眼底。
只見他先是微微眯着眸子與她對視,再是對她霍然一笑。
于是秋香表情一滞,就見他笑後收回了與她對視的目光。
唐寅低頭系上外衣的帶子,便悠然說道:“我認為秋香姑娘可不會讓告訴華夫人。”
“為何如此篤定?”他低着頭,掩去眸光中的星亮,秋香一時看不清他的表情。她思索片刻,向唐寅靠近了幾步。
待到離他約莫三步遠時,秋香停下腳步。正巧這時唐寅系好了前襟的緞帶,緩緩擡了頭。因為身高的差距,他下颚好看的弧度第一時間映入秋香的眼簾。
唐寅此刻并沒有在笑,更像是為難,他佯裝着皺眉看了秋香許久,終是彎腰在那身退去的灰衣裏摸索出一個物件來。清淺的嫩黃色在他手中飄揚,那材質有些透明,隐約可以見到唐寅握着的修長手指。
肉眼可見,那是一枚四四方方的繡帕,上面繡着一個‘秋’字。紅色的絲線,顯得極為紮眼。
秋香想起來了,這可不是被冬香錯手送去的那枚繡帕嗎。
秋香雙瞳微微睜大了一些。
見此,唐寅便笑了,他嘴角洋溢着愉悅道:“因為明明是秋香姑娘讓我來的。”
“我何時讓你來了?”秋香說着上前一步,想要拿回自己的繡帕,卻被唐寅閃了過去,他一個貓腰走至窗臺前面,握着繡帕的手背舉到了肩側。
乘着風那繡帕吹拂而過的弧度就像擊打着船身的浪花。
“‘記得叫他把帕子還我’這可是秋香姑娘說的?”唐寅說:“祝兄應該不會與我扯謊。”
“沒錯,的确是我讓他轉告你。”秋香道,也不知他是什麽時候見到的祝枝山:“可我卻沒讓你賣身。”
“哦,那便是華安自己的主意了。”唐寅把脊背靠在窗臺上,背着光擋去了秋香眼前的一抹光亮他道:“如果我在那樣的情況下把繡帕還與秋香姑娘,那不就是讓人誤會了我與姑娘私相授受?”
“這罪名華安可擔不起。”唐寅道。
秋香聽罷,眯眼,咬着唇氣道:“歪理!”
“如果你真怕讓人誤會,又怎麽會在大庭廣衆下說那些沒有邊際的話?”秋香沉聲問道,說話的同時向他逼近:“況且,自有冬香會同她們解釋,你何必擔心?”
秋香細眉一挑,話音裏的‘擔心’二字聽上去帶了點諷刺。
秋香道:“分明是你算計與我,山塘寺一役便存了心思。就連華夫人的猜忌也被你反其意而用之,這瞞天過海的好算計可叫人佩服的緊。”
很明顯她說的是反話。
唐寅絕對是聽出來了,可是眼底卻始終擎着笑意:“豈敢豈敢,不是還有秋香姑娘把這計謀看穿了嗎?算不得瞞天過海……”
“那是因為我認得你!”秋香道:“如果不認得那不照樣上了你的套?”
唐寅聽她如此一說,笑了。他說:“也就是因為我認得秋香姑娘,才會如此篤定姑娘不會與華夫人告密。”
“此話怎講?”秋香蹙眉問,擡頭看他。便見他深邃的眼中眸光一閃。
他道:“因為秋香姑娘心善。”
秋香聽罷,瞳孔一縮,心中又道他沒一句實話。有些不悅道:“如此褒獎秋香可受不起。”
她輕哼一聲,睨唐寅一眼。
而這時卻伸過舉在肩頭一側的手,拿着繡帕往秋香面前遞去。他道:“秋香姑娘見小乞丐可憐便買他進了華府,又怎會不對華安的處境心生擔憂?”
秋香看着他遞在面前的黃色繡帕,沒有動手接過的動作。
先是看了一眼唐寅,她道:“那你就錯了,你一不是稚童二不是老者,更有一副好頭腦。我為何要為你擔憂?”
然後看他舉了半天,直到不見他有退回的動作,她才擡手接過。
稍稍疊下繡帕,秋香把它揣到袖子裏,心中岸然松了口氣。雖有冬香解釋,可這事真要在華府傳出去,她必定又要挨華夫人的罵了,這私相授受的名頭可不好吃。
唐寅不惱,反而道:“多謝秋香姑娘稱贊。”
秋香氣到,擡着頭瞪他一眼。
這時,唐寅突然把靠窗的脊背站直,從窗外襲來的冷風把他藏青色的衣袖吹得「飒飒」作響,刮過了他額角的一絲鬓發,墨色的線條拉出一道不短不長的弧度,唐寅沒有理它,只是低頭看着秋香。
與此同時,唐寅向她走近一步,直到兩人之間的距離變成一步的長短,他才作罷停住。
他的氣息在秋香頭頂依稀而過,完全擋住了窗前的冷風與光影。
背光而立,他面上籠罩着淡淡的陰影,就連秋香面上也無一絲餘光可見。他離得極近,這是一種親昵的距離,但對上一刻還在于他對峙的秋香來講,侵略感比親昵來得更為強烈。
他面上黑色的陰影無端端讓秋香心中徒生了壓力,呼吸的步調逐漸被打亂,心間有種被人看透的錯覺。
她不敢動,生怕被唐寅看出了她眼底的怯意。也不知他究竟想要做什麽。
秋香佯裝着鎮定看他道:“我可不是在贊你!”
可她并不知道,她僵着的一張臉早已出賣了心中的想法,唯獨一絲倔強在眼底生了根,這被唐寅一絲不落的瞧去,他雙瞳一睜,深邃不見波瀾的眸色被打破。
心中生出一種異樣。
他微微側了頭過去,在秋香沒有看到的地方輕蹙了一下眉頭。本想調戲一下面前的姑娘,可話到嘴邊沒怎麽也開不了口。最終他只好張了張嘴,轉過了身去。
“起風了,秋香姑娘當心受寒。”說罷,他回頭關上的窗。
一室的冷風被他鎖在窗外,只有冷風敲擊窗臺的暗啞聲悶響。
室內的氣氛徒然因為唐寅的态度轉了道,那話在秋香頭頂響起,噴灑在額角,溫柔的氣息敲擊在心頭,秋香兀自縮了下脖子瞳孔一睜,索性唐寅已轉過了身去,無人可見。
秋香小心翼翼想要退後一步,拉開兩人的距離。
無奈卻被回過頭來的唐寅看了個正着,對放就看着她淺黃色的繡花鞋,一時沒有說話,也不發一言。
秋香心中納悶,只好收回了腳。情不甘心不願地與唐寅道謝:“謝唐公子關心。”
“錯了。”唐寅道:“秋香姑娘以後得喊我華安。”
“我可有答應為你保密?”秋香擡了頭,對他道:“而且我可記得你還欠着我不少人情。”
“那便繼續欠着吧。”唐寅似笑非笑道:“終有一日會還的。”
“那你準備如何償還?”秋香眸光一閃,如此問道。嘴角微微揚起,像是在這一瞬抓住了唐寅的把柄。
雖則這唐寅看上去不太可靠,可這說出去的話卻也算言出必行,不怕他賴賬。
唐寅看明白了她的表情,眸中的光似乎溫和了下來。
他走到桌邊,刻意斂眉表情好不苦惱,等過了半晌他忽地擡頭對秋香道:“以身相許如何?”
他說着這話,眼裏滿是笑。就連語氣也半真半假,不過秋香知道他是在同她調笑,當不得真。而且系統裏他的好感也才30,秋香還有自知自明,光這點還攻略不了唐寅。
但只是因為他這一句話仍舊讓空氣中多了一份名為暧昧的東西。唐寅眼波流動,他本就生了一副好皮囊外加上才子的名頭,自然讓不少姑娘心生漣漪。
被他略帶桃花的眸光這麽一打量,秋香又想起方才他的睡顏與□在外的皮膚,心頭一滞。
窗臺被風擊打的暗啞聲徘徊與耳,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雖不是沉寂的夜晚卻也是無法告人的對話,這秋香自覺有些微妙,看着他蠱惑人心的眼,有一瞬差點着了他的道。
淺淺吸了一口氣,秋香刻意迎頭而上挑眉,抿唇看他一眼道:“公子莫要同我開玩笑,這話傳到夫人耳中可是不妙。”
語氣顯得極為平淡,似乎并不為其所動。
而此時唐寅上下打量了秋香一眼,這下終于收斂起笑意。暧昧的氣氛被剝離了不少。
他端正了面色,幽幽開口:“那便換個說法……”
他在桌前坐下,目光從下而上投向秋香,沉着開口道:“等一切了結,我幫秋香姑娘離開華府如何?”
唐寅似乎想給秋香一個可以信賴的感覺,所以他有些壓低了聲調,音色沉穩,此時聽上去讓人格外安心。就連一貫的笑容都被他收拾的一絲不落,唯留下眼底的真摯,他不像是在說假話。
而秋香這時瞪大了眼,她的表情向來柔柔讓人如沐春風,如此強烈的驚訝還是第一次出現在她面上。可惜沒有人知道,秋香并不是因為唐寅的一席話而驚訝。
她驚訝的是,系統在她耳邊回旋起的話。
「恭喜玩家開啓結局六·唐寅獻計贖身華府(HE獎勵未知)」
「通關條件:完成主線·三笑,保持唐寅好感度60以上80以下,其他攻略對象好感均50以下」
除去攻略對象的HE,第一次誕生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佳潔士鹽白牙膏 的地雷,揉臉。
這這裏也感謝下19L的某位姑娘配合撤文=w=,摸頭。
最近各種拖延症,不到半夜不想碼字,怎麽治?
44Chapter.43擊掌
秋香微微張着嘴,瞪大了眼一時晃了神。就連唐寅朝她投來好笑的目光,她都全然未查。
但她聽了系統的提示又怎能不驚訝呢,諒她心思再為沉着也被這個消息震驚地無以複加。如此說來,她也就是犯不着廢什麽勞什子的心思去攻略唐寅了,這好感算上一笑也才30點,天知道這唐寅的好感度有多難加。
秋香此刻心中開始算計起來,如果一笑是10點好感那麽還有兩笑,完成主線之後好感度就能有50點,只要再來個10點不就能完成這個攻略?
秋香打着好算盤沉默半晌,唐寅也不催促,只把她閃着精光的眸子收入眼底。
他微笑的表情愈演愈烈,差點笑出聲來。
雖然滿腦子都是新開出的結局,但不代表秋香會被這個消息一時沖昏了頭腦,只不過稍作歡喜,她便收斂了心神。擡眼看去正巧撞上了唐寅好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