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了~~~~~(6)

第六十章了~~~~~ (6)

手又問:“客官,你們要幾間房啊?”

“幾間房?”壯漢似乎被問倒了,下意識往黑衣男人看去:“卓大哥,要幾間房啊?”

黑衣男人沒有回答,卻是馬車上另一個男人說:“夫人一間、兩個丫鬟一間、卓大哥一間、我和你一間。”

壯漢掰了下手指,然後給他比了比:“四間上房!”

“诶,好類!”小二麻利叫道,正準備去樓上拾掇一番房間,那邊就聽掌櫃喊道:“我領他們去房間,你把客官的馬車停到後院去。”

“好。”小二點頭,在門口拿了把傘跑出客棧,等在馬車一旁。

他剛巧站定,馬車的簾子就被掀開,第一個出來的是位青衣女子,她長相一般,小二沒有心思去留意,只是稍稍對她的穿衣打扮留了個心眼,那裙子的青綢算得上是不錯,估計是哪家達官貴人了。

小二一想,樂呵了不少,心中已經盤算起了自己的打賞。

而正在這時馬車上又有了動靜,小二收斂了自己的表情,一時低眉順眼,而這次出來的是位穿着鵝黃色長裙的姑娘,她的表情有些疲倦,看來是經過了長途跋涉。

但這并不妨礙小二對她的驚豔,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地的地方,尋常哪會有漂亮姑娘來光臨呢。要不是聽駕車的男人說是兩個丫鬟一位夫人,小二鐵定把她當做了哪家小姐。

小二眼中這位穿着鵝黃色裙裝的姑娘正是秋香。

這已是在涼棚被卓侍衛挾持的第二日夜晚,馬車已不緊不慢的速度駛出了小鎮,要不是兩日來大雨的原因,恐怕會走的更遠。也不知那些暈厥過去的家丁是否安全回了華府報信。

也不知道華太師和華夫人是如何打算。

而且黑衣侍衛昨天的話還在耳邊:‘她需要跟我回去見王爺。’

可再等秋香想要追根究底,黑衣侍衛便什麽也不肯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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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香猜不到原因,只好認命般放棄。

看一眼站在她對面的石榴,她把婁素珍扶下了馬車,因為一整天都被束縛在馬車之中,三人均是面有苦色,只盼今晚能睡個好覺。

雨一直在下,讓人生出了煩躁的心情。

小二牽着馬車去了後院,秋香三人便跟着黑衣侍衛進了客棧。偏僻的笑地方能有客棧已算是萬幸,秋香巡視了一遍灰泥砌成的牆壁也沒有抱怨的意思。

反倒是黑衣侍衛對婁素珍道:“今晚就委屈夫人在這裏歇息一宿了。”

婁素珍的反應淡淡:“總比昨天歇在馬車中的好。”

“夫人恕罪。”

婁素珍不語,客棧的掌櫃見此打破兩人之間不妙的氣氛道:“這位夫人您跟我來,雖然我們這裏看上去簡陋,但東西倒還算齊全。這雨夜路不好走,您就湊合一晚吧。”

婁素珍沒有為難掌櫃的啥意思,朝他微微點了頭,便跟着上了二樓的房間。

秋香緊跟其後,不動聲色地環視周圍的布局,客棧一共才兩樓,下面是用餐的大堂,上面是住宿的房間,大約就八間房左右,的确算不上是大。

黑衣侍衛的房間被安排在了婁素珍的斜對面,也就是秋香與石榴房間的對門,兩者一共才五六步的距離,別說是逃了,恐怕連她動靜大點兒都會被聽見。或許是正是因為這樣黑衣侍衛才放心她們投宿。

秋香同石榴進了房間,兩日來的緊繃感終于松動,也管不得旁的,她直接往床邊一坐,把整個身子的重量倚靠在床架子上。

這讓石榴看得蹙了眉。

秋香卻不打算再挪動半分。

這時她終日來的疑問有了開口的機會,她對石榴問道:“我被抓來也就罷了,你怎麽就自己送上門了呢?”

其實黑衣侍衛原本并不想抓石榴回去,這多一個人就多一個麻煩,伺候婁素珍的事已有了秋香也無需多個石榴。

可說來也奇怪,石榴竟然同黑衣侍衛要求一同跟來,這的确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這兩日都在三個男人的監視下,秋香不好發問,現在好不容易逮到兩人獨處,還不趕緊把話給問了。

而石榴便在這時沉默了下來,她盯着秋香半晌,那半隐半滅的目光讓人不自在,她道:“我有件事沒有弄清楚。”

“什麽事?”

“和你沒關系。”石榴淡淡掃過秋香的臉轉移了話題:“你不是說累了嗎?還不睡?”

秋香見她這表情似曾相識,在華府廚房談論她們的過節時,秋香也見她露出過這個表情,一種拒人以千裏外的姿态。

秋香收斂了表情問:“是不是與你上次說的十三年前的事有關?”

石榴臉色不變,但倒水的動作已僵持在空中,杯子裏透明的水漸漸滿溢了出來。

秋香下意識喚她一聲:“石榴?”

她卻垂眸道:“我累了,你也早點休息。”

她放下水壺,不看桌面上的積水,兀自去了另一邊的軟榻和衣而眠。

秋香見此抿了抿唇,下床把桌上的油燈熄滅。

靜悄悄的夜,雨聲低語。

因為白天的奔波,這夜秋香睡得還算熟,只有半睡半醒之間聽見了石榴在隔間輾轉反側的聲音。

隔天的一大早,秋香便醒了。

窗外依舊灰蒙蒙的一片,這雨完全沒有停的跡象。

給她來送熱水的小二也道:“這天真是奇了怪啊,雨都下了三天了,怎麽還不停。”

秋香只好對她笑笑。

再等她想去叫醒石榴的時候,隔間的軟榻早已不見人影,被子被疊得整整齊齊,估計是在秋香還熟睡的時候石榴便出了房間。

秋香喊來小二詢問。

小二笑嘻嘻答她:“那位青衣姑娘一大早就借了我們的廚房,現在應該端着早點去了夫人房裏。”

秋香得了回答,點頭把他揮退,整理好妝容轉出了門。

不過是三四步的距離,婁素珍的房間近在眼前,秋香準備敲門,可手才觸及到門上便發現這門虛掩着,根本沒有關緊。

房間傳來輕聲的對話。

“石榴,其實你大可不必做這些。”

“夫人不用介意,沒有人逼我。”她說話的聲音比平時要低沉一些,她道:“在華府那麽多年我早已習慣這些了。”

“你……”婁素珍遲疑了一下,她問:“你本來可以回華府,為何要跟我走?”

“……”石榴沒有答話。

長久的沉默在屋子裏蔓延,秋香不敢貿然打斷二人的談話。

婁素珍道:“你不想說的話也沒關系。”

誰知石榴卻在這時拉了椅子坐到了婁素珍的對面,她說:“夫人可以聽我講個故事嗎?”

婁素珍停頓了一下便說:“你說……”

石榴沉吟片刻,用一種極其緩慢的語速開始講起了她口中的故事:“十三年前有一對姐妹父母早亡,年紀小小就被人販子賣入了官家做工,幸得那當家夫人賞罰分明也算是過上了好日子……”

她停頓了一下,用着有些悲涼的口氣道:“可惜年紀小的那個妹妹沒什麽福氣,不過進府半年就生了大病去了,夫人也只是嘆息一聲給她落了葬,然後又買來了新的丫鬟。”

聽石榴一說,秋香終于想起了快要扔到角落的記憶。

華府的四香衆人皆知,可現在的四香卻與十三年前的四香不是同樣的四個人,換句話來說只有伺候華府的貼身丫鬟才能被叫做四香。

在秋香之前也有另一個秋香,那便是與石榴同時進府的嫡親妹妹,後來秋香才被買入了華府,頂了秋香的名字做了華夫人的貼身丫鬟。

怪不得石榴會看她不喜,原來在她心中一直有個疙瘩。要是石榴的妹妹還在世,那麽秋香現在就不該叫秋香了……

作者有話要說:石榴的支線。

我記得真有親猜到妹妹什麽的= =

79Chapter.78支線

聽到這裏,秋香更加不敢冒然出聲打斷了房內的談話。

石榴說完話之後,房內陷入一片沉默。石榴是想起了這段傷心事,而婁素珍則是在推敲她的故事。

她是個明白人,略略一想便找到了其中的要領,思索了一會兒她饒是小心地問:“這是石榴自己的故事嗎?”

“不錯。”石榴點了點頭,她表情帶上了點懷念的味道:“那天我之所以看到夫人會失态,是因為夫人的樣貌與我那妹妹有七八分神似,在右邊的眼角下她樣有顆淚痣。”

“原來如此。”婁素珍露出個了然的神情,她的手摸上右眼下方,然後語氣柔和道:“可我畢竟不是她。”

“我知道。”石榴聲音淡淡:“不過我依舊非常開心,只盼能在夫人身邊多停留些日子。”

秋香把這話聽在耳中,隐隐生出了對石榴的同情。雖然石榴之前對她的态度實在算不上好,而且她在這件事中也不過是個被遷怒的無辜者,但她畢竟也是個做姐姐的人,多少能明白石榴的心思。

秋香想,恐怕當年石榴把冬香領進府的時候也是想起了自己故去的妹妹。她暗自嘆息一身,對于石榴的遷怒不打算再追究。

房中,婁素珍給她一個安慰的笑容,自己捧着茶杯嘬飲一口,隔了一會兒婁素珍道:“其實你也看到了,我雖貴為王妃可也不是所有人想象的那樣,王爺他……”

婁素珍說道一半,蹙起了眉頭,那下面的話不好細說,雖然寧王的心已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可她也不好真弄到世人皆知。

石榴沒有說緊緊抿着雙說,眼中的目光堅定,讓人無法動搖。

婁素珍只好搖了搖頭,嘆道:“罷了……”

“我也知把王妃看成自己小妹是件無理的事……”石榴躊躇了半天說道,但這話說道一半卻被婁素珍打斷。

“不,我并不是指這個。”婁素珍的語氣有些為難:“我怕寧王府到時候會大難臨頭,連累了他人。”

此話說道這裏,秋香聽見了腳步聲,腳步聲很輕從一樓往上,若不是秋香正因為偷聽而心虛大概也不會注意道這個腳步聲。

老舊的樓梯發出輕微的吱響,秋香下意識回頭望去便瞧見一抹黑色的身影,她一時大驚,而那邊婁素珍與石榴的說話聲還準備繼續。

無法,她不再細想就伸手推了門而入,太過突然的舉動讓兩人露出了一個驚訝的表情來。

此時秋香卻刻意用比平時大了一些的音量道:“石榴,原來你在夫人這裏,真讓我好找!”

兩人還沒反應過來,石榴更是蹙了眉頭,目光把秋香包圍,大概她想到方才那番已話被秋香聽去了。

秋香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可也不好再走出這個門。

這時黑衣侍衛的身影已然出現在門口,他走路向來很輕很快,才幾句話的時間便來到了敞開着的門口。

當石榴看見他時才明白了秋香的意圖,她立即收斂了目光道:“你找我?”

秋香笑:“嗯,想找你準備點路上吃的幹糧。”

“我已經準備好了。”原本只是借口,誰知石榴倒是真細心。

「叩叩叩」同時房門被敲響。

黑衣侍衛沒有看任何一個人,只把肅然又低啞的聲音傳入房內,他道:“夫人,是否已準備好了行裝,我們該上路了。”

語氣恭敬,可裏面有着幾分不容拒絕的味道。

婁素珍抿了抿唇:“不牢卓侍衛費心,我随時可以啓程。”

黑衣侍衛點頭,放妖退下後面便多了一道急促的腳步聲,老三嘴裏塞了個包子往黑衣侍衛的面前跑,他邊跑邊說:“卓大哥不好了……”

“怎麽了?”黑衣侍衛對于他此時急切的表情似乎有些不滿。

老三沒有注意,他看了一眼婁素珍房間內的幾人,并沒有跨入門內,他拿下最裏的包子鎮定下來說道:“聽掌櫃的說這兩天下了大雨害得前面一個山頭滑了坡,路被堵着了。”

“是我們要經過的路?”黑衣侍衛臉色沉下來。

老三點了點頭,面色同樣陰沉。

排行第二的那個壯漢也從隔了兩間房的斜對面探出頭來,他還打着哈欠,估計是才睡醒,他嚷嚷道:“大清早的你叫什麽,大不了我們改道走呗。”

老三回嘴:“哪有你說的那麽簡單!這改道走,最近的也要多繞十天的路!到時候回去晚了你去交代?”

壯漢努了努嘴,不吭聲了。

最終黑衣侍衛看了兩人一眼:“你們保護好夫人,我去打聽一下。”

兩人點頭。

秋香與石榴對看一眼,回了自己的房間。

路堵了,幾人被困在這裏,聽上去似乎不是什麽好消息,可對于秋香幾人來講何嘗不是件好事。想必這個時候華府已經得知了她們被劫的消息,也不知會不會派人營救,雖然可能性微乎其微,但秋香還是抱着一點期待。

還有唐寅呢?會不會來救她?這好感度至少進入了戀愛模式,他應該有所行動吧,可對此秋香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她望一眼若有所思的石榴問:“石榴,你怎麽看?”

誰知石榴搖了搖頭:“華夫人不會派人來救我們的,說到底我們也不過她家的丫鬟,而太師與寧也向來不和,她又怎麽會為了婁妃動起幹戈來。”

秋香聽了她的話兀自嘆氣,她怎麽可能會想不明白,只不過有希望總比沒希望來的好。

不再吭聲,秋香有些郁卒地坐到桌邊,她拉慫了腦袋,發現圓桌上還有石榴昨天遺留下的幹涸水漬。

石榴的聲音從她背後傳來:“方才我的話你全聽到了?”

“嗯?”秋香沒有立刻反應過來,露出個茫然的神色。

石榴也搬了凳子坐到她身旁,她面無表情提醒道:“我與婁妃說的那番話……”

秋香聽了,睫毛一顫,目光從她面上游移開來。畢竟自己的确是偷聽,多少有些心虛的反應,不過她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嗯。”

她被以為石榴會勃然大怒,也做好了十足地心理準備。誰想,她得到了秋香的承認反而沉默了下來,她緊緊抿着雙唇,就像秋香第一次見她時的神情,讓人無法靠近。

水聲潺潺,雨滴擊打在黑色的瓦片上,有種安寧的味道,正是南方小鎮獨到之處。房間裏的窗大開着,能把遠處的一片綠色收入眼底。花草淋了雨在風中發着顫,泥水形成的水窪之上飄着片樹葉,它随着波紋來回搖曳,就像孤海中的船只。

她的心安靜了下來,石榴也張了張嘴,終于開口道:“我知道你與這件事絲毫沒有關系,可每次聽見別人喊你名字時我心中總有個疙瘩。”

“或許我能明白。”秋香聽她說得真心實意安慰道,然後說:“雖然以前種種,但我希望在這個時候你能放下這件事,畢竟這裏不再是華府。”

石榴聽後看了她一眼:“你說的對。”

她微微點頭,可還是忍不住道:“但我依舊讨厭你這點。”

“什麽?”秋香不明白。

石榴徒然勾勒了嘴角,學着秋香的語調道:“什麽?”

“說好聽點是深明大義顧全大局,可這就是讓我覺着難受。”她蹙眉。

秋香聽她這話,突然也更正笑了,耳鬓的發絲一顫一顫。

石榴神色難看的問她:“你在笑什麽?”

秋香反而問她:“你希望我讨厭你?”

石榴不說話。

秋香接着道:“你并不是希望我讨厭你……你只是希望我讨厭你後,你能得到的那份安心感。”

秋香說着這話斂去了笑意,端正面色。一句話直接點穿了石榴的心思,其實兩人的過節本就不是什麽過節,只不過是常年以來窩在石榴心中的疙瘩。石榴對自己的想法清楚的很,她讨厭秋香只不過是不想面對——不想面對自己故去妹妹的名字,所強迫着自己讨厭。

石榴完全沒想到會在這個情況下被秋香看穿,她擰着眉毛降低了聲音道:“你這一點我也覺得很讨厭。”

“不過……你說的很對。”石榴語氣黯淡下來:“我一直在害怕認同你後,會忘記一些事。”

秋香笑:“你想多了,即使叫着同樣一個名字,但卻是截然不同的人,你怎麽可能把她忘記。而且對我而言也只不過是個稱呼,或許我明天就不是秋香了,然後華府又會來一個新的秋香……”

“……”石榴再度沉默下來,她似乎在思考那些話,不再和秋香說話,目光幽幽投向了窗外。

直到良久後秋香聽到了久違的系統音。

「恭喜玩家成支線·與石榴化敵為友」「獎勵:石榴的食譜·桂花釀」

作者有話要說:的确是桂花釀!福利唐大虎了……

感謝 白水 的地雷=3=,JJ這個大蠢貨!前臺一直沒顯示出來,果然還是要看後臺。

80Chapter.79轉機

「恭喜玩家成支線·與石榴化敵為友」

「石榴對您的好感+10」

遺留已久的支線終于解決,多日以來緊繃的絲弦終于得以緩沖。

沒過多久出門探聽消息的黑衣侍衛也帶來了消息。山路滑坡,在解決這件事前他們暫時要呆在這個簡陋的客棧之中。

此後幾日黑衣侍衛便陰沉着一張臉,讓人不敢多話。秋香和石榴更是小心謹慎。

本因為石榴的一句話秋香不再對華府抱有期望,但不想,三日後的晚上,此間簡陋的客棧來了個讓秋香意想不到的人。

那夜下了足足五天的大雨終于消停,露出了天空原來的顏色。

是夜,雨後的群星比往日要來得耀眼,空氣中還帶着潮濕感,屋檐滴答着殘餘的水漬,沿着黑色的水漬,透明的積水凝聚在了一起。

秋香和石榴正同婁素珍一道用着晚膳,客棧的大門便被敲響了起來,那節奏似乎有些着急的意思。

“有沒有人啊,打尖投宿!”同時較為年輕的男音傳來。這邊與婁素珍隔了一張桌子的黑衣侍衛一夥對視一眼,眼中擎上了一抹警覺,他腰間的刀似乎也在這一瞬間緊了緊。

掌櫃在櫃臺算賬,他沒擡頭便喚了幾聲小二,可這個時候小二卻不知跑哪裏去偷了懶,掌櫃在那罵罵咧咧幾句,只好親自出了櫃臺。

「吱嘎」一聲,門被他打開,客棧裏吹拂進了一陣冷風。

大雨過後的夜裏,天還是有些陰冷。

秋香聽到那個男聲抱怨道:“掌櫃的,你這門開的可真夠慢的,害我家主子好等。”

掌櫃谄媚一笑,不愧是生意人不論聽了怎樣不好的語氣都能保持着一張笑臉:“對不住啊,客官裏面請裏面請!”

男聲輕哼,等回頭時又變了一個臉:“主子,我們進去吧。”

“嗯。”從始至終未開口的男人點頭。

掌櫃把兩人引進大堂,大堂裏只點了兩盞油燈,油燈被入侵的寒風掠過,隐隐發着顫。秋香沒有辦法馬上看清那兩個男人的臉。

腳步聲在靠近,掌櫃走在兩人前面領路,還不住回頭問:“客官,要吃些什麽?我這就找跑堂的給你們去收拾個房間。”

“主子,你想吃什麽?”先前開口的年輕男人問。

說着這話,掌櫃也把他們領到了斜對面的桌子,靠着油燈微弱的燈光,秋香把二人看清。那個年輕的男人一身灰衣短打,俨然是一副書童打扮,大約是十七八九的年紀。

被他叫做主子的男人則穿着青色長袍,長相富足高大,直比灰衣的年輕人高出了一個頭。他把右手攏在寬大的袖子中,讓旁人無法瞧見。

秋香在看他們的同時他正巧也眺望了過來,那眼底似乎帶着一絲笑意與寬慰。

一瞬間秋香心中就像是打翻了巨浪,只剩強烈的震驚與駭然,又或許裏面還隐隐帶着一點驚喜的味道。

——正因為如此她握着筷子的手僵硬了一下。

這惹得石榴朝她頭來警示的眼。

也幸得石榴提心,她才不至于露出了馬腳。

黑衣侍衛雖然人高馬大的樣子,但做事卻謹慎非常。等她收斂了表情,他果真便用冰冷的眸光一一掃過三人。

然後他幽幽起了身,那動作沒有聲音,靜悄悄地,大堂裏只聽聞掌櫃對兩個男人的寒暄聲與碗筷聲。

黑衣侍衛對婁素珍道:“夫人,天色已晚您該休息了。”

語畢,只見婁素珍握着筷子擡頭看他,眼底有一種不悅的味道,可黑衣侍衛并未在意,他垂着頭一言不發,大有僵持下去的意思。

這樣的氣氛頓時讓人精神緊繃,食不下咽。

這樣的情況下婁素珍唯有妥協,她咬了唇,重重拍下手中的筷子,深深吸了一口氣,語氣卻平淡:“秋香,石榴扶我回房吧。”

“是,夫人。”兩人答道。

秋香看似是低眉順眼的模樣,殊不知被青絲遮蓋的餘光投向了方才進門的主仆二人。青色長袍的男人此時給她比了個讓她安心的神情。

他身邊的書童在說:“主子,你說這湯公子也真是的,這心儀的姑娘跑了,不自己來追非要我們代勞……”

“他還有事要處理,等事辦完自然會來。”男人笑着答。

“主子您就只會給湯公子說好話,回去遲了夫人又要念叨你……”這書童與他的感情應該不錯,不然也不會這般沒大沒小。

但秋香知道,這幾句話他們是刻意講給她聽的,不然為何要提高了音量。

這主仆二人真是秋香有過兩面之緣的——祝枝山與他的書童。

他們對話中的湯公子指得便是唐寅了,祝枝山說唐寅會來!

秋香本對他不抱太大希望,可紮耳聽聞心中卻又生出幾分淡淡的暖意,唐寅其實不願與寧王有所瓜葛,如此看來倒是有心了。

回了房,秋香有些按捺不住眉梢的笑意,不巧正被石榴看見。

石榴是何許人也,那麽多年跟着華夫人的身旁跌打滾爬,第一件學會的便應該是察言觀色,再聯想到秋喜之前的片刻失神,她看不出什麽苗頭才怪。

可秋香卻沒有料到她會如此單刀直入,她靜靜開口道:“方才的那兩個男人你認識?”

秋香被她徒然只見的問話弄得神色一滞,等反應過來才端正了臉孔朝石榴點了頭:“嗯……”

此時此刻不管石榴願不願意,兩人早已坐上了同一條船,還有什麽不能告訴她的。況且就算是秋香不說,她恐怕也能猜到幾分,畢竟在此之前黑衣侍衛已在她面前提起了唐寅的身份,不用多久她就會想通。

秋香說:“我與他們有過兩面之緣。”

石榴問:“他口中的湯公子是華安?”

她果然猜到,秋香無法掩飾颔首道:“是。”

石榴沉默了片刻,然後面色詭異地變換了一下,她沉吟着開口:“其實湯公子不姓湯而是姓唐?”

石榴的心思果然敏捷,一下子便聯想起了一切。

秋香沒有立即回答她的問話,而是自顧自做到了桌邊,順便給石榴抽出一張凳子,她道:“我們坐着說。”

石榴挑了一下眉毛,上下打量一眼秋香的面色,等發覺她沒有任何隐瞞的表情時,才落座。

“你可以說了。”

秋香看她一眼,組織了片刻語言:“你猜的一點兒沒錯,華安姓唐,也就是卓侍衛那天口中的唐公子。”

石榴一針見血:“唐公子?唐寅?”

“……”秋香面色坦然。

石榴念:“唐伯虎?”

不動聲色,秋香朝石榴點了頭:“不錯。”

石榴一時驚訝,良久說不出什麽話,只把目光定在秋香身上,其中似乎有種看不透秋香的懊惱感。

涼風習習,老舊的窗戶被也風刮得「嘎嘎」作響。

這聲音不好聽,刺得人耳膜發疼。窗戶的縫隙中有漏網的細風鑽入,窗戶旁邊的綠色盆栽輕輕搖曳。

秋香起了身把窗關嚴,「嘎嘎」的聲音消失,只留一絲絲的餘風在房間內來回盤旋。

秋香便聽身後的石榴問:“他為你賣身華府?”

她的語氣似乎帶着一絲淡淡的笑意,是調笑。

嗯?秋香蹙眉,也不知石榴為何有這樣的猜測?雖然現在情況的确變成了這樣,可是……

“并不是這樣。”

“不是?”石榴反問。

秋香道:“他只是為了逃避寧王的才進的華府,不然以他的名聲何苦做下人。”

石榴将信将疑看她一眼:“那你之前為何要幫他隐瞞身份?在山塘寺時你不是已清楚了他的身份?”

“這……”秋香遲疑,她總不能對石榴說她與唐寅有個約定吧。

誰知石榴擺手道:“算了,反正是你的私事,我也不多問。”

秋香聽此松了口氣。可從石榴的表情看來,她完全沒有相信秋香的話。饒是石榴如此細心謹慎卻也把她誤會,大概這世上不會再有人相信——唐寅不是因為她賣身華府的。

也不知等這場風波平息之後,這件事要被傳成什麽樣。

秋香着實有些頭疼。

石榴又問她:“那樓下的那個男人是什麽身份?”

“祝允明,字枝山。”秋香答。

“原來如此。”石榴露出個了然的表情,然後她點頭道:“看來我們去寧王府的事有了轉機。”

秋香和她對視一眼,颔首。

可惜有些事永遠始料不及,她本以為不久之後便能看到唐寅的到來,但有一個人卻比唐寅來得快。那是她此刻最不想見的人。

在入住客棧的第五天,也就是祝枝山入住的兩天後,簡陋的客棧來了位貴客。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去碼大極樂了,打鬥無能卡了好久,然後就來不及碼秋香了- -

81Chapter.80到來

祝枝山入住的兩天後,滑坡的道路被清理完畢,但黑衣侍衛的态度反而奇怪了起來,既不提起上路的事,也不對秋香她們說任何有關計劃。

一大清早才吃完了早點,他就神神秘秘地獨自一人出了客棧,就連壯漢和老三也是頗為茫然。

婁素珍見此更是眉頭深鎖起來,說着身體不适便回了屋子歇息。秋香與石榴也察覺了她微妙的變化,對看一眼各自有着不同的揣摩。

而她上樓時正巧與下樓的祝枝山主仆二人擦肩而過。

祝枝山本着良好的涵養側身給婁素珍騰出了過道,然後理所當然得到了婁素珍感謝一笑。

這本來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卻被一大早就喝着小酒的壯漢兄弟二人瞧見了。秋香隐隐有種不好的預感。大概是因為在客棧被困了五天,壯漢憋得慌悶,脾氣也越發不好。

還沒等秋香有所反應,便聽見耳側傳來一陣重擊。只見壯漢把手中的酒壺往桌上重重一擲,透明色的酒水從壺口飛濺出來,辛辣的味道蔓延在了空氣之中,灑出的酒水一路流淌到了手心的虎口。

可他沒管這些,用潮濕的手摸一把鼻子,然後雙眼一瞪便用食指指向了祝枝山,嘴裏不時噴灑出酒氣。

他道:“喂,小子!”語氣輕佻,聽了便讓人心生厭惡。

如果壯漢不是用手指着祝枝山,祝枝山大概不會認為壯漢是在喊他,他再怎麽說也三十有餘,離‘小子’這個詞已相去甚遠。

所以聽了這個稱謂他不免擰了把眉毛。

坐在壯漢旁邊的老三見了此情此景非但沒有什麽表情,反而笑了一下,明顯是作壁上觀的看好戲姿态。

秋香本想出聲阻攔,但途中卻被石榴攔住,石榴在桌子底下輕觸她一下,微微搖了搖頭,秋香的話頓時咽了回去。暗自思考一下,恐怕就算她有心阻攔壯漢也不會聽她的話,而且要是讓老三察覺她們認識可就不好。

抿了抿唇,秋香觀察着事情接下來的發展。

她看見站在樓梯半當中的祝枝山并沒有在第一時間理睬壯漢,反而是抽出腰間的折扇,用着巧勁把它打開,嘩啦一身脆響,音色悅耳。

他挑眉拍了拍長衫的下擺,悠悠挪動了步子下樓。

他的腳步聲很穩,而那樣的反應與表情多少讓秋香想起了唐寅,世人常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果然沒有錯。那樣的态度與唐寅約莫六七分相似。

這麽一想她反而放松了神情,祝枝山也不是那麽容易吃虧就吃虧的人。

可唯有一件事讓她表情詭異地變幻起來,也不知她什麽時候變得那麽了解唐某人,就連對方的反應也能在這一瞬間想到。這讓秋香稍稍有些吃驚。

這一刻,秋香有些陷入沉思,等到耳邊祝枝山的腳步聲靠近,她才回過神來。

還沒來得及看壯漢極怒的表情,祝枝山那個看上去有幾分機靈的書童擡着下巴問:“小子,你喊誰呢!”

壯漢想也沒想便答:“喊你主子!”

他瞪着一雙眼,似乎能吃人。

“噗嗤。”得到了回答書童咧嘴笑了,壯漢身邊的老三也跟着捂嘴了,而祝枝山用扇子遮住了半個臉,只剩透着笑意的眼。

秋香也忍着笑。

祝枝山道:“祝環,你真是越來越機靈了。”

書童撓了撓頭,看似不好意思:“還不是跟着主子你還有湯公子學的。”

祝枝山又笑。

這次連石榴都被他們略帶諷刺的話逗得露出了一抹笑意。

可壯漢仍舊不明白,反而火氣越來越大,他扭頭就問老三:“有什麽好笑的,你們在笑什麽?”

老三擡眼壯漢擠了擠眉毛,從桌上取過酒壺給自己斟上一杯,于是他慢慢開口道:“方才你喊人家‘小子’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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