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去!捉!奸!
窗外無風。
太陽把樹葉都曬得蜷縮起來,牆上挂鐘的時針準準指向“2”。
這個時候,程柏宇應該在開例會,可他幾乎是在看到消息的同時就打來了電話。
果不其然,他并不願意施旖旎去花店。一會兒“還沒開始正式營業沒沒什麽好看的”,“挺遠的你跑一趟多累啊”。
嘴上說得好聽,難掩心虛。
施旖旎淡淡說了句“那好吧你先忙哦”,挂掉電話,她不屑輕嗤。
不讓她去,她就不去了?
施旖旎又給尤真打了個電話,告訴她程柏宇劈腿江芸念的事。
她講得很平靜,像是在敘述別人的故事,一點情緒都沒有。
沒有失戀後的痛苦或頹靡,沒有愛恨。
恨也是需要力氣和感情的。
而他不配。
倒是尤真那邊立刻就炸開了,把程柏宇連帶着程家從裏到外罵了個遍,急得她經紀人要搶手機。
“不是,我就搞不明白了,之前那個出軌上熱搜的導演,老婆美得驚天動地,結果他在外面包網紅。程柏宇這個狗男人也是!江芸念連你一根頭發絲都比不上,他腦子是不……卧槽男的怎麽都這麽賤啊!”
尤真被氣得對着話筒直呼哧:“方方,等着!我還有一場戲就收工,晚上我陪你一起去找程柏宇。媽的看我不打爆他狗頭!”
施旖旎拿起湯匙輕輕攪動燕窩,說:“我不打算現在就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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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真猛地抽了口氣:“你腦子進水了吧!這種渣男不分還留着過年麽!”
“過年倒也不必。”施旖旎依舊氣定神閑,“但現在,還不是攤牌的時候。”
尤真默了兩秒:“你有什麽打算?”
施旖旎側眸,看到桌邊的臺歷。
8月30號的日期上,被紅筆重重畫了個圈。
那是她原定和程柏宇訂婚的日子,離現在只剩不到三周。
“程柏宇和我在一起這兩年,我爺爺裏裏外外幫了他們不少。如果沒有我們家的資金注入,橙視早就完蛋了。”
“就算我和程柏宇立刻分手,他們是得到了實打實的好處和利益。”施旖旎頓了下,語氣陡然生厲,“憑什麽?”
她和程柏宇分手,即便所有人知道是因為程柏宇不做人,可這對他來說也沒有任何實質上的損失。
說不定還會有人會覺得是程柏宇“有本事”,才哄得施家出錢又搭人——昨晚他們那幾個狐朋狗友話裏話外,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是,是她施旖旎眼瞎識人不清,但她絕不能讓施家被人戳脊梁骨,讓爺爺奶奶也跟着一起丢人!
程家不把吃進肚子裏的吐出來,程柏宇不脫一層皮就想全身而退?
簡直做夢。
施旖旎拿筆又在訂婚日期上圈了一圈,問尤真道:“你能幫我盯着程柏宇點嗎?別讓他察覺,也別讓我爺爺知道。”
“行啊,追蹤反追蹤,這我溜的一批!你是不知道我那時候和那些狗仔……”
又聊了幾句,施旖旎挂斷了電話。
她打開短消息,沒有再理會程柏宇和江芸念的那張照片,而是點開發件人。
——未知號碼
施旖旎一手托住下巴,眉心微微擰起來。
會是誰呢?
怔愣間,尤真的名字躍然在屏幕上,施旖旎摁下接通。
“方方,你猜得果然沒錯!程柏宇那個狗男人從公司出來了。卧槽,他可真是個時間管理大師啊!”
尤真抑制不住的激動:“我這邊有實時定位,看路線就是去你說的那個花店了!”
施旖旎站起身:“好,我知道了。”
尤真吞咽的聲音明顯:“你,你也要過去嗎?”
“對啊。”施旖旎莞爾輕笑,“去捉奸。”
**
半小時後,黑色的邁巴赫停在城南的文化風情區。
司機下車拉開後排車門,又撐起一頂巨大的遮陽傘。
施旖旎擺擺手示意,傘頂從她頭上移開,街對面的白色洋樓建築在視野中明晰。
她無聲哂笑。
程柏宇居然給江芸念把花店開這兒來了?
這裏的洋樓建築群,是以前開辟租界的外國人住的,後來發展成深幽安靜的風情文化區後,不少政客買辦,達官顯貴都擇址居于此。想要在這兒置辦個店面,租金可想而知。
橙視的資金鏈今天斷明天爛的,程柏宇還敢花大錢在這兒金屋藏嬌。
啧啧。
施旖旎都要被感動了。
這哪裏是劈腿,這他媽是真愛啊!true love!!
過了馬路,施旖旎剛走到小洋樓門口,裏面就有人匆匆迎上來。
一身名牌,一張清純溫柔的臉,搭配甜美無害的微笑:“您好,歡迎——”
她猛地哽住,眼睛慢慢瞪大,臉色刷地變白。
施旖旎刻意無視對方震驚的神情,一手勾下鼻梁上的墨鏡,目光淡淡打量四周,最後才落在江芸念身上。
“是你啊。”施旖旎詫異揚眉,笑了下,“這家店,是你開的?”
江芸念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只木然點了點頭。
施旖旎沒再說什麽,徑直大步往裏走。
江芸念心裏一跳,趕緊跟了上去。
施旖旎走得很快,明黃色的吊帶連衣裙在小腿間漾開,她整個人都像在發光,皮相明豔,冰肌玉骨。
江芸念看着這個挺拔驕傲的背影,一下子又想起高中時第一次見施旖旎的場景。
施旖旎自己應該都不記得了,但她永遠都不會忘:
那是她轉學以來頭一回上體育課,江芸念也是那天才知道體育選修居然還能有高爾夫,冰球,滑草,甚至馬術。
學生們在教練的看護下輪流上馬,繞場騎行,進度快的已經在學盛裝舞步了。
輪到江芸念,她小心站到馬旁,正欲欲躍試時,教練卻對她做了個制止的手勢,說她沒有騎馬裝,不能上馬。
江芸念尬在原地,怔然看着穿着統一騎馬裝的同學。
他們坐在馬上,她覺得他們都好高啊。
正不知所措,一個女生騎着馬停到江芸念身邊。
“新同學吧?”女生俯身問。
她的馬一看就不是公共馬匹,高大的黑馬漂亮極了,皮毛油光水亮,背上的馬鬃還編成了麻花辮。
女孩笑了笑,伸手遞過來一把鑰匙,說:“我櫃子裏還有套衣服,你應該能穿,不介意就換上吧!”
她勒了把馬繩利落轉身,不鹹不淡地看了周圍人一眼:“騎個馬而已。馬又不認識衣服,穿什麽還不都人的規定。”
江芸念看着施旖旎騎馬離開的背影,心裏生出古怪的觸動,以及密切的渴望。
後來,在這個圈子浸潤久了,她再也不像第一次騎馬那樣無措。
她也成為了有的人眼中的“名媛”,“有錢人”。
尤其是和程柏宇在一起時——和施旖旎的未婚夫在一起,她會覺得自己和施旖旎沒什麽區別了。
但終歸是不一樣的。
江芸念擡眼看,目光火辣辣的。
這種骨子裏溢出來的自信和從容,被呵護溫養出來的氣質和底氣,是她怎麽學都學不會的。
終歸還是不一樣的……
走進來看到桌前空無一人,江芸念暗松一口氣,又忐忑地觀察施旖旎的反應。
施旖旎看起來毫無察覺,她抱着臂,偏頭打量極高的挑頂,“我路過,看這地方還挺獨特的。”
這棟純白色的小洋樓以前應該是座小教堂,肅穆又優雅。裏面的裝潢應該也是下了血本的,不僅配了咖啡卡座,從場地布置來看,以後或許還會有小型的演奏會。
走高端精品路線的花店,各樣的鮮花禮盒也是四位數起價,99結尾。
“我們還在試營業階段呢。”江芸念走過來,小心翼翼抿唇問,“有你喜歡的花嗎?”
施旖旎沒看她,輕輕撚過一瓣玫瑰,纖長粉嫩的指尖都被浸出緋色。
“白蓮花有嗎?”
江芸念愣住:“沒有……”
施旖旎意味不明地笑:“怎麽會沒有呢。”
這面前不就站着一朵麽。
江芸念:“……”
剛才程柏宇才到,話沒說幾句,施旖旎後腳就來了。江芸念根本吃不準施旖旎是不是真的路過,現在心裏直打鼓。
“花,花還沒到齊呢……”
“是麽?”施旖旎揚眉反問,又擡起下巴朝桌上兩杯冒熱氣的咖啡示意,“剛才不有人在嗎?”
江芸念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慌亂,她眼神飄忽一瞬:“是,是之前的沒來得及收!”
施旖旎輕描淡寫地“哦”了聲,根本懶得拆穿她。
怎麽,她以為自己會像網上打小三的視頻裏那樣,哭天喊地興師問罪嗎?
然後呢?她們開始互相扯頭發撕衣服搶男人麽?
她配嗎?
程柏宇值得麽?
施旖旎繼續不動聲色打量周圍。這裏雖然大,但一眼看過去還算空曠,櫃子桌下都沒可能藏人。也沒有別的出口。
所以,程柏宇那個傻逼是躲進下水道還是翻上房頂了?
看了一圈,施旖旎的視線最後落在最遠的拐角處。
那裏有一扇暗門,和牆壁同色,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施旖旎像是嗅到獵物一般,目光頓住:“那是什麽?”
江芸念順着她的視線望過去,呼吸一下子屏住:“那是……倉庫。”
“倉庫?”施旖旎邁開步過去。
“對。”江芸念忙不疊跟上。因為緊張,她語速都不自覺加快:“其實是冷庫,天氣熱的時候用來存花的。”
餘光瞥見施旖旎探尋的眼神,她又趕緊補充道:“現在還沒開始用呢,裏面什麽都沒有!”
“這樣啊。”施旖旎慢悠悠道。靜止兩秒,她突然擡起一只手搭上門把——
“施旖旎!”江芸念急切大叫,聲調都變了。
施旖旎慢慢扭過頭,眼神詢問。
“我給你泡杯咖啡吧?”江芸念額角都冒出薄汗,唇色全無,“或者你,你想喝點什麽?”
施旖旎假裝看不見她的失态,淡聲回答:“綠茶吧。”
她頓了下,似笑而非:“我未婚夫也很喜歡綠茶。”
——而你就是他的這杯茶。
江芸念表情一僵,低聲說了句“好”。
看見施旖旎悠悠然拿起手邊的雜志,她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吧臺後響起杯盞碰撞聲,施旖旎放下手裏的雜志,回頭深深看向那扇暗門。
江芸念的反應印證了她的猜測。
說實在的,看他們被吓得不上不下的樣子,可比直接戳破有意思多了。
纖細的手指再次搭上門把,緩緩向下按,施旖旎仿佛能聽見門後瘋狂的心跳聲。
就在門快要打開的時候,施旖旎停住動作,反手摁下啓動冷庫的按鈕。
她對着門板微微一笑,直接把溫度調到了-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