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跟我結婚，怎麽樣？”……
“…………？”
“？？？”
施旖旎瞪大眼睛，和醫生面面相觑了好幾秒，擡手捂住了嘴：“天吶……”
居然還有這樣的好事？！
見她話都說不出來了，李主任拿出勸慰家屬的話術。他說了很多，什麽“情況還不确定，還需要進一步診斷和觀察”，還有“現在醫學這麽發達，即便不能……以後也還是可以有孩子的！”
施旖旎配合演出，直到離開辦公室時都是一副悲傷欲泣的模樣。
剛出電梯，爺爺的電話就打了過來，着急詢問程柏宇的情況。
一個自作自受的人渣還要讓老人家這麽操心，都是為了她……施旖旎心裏又是一陣難受的愧責。
她壓下心頭起伏的情緒，邊往地下車庫走邊柔聲：“沒事的爺爺，你別操心了。醫生說就只是皮膚受損，養養就好了。對，訂婚還是可以如期舉行的……”
挂掉電話，施旖旎從車裏拿出瓶水，又給尤真彈了個微信語音。
面對好姐妹，她終于能夠扯掉僞裝，放飛自我。
聽施旖旎講完之後，尤真嗷嗷大叫，直呼爽到了：“活該！渣男就該終身不舉！”
施旖旎喝了口水，贊同道：“這就叫自作自受！”
“正道的光！”
“老天有眼！”
“大快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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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人正極盡詞彙量時，施旖旎突然聽到身後響起了一聲低笑。
低沉，短促，若有似無。
輕得像是她在幻聽。
施旖旎頭皮一麻，後背都激起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她挂斷語音，轉頭敏銳看向拐角處隐在黑暗裏的車位，警惕出聲：“誰？”
黑色的流線型車從暗處緩聲駛出，開到她旁邊時大落落停下，前面的車燈還嚣張地閃了兩下。
施旖旎看着并排兩輛一模一樣的邁巴赫，愣住了。
車門打開，裏面的卻疊腿坐着沒動彈。他肘側斜靠在車載吧臺上，颀長的指握着一杯香槟，腕間一只限量版寶玑手表璀璨光亮。
在酒色和表盤泠光的映襯下，男人的手像一只極好看的藝術品。
施旖旎怔然看着他：“你怎麽……會在這兒？”
“和你一樣。”原烨很淡地扯了下唇邊，“探病。”
他邁腿下車，施旖旎的目光随着男人挺身站定的姿态寸寸上移，又恍神一瞬。
高中那會兒原烨的身高就很顯著了，現在身形更加優越。
褪去少年時期的青澀，男人的骨量和特征完全顯露出來——寬肩窄腰長腿一應俱全。
他今天倒穿得十分規整，打着溫莎結的領帶一直系到喉尖下方，鼻梁上還架着副薄薄的鏡片，金絲邊框貼在冷白色的皮膚上，斯文又禁欲。
施旖旎腦中沒由來蹦出一句話：
西裝中的暴徒，紳士裏的敗類。
她撇開視線，唇線不自然地抿了抿：“你在這兒停了多久了？”
原烨聽出她話外的意思，很淡地揚了下眉：“放心。”
“你剛說的話，我都聽見了。”
施旖旎：“……？”
這人怕是真有什麽大病。
對上施旖旎的眼神，男人很低地笑了下：“我是說，你大可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畢竟——”
他頓住，手腕随意輕轉，帶動杯中酒面搖晃。
“有些事情，我知道的，或許比你還要早。”
施旖旎擡眸盯住他：“你什麽意思？”
男人又朝她靠了一步，壓迫感随着沉木的烏香一齊蓋下來。
他垂眸睨着她，鏡片後的睫毛根根分明，撩人的桃花眼自帶抒情感，又浸出些玩味。
“三個方，上次我就提醒過你了——”男人的聲音低而緩，“識人不清，會有麻煩的。”
施旖旎完全愣住，大腦裏像是有噼裏啪啦的電流竄過：“你……”
她一下子反應過來，吸了口氣：“那張照片，是你給我發的！”
原烨阖了下眼皮，舉起酒杯在她手裏的水瓶上碰了碰，姿态優雅，語調微揚：“不用謝。”
施旖旎：“…………”
不知道是事情本身太讓人意外，還是男人講述的方式太突兀，施旖旎被震得好一陣子都說不出話來。
她若有所思地垂睫看地面，突然扯開嘴角笑了下：“我還以為原總多有本事呢——”
她擡眼幽幽看他，很諷刺：“原來也要用這樣見不得光的方式來搞垮對手啊。”
男人鏡片後的目光閃過詫異：“你是覺得，我是為了對付橙視，故意破壞你們兩家的婚事？”
施旖旎不置可否。
原烨像是聽到什麽笑話，勾唇低笑出聲：“想多了。”
“就算再來兩個你們家做靠山，讓橙視垮臺，對我來說也是遲早的事。”
施旖旎：“……”
“我從沒把程柏宇看作對手。”男人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回頭很深地看她，唇上沾着绛紅酒色，眼中是毫不掩飾的狂妄和篤定。
“他不配。”
施旖旎無言。
原烨說得有道理：他的風利影業現在幾乎一家獨大，橙視早就節節敗退，潰不成軍了。他确實沒必要，也不屑再花心思對付橙視了……
原烨又開口：“不過，你要真覺得是我壞了你的婚事，我可以賠償你。”
施旖旎好笑：“怎麽賠？”
“賠你一門婚事。”男人答得理所當然。
他撩起眼皮，桃花眼潋滟勾人：“三個方，跟我結婚，怎麽樣？”
施旖旎：“？！？！？！”
施旖旎只慶幸自己沒在喝水，不然怕是要被這個男人噎死。
“你是不是有——”
“你覺得結婚是過家——”
她徹底混亂無語，最後直接給氣笑了：“不是，你憑什麽會認為，我就願意跟你結婚呢？！”
原烨直勾勾看着她：“我們門當戶對，各方面都很匹配。”
施旖旎：“？”
他居然還真的回答她了？！
……而且她竟然一下子不知道從哪兒反駁。
他們這個圈子裏的人，很多都有婚姻不自主的自覺，聯姻的着實不少。相互助力捆綁成利益共同體，自然要講究門當戶對。
施文禮心疼孫女，從沒想過要施旖旎聯姻。可施家要真聯姻，原氏便是少數能和他們門當戶對的。
而且原烨的年齡，教育背景，确實也和她很匹配。
還有就是，原烨的外形是真的絕……
施旖旎猛地眨了眨眼。
天啊，她在想什麽！
難不成她還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原烨懶懶轉動手裏的酒杯，目光依然凝在女孩身上：“我也不是只靠老子的廢物，風利影業是我自己一手打理出來的。”
他稍稍俯身，嗓音壓低，像在誘哄：“我有足夠的能力和資本，什麽都能給你，還可以很寵你。”
施旖旎心神莫名一蕩，趕緊後撤一步。
“沒，沒必要。”她長睫亂顫，眸光閃爍着不看男人，“你有的我們家也都有，我本來就什麽都不缺……”
她想要表現出冷淡，但心跳卻不自主加快了。
咚。
咚咚……
“我跟程柏宇不一樣。”
原烨湊到女孩圓潤泛紅的耳邊：“我沒興趣，也沒精力裝出兩幅面孔。”
他的聲音磁沉，帶着低醇的酒氣噴灑她耳側，也燙進她心裏：“跟我結婚，我可以保證，我的心上，身下，都只有你一個人。”
施旖旎這下子連臉都熱了。緋紅爬滿她臉頰，又染過她細瘦白皙的脖頸。
她壓住悸動的心跳，抿唇笑了下：“原總說得有道理，也很動聽。”
“但我從程柏宇那兒明白了一個道理，那就是不要輕易相信男人的嘴。”
施旖旎說完也沒看男人，轉身徑直往車邊走。
“還有就是——”男人在她身後提高聲音，慵懶的尾調微微拖着，“程柏宇讨厭我，你是知道的。他們程家現在最恨的，應該也是我了吧。”
施旖旎腳步停滞。
她聽明白了他的意思：程柏宇在學校時就被原烨揍過，現在橙視還被風利壓着打。原烨不把程柏宇放眼裏，但程柏宇估計早視他為一生之敵了。
她要是和原烨在一起，估計程柏宇能給氣得直接升天……
心裏正天人交戰時，一雙黑色皮鞋緩步踱進她的視線。
“我知道你一下子很難相信我。”原烨的聲音由遠及近，他站定在她面前。
“我會拿出我的誠意來。”
施旖旎頭皮沒由來一麻：“我不需要。”
說完她趕緊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黑色車身在視野中快速駛離，直到完全消失，男人才啞聲笑了下。
他薄唇輕啓，只有口型，沒有聲音：
你會要的。
**
被原烨突然“求婚”這事太有沖擊力，施旖旎到家後才慢慢緩過勁來。晚餐她也沒什麽食欲，簡單吃了幾口，就靠在後院的躺椅上喝茶。
看着天色一點一點變成琉璃藍，她不知不覺睡着了，還迷迷糊糊做了一個夢。
夢境真實，又無比荒誕。
夢裏的她穿着高中制服，百褶裙堪堪齊膝，低頭時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見裙擺上的紋理。
“三個方。”原烨從教室最後一排走過來，單手抄兜站在她面前，“作業借我抄一下？”
他也和她記憶中的少年一樣——白襯衫敞着最上面兩口扣子，領口松垮浪蕩。
少年額前有碎發散下，稱得眉骨桀骜，桃花眼深邃而多情。
施旖旎覺得這個夢中版本的原烨，大概比他高中時還要帥一些？
畢竟她之前可沒覺得他有多好看，可現在突然就有點理解，為什麽學校裏那麽多女生都喜歡癡迷他了……
“不借！”施旖旎沒好氣說。心道憑什麽啊，你老抄我作業還能考得比我好……
原烨嗤了下，一手撐上桌面，身高優勢壓制她，聲音發沉：“那你要跟我結婚嗎？”
“？？？”
“……你有病吧！”施旖旎紅着臉推開他，拔腿就往教室外跑。
少年身高腿長，兩步就從後面追了上來。
施旖旎跑到門口，腳下猛地停住。
程柏宇和江芸念從隔壁班裏走了出來。
他們沒有穿校服，穿着和原烨給她發的那張照片上一樣。程柏宇還系着她送的領帶，江芸念的身體在針織裙裏曲線畢現。
一股無名火嗖似竄了出來。施旖旎一把拉過身側少年的胳膊，主動牽住了他的手，示威一般看向程柏宇。
原烨突然輕笑了下，嗓音突然缱绻起來：“這樣怎麽夠？”
施旖旎還沒反應過來，原烨的另一手就扣上她後腦，猛地欺身吻下來。
四周的場景轟然倒塌，身前的少年卻更加明晰，像只侵略性滿滿的貪婪野獸。
他近乎瘋狂地啃食着她的唇瓣，撕扯，吮咬，一手又悄然從她細腰上滑落，探至裙底——
施旖旎倏地睜開了眼睛。
她望着黑藍色的夜空怔了幾秒，兩手啪地蓋上滾燙的臉頰，急促地呼吸着空氣。
……她是瘋了嗎！！
施旖旎把頭埋在靠墊下面，整個人羞恥又困惑地縮成了一個團。
她摸出手機，給尤真發了一條微信：
【絕交五分鐘！】
尤真回了三個問號過來，施旖旎沒有理會，又打開收藏夾，把尤真發給她的那個名為“快樂老家”的鏈接删掉了。
做完這些，施旖旎長長呼出一口氣，捂住依然狂跳的心口。
真的不要跟lsp做姐妹啊。
否則夢裏都會被人——的！
**
翌日上午，施旖旎又去了醫院。
剛到病房門口，她就看到支在病床上的筆電。
皮厚命硬，程柏宇就像只凍不僵燙不死的蟑螂，這就已經又可以開始工作了。
見她進來，程柏宇後背僵了下，直到看清施旖旎手裏沒有提飯盒，他才像是松出一口氣。
施旖旎內心哂笑，只問他：“今天感覺怎麽樣？”
她和李主任已經達成了共識：為了不打擊複健中的病人，先不告訴程柏宇那個“致命打雞”的殘酷真相。施旖旎也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程柏宇回答：“好很多了。”
施旖旎不動聲色地看了他兩秒，又問：“除了皮膚，你身上還有哪兒……不舒服嗎？”
“沒有啊。”程柏宇搖頭，神色很自然。
“放心。”他的笑容清隽而柔和，“我一定會盡快恢複好，不會耽誤咱們訂婚的。”
男人和從前無二，一如既往的溫柔，施旖旎看着他，心裏止不住惡寒。
李主任也婉轉地表示，就算他們什麽都不說，程柏宇自己……也是會有感覺的。
他有感覺，他知道自己出了大問題，卻跟她只字不提，想瞞着她繼續訂婚，一心要把她往火坑裏帶。
呵。
施旖旎只後悔那天沒把冷庫的溫度再調低些。
“下周就到你生日了，想怎麽過？”程柏宇合上筆電，關切問她，“辦party還是訂餐廳？給我說，我提前替你都安排好。”
施旖旎微不可察地擰了下眉。
現在她滿腦子都是手刃負心狗，實在是沒心思大操大辦，但又不想和程柏宇單獨過這個生日。
“也不是什麽重要的生日，叫幾個朋友一起聚下就好了。”她頓了下，又皺眉，“你剛出院還沒恢複好，就別操心這些了。
程柏宇眼中閃過訝異，眸光微動。
他笑了下，聲音更柔：“好。”
施旖旎這樣的大小姐，生日自然一貫高調氣派。前幾年她在美國上學，施文禮每次都會飛過去專門為她宴客慶祝。
可現在因為他，她居然願意低調，甚至隐忍地過生日。
她是真的很在乎自己……
程柏宇心裏想被一根針刺了一下，又倏地凹陷下去。他有點吃力地摸向床邊施旖旎的手，柔聲哄慰：“沒事，就交給我來安排。你一年就過這麽一次生日，還是咱們訂婚前的最後一個生日，總不能委屈了你。”
施旖旎巧妙地避開了他的觸碰：“那要不這樣——”
“我前幾天，正好碰見江芸念了。”
程柏宇手上的動作一僵，臉色瞬變。
他繃着表情：“是……麽？”
施旖旎無視他的反應，只淡淡“嗯”了聲，起身走到桌邊倒水。
“你怎麽沒跟我說，她就在你新開的那個花店啊？”
“哦……”程柏宇迅速平複，臉不紅心不跳，“是她有個朋友托我幫忙。我想……她算個老同學，大學也正好是學園藝的，反正就個花店，交給她管，權當賣個人情了。”
啧啧。
但凡他能把睜眼說瞎話的本事用在做生意上，橙視也不會落到現在這般田地。
“這樣啊……”施旖旎放下水壺，将臉邊微卷的發絲別到耳後。
“那正好，我那天看見江芸念也承接花藝布置，我過生日就叫她置辦吧。完事正好一起party。”
程柏宇驚到了：“……不，不用了吧。又不是很熟。”
絕了。
都滾到一張床上了，還能說跟人家不熟。
他這樣心虛抗拒，施旖旎可就精神了。
想想看，江芸念要也到場，這對渣男茶女還不知道要她面前怎麽演呢。
好家夥，她都有點期待這個平平無奇的生日了——這不比什麽修羅場，狗血劇來得刺激精多了啊！
她回眸撇了程柏宇一眼：“怎麽就不熟，你剛不還說是老同學麽？”
程柏宇：“……”
施旖旎拍板決定：“就叫江芸念來吧。你的花店，你店裏的人，也劃算些。”
程柏宇語塞。看着施旖旎明麗精致的側臉，他又有些恍神。
“劃算”這樣的詞，不該從施旖旎的口中說出來。
她有時候真不像是被嬌慣長大的女孩子，不驕縱，更不刁蠻。
應有盡有的大小姐，卻從不嫌棄他送的禮物不夠貴；嬌生慣養的小公主，卻也願意為了他屈就。
她真的，是個很體貼的女孩子……
程柏宇心中湧上來一陣無名苦澀，夾雜難言的愧意。
“旖旎。”他輕聲喚她，“你不用考慮那麽多，一場體面的生日宴，我還是辦得出來的。”
施旖旎：“？”
“還記得我跟你保證過的嗎？”程柏宇眼中都是觸動，神情真誠，“我不會讓你受委屈，你也不用操心錢的事。相信我，我一定能讓橙視重新——”
手機鈴聲打斷了男人的信誓旦旦。
不用再聽他膈應自己，施旖旎也松了口氣。
程柏宇拿起手機接通，說了沒兩句，他臉色突然大變：“什麽？！”
床上的筆電啪地掉在地上，程柏宇不管不顧從床上跳起來，又被腳下的東西絆倒。
他什麽都顧不上，只對着話筒大喊：“你再說一遍！怎麽會這樣！”
施旖旎看着倒在地上完全失态的男人，驚呆了：“發生什麽——”
手機輕響，她向屏幕上瞟了一眼，疑問得到解答。
好幾個平臺剛才同時推送了一條消息：
【大勢已去？橙視股票開盤即大跳水跌停，股價創新低！】
施旖旎吃了一驚。還沒來得及點開推送，屏幕上端又跳出來新的短消息。
未知發件人。但她想，她知道這是誰。
未知：
【我的誠意，你還滿意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