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疼你
月色涼如水。
男人眉骨慢慢泛起紅,臉上是一種在潰散邊緣極盡克制的神情。
他的黑眸比夜色深沉,如海浪一般湧向她,纏繞她。
施旖旎肩頭的西裝被剝落下來,随後極細的肩帶也緩緩滑落。
她兩手緊緊扣着桌沿,指節泛白時,卻又突然被擊潰般脫了力。
最後她兩條細瘦的胳膊也像尋找浮板一般,無助地抱上了男人的腦袋……
落地窗外,海面層疊起伏。淅淅波浪聲經久不息,奏出一曲風月無邊的小夜曲。
**
施旖旎第二天就感冒了。
不嚴重,但原烨執意叫醫生上了島。
醫生過來看了後,表示連藥都不想給她開。
感冒不要緊,醫生倒是對着她胸前的小紅點,還有小痣周圍一圈淡淡的牙印研究了半天。
施旖旎尴尬的想用枕頭捂死自己。
外國醫生走後,男人走了進來,桃花眼幽深玩味。
“醫生還以為,你這——”他目光輕瞟她領口,指向不言而喻,“是過敏出了疹子。”
施旖旎怨怼橫了男人一眼:“那你怎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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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不是過敏。”原烨唇邊勾起來,笑意痞壞,“是過火。”
施旖旎:“…………”
施旖旎擡起一只光腳丫踢男人小腿,又跟不解氣似的,掄起枕頭在他肩膀上砸了兩下。
原烨将枕頭歸位,把她摁在床上躺好,又端起床頭的水杯遞到她嘴邊。
施旖旎輕輕抽了下鼻子,偏頭拒絕:“我都喝了快一桶水了。”
她皺眉怨男人:“都怪你。”
大姨媽期間抵抗力本來就會變弱,昨晚還被在桌子邊上吹了半天的風,肩膀和半個後背都露着……
原烨唇邊彎了下,愉悅地将嗔怨照單全收。他伸手替她理了下頭發,又捉住剛才踹他的那只腳想塞回到被子裏。
手剛抓住腳腕,他動作便頓住,心下微動。
她連腳腕都很纖細骨感。
腳趾圓潤,透出淡粉,後面的跟腱細細長長的。
施旖旎不滿哼了下,掙着腿往後撤。
男人卻用力攥更緊。
“你怎麽,”他眸色漸深,聲線也變沉了,“哪兒都是嬌嬌小小的啊。”
纖腰,瘦頸,細腕,軟唇。
以前看着她就很賞心悅目了,現在才知道溫香軟玉溫柔鄉有多讓人沉迷。
他也變得貪婪,想要更多。
施旖旎輕輕擰眉。
總覺得“哪兒都是嬌嬌小小”這句話,是在內涵什麽……
她低頭看領口。
不甚明顯的起伏,毫不起眼的弧度。
施旖旎的嘴慢慢扁起來,她很小聲地嘀咕了句什麽。
原烨撩起眼皮:“嗯?”
施旖旎垂下眼睫不看他,聲音更低:“你是不是嫌棄我……”
男人微怔,眉心輕動。
再看女人垂眼撇嘴的模樣,他一下明白過來,低低悶笑了聲。
“誰說的。”原烨抓着她腳腕的手用力,一下把人拽到自己身下。
他壓低,身體力行地向她證明自己沒有說假話。
“我明明,愛不釋手。”
**
施旖旎的小感冒睡了一覺就好的差不多了。
她也不想再在島上呆了,原烨的事情忙完,兩人便回國了。
剛到家,他們便收到消息:原烨的父母這幾天就要回來了。
施旖旎也接到了爺爺的電話,問他們什麽時候拿東西。
施旖旎這時候才知道,原來那天她離開後,原烨就去了爺爺奶奶家找她。
心機狗男人,不僅在爺爺奶奶面前裝得無事發生,還企圖幫她搬家,直接堵死她回娘家的路。
說是搬家,其實也沒什麽可拿的。
她平時常用的東西,在她第一次去高層,還有這次“離家出走”回來之前,原烨就叫人照樣全部買了新的。
至于化妝品和衣服那些,品牌每季都會送新品直接上門,改個地址的事兒。
她要拿的,大概就只有一些限量款包鞋,還有一帶有紀念意義,或者有羁絆感的東西。
于是早上吃完早飯,施旖旎就和男人去了施家老宅。
老人家見小兩口親親熱熱牽着手回來了,都高興得不得了。
一起吃了早飯後,施旖旎上樓開始整理東西。陸阿姨見原烨也跟進房間後,便很有眼色地沒有去幫忙。
男人單手抄着兜,在卧室裏不緊不慢踱步,唇邊的弧度細微而微妙。施旖旎莫名有點不自在——這讓她一種渾身上下都被看光的感覺。
沒一會兒,原烨又悄無聲息地去了她的衣帽間。
施旖旎進去的時候,看到他立在她的內衣抽屜前,手裏還提溜着一小件白色蕾絲。
男人的手修長肅白,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挑開蕾絲的标簽表面時,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欲氣和澀情感。
“記住了。”他散漫輕笑,桃花眼深邃多情,“以後就給你送這個尺碼的。”
施旖旎:“……”
“跟我還羞?”男人唇弧更彎,笑得暧昧又惡劣。
“我碰都碰過了。”
“……”
施旖旎最後把男人轟出了衣帽間,叱令他不許再碰自己的東西。
這棟房子,是在施旖旎父母過世後,爺爺奶奶才搬來這裏的。施旖旎可以說是在這裏長大的,東西那叫一個多。
陸阿姨平時将這個家打理得很好,大小姐整理起來就沒那麽井井有條了。
很快,不少陳年舊物都被翻了出來,放得到處都是。
原烨看着地板上的一摞相冊,饒有興致地挑了下眉。
他問施旖旎:“這些我能看麽?”
施旖旎回頭瞟了眼,淡淡“嗯”了下。
男人走過去坐在地板上,伸開長腿,抄起最上面的相冊。
恰巧就是她的高中畢業照。
原烨看着作為封面的那張班級的畢業合照,薄唇慢慢抿緊,眸光微動。
他不後悔轉學到那所國際學校,即便那邊的經歷多數時候都算不上美好。
他也不後悔只念了一年就退學離開。
可現在看到穿着畢業服的少女,男人竟然止不住澀意和懊惱。
如果當初他沒有走,這張照片裏也會有他。
他們可以同框。他會站在她的周圍,甚至在她身邊……
原烨很慢地眨了下眼,擡頭看向不遠處女人的背影,嘴角又一點一點揚起來。
還好。
現在,他以她未婚夫的身份,堂而皇之地站到了她的身邊。
他們的人生就此同框,名字也将永遠相連。
往後翻一頁,則是施旖旎的單人畢業照。
幾年過去了,她外貌其實變化不大,臉型精致,五官昳麗。只不過那時候臉蛋上還挂着點嬰兒肥,顯出幾分嬌憨來。
原烨唇邊勾了下,将這張畢業照抽出來,默默揣進了自己的西裝口袋裏。
其餘的好幾本相冊,都是施旖旎從小到大的各種照片。有參加巴黎名媛誤會的專業寫真,也有十分随意的日常抓拍。
不少照片都是施旖旎的爺爺奶奶拍的,老兩口的鏡頭一對上孫女,恨不得摁住快門不放。
原烨很理解這種心情。
小時候的施旖旎,簡直就是只粉雕玉琢的小團子,要給他見着,他估計抱上就不撒手了。
他老婆,怎麽從小到大都這麽可愛漂亮。
一摞相冊看完,地上最後只剩下一本看起來最古舊的。
不是相冊,是一本畫冊。
原烨興致更濃。
翻開來看,這些畫應該都是她很小的時候畫的。色彩豐富,筆觸稚嫩又天真。
男人眸光,在一頁叫“family”的畫面上頓住。
這幅名叫“家”的彩筆畫,場景就在樓下的餐廳裏——不管是水晶吊燈,還是牆上的裝飾畫,畫的都挺寫實的。
餐桌上坐着三個人,施文額前的白發和皺紋,還有溫瑩手腕上的玉镯,都畫出來了。
小施旖旎坐在爺爺奶奶中間,正閉眼笑眯眯地對着桌上的大蛋糕許願。
這些部分,都是十分寫實的。
除此之外,過生日的小女孩後面,還站着一對年輕男女。
他們的手搭在小姑娘背上,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許願過生日。
最引人注目的,是這兩人的背後,都長着一對巨大的翅膀。
原烨睨着畫面看了很久,桃花眼中斂起濃厚的情緒,神色愈發不明朗。
半晌後他起身,走到整理書架的施旖旎身邊,将手裏的畫遞到她眼前。
看到這幅畫,施旖旎也怔了下。
“這是你什麽時候畫的?”原烨問她。
“我也不記得了……”施旖旎皺眉回憶着,“四歲?五歲?差不多這個時候吧。”
她接過畫來,笑了下:“這是我最開始學畫畫。爺爺當時請了個老師來家裏教我,畫着玩兒的。”
她偏頭看畫紙,眼裏的笑意淡了些:“這是老師有一次,要我畫一幅‘家’。”
原烨的目光一直深深凝在她面上,開口有點啞:“所以你把所有人都畫上了。”
施旖旎明白這個“所有人”是什麽意思。
她低眸沉默了兩秒,輕聲開口:“因為我看到別人畫的‘家’裏,都有爸爸媽媽。”
原烨神色一滞,眸光像被刺痛了一樣很輕地閃了閃。
施旖旎有點不自然地眨了眨眼,語氣輕快不少:“小時候嘛,想什麽就畫什麽了。你看,這還有只貓——”
她指着畫裏的餐桌下,“我那時候還很想養只小貓咪,但不行,奶奶對貓毛過敏……”
原烨稍稍偏了下腦袋,在畫裏找到了那只小貓。
是只虎斑美短,眼睛又圓又大,蹲在施旖旎腿邊,乖巧又萌态。
施旖旎又盯着畫看了一會兒,回憶道:“我後來應該是又畫了一幅,這幅畫沒給老師看。”
她已經忘記具體是如何,卻依然記得年幼時的敏感心情。
“我不太想跟他說到我父母。”施旖旎頓了下,抿唇,“也不想他把這幅畫給我爺爺奶奶看……”
“為什麽呢?”原烨反問,他的語氣不像是在跟未婚妻說話,而是在問畫裏的那個四五歲小姑娘。
男人的黑眸沉柔又敏銳:“你是不是,很少跟爺爺奶奶談起這些?”
施旖旎擡眸看他,搖搖頭:“沒有說過。”
原烨有點意外:“一次都沒有麽?”
施旖旎搖頭,又輕籲出口氣。
“我父母出意外的時候,我還不到四歲,還沒什麽記憶。但是我很清楚地記得,奶奶那時直接被送進了醫院,爺爺……”
她垂睫又看手裏的畫:“爺爺的頭發,一夜之間就都白了。”
“我失去了父母。但對爺爺奶奶來說,他們也失去了唯一的孩子。”她擡頭,眼眸表面像一面平靜的湖泊。
“所以我不想跟他們提這些事。”
原烨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
他很難想象,這些道理,是她四歲時自己明白過來的。
他喉尖動了下,擡起一只手揉她腦袋頂,嗓音低沉:“那這些年,是不是很想爸爸媽媽?”
施旖旎眼中劃過一絲恍惚,随後又很淡地笑了下:“還好吧。可能是因為我對父母的記憶……真的很少。”
可對母親依戀,大概是人類最原始的本能。
這種本能也會敦促着她,在零星的記憶和早已模糊的圖像中,尋求那份眷戀和思念。
“偶爾,就是很偶爾的時候,會想起他們。”施旖旎低頭,看畫上的那只大蛋糕,“可能在過生日的時候。”
“我小時候偶然聽到奶奶跟爺爺說,我媽媽本來打算在我四歲生日時,親自做個蛋糕給我的。”施旖旎笑了下,嘴角卻是向下的,“據說她平時連咖啡都不自己泡,能做生日蛋糕給我,應該是很……”
很愛我的吧。
原烨認真聽她說話,黑眸一直都不眨地看着她,深切而專注的目光像一張鋪天蓋地的溫柔網。
施旖旎有點接不住男人這樣的注視,她拂開男人揉自己頭發的手,笑了:“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了。我都習慣了。”
“再說了,和別人相比,我已經很幸運了,爺爺奶奶給我提供了這麽好的條件,還這麽疼我……”她聳了下肩,“沒有人一輩子都是順心如意的。”
原烨深深睨着她沒有說話。
他似乎終于明白她為什麽不像其她大小姐一般任性驕縱,也終于了解她吸引他的那份敏感又堅韌,感性又理性,是怎麽一回事了。
他阖了下眼皮,呼出一口氣,伸手把施旖旎輕輕攬進懷裏。
抱她越緊,他的心就越軟。
前額抵上男人堅實的胸膛,鼻尖嗅到他的體溫和熟悉的木質香,施旖旎的眼眶突然開始酸脹。
真是奇怪,剛剛和他說了那麽多,她心裏都不怎麽難受。
可現在剛被男人摁進懷裏,她就忍不住有掉眼淚的沖動了……
“你現在又有一個家了,知道麽?”他輕柔問着,一面低頭吻上她額角和濕潤的眼睛,心裏徹底軟爛得一塌糊塗。
“以後,老公也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