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臨近期末,不少選修課都結課了,各種期末課題論文布置下去,叫學生們哀嚎不已。
林阮選過一門經濟學,當時孟真跟他說他家裏是做生意的,選個經濟學對以後有幫助,所以拉着林阮選了經濟學。結果臨到頭孟真又看中了心理學,丢下林阮去選了心理學。
心理學教授是個挺有意思的白人,很好說話,孟真一點不擔心自己不過。
林阮就不行了,他的經濟學教授是個英國紳士,似乎在政府供職,每星期屈尊降貴的過來講兩節課,帶着比貴族還要貴族的驕傲。
他的結課論文只是題目就很深奧,林阮幾乎是兩眼一抹黑。
又到周末,天氣晴朗,陽光透過窗戶灑在書桌上。林阮坐在凳子上,看着空白的紙張一籌莫展。
走廊有動靜傳來,林阮走過去探頭看了看,正好看到世寧從湛晞房間裏出來。世寧看到林阮,問道:“怎麽了,有事嗎?”
林阮走出去,把論文課題拿給他看。
世寧看完,笑道:“有點意思。”
林阮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看不懂。”
“正常,這是一種十分學術的理論,大約二三十年前昙花一現,後來就沒有再被人提起過,現在的經濟理論基本上跟這個沒什麽關系了。”
“那我該怎麽寫?或者有什麽參考書嗎?”
世寧剛想說話,身後的門忽然打開了,湛晞穿着一件淺灰色的針織衫,倚着門看着兩個人。
林阮規規矩矩的站好,“先生。”
世寧看了看湛晞,又看向林阮,笑道:“我對這些東西也不了解,你可以問問先生,先生肯定知道。”
說完,世寧就下樓去了。林阮一個人站在門口,只得把目光投向湛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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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晞看了眼林阮手中的論文課題,聲音依舊淡淡的,“進來吧。”
林阮走進湛晞的房間,他對這個房間一點都不陌生,甚至比隔壁自己的新房間還要熟悉。
湛晞有想好好給林阮講講的心思,可惜林阮沒這個想法,他盤腿坐在地毯上,靠着茶幾,埋頭苦記,生怕錯過湛晞說的每一個字。
講了一會兒,湛晞停了下來,林阮悄悄擡頭去看他,正好對上湛晞看着他的眼睛。
“聽不懂?”湛晞問道。
“聽不懂為什麽要選?”
“孟真給我選的。”林阮自己做不了選擇。
湛晞了然,他起身從書架上抽出了一本燙金封面的外文書,遞給林阮,“這是這個理論的完整敘述。”
林阮接過書,翻了兩頁,打算回去好好看看。
湛晞屋子的門忽然被敲響了,是佟伯,他來給湛晞送這幾天外頭人遞來的拜帖。
拜帖厚厚一摞擱在桌角,林阮看了兩眼,低下頭去翻自己的書。
湛晞和佟伯說完了話,佟伯下去了。湛晞回來重新坐到沙發上,并不看那一摞拜帖。
林阮有些好奇,問道:“這些人都是跟先生做生意的嗎?”
湛晞點點頭。
林阮又問:“先生不見他們?”
“沒有必要。”
“那先生的貨怎麽辦?都放在咱們自家的店裏賣嗎?”
湛晞手下也有一些鋪子,酒樓茶館,米店藥店,租車行玉器行,大多是他額娘的。
湛晞笑了笑,伸手摸了摸林阮的頭,順着後腦一直落在脖頸上,“他們和我做的生意可不是普通洋貨。”
林阮略想了想,明白過來,“是軍火?”
湛晞沒回答是不是,只是捏了捏林阮的後頸,叫他看書。
午後林阮搞定了論文,下樓來幫着阿月收拾屋子。世寧搬回來一個留聲機,據說是德國最新出的,整個四九城找不出第二臺。阿月用它放小提琴曲,她說在冬天溫暖的午後聽小提琴曲,有一種慵懶頹廢的感覺。
一首小提琴曲沒有放完,慵懶頹廢的感覺就被打破了。外面忽然傳來嘈雜的聲音,林阮透過窗戶看去,只見三四個護院攔着幾個穿黑西裝的人,在門口起了沖突。
那幾個穿黑西裝的人看着來勢洶洶,他們身後是一個中年男人,長大衣,帶着帽子,手裏拿着手杖,正往這邊看。
佟伯聽見聲音出去了,他一出面,那幾個人的沖突就停了下來。不知道佟伯跟他說了什麽,沒過一會兒,佟伯領着那些人進來。
剛走進屋,佟伯對着林阮招了招手,林阮近前來,佟伯道:“有位吳先生想同爺談生意,你去回爺一聲。”
“是。”林阮上樓去了。佟伯請那人坐下,又命人上茶,規矩一絲不錯,不管是佟伯還是伺候的下人,都沒有因為之前的沖突掀起波瀾,十分的從容。
林阮推開湛晞的房門,湛晞在窗戶邊站着,大約也看到了剛才花園裏發生的事。
“先生,您要下去嗎?”
湛晞将沒喝完的咖啡放下,也不換衣服,依舊一身家居衣服,道:“走吧。”
林阮的心一下子就定了。
湛晞不緊不慢的走下樓梯,那個吳先生一看到他就爽朗的笑了兩聲,“湛老弟,許久不見了!”
湛晞走下樓梯,在沙發上坐定之後才出聲,“是有日子沒見了。”
林阮去廚房端出一盞茶,湛晞接過,低下頭吹了吹茶面上的浮沫,“聽說南方又鬧起來了,吳先生怎麽有空閑跑到這裏來?”
吳先生系屬南方軍閥,一般不應該到這裏來。
吳先生頓了頓,道:“正因如此,我才替我的東家跟你談筆生意。湛老弟,想必你心裏清楚吧,你在津城港口停的那一支船隊,可夠惹眼的。”
“那些東西啊,”湛晞輕描淡寫道:“這不是回國了,所以帶回來一些國外的洋貨,圖個新奇罷了。”
“我可聽說那裏頭有不少好東西。”
湛晞點點頭,“倒是有些好年份的葡萄酒,吳先生走的時候我送你幾瓶?”
吳先生面色落了下去,“揣着明白當糊塗,這就沒意思了。我說的是你那幾船的軍火!”
湛晞擡頭瞥了他一眼,“那幾船東西已經許了人,吳先生來的不湊巧。”
“我可以付雙倍價錢!”
湛晞忽的笑了,“人家給的東西不是錢,是命。吳先生有幾條命啊?”
吳先生面色瞬間難看了起來,“湛晞,你別給臉不要臉!”
幾乎他話音落下,身後那幾個保镖就掏出了家夥,黑黝黝的槍口正對着湛晞。
湛晞低下頭抿了一口茶,擡起眼看吳先生,活像在看一個小醜。
“呦!今個兒夠熱鬧的呀!”一道年輕的聲音忽然從外面傳過來,大門打開,走進來一個年輕俊朗的軍官。他身後兩列士兵流水一般湧進來,個個端着家夥事兒,将吳先生和他那一幫保镖圍在中間。
湛晞依舊坐在沙發上,從容不迫。
為首的那個軍官穿着墨綠色的軍裝,金屬搭扣反射着寒光,他身上披着披風,帶進來一室的寒氣。
他走到沙發邊坐下,林阮同樣給他上了茶,“表少爺請用茶。”
吳先生面色鐵青,“顧···顧少帥,你不是不在四九城嗎?”
“瞧你說的,快過年了,我不跟家待着,還能去哪兒?”顧忌翹着二郎腿,帶着幾分桀骜,“說起來,家父倒是很想念吳先生,不如您賞個臉,敘敘舊?”
說罷,顧忌一揚手,也不等吳先生的回答,那些個士兵立刻上前把吳先生和他那幾個保镖帶走了。
人一走,顧忌那幅不馴的神态立刻就收起來了,他看向湛晞,邀功道:“怎麽樣,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今兒來的,就是巧啊!”
顧忌是北方軍閥顧大帥的兒子,他的母親和湛晞的額娘是親姐妹,感情一直很好。湛晞搬出醇親王府後,顧大帥一家一直對他很關照,兩家關系十分親密。
湛晞嗤笑一聲,道:“我還以為那幾船東西你不要了呢。”
“哪兒能呢!我一聽說你回來了,立刻就往回趕了!”顧忌笑道:“而且我雖然沒回來,津城那邊已經派了人去接手了。只等你一個電話,我的人就把貨運出來。”
湛晞挑了挑眉,“錢還沒付,就想要東西了?”
“我少了誰的錢也不會少了你的呀!”顧忌一揚手,兩個士兵擡着一個箱子進來,箱子打開,是碼的整整齊齊的金條。
湛晞看過了,點了頭,佟伯就叫人把箱子擡走了。
顧忌摘下手套,端起茶杯喝茶,道:“我看你在港口那裏停了那麽多船,帶回來不少東西吧。”
湛晞不跟他兜圈子,“想說什麽就說。”
顧忌就笑,“那麽多船裏只有這幾船是軍火嗎?”
湛晞看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輕笑,“行,有長進。”
顧忌勾着嘴角笑,有些不正經的風流,“我就知道!三哥,你老實跟我說,還有什麽別的寶貝。”
湛晞沒有明說,只是道:“你想要的,我這裏都有。”
顧忌大喜過望,“三哥,你真是我顧忌頭一個佩服的人!”
“先別忙着高興,”湛晞道:“你有餘錢嗎?”
顧忌嘿嘿笑了兩聲,道:“不瞞你說,我剛打贏一場仗,搶了不少地盤,談判的時候對方同意拿錢來贖。這不就有錢了嘛!”
顧忌笑,湛晞也笑,這些錢最後都要落進湛晞口袋裏,他沒理由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