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湛晞在顧家住了幾天,那一日顧夫人請了幾個朋友來家,她們也都是官宦夫人。湛晞不想成為這幾位夫人的話題中心,早早的出去了。林阮留下來陪顧夫人,幾位貴太太都在誇林阮聽話省心,善解人意,換了自己的兒子,早跑得沒影了,哪裏願意陪在身邊說話呢。
顧夫人很高興,幾位太太聊來聊去,想着辦一個舞會。
正值年下,顧忌打了勝仗,四九城裏一片祥和,家人子女都在身邊,索性開一張宴會,年輕子弟們認識一下,大家在一塊聚一聚。
顧夫人說要開舞會,很快就操持起來。舞會在旁邊那一棟側樓裏舉行,将大廳和二樓三樓作為場地。
林阮跟着顧夫人去看過,大廳擺放了一些餐桌,上面全部鋪滿雪白的布,桌子中央擺放着鮮豔的玫瑰花。之後桌子上會放滿蛋糕甜點,酒水飲料。
大廳中央有一個很大的水晶吊燈,直徑有一兩米,光線經過多次反射形成一種瑰麗炫目的效果,吊燈中央垂下來水晶穿成的流蘇,看着很想讓人去碰一碰。
顧夫人讓林阮也邀請他的朋友或者同學,林阮想了想,打電話給孟真。結果孟真跟着家裏人去杭州探親了,要過兩天才能回來。
除了孟真,林阮還真沒多少朋友。顧夫人在旁邊打趣,“不請些女朋學來嗎?”
林阮笑笑,搖了搖頭。
舞會在傍晚時分開始,陸陸續續有人到來,他們大都穿戴華麗,男人穿着西裝,女人穿着旗袍洋裙,相互挽着手,不緊不慢的入場。
林阮也換上了晚禮服,是一身黑色的西裝,胸口帶了一支花朵形狀的胸針,全身上下打扮起來,讓他看起來像是哪家養尊處優的小少爺。
很多人來跟湛晞搭話,湛晞很從容,對待每一個人都帶着似有若無的笑意,他的身份與能力注定了他是會站在人群中央的人。當然,林阮也能看得出來,湛晞未必認真在聽。
顧忌穿着軍裝,和同樣穿軍裝的一些年輕軍官在一塊喝酒聊天。不少女人的目光停留在顧忌身上。
顧名帶着一些跟他年紀差不多的孩子們玩,他請林阮幫他打開鋼琴蓋子,像模像樣的坐在凳子上彈起鋼琴曲。
林阮在一邊聽,很給面子的鼓起掌。
顧流風穿着白色小洋裙,脖子上帶了一串紅寶石項鏈,紅寶石很奪目,讓她顯得熱烈生動。顧回雪則穿着旗袍,寶藍色繡竹葉的旗袍,脖子上戴着一串圓潤的珍珠,像是個溫婉的江南女子。
Advertisement
兩個人一出場便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顧夫人挽着顧大帥的手在一邊看着,聽着旁邊人的恭維,眼裏滿是笑意。
沒多一會兒,就有人來邀請姐妹倆跳舞,舞池中央多了兩朵鮮豔明媚的花朵。
林阮站在大廳的餐桌邊,他自覺身份有些尴尬,說不是下人,也沒個确切身份,說是下人,又一點活兒不幹,怪不稱職的。
餐桌上有冰淇淋,林阮取了一些,站在一邊吃。冰淇淋很涼,林阮吃完,打了個哆嗦,但還是覺得很爽。
不遠處一個年輕的女子朝着林阮走來。她穿着黛紫色的長裙,耳邊帶着一對珍珠耳環,一雙頗為精致的略帶一些高度的鞋子,這讓她走路的時候發出一種優雅的“嗒嗒”聲。她端着一杯香槟,手上帶了一枚黃寶石戒指。她身上的首飾并不多,但看得出價值不菲。
她走到林阮面前站定,伸出手,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笑。
“你好,我叫白珍珠。”
林阮站直身子,沒有拒絕白珍珠伸過來的手,“林阮。”
白珍珠對他笑了笑,站在了林阮身邊,道:“你怎麽不跟他們一起去跳舞?”
林阮道:“不太會跳。”
白珍珠看着他,眼中帶着一種興味,“你知道嗎,你像是一個失落的小王子,在這麽熱鬧的地方,顯得與衆不同。”
林阮看了看白珍珠,他聽得出這個女人帶有挑動意味的話。這人在他面前所做出的的舉行,所說的話,包括看過來的眼神,都帶有一種挑動意味。
她想讓林阮對她産生興趣。
那邊顧流風跟一個同學跳完了舞,下來找顧回雪。顧回雪端着酒杯站在一個偏僻地方。顧流風走到她身邊,順着她的目光看過來,正好看到陰影中的林阮和白珍珠。
“這不是警察局白處長家的大小姐嗎?”
白處長的職位并不算高,但是他家的大小姐卻很好地融入了這個非富即貴的上層社會,甚至與行政院一位委員的兒子訂了婚。
“她什麽時候跟阮哥認識的嗎?”顧流風道:“阮哥都沒提過。”
“十分鐘之前,”顧回雪道:“我眼看着他們認識的。”
顧流風看向顧回雪的目光奇怪極了,顧回雪看了顧流風一眼,道:“白小姐可是咱們圈子裏有名的交際花,你不會不知道吧。”
顧流風真的不知道,顧回雪笑她,“白小姐晝夜奔波于各種宴會場合,每次的穿戴都十分亮眼。就今天她手上那個戒指,少說一二千大洋,她爸爸那麽一個小職位,工資夠她在名利場揮霍嗎?”
顧回雪抿了一口酒,“她花的錢如果不是家裏的,還能是誰的呢?往下再說,自然就是些不好聽的話了。”
顧流風一臉驚訝的看着顧回雪,“你知道的可真多。”
顧回雪看她一眼,“我早勸過你多來參加我的下午茶,是你嫌聒噪的。”
顧流風撇撇嘴,道:“那得趕緊去提醒阮哥呀,不能和她來往太多。”
顧回雪卻攔住了顧流風,目光飄向湛晞那邊,道:“再等等。”
“等什麽?”
顧回雪卻不答了。
林阮并不想和白珍珠多說話,但是白珍珠顯然情商很高,所說的每一句話都那麽得體,吸引着人和她交談下去。林阮心想,白珍珠就像舞會中央那個水晶吊燈一樣,天然适合這種場合。
“你是第一次參加宴會嗎?”白珍珠問道:“我如果之前見過你的話,一定會記得你的。”
林阮笑笑,“我确實是第一次來。”
白珍珠含笑道:“你和我第一次參見宴會的樣子很像,不過沒關系,慢慢的你會适應的。”
“很難變得像你這樣如魚得水。”林阮客套了一句。
白珍珠微微笑起來,有些自然流露的風情萬種。
湛晞在不遠處,他看到了角落裏的白珍珠和林阮,似乎他們聊得很融洽。
湛晞從侍者手中拿過一杯白蘭地,目光淡淡的看向林阮。林阮似有所覺,也向這邊看過來,一對上湛晞的目光,神色立刻就變了。他對着白珍珠欠了欠身,“先失陪了。”
說罷,他往湛晞的方向走去。白珍珠不知道出于什麽目的,跟在他身後也往這裏來。
“先生。”林阮走到湛晞身邊,問他有什麽吩咐。
湛晞沒說話,目光漫不經心的從林阮身上略過去,停在跟着過來的白珍珠身上。
“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白珍珠對林阮說,“原來你是蘭公館的人,真是失敬。”
林阮沒有說話,他想,這一會兒的演技可不如剛才。
湛晞問林阮,“這位是?”
“白珍珠。”白珍珠伸出了手,湛晞卻舉了舉杯。
白珍珠也不介意,從侍者托盤裏拿過同樣的一杯白蘭地。
不遠處的顧流風顧回雪還在看着這邊,顧流風依舊一頭霧水,“這是什麽意思?”
顧回雪一臉恨鐵不成鋼,在顧流風耳邊小聲說了一句什麽。顧流風眼睛立刻瞪圓了,“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顧回雪道:“我聽到媽媽和表哥的對話了。”
顧流風還是不敢相信,目光游離在湛晞和林阮之間,沒過多會兒,她就接受了,“你還別說,他們倆還挺般配的。”
那邊湛晞還在和白珍珠聊天,林阮站在湛晞身邊,幾乎不開口說話。
“早就聽說過蘭公館湛先生,只是可惜一直沒有見過。”白珍珠臉上帶着近乎完美的笑意,目光始終注視着湛晞。那樣專注的目光,能給人一種不加掩飾的愛慕的感覺。
湛晞其實并沒有做什麽,他只是站在那裏,白珍珠的目光便都轉向他身上。
林阮觀察了白珍珠,又去看湛晞。
湛晞沒怎麽張口,大部分時間都在聽白珍珠說話。他的目光并不總落在一個地方,那看起來太像發呆了。在白珍珠說話的時候,他也會應和,都是些沒有意義的語氣助詞,像是在認真聽着并鼓勵她說下去,又好像根本沒有在聽她說話。
連林阮這麽一個對跑神兒有研究的人,都沒辦法分辨湛晞到底有沒有在認真聽。
不管怎麽樣,湛晞和白珍珠這兩個人看上去還是很般配的,在外人看來,他們也算得上相談甚歡。而但凡林阮識時務一點,他這個時候都不應該站在這裏。
但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很堅定的站在兩個人之間,像個多餘又尴尬的存在。
我可太不禮貌了。林阮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