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男女朋友
馬蓮香手裏的馬燈十分明亮,她一眼就看到抱着膀子往人堆裏縮的柳青,還有她皺巴巴的裙子,心裏咯噔一聲,“我說柳青,你這也是為了撈魚?一個大閨女咋連個短袖都不穿,穿個背心就出來了?你是真不把華剛和明陽當外人啊~”
這下上山的村民都顧不上搜尋還有沒有漏網之魚了,大家的目光從黎華剛身上轉到柳青身上,眼睛裏閃着興奮的光,要不是有這兩筐魚在,他們都要以為這兩人是大晚上鑽了小樹林兒,而不是來老龍潭捕魚了。
“在這兒呢,他們的衣裳在這兒呢,”一個半大小子抱着一堆衣裳從林子裏跑了出來,“噢噢噢,顧明陽不要臉,噢噢噢,黎華剛不要臉,噢噢噢,肖開豔不要臉,羞羞羞,跟男人鑽小樹林兒喽噢!他們沒穿衣裳了噢!”
肖開豔只覺五雷轟頂,她清清白白一個人,怎麽能傳作風問題?她用盡全身力氣大喊,“不是這樣的,這事兒和我們沒關系,我和明陽哥是來捕魚的!”那小子瞎嗎?她穿的整整齊齊的,怎麽就不要臉了?
肖開豔一把搶過那孩子拿着的衣服,抖開扔在地上,“你們看看,這些都是誰的衣服?”她原本就沒打算讓黎華剛好過,這個時候更不會犧牲自己的名聲幫他和柳青掩飾。
柳青一聲尖叫,撲過去搶過自己的短袖襯衣,把頭恨不得紮在衣服裏,“不是這樣的,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
馬蓮香四下看了看,這會兒黎大山和黎進忠都沒過來,她是唯一的村幹部了,而且今天的事裏還摻和着兩個女同志,還衣衫不整的,這事要不處理不好傳出去,她這個婦女主任以後沒臉去公社開會了,“咳,大半夜的大家不能一直站在這兒,走吧,先到村部去,有事咱們慢慢說。”
她一指跟着她上山的兩個年輕人,“你們兩個,把那魚擡上,今天上山的,都跟我到村部去。”
一行人浩浩蕩蕩進村,村裏其他人也都被吵起來了,黎苗從屋裏出來,迷蒙着兩眼,“爸,外頭怎麽回事?”
黎進忠已經發現兒子不在家了,他陰沉着臉,“沒事,外頭叫我呢,我過去看看,你回去睡吧。”
黎苗怎麽能睡得着?今天晚上的一切可是她的傑作,“你和媽都去?那我也過去看看吧,我哥呢?還睡着呢?”
“咳,你在家吧,別管你哥,他估計已經出去了,”黎進忠輕咳一聲,轉頭對還不知道發生什麽事的苗蘭花道,“他媽,咱們過去看看。”
路上黎華剛和柳青已經把衣服都穿好了,黎華剛耷拉着腦袋一聲不吭,而一旁的柳青則在小聲啜泣,黎華剛不說話,她不能不說,這事傳出去,總是女人更吃虧些,“書記,我和華剛真沒什麽,我們就是在說話……”
黎華剛不是不說話,而是不知道要說什麽,他只記得他正在和柳青親熱,他已經打定了主意要和柳青處對象了,自然也沒有了平日的顧忌,年輕鮮嫩的女孩子對他的誘/惑是致命的,他根本把持不住的。
可後來發生了什麽他就完全想不起來了,要不是被肖開豔和顧明陽砸了一身魚,他這會兒估計還躺在山路中間呢,可他們明明是在小樹林兒裏的,他馬上就要嘗到工友嘴裏那最美妙的滋味了,為什麽會突然什麽也不知道了?又為什麽會躺在路中間?
黎華剛撓着腿上被蚊子叮的密密麻麻的疙瘩,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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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蓮香心裏對黎華剛是一萬個看不上,這男人只差沒叫人摁在床上了,還嘟着嘴想不認賬,這種事是你不認就可以當沒有的嘛?柳青可是下鄉女知青,如果人家告他耍流氓,那黎華剛最少也得在號子裏蹲幾年,“我說華剛啊,你別不說話啊,到底咋回事,你也跟嫂子說說?”
馬蓮香環視了一下院子裏的人,“大家鄉裏鄉親的,不管平時有啥不高興,在外頭可都是五道溝的人,對村子名聲不好的話,是絕不會往外傳一句的,你只管放心。”
黎華剛看着滿院子的人,覺得自己就像被圍觀的猴,這種感覺太屈辱了,偏他自己也想不通是怎麽回事,但現在肖開豔不幫他們了,再說大家一起上山捕魚是不行的了,“柳青說的沒錯,我晚上睡不着去後山轉轉,剛好遇到柳青同志了,兩人就聊了一會兒。可不知道怎麽的,眼前一黑,我就啥也不知道了,等我醒過來的時候,就看見顧明陽和肖開豔,他們說他們是來老龍潭捕魚的,其他的我什麽也不知道。”
他一指身上,“為什麽我的衣裳全沒有了,我說不知道大家也不會信,但我可以指天發誓說我真的不知道!”
黎華剛惱怒的瞪着顧明陽,要不是這兩人大半夜跑到老龍潭抓魚,他和柳青也不會被人發現,就算是突然暈倒了,難道還能暈一夜不醒?黎華剛都開始懷疑,他和柳青都突然人事不知,就是顧明陽和肖開豔搗的鬼!
“我上山的時候才八點多,遇到柳青也是差不多那個時間,”黎華剛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推測是正确的,他看了一眼手表,已經快四點了,“我不知道遇到了什麽事,怎麽會躺在路中間,顧明陽,我暈了,你們兩個沒有暈,你給馬主任解釋一下。”
肖開豔快氣死了,黎華剛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他和柳青偷鑽小樹林被大家發現,這事怨他們了?“黎華剛你什麽意思?突然什麽也不知道了,你是不是想說,你身上的衣裳,柳青身上的衣裳,也不知道是怎麽就脫了?是有人把你們兩個脫個了半光,然後扔到路中間了?哈哈,那你可得請縣公安來好好查查了,到底誰這麽恨你們!”
黎華剛梗着脖子,他說不清,他們也別想跑,“對,就是這樣的,查就查,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就得好好查查,到底是誰大半夜害我們!倒是你們兩個,去老龍潭捕魚,白天不能去?三更半夜的在山上呆一宿,到底在幹什麽?”
“幹什麽?”肖開豔可不怵黎華剛,今天的事後,黎華剛想上大學,做夢去吧,“我們足足捕了兩筐魚,可不是得忙和半夜?晚上去那是為了不影響白天的工作!”
“我呸,你泡病號根本不上工,還怕影響工作,還有這麽多魚,食堂吃的完?分明是你挖集體的牆角,想把這些魚弄到縣裏去賣,當大家是傻子呢!”黎華剛才不相信肖開豔這是為了公家好呢,兩筐魚上百斤,給集體改善生活?哄鬼呢?
肖開豔可不是沒見過世面的村姑,黎華剛根本吓不住她,還挖集體的牆角,他有證據嗎?“我呸呸呸,你說啥就是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去縣裏賣魚了?姑奶奶我運氣好,一不小心捕多了,怎麽着?我把這些魚送到村部還送錯了?”
想到自己這上百斤的魚沒了,肖開豔心疼的肝顫,恨不得狠狠咬黎華剛兩口,要不是他和柳青不要臉,大半夜鑽小樹林兒,她能損失這麽大筆生意?最可恨還不是丢了這百十斤的魚,是讓村裏人知道了她能捕到這麽多魚,會不會盯上她,她以後的生意怎麽辦?
黎苗要沒進村部,已經聽到了肖開豔的咆哮,她眯了眯眼,沒想到這丫頭火氣還挺大的,就聽裏頭尖利的聲音繼續道,“馬主任,大家可都看到了,黎華剛剛才可是脫的只剩下個大褲衩了,我是小姑娘不明白,這一男一女半夜聊天,咋會要脫了衣裳才能聊?”
她一臉鄙夷的看着捂着臉啜泣的柳青,“柳青同志,你給大家講講,你們聊啥呢?還是黎華剛對你不懷好意,把你騙到後山企圖對你耍流氓?”
這會兒流氓罪可以會槍斃的,黎進忠快步進院,和在外頭等着他的黎大山點點頭,“肖丫頭你胡說啥呢,我家華剛和柳青同志早就處上對象了,年輕人嘛,沒事湊在一起說說話也是正常的。”
他走到黎華剛跟前,狠狠踢了他一腳,“你這個臭小子,有啥話不能請柳青同志來家說?這是幹啥?鬧的一村子老少不安生?”
柳青霍然擡頭,這是黎家認下她這個媳婦了?“進忠叔?我,我。”整件事順利的出乎她的意料,只要黎家承認了她和黎華剛的戀愛關系,就算是沒了名聲又怎麽樣?值得!
黎進忠嘆了口氣,大晚上随随便便跟着男人鑽小樹林兒的媳婦,他是看不上的,但現在能怎麽辦?黎華剛的指标還沒有拿到手,如果這件事傳到外頭,勢必會被競争對手抓住把柄大做文章,倒不如一床被子蓋住了,先把兒子的前程保住再說。
黎華剛已經決定了和柳青處對象,自然對黎進忠的決定沒有異議,他生生挨了父親一腳,低着頭道,“是,我是和柳青在處對象,但是我們真的沒對不起父母和國家的事,我們正在說話呢,突然眼前一黑,就什麽也不知道了,真的,你們愛信不信,反正我對得起天地良心!”
得到了黎家的承認,柳青一下子有了主心骨,也配合着放聲哭了起來,“是真的,你們想想,呃,”她打了個哭嗝,頭腦也清醒了,她拿手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好好的我們怎麽會躺在路中間?”
哪誰知道呢?馬蓮香心裏撇嘴,不過也佩服柳青的不要臉,今天鬧這麽一出,竟然真的叫她達到目的了,馬蓮香不願得罪黎家人,哈哈一笑,“黎會計說的是,年輕人處對象,可不就愛去個沒人的地兒?瞧瞧這倆孩子,叫蚊子給咬成啥了,哎喲,那小樹林兒也不是好鑽的!”
村人們平時也沒有什麽娛樂活動,今天這一處戲大家看得興致勃勃,聽見馬蓮香半是挖苦半是戲谑的話,都憋不住笑起來。更有好事者大聲問黎進忠,什麽時候請他們吃喜酒,黎進忠哪會兒讓兒子現在結婚,打着哈哈道,在部隊的老大還沒有消息呢,怎麽着也得按順序來。
黎華剛的事順利解決了,黎大山松了口氣,黎進忠為兒子弄到保送指标的事他是知道的,眼看村裏要出第一個大學生了,真搞砸了他這個支書臉上也無光。
他轉頭看着肖開豔,開始解決這兩人的問題,“那些魚是你從老龍潭裏捕的?這也是奇了,什麽時候老龍潭的魚這麽好捕了?”
他走到竹筐跟前,伸手抓起一條,“都死了?不應該啊?”
肖開豔心裏一突,她不希望自己用藥的事被人發現,那可是她以後發家的資本,“是啊,這不都兩個鐘頭了,魚離水這麽久,天又這麽熱,可不都熬不住了。”
肖開豔繼續道,“我也沒想到我們拿自己做的小魚網就能撈上來這麽多,可能是運氣好吧,不過這魚咱們一次是吃不完的,倒不如都腌起來,過年的時候給大家分了。”
大家都有魚分?院子裏看熱鬧的村民沸騰了,這麽多魚啊,每家都能分上幾條,過年的時候不論是走親戚還是招待親戚都很體面了。
黎大山當然也不信肖開豔是出自真心的,不過他沒點明,笑笑道,“開豔你這麽撈一回,只怕老龍潭要空了。”
肖開豔腼腆的笑笑,“我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是和大家說過,想給大家做水煮魚嘛,所以就試着去捕幾條,沒想到運氣這麽好……”
馬蓮香才不管肖開豔到底是出于什麽目的,她估着筐裏的魚數,“運氣好就再接再厲,書記,這麽多魚要是在大食堂腌,那我們可就連飯都沒功夫做了,要不這樣吧,拿秤過來,大家先把魚分了,想現在吃的就回家炖了,想留着過年的就自己腌,大家各自随意。”
“對對對,是這理,”村民們紛紛響應,更有貪心的大聲問,“開豔閨女,你會不會下夾子啊,要不你也去後山下幾個夾子,沒準兒運氣更好,大家過年就齊全了。”
肖開豔心都在滴血,面上卻絲毫不留,“叔你開啥玩笑呢,我也是冒碰的,那下夾子的本事我可沒有,等叫苗苗去試試才行。”
自己看熱鬧都會被掃到,黎苗懶洋洋的打了個呵欠,為了這場熱鬧,她可是一晚上沒睡,“咱們五道溝的靠山吃山,誰還不會下夾子啊?只是像你這麽有運氣的太少了,是不是晚上那魚都犯困,更容易被抓到啊?要不咱們以後都半夜去老龍潭試試?”
在場的人雖然沒接話,但看神色意動的人很多,反正又不費事,萬一真的有肖開豔這樣的運氣呢?
因為定好了分魚,黎大山也不再耽擱,直接叫人敲鐘,把各家各戶都聚在了支部院兒裏,由黎進忠領着人當衆過秤,然後再按斤數平均到個人頭上。
姜雅遜看着筐裏的魚,黎大山發話了,說這魚他們也有份,只是數量減半,但這對他們來說,已經是難得的優待了,連方之秋都忍不住盯着那魚,心裏盤算着他們四個人能不能分到兩條小魚姜雅遜又往魚筐那邊湊了湊,終還是忍不住拎出一條魚借着天光細看,一旁幫着過秤的村民不樂意了,“你幹啥呢?生魚又不能吃,都饞成那樣了?”
姜雅遜讪讪的将魚放下,拿手絹擦了擦手退回到顧為民身邊,他看了顧為民一眼,“顧教授,那魚……”
顧為民已經看出姜雅遜是發現了問題,他扯了扯姜雅遜,“咱們等最後再領吧,先回去。”
從姜雅遜盯着那些魚開始,黎苗已經在盯着他了,這會兒聽見兩人說悄悄話,便走了過去,“顧老師,姜老師,你們說啥呢?這魚是不是有啥問題啊,我就覺得挺奇怪的,這老龍潭的魚抽什麽瘋呢,一下子全死了?”
被黎苗一提醒,姜雅遜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測,這魚根本就不是肖開豔他們捕的,肯定是死魚漂在湖面上,讓他們看到給撈上來了,他舉手大聲道,“報告,黎書記,我有事向組織報告。”
姜雅遜的聲音很大,正看着大家分魚的黎大山自然聽見了,他摁滅手裏的煙,“姜老師你有啥事?說吧。”
姜雅遜清了清嗓子,“是這樣的,這魚,這魚有問題,我覺得它們不是正常死亡的,建議大家還是別吃的好。”
“你說啥呢?”
“這個黑五類又胡說八道呢,他是看不得咱們有肉吃!”
“诶诶诶,這魚也給你們分呢,你想幹啥?”
黎大山揮手打斷了大家的議論,姜雅遜的履歷他知道,是什麽生物學家,還當過啥大學的系主任,黎大山不知道生物學家是幹什麽的,但能在大學當主任,小老頭應該也是個有本事的,“你有啥證據?”
姜雅遜推了推鼻子上厚厚的眼鏡,“這魚就是證據,這魚一看就是因為中了某種藥物的毒才死的,并不是離水之後死的,雖然我不太肯定它們中的是什麽毒,但是能讓老龍潭的魚大批死亡的藥,對人的身體肯定了是有壞處的,所以我建議大家還是不要食用的好。”
黎愛國拿起一條魚仔細看,又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也不知道是心理原因還是什麽,他遲疑道,“我咋覺得能聞到藥味兒呢?而且這魚也看着有點兒犯黃……”
“不可能,這魚根本沒有問題,你在胡說!”肖開豔神情堅定,前世她在劉大勺的飯店打工,劉大勺店裏一直賣的都是這種魚,也沒見吃死過誰,“姜老師,我可以拿人格擔保,這魚沒問題。”
姜雅遜也不過是猜測,他的所學告訴他,這些魚并不是因為離開了水才死的,但證據他沒有,而且肖開豔又這麽肯定,想到這幾年他所遭受的,姜雅遜有些遲疑,“我就是給大家提個建議,肖同志說沒事,那應該沒啥事吧?”
話本子裏肖開豔也這麽捕過魚,裏面只寫了她靠賣魚發了點兒小財,沒寫她賣魚出人命,黎苗聳聳鼻子,本能也在告訴她,這些魚吃了對人的危害有限,但她并不想這麽放過肖開豔,“你的意思是,這些魚都是你用正常的辦法,從老龍潭裏捕來的?那就簡單了,你再去捕一次,大家也跟着學學好了,這樣的話,以後你也不用費心費力的捕魚往村裏送了,村裏還可以組織人去老龍潭捕魚,然後送到公社采購站賣了,給村裏增加收益。”
作者有話要說:先成了一對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