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處理

在座的幾個都知道,這裏年紀最大,身體最差的就是方之秋了,而且她還是物理學家,這樣的人才是對國家是有大用的,顧為民想了想,“那個,我老家還有不少書呢,要不将來都給你?方老師身體不好,這粥就不還你了吧?”

黎苗心裏笑夠了,一撇嘴,“都喝了半碗了,還什麽還啊?你們的東西我也不要,我不是早就提過條件了,你們教我讀書,要包教包會包我将來考上大學的那種,至于這種粥嘛,你們現在的身體就跟個破口袋一樣,好東西倒進去再多也留不住多少,先這樣吧,我看看以後還需不需要再給你們熬,你們也別覺得我摳,你們都是有大學問的人,應該知道虛不受補的道理。”

姜雅遜沒想到這樣的粥以後還有,“不用了不用了,此生能嘗到這樣的美味,我已經心滿意足了,”他站起來揮了揮胳膊,“你們也知道的,我最近老是半邊身子都是麻的,你們看,現在什麽事也沒有了,真是多少年都沒有過的輕松!”

楊葆姍也跟着點頭,“對頭對頭,我這會兒整個人都精神了,”她知道這樣的方子是不能打聽了,“小黎同志,謝謝你了!你放心,不經你的允許,今天的事我們絕不會告訴任何人,我拿人格保證!”

黎苗對這幾位讀書人的人品還是信得過的,“我相信你們,不然也不會拿粥給你們喝了,”她看了看天色,端起空鍋,“我走了,你們都回去躺一會兒吧,中午再到食堂應該也沒人想起你們。”

牛棚裏的幾人默默地看着黎苗端着已經空了的鍋碗娉娉婷婷的走遠了,半天方之秋才道,“不管怎麽說,咱們幾個老家夥答應了她,那就說到做到。”

說完便低頭回到逼仄的小屋裏,老老實實的躺在床上,雖然她現在心情激蕩一點兒睡意也沒有,但還是照着黎苗的吩咐躺下閉上了眼睛,萬一這是人家秘方裏的要求呢?她得遵醫囑不是?

楊葆姍進來就看到已經合衣躺下的方之秋,她沒說話,在方之秋身邊躺下來,今天的發生的一切太過神奇,她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先照着黎苗的話躺一會兒再思考。

……

黎苗一進家門,就看到黎華剛在院子裏跪着,她咦了一聲,“這是幹啥呢?爸,你怎麽罰我哥跪着了?他都二十了,這要是叫人看見了,我哥哪還有臉見人?不過他都會跟人鑽小樹林兒了,估計也不在乎那張臉了。”

苗蘭花看了一眼臉色鐵青的丈夫,瞪了黎苗一眼,“就你話多,你啥時回來的,做飯了沒?你端着個鍋去哪兒了?”

黎苗毫不客氣的回瞪了苗蘭花一眼,“你們吃的下?反正我是吃不下,就出去轉了一圈兒,散散心!這鍋是我之前借給別人了,剛才去要了回來,我在火上焖了一鍋麥仁湯,估計這會兒還沒煮透呢,你們先弄點兒餅子墊墊吧,反正這會兒你們吃啥也不香。”

黎進忠從村裏開完會回來,就拎着扁擔把黎華剛給揍了,打過之後,他還不解恨,又罰他跪在院子裏反省,即便是黎華剛說柳青馬上就要返城到金陵毛紡廠上班,也不能讓黎進忠消氣。

他這會兒正因為兒子的不懂事郁悶呢,沒想到一向乖巧的女兒進門就是一通冷嘲熱諷的,心裏的火又起來了,“外頭看咱家的笑話還沒看夠,你還在這兒陰陽怪氣的,你哥丢人,你很有臉?”

“我沒臉啊,有這麽個哥哥,我要是能有臉才怪了,可又能怎麽辦呢?只要你不把這丢人玩意兒逐出家門,我再沒臉,也得叫他一聲哥啊,”黎苗嫌棄的看着跪在院子裏的黎華剛,“爸,棍棒底下出孝子,我覺得為了避免我哥以後犯更大的錯誤,你得狠打他一頓,打的他只要一想犯錯,就渾身疼才行!”

“黎苗,我哪裏對不住你了,你這麽害我?”黎華剛也委屈着呢,但他不敢對黎進忠發火,對黎苗自然不會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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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苗翻了個白眼,“你怎麽會對不住我啊,你對不住咱爸咱媽,爸和媽清清白白一輩子,一把年紀了因為你在村裏出了大醜,還得咬牙認下個不合心意的兒媳婦,我要是你姐,現在都替爸媽教訓你了!”

黎苗一句話說的苗蘭花鼻子都酸了,這些日子為了和柳青撇清關系,她可沒少和柳青說絕情的話,可轉身就把兒子打了臉,她以後面對兒媳婦的時候,腰杆子都挺不直了,“華剛,你別怪你爸罰你,你真的太不懂事了!”

黎華剛在苗蘭花的眼淚跟前低了頭,嘴裏小聲嘟哝,“我也不是故意的,昨天晚上我真的只是出去和柳青見個面,她收到了家裏的信,就想着和我商量商量,誰知道後來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現在說這些有啥用,”黎進忠打斷黎華剛的話,這小男小女的湊在一起,能幹出啥好事來?“那柳青真的說能進金陵毛紡廠?要是進不去呢?還有,你将來要跟她去金陵?”

“跟柳青去金陵?”苗蘭花立馬炸了,“不行,我不同意!”金陵對苗蘭花這個一輩子就去過一次縣城的婦人來說,是遠在天邊的存在,兒子要是去了,何年何月才能回來?“你敢跟她走,我就跟你拼命!老黎家沒有上門女婿!”

這老倆想的可真遠,黎苗打了個哈欠,拉了把椅子坐下了,“媽,這都是後話了,咱們一會兒還得下地呢,要不你去弄點兒醬,鍋裏還有昨天貼的餅子,你和爸對付着吃點兒,我困死了,得打個盹,不然一會兒下地可幹不動活兒。”

黎進忠看着已經起身要進屋補覺的女兒,覺得她似乎和以前不大一樣了,他沉吟了一下,道,“苗你過來坐下。”

黎苗心裏翻了個白眼,這是被寶貝兒子氣着了,想跟小棉襖傾訴一下嗎?可她并不想聽啊,“怎麽了?爸你也回去躺一會兒吧,為我哥再把你氣着了不值得。”

黎進忠皺皺眉,他也生黎華剛的氣,還破天荒的打了兒子,但聽到女兒這麽說黎華剛,心裏還是不舒服,“他是渾了點,但他是你哥,你怎麽能那麽說他?”

黎苗嗤了一聲,“就因為是我哥,我說話才這麽客氣,爸,你猜猜現在村裏人關上門會怎麽說他,怎麽笑你?”養不教父之過,家裏出了這麽個敗家玩意兒,黎進忠也跟着沒臉。

“別人想咋說咋說,”苗蘭花從廚房探出頭,“等你哥上了大學,他們只會羨慕咱!苗,你爸說的對,你二哥再不好,也是你哥,你可不能老跟他杠,你哥小時候多疼你!”

之前女兒對老二也是很好了,這次是怎麽回事,好端端看見他哥就掐?“以後你可得靠你哥給你撐腰呢!”

就這麽個貨,顧好自己不給她拖後腿就不錯,黎苗對苗蘭花的“撐腰論”無感,“爸,你叫我就說這個?那我可進屋了,今天這麽一耽誤,地裏的活恐怕得加緊了。還有,你也別也和我媽那樣想着我以後得靠哥哥們,你們想叫我靠,也得看那是不是個歪脖樹,就我二哥這種自己的事都料理不利索的人,不給家裏添亂就謝天謝地了!”

感覺到黎華剛拿看仇人的目光瞪自己,黎苗回瞪了他一眼,“你別不服,這次的事你叫爸和媽丢了多大的臉,村裏那多人,誰家出過這種事?而且光你一個還不夠,将來再加一個柳青,将來爸媽要因為你氣出個好歹來,我是妹子管不了你,大哥回來打斷你的腿!”

女兒句句在理,但怎麽就那麽不中聽呢?黎進忠十分後悔叫黎苗留下了,他原本是看黎苗有些不把老二放在眼裏,想和她談談心,叫她知道手足的重要性,可沒想到他還沒開口呢,黎苗就一套話丢出來。黎進忠這心裏更堵了。

“罷了罷了,你哥有我看着呢,我想和你說說顧明陽的事。”

黎大山他們去老龍潭證實了那魚确實是被藥死的,回來和黎大山還有馬蓮香并幾個小隊的隊長開了個會,大家商量之後,決定對肖開豔和顧明陽這種挖公家牆角的行為公開批評,讓他們在村裏的大會上公開作出自我批評和反省。

“明陽這孩子,唉,”黎進忠覺得女兒做的最對的一件事,就是和顧明陽劃清了界限,就看這糊塗勁,将來指定是他們黎家拖累。

“就做個檢查就完啦?”黎苗被村裏的處理給驚呆了,黎華剛還挨了老爹一頓打,至今還在院子裏跪着呢,“那麽多魚!那得多少錢?”

想到這會兒還有不怕死的在村裏分魚呢,黎進忠恨不得拿着扁擔把肖開豔也給抽一頓,“你紅姨也是個可憐人,這事要是鬧到公社,明陽就完了,唉,顧家就剩明陽一個了。”當年顧家老爺子可是個善心人,沒少幫鄉親們,大家也不好對他唯一的孫子趕盡殺絕。

“哼,肖開豔倒真是找了個擋箭牌,”黎苗冷笑一聲,“他們對村裏的處理結果接受嗎?”

黎進忠嘆了口氣,“明陽倒沒說啥,承認了錯誤,也願意接受大家的批評,肖家那丫頭嘛,跟她那個爹一個成色,不是個安分的,說要從村裏搬出去,到縣裏找事做,叫你大山叔給開介紹信呢。”

“呃,那挺好的,”黎苗漫不經心的應了一聲,見苗蘭花端了鹹菜和餅子出來,接過來擺在桌上,她對這些早飯沒興趣,“你們吃吧,我睡去!”

苗蘭花對黎苗執着要睡覺有些不理解,“坐下坐下,吃了飯就該上工了,大清早的睡啥睡?你這個孩子也是奇怪了,怎麽現在變的這麽愛睡覺了,以前你可是很勤快的……”

黎華剛一回來,苗蘭花突然發現家務變多了,仔細想一想,之前黎華剛的屋子是黎苗收拾的,衣裳是黎苗洗的,而現在,怎麽幹這些的都變成她了?

黎苗迷蒙着又眼,“昨天晚上鬧了一宿誰受得了啊?媽,自從摔那一下之後,我覺得自己的身體大不如前了,動不動的就覺得累的慌,等夏收完了,我得去縣裏找了大夫好好瞧瞧了。”

黎進忠無奈地看着無精打采的女兒,“想睡就睡吧,一會兒上工了叫你媽喊你。”

……

苗蘭花沒想到一到地裏,就看到笑盈盈的柳青,她惡心的差點兒沒啐她一口,只能把臉偏到一邊,裝沒看見她,可柳青卻迎了過來,“嬸兒,苗苗,我還想着你們得晚會兒才能到呢!”

黎苗似笑非笑的睨着柳青,“你都來這麽早,我們怎麽能晚呢?”她的目光落在柳青的長袖襯衣上,“啧,換衣裳啦!也是,昨天晚上沒叫蚊子給你擡起來吧?”

“哈哈哈哈,”一個組的媳婦沒忍住,哈哈大笑,“苗苗啊,柳同志以後可是你嫂子呢,你咋不得客氣一點兒?小心以後你哥不疼你!”

黎苗撇撇嘴,“愛疼不疼,誰稀罕呀?”她漠然的從柳青身邊過去,拿了自己的鐮刀,沖正蹲在壟邊的黎保根道,“隊長,咋還不開始呢?”

黎保根看着沒剩多少的麥田,又看看已經升到半空的大太陽,“我說苗苗啊,這天可真像你說的,十天都沒下一滴雨啊!”

旁邊的媳婦又笑了,“小隊長,你這是啥意思?人家苗苗和柳青同志,可是姑嫂了,哪有小姑子讓嫂子掃大街的?”

柳青這才想起來,她和黎苗還打了這麽個賭呢,當時黎苗不但要求她輸了就掃村裏所有的路,還說不許她再和黎華剛來往。

她委屈的看了苗蘭花一眼,現在她和黎華剛的關系公開了,她也算是半個黎家人了,掃大街是肯定不能掃的,但這話應該讓黎家人來說才行。

苗蘭花正心裏不得勁呢,她真是看見柳青就鬧心,以前只是嫌她幹活拈輕怕重,現在是徹底瞧不上她了,一個年輕閨女大半夜和男人鑽小樹林,只差沒把衣裳脫光了,她倒是拎着擀面杖問清楚了,兒子和柳青還沒走到最後一步,但只要想到一個清清白白的大閨女會和男人在外頭做那樣的事,苗蘭花心裏就不舒坦,她兒子可是要上大學的,和柳青以後就是個兩地分居,這種媳婦不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她老黎家還要臉不要了?

“咳,我不是說這個呢,”黎保根尴尬的笑了笑,他真不是要挑撥人家姑嫂關系,他想問的是另一件事,“苗苗妹子,哥瞧着你料事挺準的,運氣也不差,”大家可是親眼看見黎苗從山裏帶下來的活物兒了,那是憑本事抓的,可不是像肖開豔那樣下了藥的。

他壓低聲音,“你跟哥說說,肖開豔弄的那些魚,敢吃不敢?”

雖然黎大山說了,怕那魚有問題的可以不參加分魚,但那是魚啊,誰舍得不要,所以除了有限的幾戶,其他人都分了,只是分到家之後,敢不敢吃就不一定了,黎保根就是其中之一,吃吧,心裏膈應,不吃吧,他家分了兩大條呢!

黎苗想了想,“保根哥你別說是我說的啊,我打聽了一下,那魚吧,”

黎保根立馬把耳朵湊的更近了,“你說,你只管說,我要是說出去,天打雷劈!”

“那魚吃不死人,但會掉頭發,對牙和骨頭也不好,不好的什麽程度,我就不知道了,”黎苗神秘的和黎保根嘀咕着,“不過這人呀,掉了頭發,再沒了牙,那不就老了嗎?”她才不相信黎保根會保密呢,這消息散出去也好,怕的人就不吃了,不在乎的人,将來真的出問題了,也怨不得別人。

黎保根長籲一口氣,“就這樣?”

“這還不嚴重?”黎苗想像了一下黎保根禿頂沒牙的樣子,還是好心的提醒了他一句,“哥我勸你啊,那東西還是別給孩子吃。”小崽子們長大不容易,可不能亂吃東西。

黎保根點點頭,“我知道了,”他看了一眼幹站着的柳青,有些不意思,“妹子,剛才對不住啊,我就是想說你說話靠譜,真沒別的意思。”他同情的看了黎苗一眼,“你哥那個人平時看着挺聰明的,怎麽就辦了這麽個事兒呢?”

幾個知青來五道溝幾年了,但凡長眼的,都知道哪個好哪個歹,黎華剛竟然挑了個最差勁的,讓黎保根怎麽也想不明白。

“沒事,”黎苗大度的擺擺手,“日子是他們過的,我哥自己喜歡就行!”她覺得這兩人般配極了,黎苗都有些期待黎華剛知道柳青根本進不了什麽毛紡廠的時候,會是個什麽心情。

因為出了那樣的事,知青點的其他知青都有意無意的和柳青保持了距離,現在苗蘭花母女又當她是空氣,柳青一陣兒氣苦,她跺了跺腳,“我願賭服輸,我掃,我今天下了工就去掃!”

這話黎苗聽清楚了,她微微一笑,“大家都聽見了,是柳青同志自願去掃的,我可沒逼她!”

梁紅衛已經大聲應了,“對,我們都聽見了,是柳青自願的,放心吧黎苗同志,我一定幫你監督她!”

……

肖開豔已經村部出來,正對上虎視眈眈的張留娣,她厭惡的皺了皺眉,繞過她往前走。沒想到卻被張留娣一把揪住了頭發,“我打死你這個敗家精,錢呢,你把錢藏哪兒了?給我拿出來!”

肖開豔累了一夜又絞盡腦汁的應付了村委幾個人,已經是心力交瘁了,哪還有心情和張留娣在這兒玩什麽母慈女孝?她順勢一彎腰用頭頂住張留娣的肚子,狠狠的把她撞在牆上,疼的張留娣嗷的一聲松了手。

肖開豔把辮子從張留娣手裏搶過來,叉着腰吼道,“我已經和你們斷決關系了,你憑啥來管我?還要錢?呸,你好大的臉!張留娣我告訴你,你要是敢再來騷擾我,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她走到張留娣跟前,惡狠狠的道,“我爸借着抄家的機會,私留了多少東西?你枕頭芯裏藏着的幾個銀戒指是哪兒來的?小心我去縣裏舉報你!”

張留娣看着目光兇狠的肖開豔,哆哆嗦嗦道,“你,你胡說!”

“我有沒有胡說你心裏清楚的很,我警告你,以後少來找我的麻煩,不然我會把你和肖成功送進去!”等以後運動過去,許多當初打砸搶積極分子,可是會被關進去的,如果肖成功兩口子再不識相,肖開豔不介意讓他們徹底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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