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六> 1
<六> 1
邺延逸正在陪他遼國來的皇兄（遼國四王爺，是邺延逸的堂兄）在秦湘樓。。。二樓，寇小如的那間幽閣內，窗欄開着，窗外一條秦淮河，有畫舫悠慢地經過，河兩岸的春柳正是婀娜之時，迎風撫柳，不見揚絮；只因這時節已入暮春，不幾日便是初夏了。天氣絕對不熱，只是隐隐地能感到有淡薄的熱感從地上微微地蒸起來。
今日的寇小如着一件直領齊胸的複式襦裙，肩臂上輕柔地擔一條改良的霞帔。。。一身兒的衣服、就包括那齊胸襦裙束在胸口的那條飄帶上的繡紋都是出自傅辰吉之手。
寇小如徑自地撥彈着她的久弦琴，色潤悠長，弦弦筝心。。。怎奈。。。欣賞的也只有邺延逸的堂兄而矣，而那邺延逸本人的一雙眼只鎖在寇小如的衣裳上面。。。心裏忖着：‘這些個東西繡得确實是漂亮。。。這。。。比官繡都漂亮上百倍。。。其實。。。連宮繡都比不上這檔次。。。啧，這圖案是怎麽想出來的。。。’
其實寇小如本人也沒有太在意幕內這兩位大客到底有沒有在欣賞自己的琴藝。。。她今天約好了小辰的，她又有一批夏裳被繡好了。。。早前在辣姐兒布莊上買的上等的绫、裁成了合體的衣衫後，就等着小辰給它們都添上美麗的圖畫呢，今日是約好的時間，小辰給送到樓子裏來的。。。無奈這約定的時間都過了将近三刻了，這大客都沒有走的意思，而鸨母似也根本不敢進來催的樣子。。。
忽然地，就聽見樓下一大陣的調笑嬉鬧聲。。。風月場的女人們、笑鬧裏也有股子『風塵』勁兒透出來，一傳就傳上了二樓。現下申時已過半（下午4點），這個時光，樓子裏的人客較少，本不該有這麽大的動靜的。邺延逸的皇兄本聽着美人撫琴聽得好好地，被這麽一吵，面色便微有不善。。。開了寇小如的房門，出到走廊往下一看，見一樓廳中立着個年紀很輕的男子，模樣極為俏生，只單就是相當拘謹地站在個女人堆中間。。。
秦湘樓的女人們見這個年輕後生的公子早半個時辰就已站在廳內一隅了，傻呼呼地雙臂環着個大紙包，微低着個頭，也不見他東西張望地。。。他剛站進來那會兒，店內的客還多一點的，樓子裏這些個姐姐妹妹們的、送往迎來時都少不了往他身上瞥一眼，見是個俊俏的小哥兒，模樣好生水嫩。。。一屋子的姊妹們慣常陪的都是那些個腦滿肥腸的老男人、也沒人真想陪，況且都陪那般模樣的男人們陪膩了。。。見着這麽個人兒站在那兒，等身邊的人客都給送走了後，就都不約而同地給圍了上來。。。圍着圍着，這身子就都膠到他身上去了。。。一邊問他來找哪位姐姐呀，一邊問他做什麽護着那個紙包裹呀，還一邊趁機揩他的油。。。傅辰吉感受到了。。。一會兒自己腰上被揉上一把，一會兒自己肩上被捏上一捏，一會兒。。。就連庇股上也被蹭上了一蹭。。。他心裏叫苦，第一次送貨上門給小如姐，小如姐沒能守時不說，自己還被一班女人『圍攻』。。。這一班女人的。。。他就算能打也打不下手啊。。。而鸨母和妓院裏慣常的打手們也不管這檔子事兒，寇小如一早跟他們知會過了，說下午會有個人來，報了她姓名後就由着他在廳裏站着就行了。。。所以這會兒的鸨母和打手們都在側廳顧自忙着自個兒的事，誰還會管正廳裏那個被『百般調戲』的年輕男子。。。
這時的寇小如和邺延逸也跟着前後腳地出了房間，。。。寇小如一清二楚地看見了樓子裏那些個姐妹們的鹹濕手腳，跟邺延逸他們福了福身，就從樓梯下去了。走近了那個女人堆，就小喝了一聲：「別摸了！」一衆女人見寇小如來了，也就嘻嘻哈哈地散開了。寇小如牽着傅辰吉的手就往門口走去：「小辰，真對不住，叫你等這麽久，我有很重要的客，一時怠慢不得，我只知過了時刻了，卻不知過了這麽久。。。」
「沒事沒事，那我們今日就先不讨論紋樣了吧。」本來他親自過來寇小如的樓子裏就是為了兩人讨論一下下一批的版式和紋樣的。
「嗯，不讨論了，剩下四成的銀錢我明日去你姐莊上結給她，讓她帶回給你就行了。」
「哎，這個不緊要的。按你方便來。」
「好的，我先上去了，過兩日我們再約日子。」
「行的，小如姐，那我就先回去了。」傅辰吉。。。現在管誰都叫姐，管誰也都叫哥。。。雖說他實際年齡比這些個人都虛長上幾歲，可是他是這個地兒的『生活白癡』，這些在地的人、懂的都比他多得多，叫人家『姐』『哥』也是應該的。。。況且。。。他現在這身子才17。。。自己居小、也是應當的。。。
傅辰吉是頭也不回地、一溜煙地、就『逃』了，寇小如知道他是被班女人給吓的。。。暗自笑了笑，就扭頭回二樓。。。二樓立在走廊欄杆旁的兩個男人，只有一個是循着她的來處，目光迎着她上來；而另一個男人、卻是、一雙眼還盯着某個人已消失掉的地方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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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一段日子，邺延逸的皇兄倒并沒有成為寇小如幽閣中的常客，經常去找寇小如的人反倒成了邺延逸。寇小如何等心思，她一早看出這個人對自己無甚興味；不過，她也知道這人是得罪不起的，只聽他講自己姓『葉』，邺延逸雖本人深居簡出，但他的府號卻聲名在外。邺延逸不想報上自己在宋土的本姓——『邺』，因為邺府在江州只此一家，別無他號，『邺』姓的名頭太響，他不想給自己造成一些個不必要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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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小如的時間現在全被邺延逸霸着，邺延逸在寇小如房裏什麽事都不幹，總是拿出一本書，自己在哪兒看，書上的文字也不是中土的文字。。。然後就讓寇小如在那裏撫琴。。。寇小如是無聊死了，因為這位人客根本不用自己陪，只是買下自己全部的時光，應份給自己的價兒不說，就連賞給媽媽的錢也讓媽媽笑得見眉不見眼。。。難得地『硬氣』地跟自己說：「你什麽事都給推去，只要陪着那大官人就好了。」
寇小如都苦死了，一直沒辦法跟傅辰吉約時間，她心裏一直掂記着她下一批的東西。。。終于有一天，忍不住了叫待女去找傅辰吉，大概說了一下自己想要什麽顏色的色塊，至于圖紋就由傅辰吉幫她定吧。。。讓他做好了後，來樓子裏，等她抽一點時間，試一下身，再把上次和這次的錢都當面結給他。。。
寇小如沒按約去找傅辰吉的這幾天，傅辰吉也是滿忙的，城裏為首的兩大女紅館『普繡』和『弗意』又來找他了，又問他能不能去館子裏授一下針法。。。他不敢違了辣姐兒的意思，因為他們家是辣姐兒在做主，他就将辣姐兒的教他講的話給講了一遍：「不行的，我家姐姐講針法這種的不可以外傳。」
『普繡』和『弗意』見也勸不動，又争着出高價向他索買新的繡片，想說拿了回去做樣品，并且關照了說針法千萬別太難，館裏來的人講說看得出來他之前給的繡片子上的針法并不單一，而是好幾種針法混繡出來的。。。他們希望他能在一個布面上用較為單一、或最多不超過三種的行針方式。。。其實他們是想着這樣的話能易仿一點。。。針法學不了，能仿出那些個新穎別致的圖案也是好的。。。
傅辰吉這人雖說不聰明，卻也未傻透，他明白女紅館的人打的什麽主意。。。只是他這人本也不是個藏私的人就是了。。。他也就點點頭應允了。。。他其實心裏也是希望人家可以仿出來的。。。這樣，美麗的東西就有更多人可以分享，也挺好的。
他就這麽地忙了好幾天要給女紅館出的貨。等到小如姐的待女來找他時，他就又得從一堆的繡樣中擡起頭，去仔細聽她那邊怎麽要求。。。再然後，他就又撲心思在小如姐要的那件夏衣上。
那是一款改良的『褙子』（類似于一種窄袖窄身的連身長裙），以绫作面料，較為貼身，被多次複雜地漂色漂成近淡水藍色，對襟是有暗紐紐住的。對襟的鎖邊片是極淺的紫。。。
傅辰吉弄了三天，在褙子的背部偏右邊一點用紫色系的線繡了一整只花冠閃蝶屬的忒修斯（一種極美的蝴蝶）上去；并且在對襟的鎖邊片上繡了忒修斯蝶翼上的一部份圖案上去，對襟部份乍一看有一些抽象，不過和背後的圖案色調紋樣統一，看着美哉。。。三天後，傅辰吉弄好了，就用紙包了那件褙子、帶着去找小如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