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修）

人類就是宇宙中善于鑽營的一類微生物，但凡哪裏有存在，就一定想辦法挖出來。

所以其實也沒關系，蘇蜜至少知道了她爸爸的存在。

雖然他們隔着7個小時的時差，不能夠在一起生活，但蘇蜜知道她爸爸在一個很大的制造企業工作。每天早上7點零五分，她爸爸要起來刷牙，經常閉着眼睛把洗面奶塗到牙膏上。很久以前他這樣會被她媽媽擰胳膊，蘇蜜才知道，原來她媽媽以前擰人也非常疼，擰得她爸爸在鏡子前的臉都變了型。

還有她爸爸和她一樣喜歡吃辣，睡覺前也愛玩會兒游戲。電腦旁是他和她媽媽從前的合照，他在那張照片中間畫了一只小醜喵，假裝是他們生的小孩。她爸爸的住所在城裏，如同他的外表一樣，給人潔淨與考究的感覺。公司不少女士對他表達戀慕，不過她爸爸表示潔身自好，如果她們去到那邊，他會在郊區租一套帶花園的房子。

這樣就夠了，每天早上七點多蘇蜜上學，她爸爸正關電腦睡覺，他們都走在同一個運動的球體上。其實也那麽近。

單元考試，語文老師布置大家寫一篇關于長輩的作文，蘇蜜就寫了一篇《一個叔叔》。她以旁觀者的視覺去描述餘然，通篇沒有提到“爸爸”這個稱呼，卻在簡短的篇幅裏讓人感受到一種心有靈犀和樂趣。

老師見她立意新穎，把她的小作文投給了報社的朋友。本只是随意發過去，但隔二天小作文就出現在了禾州的晚報上。

四月末了的天空，彌散着春末夏未的濕悶。傍晚周勉祖父坐在店門口收銀臺前煽風，忽然瞥到了熟悉的字眼。他祖父59歲老花眼，拿着放大鏡湊到報紙的小角落，幾個放大了的小字就現出來：北城區僑小三（1）班-蘇蜜。

晚飯的時候，一家四口人坐在餐桌前吃飯。

他祖父就誇隔壁小丫頭厲害，數叨周勉：“小時候還說長大跟她結婚，女孩子這麽優秀，哪會喜歡你考不及格的。”

周勉的媽媽阿莉也調侃：“未來是科技社會，不讀書就什麽也不會。要是哪都被蘇蜜比過去，媽媽可要偏心了。”

他媽媽真是越來越偏心，什麽好的都向着蘇小喵。

周勉其實成績也不算差，七十分還是能考到的。就醋溜溜反駁：“我可以學爸爸去當特種-兵，出來做生意。”

周勉爸爸除非出差在外，每晚都必回來用飯。飯廳裏吊燈黃暖，洞開的窗戶有夜風吹進來，原木餐桌上幾盤小菜，葷素精致。

周坤就掂了一筷子西芹，眉眼之間灼灼生輝：“連上學這點苦功都下不了，還想當兵。将來爺爺那間店鋪傳給你好了。”

周勉最愛也最懼他爸爸，窘迫地道一聲：“我會用功讀書”，低下頭認真扒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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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接他爺爺的砂鍋店。

雖然放學後他都會去店裏耽一耽，但他不想成為店裏的男人。

大師傅每天早上敞露胳膊的肌肉，嘴裏抿一根牙簽，呼啦啦從蔬菜大卡上扯落大包大袋提進店裏來，然後分菜的分菜，切絲的切絲，剔鱗的剔鱗，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周勉還是想要上初中，考高中，然後再往上的。所以那段時間他就叫林雨雙幫他補作業，因為不想被蘇蜜比過太多。

五年級（3）班有四個組8排，本來按周勉的身高至少應該坐第七排，但老師為要拯救并監視他，把他調到了第四排和林雨雙同桌。

林雨雙還是那副一本正經的腼腆樣子，周勉以前總問她借作業：“雙兒，作業借給小寶抄一下。”

班上不少人都這麽叫林雨雙，主要是上一二年級那會兒，陳小春的《鹿鼎記》給播的——“随便反正做人最容易”“加的氣勢、加的放肆，一身充滿少壯傲氣”——

整個暑假周勉對着電視機看得孜孜不倦，七個老婆的韋小寶的大老婆就是個脾氣很好捏的雙兒，開學後大家就都這麽叫林雨雙了。

周勉突然洗心革面，林雨雙還真不适應。問他，周勉斂眉作愁苦樣：“不能讓我媽老拿蘇小喵跟我比。”

他與人對視時是真好看，鼻高眼亮，因為皮膚天然不白，而顯得幾分英氣。林雨雙聽了就很羨慕，她也有哥哥，但她跟她哥哥就像互不叨擾的兩個圈圈。

林雨雙說：“要是我哥哥也像你這樣多好。”

“有什麽辦法，都是被逼的，她會告我媽狀。”周勉這麽說。林雨雙一眨不眨盯着他，卻看到他臉上一點點的縱容。她就斂回眼神，綻然笑道：“你們兩個真可愛。”

那段時間周勉倒是學得很認真，5月的單元考周勉進步了十幾名。

放學把卷子遞給蘇蜜，蘇蜜左瞧右瞧，瞧着真不像篡改的分數，這才傲嬌道：“周勉，其實你可以再進步一點！”

“切，蘇小喵你是管家婆啊。”周勉渾渾地收回卷子。

自從他們爸媽之間的緋聞消除，大家便誠懇認定了他們是鄰居哥哥妹妹的關系。當然也有人調侃蘇蜜是周勉的“小喵妻”，不過蘇蜜俨似樂在其中，不知道也不挑穿。

周勉呢，情商弱智，誰敢說他就壓住誰肩膀——“再說一遍，她是你的小喵妻！”

反正小學生又不可以早戀。

蘇蜜的媽媽好像忽然變忙碌起來，每天手機滴滴響個不停。吃飯也拿在手裏摁，時而不自覺沉浸，嘴角勾一勾，等反應過來，說話聲都溫柔。獨棟的房子回聲清晰，半夜蘇蜜爬起來上廁所，還能聽到溫書辰隐約在樓上跟人講電話。

蘇蜜倒是沒在意，就蘇蜜的外婆看得不入眼，話都懶得說她。以為才十七八嗎，都三十過了搞熱戀。

這樣持續了有一段時間，有天蘇蜜不在家，霞姑就問溫書辰道：“那現在你是怎麽打算？”

溫書辰楞了一下，忽然直言：“準備把會所盤掉，出國去深造幾年。”

呵，還深造。深造幾年再造出個小的。

霞姑本來只是試探性打問，不料聽到這種答複，肺裏的血都滾起來。她就知道這丫頭還是被那家公子的美色所惑，沒得藥救。

霞姑諷刺道：“你是真舍得。蜜蜜呢？她小學還沒上完。”

溫書辰咽了下嗓子，也不反駁。答道：“肯定是要跟着出去的，國內的教育還是比不上外面。”

霞姑的臉就塌拉下來，很久不說話。出去前涼涼地冒一句：“當這個家是旅館，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那段時間蘇蜜的外婆便有些悶悶不樂。

她外婆的生活其實很簡單，每天早上6點45分起床，清早的小區靜悄悄的，在房子裏做一點事都會有回音。她外婆在米盒裏舀兩碗米，擱在水槽邊淘一淘，放進鍋裏煲。7點上樓喊她兩聲懶豬快起床，接着又去小區門口的早餐店，給她買兩個菜包和一碗豆漿提回來。蘇蜜有時不想喝稀飯，她外婆備了包子歸她挑揀，吃完去上學。

以前蘇蜜沒吃完或者吃太慢，她外婆就死勁兒催她，因為急着要去打麻将。最近她外婆也急，但是再急都在旁邊看着她吃完才出門。人也變得很念叨。

忽然有一天，班上的同學問：“蘇蜜，你媽媽的纖體中心要轉讓了？”

蘇蜜背着書包去到她媽媽會所。看到門前貼着“本店轉讓、同行優先”等字樣時，便驚詫地去問溫書辰：“媽媽為什麽要把店鋪盤掉？”

溫書辰本來想等辦簽證時告訴她，也就提前不隐瞞了，答道：“你跟媽媽出去深造幾年，大點再回來。”

蘇蜜所有的辛苦與驕傲都在這裏，勾着書包帶子，臉上就寫滿不願意。

問道：“那外婆呢？”

“外婆一個人留在家，等過幾年再問她出不出去。”溫書辰答，又把手搭上她肩膀：“難道你就不想跟爸爸一起生活了？”

蘇蜜才曉得，原來這段時間她媽媽一直在跟爸爸聯系，只有爸爸才能夠使媽媽變溫柔。她就說不出什麽。

畢竟，她也十分想和自己爸爸在一起。

她就把對外婆的一許許不忍心給掩藏起來。

很快同學們都知道她要出國，放學時周勉問她：“小喵，你是不是要走了？”

蘇蜜答說：“嗯，我要去和我爸爸在一起了。”

叫“爸爸”這件事，忽然的讓她感覺很硬氣。

周勉面色就有些不舍得，問道：“那以後還能不能見到你？”

“你可以叫你爸爸帶你去外面。我也會再回來。”蘇蜜說。仰着她白皙俏嫩的臉蛋，周勉低頭看，想起以前小喵嬌滴滴，還被自己罵，不知道怎麽搞眼睛就有點酸。

他就是心腸特別軟，所有親密後的分開都讓他難能承受。

但是小喵去跟她爸爸生活是一件開心的事。他就眨了下眼皮，頹喪地說：“那你真可惜，下學期看不到我參加游泳比賽了。”

蘇蜜也有點不舍得，卯着嘴唇不說話。

那段時間兩個就變得特別依眷起來，連蘇蜜叫周勉幫她幹小女生的事，周勉都沒拒絕。比如幫她拿着芭比的腿，容她給芭比的大-胸脯套上包臀裙，以前周勉特反感，拿在手裏就想扔掉，現在他都皺着眉忍耐。

七月期末考結束，溫書辰帶蘇蜜去辦理簽證，随後各種事項便提前準備起來。

蘇蜜剪了到下巴的短發，溫書辰說她五歲起就是長發，需要養養發根。新剪的頭發一跳一跳的，很生動。她的行程是9月底，九月初開學，溫書辰還是給她交了一個學期的學費，好讓她跟同學們再相處一段。

周末，她外婆在家裏做了一大桌好菜，叫她把要好的同學都叫到家裏來。霞姑做菜本事好，每年蘇蜜的生日大家都吃得念念不忘。

這天她外婆擺了一桌子琳琅滿目，笑呵呵對大家說：“慢慢吃，吃個夠，等蜜蜜走了以後，你們再吃都不知到什麽時候。”

蘇蜜請了盛樂娟、鄭季揚、她的小姐妹團，還有周勉、陳酉和鄭秀順這個大饞鬼。溫書辰在邊上招呼了一會，就去應酬她自己的踐行禮了。

蘇蜜送給每個人一張小卡片，上面各寫了一句話，比如鄭季揚是“你一定是顆閃亮的星星”，鄭秀順“對女孩子那麽大嗓門，誰敢喜歡你”，還有“陳酉，你多笑笑會更好看”。小姐妹團的就比較造作一些，但總之不造作就不是她蘇小喵了。

給周勉的那張，蘇蜜寫了塗，塗了寫，最後就只畫了一個小太陽。啊，幼兒園時他給她的畫餅一樣美麗的夢。

吃完飯後，蘇蜜外婆就叫他們都去隔壁周勉的家裏玩了，把這邊空出來她收拾衛生。

周勉家有大影院，小夥伴們呼啦啦過去。喧嚣聲散開，忽然的安靜就變得分外加倍。她外婆收拾着滿桌熱鬧後的狼藉，本來是笑的，收拾着收拾着，嘴角就扯了扯，然後就坐在凳子上無聲地嚎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補全啦~(〃 〃)

謝謝大方的親們，章章投雷的小夥伴，還有小仙們的營養液，鞠躬表愛意！！

這周申榜了，要努力更新補償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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