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沒幾天就是春節, 大街小巷裏劉德華先生和卓依婷女士的過年歌又開始回放。“恭喜恭喜恭喜你呀恭喜你”, “我恭喜你發財, 我恭喜你精彩”,鑼鼓喧嚣的, 渲染得冬日裏的氣氛也熱融融。

晚飯後霞姑從朋友家提了個籃子回來, 蘇蜜笈着棉拖下樓, 就奔過去在她儲備的年貨裏翻了翻,臘魚、臘腸、黃粿、魚丸各種丸……又是這些, 不自覺就嘟嘟櫻桃小嘴。

她的頭發養得非常好, 從小就黑亮有光澤, 柔順地垂在肩頭下。俯在籃子旁邊, 側臉明眸皓齒,白璧無瑕。就是少女的身體還是單薄, 胸前一馬平川的, 罩着件大號的小熊睡衣,兩條腿細細長長。

她外婆看着她背影說:“想吃什麽, 自己去買,你們小女生愛吃的零食我又不懂買。”

蘇蜜點頭說行,明天早上我就去。自從她上了初中後,她爸爸每個月都給她打一份數目不少的零花錢, 蘇蜜的銀行卡數字月月往上漲。鞋拖一跳一跳地扶着欄杆上樓, 像個百分受寵的小公主。

這次寒假,蘇蜜在N市的爺爺奶奶原本打電話過來,問要否接她去過年。蘇蜜抛不下外婆, 不好決策。後來餘然知道了,餘然思考之後覺得不太妥當。首先餘家是個龐大的集團,蘇蜜從未跟他們家人有過接觸,突然一個女孩貿貿然前去,一方面怕她拘謹生分,也怕會麻煩大人。

這當然是餘然委婉的說法,他只是關愛他的女兒,不願自己不在身邊的時候,讓蘇蜜獨自去面對一個大家族。

蘇蜜的爺爺奶奶理解後也便作罷。

關于蘇蜜的名字,也有提過改姓的想法。餘然問溫書辰,溫書辰說讓蘇蜜自己選。溫書辰似乎對這類事兒一向不甚上心。

餘然問蘇蜜想跟爸爸姓,還是跟媽媽姓。蘇蜜把名字跟爸爸的姓和媽媽的各套了一下,感覺都沒有原來的好聽,就不願意改。餘然和溫書辰于是都尊重她的意見,戶口簿上就還是姓蘇。

清早蘇蜜過去喊周勉,八點多了,周勉還在床上睡覺。枕頭和被褥上落着他從小玩到大的幾只恐龍,一看就是睡前又翻出來的。他真的就是個任何時候都要被愛環繞的人,怕寂寞怕孤單。

俊逸的臉半邊埋在枕頭下,一只手搭着床沿,指節修長幹淨。蘇蜜靠近過去,看到他的睡衣領子下,敞出脖子和肩膀的形狀。周勉的體型十分清偉,就是那種你很想要挂上去,而他又非是沒心沒肺,像随時把手一掀開,你就滑下來。可你卻偏還要繼續被他迷惑。

蘇蜜用手指戳,周勉沒動靜。她就再戳,她清早醒起心情好,就是喜歡這樣獨自擁有打量他的空間。

周勉被她戳得沒辦法,啪地一下彈坐起來:“小狗蘇蜜,是想讓我英年早逝就直說!”

“你才是狗,誰說過的今天陪我上街。”蘇蜜從櫃子裏取出毛衣,筐地罩在他腦袋上。

被周勉懊惱地掌了一屁股。屁股上也沒多少肉,手感卻莫名舒适。“滾開了。”周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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逛超市也就漫無目的,提了兩袋子零食走出來,站在街邊吃燒烤。

周勉是不愛吃葷類,賣烤串的大叔把上過幾層辣椒粉的羊肉串遞給蘇蜜,周勉拿起烤好的豆腐泡咬了一口。

蘇蜜橫着眼兒,大抵在挑釁一個大男生吃這個。周勉素來臉皮厚,若無其事,十分淡定。

從電玩廳裏走出來幾個醒目的男生,正在說說笑笑。乍一看到周勉黑色的明星同款羽絨服,清健帥氣的立着,不由擡手招呼:“阿仲,你也在這裏?”

是市游泳隊的隊員,往常放假的這個時間,哥幾個都會約好打游戲或者K歌吃飯。意氣飛揚的衣着與言辭,走在路上總是特別招惹小女生眼球。

周勉略感僵硬,應道:“出來買點東西,你們,去哪裏?”

大個子答道:“放假了呗,約着一起嗨。最近你請假,教練說你有事,就沒喊你。擇日不如撞日,既然撞上就一起吧,上次拿冠軍你還沒請客!”

說着就要過來扳他肩膀。

其實大家都是中學,周勉家裏出事,多多少少都會有傳言的。但男生們神經大,不愛拿來談提,反而顯得磊落舒适。

蘇蜜也在悄悄地用手指推他,讓他去。

周勉卻猶移了一瞬,含糊道:“今天就不去了,改天再正式請吧。”

他家一貫錢多又仗義,隊員們于是爽快地應下,揮手離開了。

周勉目光望望天又收回來,嘴角輕抿,一縷不易察覺的弧度。

蘇蜜就看出他還沒死心。他是樂于被光環圍繞的人,從小就不服輸,什麽關卡過不去,什麽關卡就非要越過去。那是他的驕傲。

蘇蜜就對周勉說:“周勉,我還是喜歡那個傲慢又自戀的讨厭鬼。”

彈鋼琴的藝人,忽然有一天,發現空長了一雙手,面對熟悉的鍵盤彈不出曲子。

寫故事的作家,熟練筆畫的橫豎撇捺,卻幹巴巴的再也無法創作出文字。

匠人失去了匠氣,雕塑的東西不再有靈魂。她知道這是哪種無能為力的絕望和痛苦?

周勉回她:“你知道什麽啊,瞎比比。”

蘇蜜不服軟,拽住他袖子:“我就是知道。周勉,将來我若是站在光芒的中心,我要活得很精彩,如果你不和我在一個臺階,我們的距離就分隔遠了,我會看不見你!”

人來人往的街頭上,周勉頓住步子。一雙好看的長眸盯住跟前的蘇蜜,蘇小喵從小就是只狐貍喵,漂亮得不可方物,他知道她背後的家庭背景,她将來必定會很不一樣。

周勉少年的心中,就湧出一絲孤獨與悵然,從前周坤和阿莉在,這種悵然離他很遙遠。可現在的蘇蜜,對周勉是陪伴的意義。

周勉的聲音就緩下來,問道:“小喵,是不是如果我将來不夠優秀,你就不跟我來往了。”

“肯定的呀。”蘇蜜昧着心點頭,冷板板地數落道:“你看你成績本來就一般,要是再不游泳,大概也考不了什麽好大學。以後你在爺爺的店裏煮砂鍋,我怎麽進店看你都會嫌棄。”

“毒蠍子喵,還說對我好。”周勉聽完腹诽。他反正也不是第一天認識她蘇小喵了,說要一直陪伴他的卡片還存在他筆記本裏呢,轉頭就變卦。

就幽怨的瞥了她一眼,轉身往市體育館那邊走。

寒假沒有多少人,訓練館和自由館隔着一道欄,門衛見是熟悉的隊員,就給放進去了。

館內開着空調,水溫27℃,并不算冷。周勉去到儲衣櫃,熟練地取出泳褲和帽子,蘇蜜站在泳池的對面看他:“就等你三次機會,要是真不行,以後我也不逼你。你要退出你的圈子,要退就退吧。”

周勉深吸一口氣,沉入水中。池水漫過他耳鼻眉眼的一瞬間,那種窒息的撕裂與痛感頓時又從心底溢散開來。奔跑的腳步,血染的禮物盒子,涼去的母親的指尖,和手術臺上停止心跳的爸爸……他閉着眼睛,胳膊像是施展無力,撲騰幾下就靠在繩子邊大口喘息。

其實他已經試過很多次了,在沒有蘇蜜的時候。

真的無能為力。

看到蘇蜜坐在對面,周勉就痛苦地皺皺眉頭。不能心服,當然要行,不行也得行。

蘇蜜硬着心腸鼓勁道:“周勉,叔叔阿姨一定不希望變成你的障礙,如果能夠看到你繼續進步,他們想來會感到欣慰。你看看外面的太陽,不管人心裏裝着失望還是痛苦,它總是每天照耀着我們,無論怎樣,我們首先不能自棄呀。”

……

“呼~~”盡頭的瓷磚牆邊,周勉終于探出他的腦袋。

“小喵你閉嘴,再念下去一條命被你催死了!”煩死人的那種眼神,卻分明有舒出一口氣的暢然。

哼,蘇蜜就得意笑起,揪揪他額前浸濕的短發,悉聽君命。

兩個人受到鼓勵,又來回訓練了幾趟,傍晚去他祖父店裏吃砂鍋,一人吞下一大碗。

他祖父念叨:“長身體的時候呵,一頓吃人二三頓,沒多大事!”

2007年春節比較晚,過完年開學都3月了,開學後周勉就去跟他的教練報道。他的能力并沒半分退步,教練仿佛對他不感到意外,就拍怕他的肩膀,“好好努力吧。”

蘇蜜貓在訓練館外等,看到他教練從裏頭出來,就過去要了三張工作人員入場券。按着約定好的,把周勉勸歸隊的回報。那是一個熱門樂隊的演唱會,一票難求,因為有她喜歡的女團友情出演,蘇蜜已經宵想很久。

當然是背着周勉的,畢竟是把他賣了。

叫盛樂娟和林雨雙一起,三個人看着女團在臺上熱情歌唱,手中的熒光棒搖得超興奮。

散場後還戀戀回味,讨論她們的裙子、體重,說話語氣還有舞姿,盛樂娟忽然信誓旦旦道:“蘇蜜,你們聽着,從明天起我要開始減肥!”

蘇蜜才不信。蘇蜜說:“盛樂娟,你就每天課間少吃幾塊奶油蛋糕,一個月準瘦。”

盛樂娟不以為然,她這次是來認真的。目光幽幽地放眼天空,她要讓那整天譏諷自己的人,打臉,打臉打到痛!

林雨雙倒是相信她,說道:“要不你周末來跟我們一塊做功課吧,做完作業我們去周勉同學家,跟小寶寶玩很容易就瘦的,他會老要我們抱。”

林雨雙很喜歡小孩兒,每次在蘇蜜家做完作業,她們都會去周勉家逗他的弟弟妹妹。

春來冬去,萬物複蘇,土地裏生出新芽,寶寶們也在茁壯成長。請來的奶媽和保姆都是非常好的人,把周小勵和周小美照顧得白白胖胖的。尤其周小勵是個愛鬧騰的孩子,每次看見人來,就踢打着小短腿兒要人抱。妹妹就相對安靜很多,基本不吵擾人,不過愛撒尿,常常不經意就尿濕了褲子。

林雨雙會換紙尿褲,而且動作還蠻娴熟,經常坐在床邊幫奶媽的忙。蘇蜜問她:“林雨雙,你從哪裏學會的呀?”

林雨雙謙虛地回答說:“之前表嫂坐月子住我們家,我幫過幾次。诶,你幫我抓下她的腳。”

蘇蜜抓着小美粉嫩的腳丫,小美縮起胖胖的腿,蘇蜜就開始想念她的弟弟餘元齊了。

暑假一到,蘇蜜又和她的外婆霞姑飛去了法蘭克福。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了,被瞌睡瞄上的葫蘆,wuli小親親們久等了,挨個兒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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