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九月開學, 蘇蜜打開了高一的地圖。
高中真是個藏龍卧虎的地方, 正應了人不可貌相, 誰都有可能是高手。
比如迎面走過來,一口能塞下一整只面包的李偉, 千萬別把他當做一個簡單的胖子, 籃球場上他一個霹靂旋風式跳躍, 能給你蹦到一米高。
還有那個眉清目俊懷抱足球的小哥哥,但如果你真以為她是小哥哥你就錯了。雖然她踢足球一級帥, 但鐘逍和你一樣不折不扣是個女生, 只是長得帥氣。假使你在不懂的情況下給她送情書, 她也會勾勾嘴角對你風情地說聲謝謝。
還有那個一米八幾走路佝個大肩膀的瘦高個, 他是個了不起的化學大咖,據說幼中班就能從狗的便便裏提取出沼氣。
當然, 清秀卓正、不愛理人的鄭季揚也算其中之一, 不過鄭季揚的眼裏只為蘇蜜,蘇蜜好、蘇蜜壞, 蘇蜜高興什麽他就樂意什麽。
軍訓完,蘇蜜被分在高一(3)班,幼兒園小學都在(2)班、初中(6)班,終于輪到了個單數。在當過三年的課代表之後, 高中蘇蜜終于被選為班級的宣傳委員。周勉則在高二(4)班, 他高二分文理科,考慮到文科錄取分數線低,就選擇了文科。
這回盛樂娟和蘇蜜同班, 林玲去了三中,陳敏雅和林雨雙被分在(5)班。
盛樂娟上了高中仍然一貫的愛吃,不過開始對學習用功了點。
她把鄭秀順的事情和她媽媽訴苦了,說要減肥。
盛媽媽就兇她:“減肥,減什麽肥?男孩子如果真喜歡你,不管你是胖是瘦他都會喜歡。幸虧你醒悟得早,女孩子不要委曲求全,自己足夠優秀,還怕沒有男孩子喜歡?健康就行!”
因此盛樂娟就還是吃得心安理得。雖然她也不怎麽算太胖,一米七零的個子,130斤也算還……好吧?
十一國慶節一過,下旬就進入了校運動會。蘇蜜報了跳繩和八百米,周勉作為班裏的體育委員,自然得踴躍,報了三千米、二百米沖刺,還有四乘二百米接力賽和跳高。
大清早每個班級就搬着凳子和桌子,到操場上搶占顯眼的位置。蘇蜜作為班上的宣傳委員,還要組織大家寫運動會寄語,送到學校廣播室去念,哪個班級選念的多,哪個班就可以得到加分。
第一天的比賽從二百米沖刺開始,高中部的一輪初賽先進行,周勉站在第三條跑道上,身穿紅色的籃球衫和短褲,雙腿微曲,頭發根根精神。
張國順偎在梯形臺階上負責發令,但張國順這種人很龜-毛,他喊了聲“預備”,然後就揚長脖子,卻沉默了兩秒,才開始打-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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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國順進入一中多年,一中的校風自此嚴謹到殘苛。
正如蘇蜜想的一樣,她在禾州的回憶裏大概都伴随張國順的影子。從這學期起,他又開始到高中部的大門這邊站崗了,而且更加吹毛求疵,以前遲到的前2分鐘才受罰,現在前三分鐘就要靠着牆面壁。每天清早,校門口便有一群男生歪三倒四站成一排,一人挨一鞭子才能給放行。
而且張國順很小氣,他皮鞋穿很久才換一雙,外套一個月可以輪到穿四次。學校裏的男生們都愛整他,他老婆在街角開了一家雜貨鋪,男生們就用彈弓彈紙條過去,貼在她的玻璃門上:“張果順宇宙無敵”,“張果順,你麻麻叫你回家吃飯了。”
張國順每收到後,隔天總會把這些原樣貼在校門口的牆上,然後讓嫌疑的作俑者一起面壁。他大概鼻子耳朵和眼睛全裝了雷達系統,明明不教課,但基本的字跡他竟都能認得出來。
周勉有一次爬牆逃課被逮住,隔天擲了個半拉子奶茶在他老婆門口賣的臉盆裏,結果第二天還被他嗅出了味兒——“咬吸管的那幾個,今天一個也別想早讀!”
“砰!”一聲發令-槍-響。
周勉咬着下唇,即刻就跟箭一樣地沖刷出去。他人高,下-肢勁健有力,可看到緊馳的線條。蘇蜜在班級座位上見狀,就跳着喊:“帥氣,我li周勉帥呆了!帥呆了!”
當然是第一了。
周勉跑完回來找張國順:“教導主任,你要打-槍就打,這樣很不可愛啊。”
張國順五歲多的孩子就站出來:“我爸爸他剛才仰脖子,是有個屁要放。”
對此周勉只能無語。
蘇蜜頭天下午跑了八百米,隔天早上要比賽跳繩。
剛跑完三千米的周勉,臉頰脖子上挂着汗津津的站在跟前。他也不去他班上的女生後勤桌上要喝的,就跑來找蘇蜜拿。
蘇蜜給他沖了一杯葡萄糖水,他馬上要去跳高了,蘇蜜幫他擦汗:“周勉,你還行不行啊?”
周勉低着下巴問她:“你看我行不行。”
蘇蜜就嗔寵,說:“我要去跳繩了,一會我叫人給你送杯水。”
周勉應好,轉身朝另一個方向去。
跳繩區蘇蜜和幾個女生站成一排,叫(5)班的林雨雙一會兒給周勉送水。
林雨雙身體較虛,好像是心髒功能還是什麽的有點小缺陷,運動會是從來不參加的。醫生說如果能平安挺過十八歲沒事,那以後就基本沒甚大問題。
海綿墊上杆子拉到一米八,周勉正要從那邊飛躍過來。林雨雙原本端着水走近,乍一下木木然,水就撒了一地,被來不及收斂的周勉壓在了海綿墊上。
夾帶着少年清爽汗味的挺拔身軀,壓得人喘不過氣,卻別樣沉迷。林雨雙臉色煞白又通紅,心口撲騰撲騰直跳。
周勉卻沒什麽反應,只感覺好像壓着了不該壓的。他在林雨雙面前一向謙讓照拂,緊忙站起來問道:“雙雙兒,你沒事吧?”
這是一貫以來叫的習慣,雖然周勉和她都保持應有的距離,但這種從幼兒園到現在的稱呼還是照舊的。
但聽在林雨雙耳朵裏卻渾然不一樣。因為他在很多人面前是叫她全名,私下一個人的時候,周勉卻是叫她以前的昵稱。
林雨雙頭搖得跟撥浪鼓:“沒事,沒事……哎呀,你的膝蓋劃傷了!”
周勉低頭一看,剛才情急之下為了不使她身體承重,一只腿下意識伸出墊子了。
他就若無其事地挑眉:“兩天結痂就好了。”
回去蘇蜜已經跳完比賽,看林雨雙兩手空空,就問她:“送了嗎?”
林雨雙語氣歉疚,感覺像搶了蘇蜜什麽似的,說:“送了,不過被我不小心潑了,沒送着。”
蘇蜜也沒多想,嘻嘻笑:“那沒事,一會兒我自己再端杯給他!”
林雨雙就擱在心裏,一直覺得不好意思。
十一月的第二周周五,蘇蜜下課要開班會,商量元旦的活動節目。周勉祖父晚上要去工會看唱戲,叫周勉放學幫忙看店鋪,周勉就一個人先走了。
公交車上看見林雨雙,林雨雙對他彎眉,問他:“周勉同學,你腿好了沒?”
周勉晃晃小腿,示意好了,然後又耿直道:“就剩下一點,過幾天就沒事。”
林雨雙臉頰上的歉意又浮現起來:“都怪我不熟悉比賽的號令,聽到了沒躲開。”
車窗外下起小雨,飄着玻璃上一片朦胧。周勉知道她是個老實規矩的女生,就說:“不然你送我到爺爺店裏,今後這事就扯平吧,別再想了。”
“嗯!”林雨雙緊忙釋然地點點頭,眼裏充滿感激。
禾州的秋天,除卻幾株梧桐掉葉,其他依舊一片郁郁蔥蔥。青綠的樹枝從牆頭探出來,白色的複古磚牆下,周勉只遮住一個腦袋,繞過一個街口,黑色的拉鏈風衣半個肩膀被淋濕。
他打着傘,林雨雙當然不知道。嬌小的個子站在他一旁,悄悄睇着他俊逸的側臉:“周勉同學,你上的是文科班嗎?”
周勉說是。
林雨雙也點頭慨然:“我明年大概也選擇文科。”
走到他祖父砂鍋店對面,周勉就把傘還給她,道聲“謝謝”從傘底下沖過去了。
……
蘇蜜開完會五點半,出來發現下雨,跑了幾步就站在宣傳亭下躲避。
看見不遠處張國順大概在跟他老婆吵架,這會兒都沒什麽人,他老婆叉着腰,煞氣洶洶的。“上個月就千叮咛萬囑咐,跟你說寶貝要學吉他,叫你買,你也答應了,你看看這買的什麽?”
一邊說,一邊往地上甩,雨中七零八落。
張國順臉色很難看,他老婆不讓他講話。
“別告訴我這是二手,二手的能彈幾聲就散架!張國順,我受夠了,看看這些個學生,好心巴賴的管教,哪個感激你,還不是扔紙團到店裏罵。你用工資支助貧困生,我理解,可你心裏也惦記點這個家!兒子被笑話了你管不管?”
“小聲點。”張國順唯唯諾諾:“他們懂臭-屁,過幾年到社會就知道了,幾張紙團能掉你一塊肉。你嫌我小學工作不夠面子,我也換到了中學,吉他我買的全新的,這肯定是哪個故意搗蛋給破壞了……”
狼狽得不得了。
蘇蜜怕他發現自己而尴尬,就用手擋着頭,踢踏着水窪沖進了雨中。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