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喬青筠一推開門，就看到了客廳裏滿滿當當的箱子。

池安倚靠在卧室的門框上，臉上挂着虛僞的表情，說：“喲，影後回來了。”

喬青筠說：“這是什麽？”

池安說：“你買的面膜啊，你忘記了。”

池安的表情很差勁。

她被柯纖的視頻電話吵醒了一次，又被物業的電話吵醒。之後跟貨車司機的溝通也算不上愉快，她一整天都不太順利。

這面膜是喬青筠買的，司機說賣家指定了要把貨物親手送到自己手裏……那不就是喬青筠故意刁難自己？

這比送一卡車磚頭，要過分多了。

池安本來就看不慣喬青筠，此時更是把怒氣全部發洩在對方身上。

喬青筠有些驚訝，說：“這麽快就到了？”

她才剛付款沒多久。

池安說：“我記得，我的銷量任務沒有這麽多吧。”

現在商家找小愛豆代言，都會規定銷量任務。粉絲買夠數了，就可以解鎖愛豆的照片、語音、視頻或者地面推廣等資源。

池安拿這個代言，明裏暗裏還是走了池岩的關系，那邊把銷量任務定得特別少。

看到那一卡車時，池安就覺得奇怪。之後仔細一數，才發現得是銷量任務的兩倍了。

有這麽折騰人的嗎？池安眯着眼睛看着喬青筠，心裏滿是怒火。

喬青筠考慮了一下，說：“浪費了我這麽多錢，你不高興嗎？”

買這些面膜對喬青筠來說不算什麽，但——只要能給喬青筠造成麻煩，她就高興。

看池安被這種奇怪的理由說服了，喬青筠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聽說愛豆圈很看重粉絲購買力，池安第一次正式代言，哪怕是這種奇怪的三無品牌，喬青筠也想給她撐夠場面。

喬青筠說：“你高興就好。”

喬青筠的語氣很普通，普通到根本聽不出情緒。

但池安還是一瞬間上火——她覺得喬青筠在挑釁。這一卡車面膜耗費了自己多大精力，喬青筠就有多沾沾自喜。

惱火。

池安眼神裏沒有絲毫笑意，卻還是扯出了一個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說：“謝謝姐姐。”

喬青筠本打算回房間，聽到池安這麽說，忽然頓住了腳步，不可思議道：“你叫我什麽？”

“姐姐啊，”池安用劣質奶油一般的語氣說：“謝謝姐姐給我買了這麽多面膜。為了報答姐姐，我請姐姐敷面膜好不好。”

說着，池安就往喬青筠走去。

喬青筠花費了一些時間，去想池安到底想幹什麽。

池安拉着喬青筠的手，把喬青筠拉到沙發上坐下。沙發上都堆滿了面膜，池安随手拆了一張，就要往喬青筠臉上按。

喬青筠攔住了她的手，說：“池安，別鬧。”

池安說：“怎麽了？姐姐給我買的面膜，我當然要用在姐姐身上。”

喬青筠說：“這面膜什麽質量，你知道的。”

池安笑得魅惑又邪惡，說：“就是因為用了會爛臉，所以才要給你用啊。不但要給你的臉用，還要給你全身用，讓你所有皮膚都腐爛、發黴！”

喬青筠被池安壓在沙發上，握着池安的手。

她仰起頭，注視池安的眼睛。

喬青筠說：“你親手給我敷？”

一貫的“喬青筠”語調。

池安卻不知為何，想到了早上奇怪的聯想。

光潔無瑕的背，和一雙上下游離的手。

池安身體不自覺地發燙，她立馬跳了起來，把那張晾了許久的面膜扔在了喬青筠身上。

池安擡高了音量，又拿出殺手锏：“你敷了這張面膜，我就周末去吃飯。”

喬青筠慢慢坐直了身體，一點一點地整理衣衫。

她就這樣慢條斯理地拿回了主動權。

喬青筠一邊整理袖口，一邊瞥池安，說：“你用這一件事，要挾我幾回了？你當我是傻子？”

池安忽然就說不出話來了。

喬青筠掏出手機，放在茶幾上，說：“要我敷面膜也行，你給池叔叔打個電話，說你這周會去吃飯。”

喬青筠靠在沙發背上，姿态放松。她的手臂上還胡亂攤着一張面膜，但這并不影響她的氣場。

池安動了一下，沒有說話。

喬青筠一挑眉：“你不敢？”

池安脫口而出：“你才不敢！”

喬青筠說：“你打這個電話，我就把這三無面膜敷在臉上。”

池安被架起來了。

喬青筠又說：“難不成你喜歡我，舍不得我爛臉？”

——誰喜歡你了？！

話說到這個程度，池安絕對沒有後退的餘地了。

池安憤怒地拿出自己的手機，并沒有注意到喬青筠略帶失落的眼神。

“電話號碼。”池安說。

喬青筠沒有翻看通訊錄，而是直接報出了一串數字。

池安一邊驚訝喬青筠竟然能記住池岩的電話，一邊不情願地撥了過去。

池岩第一秒鐘就接起來了，打消了池安的幻想。

池岩語氣有些激動，有些顫抖，說：“……安安？”

池安說：“是我。”

池岩想說什麽，但池安并沒有給他再次開口的機會，而是直接說：“這周末我跟你吃飯，你把時間空出來。”

除了池安以外，沒有人敢用這種語氣讓池岩“空出時間”了。

池岩連連點頭，說：“好……好……安安你最近……”

池安沒等池岩“好”出個一二三四，就挂斷了電話。

她擡高了下巴，特意用一種居高臨下的角度看着喬青筠，說：“輪到你了。”

喬青筠說：“不能爽約。”

池安：“誰要爽約了…！”

在池安惱羞成怒的抗議中，喬青筠把那張面膜敷到了臉上。

喬青筠是老天的寵兒，每一個平淡的動作裏都包含着驚心動魄的美麗。

池安又開始覺得喬青筠美了。

但她又開始恨自己了。

喬青筠的臉已經被面膜籠罩了，她的臉太小了，面膜大了整整一圈，把她的頭發都給溽濕了。

喬青筠只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面，她直勾勾地看着池安，沒有說話。

池安看着喬青筠的眼睛，忍不住想：喬青筠的眼睛是生來就這麽多情嗎？否則面對仇人，怎麽可能露出這種眼神呢？

池安被喬青筠盯了一眼，就被灼傷了。

她瞪喬青筠一眼，然後轉身快步朝房間裏走去。

喬青筠坐在沙發上，看着池安落荒而逃的背影。臉上有癢癢的感覺，喬青筠想，這面膜的質量實在是太差勁了。

池安到了房間，不知道為何，心跳有些加速。

她喝了口水，平複了一下心跳，然後打開微信，開始找朋友聊天。

沒想到一向游手好閑的富二代們，此刻都特別忙碌。要麽燈紅酒綠地邀請池安過去玩，要麽就跟對象膩在一塊兒二人世界，就沒幾個願意搭理她的。

只有柯纖回了她的微信，問她：“怎麽了？”

只是語音消息裏，還有另外一個女人的聲音，讓“纖纖”親自己。

池安就把柯纖的對話框删除了。

池安去洗了個澡，洗完澡出去拿牛奶的時候，才發現喬青筠還坐在沙發上。

現在已經大半個小時過去了，喬青筠還在沙發上坐着幹嘛？

池安氣勢洶洶地走過去，決心這一次絕不會丢面子。

結果走近之後才發現，喬青筠睡着了。

她歪着頭，抵在沙發上，面膜還在臉上，不過掉落了一半，勉強能看出她疲憊的表情。

池安想叫醒喬青筠，但臨開口卻又頓住了。能睡成這樣，一定很累吧。把她叫醒之後幹嘛，跟自己吵架嗎？

欺負困倦的人，沒意思。

池安轉身就走，同時在心裏想：這垃圾面膜怎麽還沒把她臉給毀了。

……

池安喝完牛奶，就直接睡覺了。

或許是因為最近頻繁地想起媽媽死前的那一幕，池安做夢夢到了媽媽。

媽媽憔悴不堪，臉頰上的皮膚都已經凹陷下去了。即便如此，池安還是很想念媽媽，于是猛地撲向媽媽，說：“媽媽，我好想你……”

媽媽笑着摸了摸她的頭，說：“安安，媽媽也好想你。”

下一秒，溫馨的氣氛消失了。媽媽的手掐住了池安的脖子，說：“所以，你怎麽還不來找媽媽呢？”

池安驚恐地瞪大了眼睛，喊：“媽媽！”

她漸漸呼吸不過來了，媽媽那熟悉的面孔也變得猙獰起來。

池安想解開媽媽的手，但這無濟于事，她摸到了黏膩的、腥臭的、白色的液體。

是牛奶。

不……是腦漿。

池安想要大喊，卻什麽都喊不出來。

她的視線漸漸模糊，所有的事情都看不清。就在即将失去意識之前，她忽然聽見了一個聲音在叫自己。

“安安，安安……別怕……我在這裏……”

那聲音的質感很冷，語氣卻是急切的。

在那聲音的引導下，池安漸漸能呼吸了，也能看清周圍了。

她睜開眼睛，卻看到了喬青筠。

喬青筠用夢裏一樣的聲音說：“安安，別怕。”

池安一把抓住喬青筠的手，說：“你怎麽在這裏。”

喬青筠不可能用這種表情看着自己。

所以，還在夢裏嗎。

池安得出結論，又沉沉地睡過去。

可，她為什麽會夢到喬青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