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喬青筠在廚房做飯的時候，池安正在房間裏痛罵自己傻逼。

不是去找茬的麽，不是去讓喬青筠不痛快的麽。怎麽一頓飯就把自己收買了？

……尤其酸菜魚一周前剛剛做過，喬青筠可以用冰箱裏剩下的食材來做菜，都不用出門買。

池安無意識地翻動手機，等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給柯纖發了一個句號。

柯纖回了一個問號。你有什麽事？

池安又發了個省略號。沒事不能找你了？

柯纖回複了一個感嘆號。我這邊正忙，沒事別煩我！

池安沉默了一會兒，發了個句號。

算了吧，也沒什麽想跟你說的。

這一次，柯纖直接打視頻電話過來了。池安本想挂斷，但不知為何，鬼使神差地接了。

柯纖在視頻那頭懶洋洋地說：“怎麽了？要姐姐來給你當人生導師了？”

池安說：“人生導師？你還不配，提鞋小弟還差不多。”

柯纖說：“我好歹成年兩周年了，你呢？半年前才舉辦了成年宴吧？小孩。”

池安皺着眉頭說：“別叫我小孩。”

柯纖就笑了笑，說：“好了好了，不叫不叫。所以，你遇到什麽事了？”

池安咬了咬下唇，猶豫道：“你會做飯嗎？”

柯纖攤了攤手，說：“當然不會。”然後鏡頭一轉，移向了一個妙曼的背影，說：“她會。”

那背影慢慢轉過身，露出一個有些害羞的微笑，說：“你好，池安，我是聶涵。是……柯纖的女朋友。”

池安說：“你不是……”

不是那誰誰的女朋友嗎？天天上熱搜，全國人民都快知道他們倆的戀情進展了。

“契約情人，炒作關系。他們倆什麽都沒有發生過。”柯纖眨了眨眼，說：“我知道你不喜歡小三，放心，姐姐不會做壞人的。”

池安沒什麽表情，只是垂下眼，“哦”了一聲。

她忽然沒有了繼續跟柯纖聊天的興致。

柯纖眯起眼，凝神看了一會兒，忽然說：“你這個樣子，怎麽跟喬青筠有點像。”

池安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立刻跳了起來，說：“你瞎說什麽！我怎麽可能像小三的女兒！”

“說說而已，也不用這麽激動吧，”柯纖無所謂地聳聳肩，然後說：“你要是有什麽廚藝上的問題，問聶涵就好了。要麽你們倆加個微信？”

池安說：“我媽媽跟小三不一樣，你不要再這樣說話，你這是再污蔑我媽媽。”

池安表情很嚴肅。

在捍衛媽媽這方面，池安一向當仁不讓。

柯纖說：“抱歉。”

就在這時候，廚房裏傳來了喬青筠的呼喊：“好了。”

隔着卧室門，聲音不大不小，還有些朦胧的變化。池安立刻關掉視頻。

也不知道柯纖聽清楚了沒有。

池安穿好拖鞋，立刻出了房間。

喬青筠已經坐在餐桌旁邊了，桌上擺着兩個碗，很明顯有一個是池安的。

喬青筠表情很冷，也沒有說別的話。

池安看着她蒼白的表情，不知為何忽然脫口而出：“謝謝。”

一說出口，池安就覺得不自在了。她跟喬青筠之間，是這樣平和地說謝謝的關系嗎？

喬青筠顯然也沒料到會這樣，她愣了一下，擡頭看着池安，露出了一個短暫的笑容，說：“不用謝。”

這個笑容很快消失，快到仿佛不曾存在過一樣。

池安也愣住了，因為喬青筠的這個笑容很美。

比在熒幕上更加有沖擊力，也更加純粹。

池安被絕對的美麗所俘獲，随之而來的，卻是一種深深的愧疚感——她承認喬青筠美，仿佛就是承認喬秋美，仿佛就是承認池岩出軌情有可原，就是背叛媽媽，背叛媽媽的死亡……

劇烈的情緒翻湧上來，酸菜魚的香氣緩緩蒸上來，池安忽然覺得一陣惡心，胃也痛了起來。

她皺了皺眉，說：“我不吃了。”

喬青筠疑惑地說：“嗯？”

池安轉身，一邊說：“看着就讓人倒胃口，你倒了吧。”

身後分外寂靜，沒有任何聲音。

這說明喬青筠坐在原地，動都沒有動一下。

池安又走了五步，聽見身後似乎傳來了一聲嘆息。

喬青筠說：“沒吃晚飯的話，記得點外賣。”

池安從鼻子裏發出了一聲輕哼，也不知道到底是答應還是拒絕。

喬青筠看着池安的背影，沒有動作。

她洗完澡出來就去做飯，現在還有些頭暈。她夾了一小筷子魚，嘗了一下。

真的不好吃嗎？她有點吃不出來。

不過她也沒胃口。

喬青筠放下筷子，打算回房間。這一鍋酸菜魚無人問津，就這樣吧，等家政來了再做處理。

可喬青筠剛一站起來，就眼前一黑，然後頭暈目眩，摔在了地上。

合上眼的前一秒，喬青筠看見池安毛茸茸的拖鞋在向自己靠近。

安安會送自己到醫院嗎？喬青筠暈過去之前，這樣想到。

喬青筠再次醒來，是在醫院裏。

一睜開眼，就聞到了煙味。

“醫院不讓抽煙。”喬青筠疲憊地閉上了眼睛，說：“媽媽。”

喬秋從窗前轉身，把煙頭摁滅在煙灰缸裏，說：“開了窗，隔那麽遠，你也能聞到。”

喬青筠說：“現在幾號？幾點鐘？”

喬秋說：“15號，中午十一點。”

算一下，已經是第二天了。

喬青筠掙紮着想要起身，但發現自己沒有力氣，又躺了回去，說：“我今天上午還有工作，紀姐沒有打電話來催嗎？”

喬秋說：“我幫你請假了。”

喬青筠有些虛弱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忽然笑了起來，說：“請假……這個詞你說出來，還挺懷念的。上次幫我請假，是幼兒園了吧？”

喬青筠上學的時候，喬秋正在工作。她們母女倆也沒有經歷過很長的相處，這導致兩人雖然感情不差，但相處起來還是淡淡的。

喬秋說：“醫生說只要好好休息，就不會弄成這個樣子。你最近也沒有電影要拍，為什麽一定要折騰自己？”

喬青筠沒說話。

或許……她不做那頓飯，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

可是池安那個表情，她拒絕不了。

見喬青筠不說話，喬秋也不再逼問了。雖然這麽說不合适，但她們母女之間的确有一種井水不犯河水的默契。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都找不到話題。

喬青筠一直看着天花板，瞳孔很黑，眼神卻放了空。

喬秋煙瘾犯了，跟女兒又沒什麽話講，碾了碾指尖，幹脆說：“你現在也醒了，我還有點兒事，就先走了。你助理馬上就到，有什麽事直接吩咐助理就好。”

喬青筠說：“嗯。”

等走到門口，馬上就要離開的時候，喬青筠忽然開口了。

“媽媽。”

喬秋轉過身，說：“嗯？”

“給池叔叔當小三，你後悔過嗎。”喬青筠仍舊盯着天花板，動作沒有一絲改變，甚至連眼睛都沒有眨，這顯得這句話不是她問出來的一樣。

喬秋站在原地回頭看她，保持這個姿勢足足五分鐘，然後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池安在柯纖家裏，此時正嚴正以待地盯着面前的蛋糕胚。

加上聶涵的微信之後，池安翻了翻對方的朋友圈，發現對方兩天之前秀了一個特別好看的蛋糕。池安問聶涵是不是她做的，聶涵坦蕩承認了，然後問池安，是不是要學？池安鬼使神差地答應了。

……于是有了面前這一幕。

聶涵說：“蛋糕胚做好之後，擠奶油就比較簡單了。想擠成什麽樣都可以，控制好力度，多做多練就好啦。”

說着，聶涵靈活地擺動手腕，擠出一個小兔子的造型，還用紅色的奶油給畫上了眼睛。

池安學着聶涵的樣子擠了一圈，然後深深皺起了眉頭。

太醜了。

到底怎麽做到那麽好看的？下廚有這麽難嗎？

池安心裏生出一絲挫敗感，把奶油袋丢在桌上，說：“我不做了。”

柯纖笑着走過來，用手指沾了一坨奶油，送到嘴裏嘗了嘗，說：“味道不錯，別放棄嘛。”

池安說：“奶油都是現成的，味道跟我有什麽關系？”

“我幫你啊。”柯纖接過廚具，在池安的蛋糕上加工，很快把蛋糕胚的表面都抹平了。

池安看着那個平平無奇的蛋糕，皺着眉頭嫌棄道：“你這是糊水泥嗎？”

柯纖說：“能吃就行。”

聶涵在一旁看着這兩人互動，臉上的笑容減少了一分。

池安看向聶涵，問：“做蛋糕太難了，我想學別的。酸菜魚你會做嗎？”

聶涵回過神，說：“诶……？會倒是會，不過沒有食材，得去現買……”她看向柯纖。

在這種事情上，她一向都聽柯纖的。

柯纖笑着說：“那就去買啊，不用問我的意見。你是明星，有點自己的主見。”

聶涵弱弱地點了點頭。

池安正要說什麽，手機忽然響起來了。

池安看了一眼來電提示，正要挂掉，柯纖說：“喬青筠打來的？她找你有什麽事啊？”

池安不知道怎麽回答。

柯纖撺掇：“接啊，我想聽聽她的聲音。”

池安猶豫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

喬青筠以為池安會直接挂斷電話，但沒想到等了一會兒，電話竟然接通了。

“什麽事。”池安語氣硬邦邦的。

“什麽事。”池安語氣硬邦邦的。

喬青筠說：“水管我已經找人去修了，以後不會再影響你了。”

池安頓了一下，說：“你的水管，跟我有什麽關系。不用跟我報備。”

池安的聲音有點奇怪，好像還有雜音。是開了免提麽？

喬青筠說：“哦。”

喬青筠沒有另找話題，池安也沒有說話。

電話冷了一會兒，池安說：“還有什麽別的事情嗎，沒事我就挂了。”

“那個……”喬青筠捏了捏手機，不自覺地提高了一些音量，說：“謝謝你送我到醫院。”

池安的語氣忽然變得冷硬起來。“我怎麽會送醫院？我恨不得你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