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你是誰的

仲易說要離開, 就真的離開了。

他走的那一天,顧輕輕特地去了機場送他。

“仲易,以後, 我希望你不要再有任何壓力,再有任何的負擔,去選擇你真正喜歡的生活吧, 但願你能獲得真正的快樂。”

看着眼前的仲易,顧輕輕認認真真地說道。

如果還能選擇重新開始,她希望他的人生,可以為自己而活。

其實,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曾經生活在原來的那個世界的自己, 和之前一直生活在葉懷遠陰影之下的仲易, 有些相似。

他們都是困在現實壓力下,無法掙脫的人。

但現在, 一切都已經有了轉機。

“我會的。”仲易定定地看着眼前這個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樣貌不清的女孩兒,腦海裏浮現的卻是她最明豔的笑容。

心裏最陰暗的角落好像被什麽刺了一下,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

仲易,今次錯過,再無來年。

那個聲音在笑, 是那種冰冷譏諷的笑聲。

而在兩年多前, 也是這樣一個聲音告訴他:

仲易, 喜歡她嗎?那就把她拉進你的地獄裏吧。

陰暗的想法生根發芽, 讓他幾近瘋狂。

那一次的綁架,是她此生難忘的噩夢,亦是他每每夜裏輾轉之時,難以抹去的夢魇。

她驚恐的目光,苦苦的哀求聲,一直折磨着他的夢境,多年以來,不得解脫。

然而最深刻的痛,便是他判斷自己仍然是一個鮮活的人的唯一方法。

但現在……仲易看向顧輕輕的目光,撇去晦暗,一片澄明。

今次錯過,再無來年。

他在心底暗自呢喃這句話。

這應當是他與顧輕輕之間,最好的結果。

曾經傷害了她的人,早已經失去了所有能夠靠近她的資格。

但是……

仲易望向她的時候,半晌才開口,沙啞的嗓音還有些細微的顫抖,“輕輕。”

“我可以抱你一下嗎?”

他問得小心翼翼。

顧輕輕本來是有點為難,但是她看見仲易的眼神,卻說不出拒絕的話。

一想到他這一去,可能就再也不會回來,她想,作為朋友,一個擁抱或許就是最後的別離。

這裏,是仲易的傷心地,也許,他再也不會踏入這片天地。

“好。”顧輕輕點頭。

幾乎就在她點頭的一瞬間,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就已經抱住了她。

他抱得很緊,力道很大,顧輕輕能夠感受到他的手臂正在顫抖。

仲易低下頭,湊近她的耳畔的時候,他的眼眶已經泛紅,眼裏已經有了淺淺的水光。

但他在笑,在他那張常年不曾擁有任何表情的面龐上,笑意粲然,眼底卻壓着諸多複雜的情緒,有掙紮,有痛苦,有釋然,亦有決絕。

“輕輕。”他低聲喚她,仿佛他的聲音從不曾這般柔和過。

“再見。”

這兩個字,從他口中說出來,異常艱難。

顧輕輕還沒有反應,他就已經松開了她,轉身就往登機口走。

步履匆匆,未曾回頭。

有一句話,不論是兩年前還是兩年後的現在,他從未對她說出口。

但那已經無關緊要了。

這一切,都已經結束了。

顧輕輕望着仲易消失在登機口的身影,心裏百味雜陳。

他即将登上飛機,前往一個遙遠的國度,在那裏,他會開始新的生活,也會讓自己重新來過。

而關于仲易選擇離開的事情,顧輕輕也已經告訴過葉懷遠了。

彼時,那個中年男人沉默許久,笑着笑着又哽咽了。

他連說了幾個“好”字,顧輕輕就把電話挂了。

而仲易離開的第二天,網絡上忽然就爆出了“顧輕輕機場送別男友”的緋聞。

等顧輕輕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仲易的身份已經被扒得清清楚楚,尤其是他曾經住在精神病院兩年的消息,一瞬間席卷網絡,成為衆人關注的大熱點。

“顧輕輕男友疑似有精神病史”的熱搜一路直上,占據熱搜第一名。

網友的熱議使得這件事的熱度只增不減,圍觀的吃瓜群衆也越來越多。

顧輕輕點開微博的時候,她的私信已經炸了。

圍繞她與仲易兩人關系的話題越炒越熱,各種猜測與造謠層出不絕。

更有甚者,把仲易與葉懷遠的關系都給扒了出來,然後圍繞顧輕輕與仲易、葉懷遠三人展開各種猜測。

所謂的分析帝,知情帝,如雨後春筍一般冒出來,把顧輕輕徹底推到了風口浪尖。

“顧輕輕為啥想不通要找個神經病當男朋友?”

“天吶!看照片,她男朋友挺帥的啊,怎麽就是個精神病啊?跟這樣的人在一起難道不會害怕嗎?”

“我記得葉懷遠是顧輕輕的大學老師,仲易是葉懷遠的侄子,那葉懷遠之前為難顧輕輕是因為顧輕輕和他侄子在一起了?!這樣說起來就好通順了!”

“顧輕輕是不是傻啊?果然只是臉長得好看,腦子卻不咋夠用?找一個精神病當男朋友,她是怎麽想的?”

“現在這些人是怎麽回事??一口一個精神病,精神病怎麽了?人家顧輕輕都沒說什麽呢,你們倒是一個個嘴臭得不得了?”

“就算有精神病史,這樣給人家曝光出來也不太好吧?這種事情又不是人家能左右的,生而為人,請大家善良一點。”

諸如此類的話,顧輕輕已經在微博上看了不少。

她已經沒有心思去看自己微博底下的評論了,心裏除了憤怒,就是無力。

顧輕輕腦海裏閃過一張清隽的面龐,原本還躺在床上的她一下子坐起來。

現在她機場送“男友”的緋聞已經是鬧得滿天飛,那孟老師他一定也看見了吧?!

顧輕輕如遭雷擊,急急忙忙地拿起手機,撥通孟宜清的電話。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電話裏傳來機械的女聲,顧輕輕坐在床上,又一次覺得大限将至。

或許,他在忙?

抱着這樣的想法,顧輕輕連着給孟宜清發了好幾條微信。

但她等了好久,都還是沒有收到他的回複。

江瀾打電話過來,告訴她今天待在家裏不要出門,微博上也暫時不要發布任何東西,說公司已經在做公關,降熱度了。

原本今天下午是有一個雜志拍攝的,但因為這件事,也只能先取消了。

手機再次響了起來,顧輕輕連忙拿起來,卻見是杜子然的號碼。

她有些失落,還是接了電話。

“妹啊,你那男朋友咋回事啊?”電話一接通,杜子然就迫不及待地問。

“……假的。”顧輕輕回答地有氣無力。

“假的?那照片上你倆都抱上了!”杜子然放低聲音,“妹啊,你可不能亂來啊,老孟那是什麽人啊,你給他種草原的後果是什麽你知道不?”

他看到這消息的時候,整個人都震驚了。

“……我和仲易只是朋友。”顧輕輕覺得心很累。

“真的?”杜子然半信半疑。

“真的,他出國,我作為朋友,去送了他,僅此而已。”

顧輕輕解釋道。

杜子然覺得這麽說也說得通,再加上,他也不相信顧輕輕會是一個腳踩兩只船的人,所以就點了點頭,“我就說嘛,有老孟那麽好的男人,你還能看上別人?那不就是眼瞎嘛!”

“杜子然你是沙雕嗎?”顧輕輕臉黑了。

“呵,我是你也是。”杜子然很自然地反駁了她。

“……”

顧輕輕一點都不想和他說話了。

想起孟宜清,她又覺得很不安。

“哥……”她抿了抿唇,“你說,孟老師是不是很生氣啊?”

“他不接我電話,也不回我消息。”

她發過去的所有消息全都石沉大海,他一直都沒有回複她。

“咋啦?害怕老孟不要你了?”杜子然欠揍地笑出聲。

顧輕輕沒有說話。

杜子然愣了一下,“不是吧顧輕輕?你以為老孟是什麽人啊?你以為你倆是小學生談戀愛啊?”

受了杜子然一頓數落,顧輕輕果斷挂了電話。

她在家裏一直待到天色漸黑,因為沒有事情做,她就一直在看孟宜清的電影。

客廳裏沒有開燈,只有電視裏的光明暗不定。

她沒有任何胃口,午飯晚飯全部都省了。

只是安靜地坐在沙發上,一遍又一遍地看孟宜清的電影。

這會兒放的是孟宜清之前演的一部槍戰片。

清隽的面龐上沒有一絲笑意,他眼底的光影冷漠晦暗,輪廓冷硬,如同鋒芒畢露的利刃,閃爍着最冷冽的光。

顧輕輕愣愣地望着電視裏的他,鏡頭拉近,他的目光深邃幽冷,那是她在戲外,從不曾見過的,他的模樣。

可這個男人,無論什麽樣,都是那麽的吸引人的目光。

彼時,玄關那邊傳來響動,嘀的一聲,是密碼鎖被打開的聲音。

顧輕輕以為是江瀾,但當她偏頭看去的時候,卻見玄關處的燈一亮,那個立在燈影下的颀長身影是她最熟悉的模樣。

他穿着黑色的長款風衣,眉眼間壓着幾分倦怠,一身風塵仆仆。

顧輕輕猛地站起來,愣愣地望着他,半晌才有點不确定地開口,“孟、孟老師?”

他立在那兒,也不說話,臉色看起來有些不好。

顧輕輕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

當她站在他面前的時候,她望着他的臉,有點忐忑不安,“孟老師,那個,網上說的……”

“你又去見仲易了?”

她話說一半,就被他打斷。

他的嗓音清冷,不似往常溫和。

“他出國,我只是去送了一下。”顧輕輕連忙解釋。

孟宜清卻忽然沉默,只是用那雙眼睛定定地望着她,臉色仍舊有些陰沉。

“那個,我……”

顧輕輕見他這副模樣,就更加不安了,但她剛剛張口的時候,他卻忽然伸手,一下子把她拉進他的懷裏。

顧輕輕埋在他的胸膛,臉頰上是冰冰涼涼的觸感,她目光閃爍的時候,卻在他的肩頭,發現了一點還未融化的雪花。

盛夏過去,深秋又悄無聲息溜走,而初雪,已經來了。

她聽見他說:“你抱他了。”

顧輕輕趴在他懷裏,半晌才反應過來,她忽然仰頭,望着他的時候,鼓足勇氣問了一句,“你……是在吃醋嗎?”

他低眼,望着她那樣忐忑不安的模樣,喉結動了動,薄唇輕啓,嗓音低沉,“如果是呢?”

臉頰一瞬染上緋紅,但這一次,或許是因為害怕不安,她卻沒有如之前那樣迅速縮回自己的殼子裏。

于是,孟宜清眼見着他懷裏的小姑娘羞紅着臉頰,那雙杏眼閃爍着朦胧的光影,而她的雙手一點點攀附在他的腰上,驟然收緊。

他聽見她說:“別生氣了……”

她的嗓音很軟,聽在他耳畔,引得他心頭微微癢意。

喉結微動,他忽然伸手,手指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她仰頭,對上他的視線。

他低頭的時候,看見她的眼瞳閃爍着細微的光影,如同睡眠的點點燈影,更似天幕裏的細碎星光。

當他的吻落在她的唇上的時候,顧輕輕那一瞬間,杏眼微瞠,呼吸凝滞。

他的氣息很近,帶着一種灼燙的感覺,亂人心神。

舌尖探入,唇齒交纏。

這是孟宜清此生最不理智,又仿佛最為清醒的時候。

最後,他咬着她的唇瓣,氣息灼熱,嗓音沙啞又性感:“顧輕輕,你是誰的?”

顧輕輕被他咬得有點疼,腦子已經迷迷糊糊,一雙杏眼霧蒙蒙的:“你的?”

“對,我的。”

他低聲輕笑,細密的輕吻落在她的眼尾。

這句話,仿佛是在對她說,又像是在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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