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2)

我也聽不下去了,蘇曉鷗這家夥是不是這幾天趕漫畫趕得神經質了,需要找個龌龊的借口發洩,可是辛潮怎麽還順着他的話回答,她是不是也跟着不正常了?

我讓蘇曉鷗打住,“夠了啊,夠了啊……”

蘇曉鷗卻是不依不饒地聲讨辛潮,“那,你自己都承認了,我是為你好,你還說我惡心,這是言語侮辱,你得對自己剛才說的話負責!”

“好了,好了,別說了,我有點餓了,給我拿點兒新鮮的東西吃。”

我不得不佩服辛潮的單純,到了這個階段,她竟然還沒有看穿蘇曉鷗的本性,竟然還敢跟蘇曉鷗索要吃的,她就不怕蘇曉鷗給她來個更惡心的,她的口味還真是重,生命不能承受之重。

“你确定你想吃?”

我有種不祥的預感,傻乎乎的辛潮卻對着蘇曉鷗點了點頭,“什麽意思,你家難道沒有吃的?”

蘇曉鷗站起身來,一本正經道:“有啊,有,當然有,不過都在下水道呢。我們家的東西吃的時候過期,出來的時候就新鮮。”

“啊……”

我清楚地記得那時是我和辛潮一起尖叫,有種全身被惡心的蜥蜴爬滿的感覺。

蘇曉鷗卻是頭也不回地回了自己的房間,辛潮問我,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麽,我只能婉轉地告訴她,蘇曉鷗就是小氣惡心了點,偶爾還有點精神不正常,尤其是自從大學去別的宿舍蹭吃蹭喝喝了別人用可樂瓶裝的潔爾陰後就一直這樣。

辛潮從那天起就跟蘇曉鷗結下了梁子。

蘇曉鷗卻不知狀況,幾天後趕完畫交完畫稿,得意揚揚地向辛潮和我顯擺他最珍惜愛護的手,說實話,蘇曉鷗确實有一雙女孩子見了都會嫉妒的手,手指修長白淨,像是小說裏形容王子在鋼琴鍵上彈動的手。

“我的手這麽修長,天生就是拿畫筆的。姜唯、辛潮,你們看,美不美?”

辛潮翻了個大白眼,嘴巴裏嚼薯片嚼得咔吱咔吱響,回答他道:“看到你的手,我只想到四個字。”

蘇曉鷗興奮得眼睛都亮了,“藝術氣息?”

辛潮繼續嚼着薯片,看了一眼蘇曉鷗期盼的眼神,下嘴快狠準,“不是,大腸杆菌。”

蘇曉鷗徹底地被激怒了。

那還是我第一次見他那麽生氣。

鼻孔氣得一張一翕,指着辛潮的臉,激動道:“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是不能侮辱我的手指,這是我最自豪的地方,你竟然敢這麽說它。”

那天兩個人足足吵了有一個小時之久,從此彼此心裏由不爽演變成了見面就吵。

開始了針尖對麥芒的漫漫長路。

而我絕對是受害者,雖然他們很多時候吵架的場面比臺上說相聲都精彩。

晚上我正要睡覺,一條短信過來,是姜鵬的,“明天後海見,就你一個人哦,不要帶你的朋友過來。”

我回道:“蘇曉鷗想去,他剛才跟我說了很多次。”

姜鵬過了很久都沒回複,我以為他沒看見或者睡着了,也沒當回事,等我早上起床的時候,才發現半夜一條短信,“不要帶他,求你了,要不然後海人那麽多,他跟着我們出來,我們管不住他,出了事傷了人怎麽辦,雖然說瘋子就是殺了人也判不了刑,但總是太危險了啊。”

我喝着蜂蜜水看着這條短信,差點沒把水給噴出來。

(3)

早晨沒吃早飯,我就趕緊穿上衣服蹑手蹑腳地關上門出去了,我可不敢驚動了蘇曉鷗,要不然像橡皮糖甩都甩不掉了。

見面的時間提前了3個小時,我下了出租車,姜鵬正站在巷子口等我,雙手插在兜裏一副很酷的樣子,還帶着雷朋墨鏡,活像個黑社會。

“唉,別裝酷了啊,咱們找個地兒吃早飯吧,這邊有個清真的飯店,吃點羊雜湯牛肉餅,你吃得慣牛羊肉嗎?”

“切,大老爺們兒哪來那麽多事,吃呗。”

小小的飯館裏人很多,我們在外面等了一刻鐘,小哥才讓我們進去,桌子上還一片狼藉,沒收拾,姜鵬咧咧嘴,沖我樂道:“是不是這頓飯你請啊,帶我來這麽小的破地兒。”

“姜公子,在江城呢,你可以盡情耍威風,到了這兒,你就別嫌東嫌西了,還敢在老板的地盤說破字,你是不是一大早想松松骨啊!”

沒多會兒小哥過來把桌子擦幹淨,姜鵬拿着餐桌上放的廉價的餐巾紙把桌子擦了又擦,直到餐巾紙上沒了一點髒的,他才收手,還順帶幫我也使勁擦了擦,“上學那會兒怎麽沒見你這麽愛幹淨啊,那會兒你可是随便搶我吃的,我吃了一口的包子你還搶着去吃呢,一點都不講究。”

小哥把羊雜湯牛肉餅和素包子端上來後,姜鵬埋着頭笑了笑,嘴角揚得高高的,一副高中時無賴的樣子,“我一直在想,你是不是腦子真的缺根筋,高一咱們班主任,被你氣得都胖了幾輪,你怎麽還是沒個長進,你見過我搶別人東西吃嗎,別人的口水,說實話,讓我吃我還嫌髒呢!”

我的臉一陣燒得慌,果然什麽東西點破了只會自取其辱。

我在心底罵自己傻和笨,姜鵬見我不開口,估計也意識到他的話太暧昧了,幹脆直接埋頭喝湯,我緩了緩氣氛,“味道不錯吧?”

姜鵬也不看我,腦袋一晃一晃的,學北京人的口音道:“還行吧,也就那麽回事。”

吃完東西,出門,長長的青巷子裏已經有了不少紅男綠女,親密地牽着手摟着肩慢慢悠悠地走着,姜鵬見我跟他一直保持距離,腳步往我這邊挪了挪,“你走那麽遠幹嗎,我又不吃了你,大方點兒,早知道昨天什麽都不跟你說了,起碼今天還能痛痛快快地玩一天。”

“得了得了,你就別抱怨了,前些天我都累得半死,能這麽一大早來陪你,你就謝天謝地吧。”

話越說越多,老同學在一起,聊聊現在這只是個開頭小菜,最多的還是回望過去,姜鵬說着說着,開頭詞就變成了“我們高中那會兒……”

高中那會兒他老開些沒邊沒際的玩笑,“當時你為什麽老喜歡開我玩笑,什麽男人婆啊吃貨啊,全是你給我弄的綽號,真讨厭。”

他咧嘴一笑,看着我,“不開玩笑,你怎麽能跟我玩到一塊去?”

“我當時最氣你的是,你開玩笑開過了,後來還胡說八道什麽江姜組合……”

姜鵬停下腳步,看着櫥窗裏的中國風老式樣布鞋,自言自語:“現在女的穿這種鞋的少吧,不過還挺漂亮。”

“要不給娜娜帶一雙?”

姜鵬瞅了我一眼,上午的陽光不太明亮,悶悶地照在他臉上,他的眼裏有種東西一閃而過,我也不想懂那是什麽,只聽他淡淡道:“你倒是挺上道兒的。”

進屋子去,他挑了雙青花的布鞋,我指着繡着牡丹的紅布鞋問:“那個怎麽樣?你選的這個是不是太素淨了點。”

姜鵬想想也是,就換成了我說的那雙,交完錢,出門。

走了沒多遠,姜鵬想到什麽,扭頭問我:“你剛才是不是跟我說江姜組合了?”

我點點頭。

他咧嘴大笑,“我說呢,我都差點忘了以前還給你整過這名號,你說我傻不傻呀,明明自己喜歡你,卻還老是開你和別人的玩笑,說白了,我當時做了那麽多特別二的事,還不是為了你能多看我一眼。到頭來你還讨厭我,我真是白演了回傻子,得不償失。”

我呆呆地站在悶悶的陽光下,像是有股揮不去的霧在頭頂上盤旋。

我曾經做那麽多傻傻的事,還不是為了你能多看我一眼……

姜鵬,和我的心境何其相似。

也許這就是喜歡一個人,最原始的形态。

“你幹嗎呢,想什麽?”

我順口一回,“哦……我在想我朋友說你長得像思密達。”

姜鵬的嘴咧大了起來,和以前一模一樣,“啥?”

走到海子那塊兒,小風吹着,有些冷意,好在太陽總算不玩朦胧那一套了,照在臉上還算和煦溫暖,姜鵬從包裏拿出單反,好家夥塊頭還挺大,鏡頭很長很重的樣子,我說讓我摸摸看,我也來玩回攝影,姜鵬笑了笑,“就你這小胳膊小脖子,挂着保準你腦袋都得歪了,特別沉。”

“小心點,我的寶貝兒呢。”

我拿在手中,确實很沉,姜鵬看見走過的美女,沖我一陣拽,“趕緊給我,我好拍點北京的美女回頭留個紀念。”

走走,笑笑,拍拍照,我們确實是最普通的游人狀态。

直到走得很累了,有黃包車過來拉人,姜鵬見我走不動的樣子,“高中那會兒跑起來像個小鹿似的,現在走這麽點路就走不動了,走,上黃包車呗!”

師傅高興地招手,“快點兒,您哪。”

“真像電視裏演的茶館。”

繞了一圈,把後海粗看了一遍,姜鵬讓我帶他去吃正宗的北京小吃,我心裏使了個壞,帶他到一個挂着北京小吃旗子的攤兒上坐了下來,“來碗豆汁。”

“什麽玩意兒?你怎麽只點了一碗。”

“我天天喝,不稀奇。”

等豆汁上來了,我就開始形容,“這豆汁你別看它賣相一般,其實特好吃,很甜,很鮮,比牛奶好喝多了。這可是北京著名小吃,流傳下來好多年了,來北京烤鴨可以不吃,但是這豆汁不嘗保準你終生後悔!”

姜鵬高興道:“這麽牛,還這麽有歷史,看來今天我得一口氣咕咚咕咚痛快地喝完。”

我閉上眼,不想去看姜鵬的表情,只沒過兩秒鐘,就聽到姜鵬嘴巴裏噗的一聲,活像嘴唇在哆嗦,“姜唯,你也太壞了吧,怎麽一股馊水味兒!你這個騙子!”

“哈哈……”

我沒忍住一陣狂笑。

下午我們在裝修得很古色古香的一家酒吧門口坐着,我們看着人來人往,很是惬意。姜鵬不禁感慨道:“要是能在這附近買一處四合院,日子可真夠滋潤的。”

“這邊的酒吧能唱一晚上的歌,你住附近得戴個耳塞睡覺才行。”

“這兒的四合院得上千萬吧。”

“所以昨天你們屋那瘋子倒是說了句明白話,中國女人要房子,美國女人要自由,都挺可怕的。”

我剛想說也不全是這樣的吧,這個瘋子就突然出現在我們的面前,我揉了揉慵懶的眼睛,看着眼前這個收拾得人模狗樣的人,這不是蘇曉鷗是誰?

這家夥不是妖怪那絕對也是神啊,雖然有瘟神轉世的嫌疑,怎麽一說到他他就能如期而至地出現在大家面前,一點也不拖泥帶水,還特準點,每每話音剛落,他就踩着地雷神奇地出現了。

姜鵬有些失态,“哎呀,吓死我了,他怎麽跑我們這兒來了?難道剛才那個拿圍巾包着腦袋的大媽是他扮的,一直在跟蹤我們?”

我佩服姜鵬的想象力,捅了捅蘇曉鷗,“喂,你還挺勵志的嘛,大老遠追過來還能找到我們。”

蘇曉鷗一屁股坐了下來,拿起姜鵬面前的果汁就大口大口地喝起來,姜鵬嘴巴張大着正想說那是我的,但是又怕刺激到狀況不明的蘇曉鷗,語氣變得溫柔起來,像是在哄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你慢慢吃,別嗆着。”

蘇曉鷗估計還想找我發一頓邪火,不過聽了姜鵬的話,整個眼神都變得柔軟了下來,對着姜鵬淺淺笑道:“你真溫柔。”

姜鵬打了個激靈。

我也突然覺得冷了起來。

我跟姜鵬解釋:“不要誤會,他不是瘋子,就是畫漫畫畫得有些脫離現實世界,舉止異于常人,就像……就像動漫裏時而瘋癫時而正常的那種人,就是每集上蹿下跳最帶勁的那種角色。”

“他……那昨天?”

蘇曉鷗對我擺了擺手,“讓我來說好了,昨天那個辛潮啊,因為我以前不給她吃的喝的就記恨我,女孩子嘛心眼小難伺候嘴皮還特別刻薄,我也不跟她計較,可是她一直跟我擡杠,所以你昨天見到的是被一個無知和愛記仇的女子醜化後的我,我絕對正常,要是不正常的話,我怎麽會成為公衆人物,只要掏出你的手機,去百度或者谷歌上搜蘇曉鷗這三個字,保證會出現一大堆的詞條,當然我知道裏面有殺人犯和強奸犯的信息,不過你不要擔心,那個絕對不是我,出現最多的中國第一流氓漫畫家名號的那個大神,就是你眼前這個英俊潇灑的我了,我就是人送漫畫界梁朝偉的蘇曉鷗,你不要太激動,激動會讓你心跳加速,對心髒不好,人要淡定、沉穩和大氣,好吧,我們握個手。”

說完和目瞪口呆的姜鵬使勁握了握手,完了還在姜鵬的手背上狠狠地摸了一下,我看到那個動作果然如蘇曉鷗所說的心髒開始不好,就連氣息也紊亂了,我咳了咳,“蘇曉鷗,你正經點,不要調戲我同學,人家不是背背山,你玩不起。”

姜鵬這才意識到自己處境的危險,趕緊甩開蘇曉鷗的手,沖他尴尬地笑了笑,“你想吃什麽?”

蘇曉鷗眨了眨眼,“昨天是不是元宵節?我還沒吃月餅呢,要不就點月餅吧,不,不,不吃那玩意兒,熱量高又太甜,不如咱們現在去懷柔玩,我逮只野兔烤給你們吃,嫦娥帶着玉兔奔月嘛,我們也時髦一回,吃回兔子過節……”

我和姜鵬面面相觑,姜鵬再也不信蘇曉鷗不是瘋子這句話了,看我的眼神像是在說我是一個絕世大騙子,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騙他。我拍了拍蘇曉鷗的肩膀,“元宵節,應該吃元宵,不是月餅,你昨天晚上趕畫又趕多了吧。”

姜鵬很擔心會出什麽亂子,坐着聊天的時候一直試圖讓蘇曉鷗激動的情緒平息下來,用盡了各種方法,可是蘇曉鷗還是像打了興奮劑一樣絮絮叨叨手舞足蹈,直到傍晚,姜鵬精疲力竭地對我說再見,蘇曉鷗還是一副吃飽了撐着的模樣。

姜鵬上車,搖開車窗跟我揮手,蘇曉鷗以為是跟他說再見,往前一陣小跑,我清楚地看見姜鵬的臉立刻痛苦地扭曲了起來,扭過頭去飛快地搖上了車窗。

車疾駛而去。

蘇曉鷗抹抹臉,走到我跟前來,心情有些低落,看着我,問:“你同學以後還來嗎?”

“不知道。”

“他怎麽長得那麽壯那麽帥呢?”

“你沒看見他嘴巴很大嗎,他的綽號叫大嘴,吃的東西特別多,所以,你趕緊死心啊,要不然吃都吃垮你。”

蘇曉鷗還看着車離去的方向,我見他那樣,有些哭笑不得,拉着他的手,招呼出租車,“走吧,別想了,你的有緣人反正不是他,咱們先回家行嗎?”

他眼神空洞地問我:“那你說,我的有緣人是誰?”

我拍了拍腦門,把他塞進車裏,我坐到副駕駛的座位,“反正不是他,你就先把你的漫畫事業當作你的有緣人吧。好好畫,有的是前途。”

“你最近上網了嗎?”

我有些奇怪,“問這個幹嗎?”

“最近我火了,大家都說我是假流氓真基佬。”

我有些不信,“你?大家沒事說你這個幹嗎,反正你的事漫畫界知道的人又不多。喂,你可別想不開啊,你這樣還不如剛才那個瘋樣兒呢。”

“我管他們怎麽說,我有做同性戀的權利,他們也有罵我的權利,我罵回去不就證明我心虛怕人說嗎,我又不是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我是适應不了成名後的壓力,你說我以後要去菜市場都不敢跟老頭老太太砍價了,名人嘛,都要臉面的。”

出租車司機聽了都忍不住抖動着肩膀笑了起來。

我也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真是白替他操這份心了。

過了一天,姜鵬就發信息說他走了,我祝他一路順風,他發了個“靠,我坐飛機呢!”

結果那天北京果然大風。

飛機晚點。

就連蘇曉鷗的內褲都被風卷到樓下去了,晚上他跑我這兒來哭訴,“那可是我的漫畫迷送我的CK內褲,名牌兒,我都沒舍得穿幾次,是不是遭賊偷了?”

“是賊偷的,你那CK內褲肯定被你屁股撐成特大號,小偷以為是圍脖呢,今天風這麽大他肯定是偷着了就往脖子上一套,擋風了!”

蘇曉鷗氣得在陽臺上詛咒賊。

我不禁佩服他的智商。

這麽一個在生活中純粹的傻子,絕對是我國漫畫界未來的棟梁之才,我只能仰視他的鼻孔,然後自嘆不如,望塵莫及。

蘇曉鷗罵完賊,大搖大擺跑我屋子裏頭來監工,“你的漫畫還要多久才能完稿?金田說你畫得還不錯,出版社那兒也有興趣。”

“哦,我正在想接下來的故事發展,你說女主人公見到初戀男友,發現初戀男友已經娶妻生子了,然後兩個人就此錯過,怎麽樣?”

“你在賣狗血還是在賣漫畫啊,漫畫你整得這麽現實有人買賬嗎?除非你有我犀利的文字和畫工,你想抄襲我是不是?”

我無語地打量着這個同行,“你知不知道抄襲這兩個字對搞原創的人是多大的侮辱?”

“侮辱你那是你的榮幸,我不輕易侮辱人,你見誰去侮辱大街上的一條死狗了?不是見你還有價值嘛,我告訴你适當的侮辱是鞭策你前進的動力,初戀這題材的故事全世界都快嚼爛了,我沒說你抄襲全世界就不錯了,不都是一個傻處女和一個渴望騷動的純情處男的愛情故事嗎,有啥新意?你就寫個好點的結局自己意淫成不成,我告訴你,意淫可是個好東西,當人生不夠如意的時候,你可以讓自己豁達起來。”

“我只是想寫個現實點的。”

“不要解釋,你的解釋只會讓我看輕你,你知道什麽是現實嗎,小小年紀談現實,我告訴你,你就算混到大媽都未必知道現實是什麽。”

“現實就是,永遠比你想象中要美好,也永遠比你所看到的要醜陋。現實不在這個世界的诠釋裏,而是在各人心中。你漫畫裏的句子,我都會背了。”

蘇曉鷗受用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好粉絲,你真不愧是我的頭號粉絲,我告訴你,如果我從一開始就很現實的話,就不會成為今天這樣一個名人了,我只會是我們村裏的一個村草罷了,找個女人生個崽,牽個奶牛擠擠奶。你知道為什麽那麽多平凡人嗎,那是因為他們從一開始就自認為看清了現實,當然了,平凡不是因為甘願平凡,而是從一開始就選擇走大衆口中正确的那條路,而不是屬于自己的路。”

說實話,我對蘇曉鷗刮目相看了。雖然,內心還保留着對他瘋起來時的戒備。

蘇曉鷗是個漫畫天才,他活在了自己夢想的世界裏,身體力行,比任何人都徹底。這就是他即使有那麽多缺點,卻依然讓人不得不嘆服的原因。

我自認我有夢想,但終究是個平凡人,遠沒有蘇曉鷗那樣毫無顧忌大闊步地向着夢想前進,他的路上仿佛沒有路障,就連自己這個最大的敵人,他都早早打敗了。

“你好好想想吧,悲劇還是喜劇,狗血還是溫情,你自己把握吧,不過我提醒你一句,最後是出版社說了算。要不然你的書就是出了,也只能給出版社的編輯們做草紙。”

“名字叫什麽,确定了嗎?”

“叫《雪地裏的腳印》。”

蘇曉鷗差點沒站穩,誇張地扶住牆,“你說啥?你确定你是在畫初戀?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畫的是深山老林裏的大腳怪呢!”

“我确定了。這……畢竟是我自己想寫的故事。”

蘇曉鷗見我眼睛很篤定地看着他,也沒再說什麽,摸摸鼻子,“那你把前面的給我看看,我好給你提提意見。”

我見他臉上已經浮現出認真的表情,心裏一陣欣喜,還好,有這麽一個超級專業人士把關。

蘇曉鷗看了将近一個鐘頭,回頭看着我,眼睛裏閃爍着專業的光芒,“是挺不錯,快結局了,你自己掂量好結局怎麽弄,依我看,問題不大。”

“你這口吻,怎麽跟金田一樣?”

“什麽我跟金田一樣,金田是我的粉絲,是我的小跟班,是他學我的好不好?”

接下來長達一個月的時間,我除了工作,就是到處掐時間想漫畫結尾的內容,為此我還問了辛潮還有公司同事的意見,就連辛潮爸媽都動員起來,替我出主意。

我覺得我真是失敗,寫個結局都搖擺不定,哪裏有蘇曉鷗一指定乾坤的本事,蘇曉鷗見我苦惱,也沒少在家裏耍寶,逗我樂,他最近确實是火得一塌糊塗,人果然是不管身處哪個圈,有了緋聞才會有關注,這是不變的真理,因為蘇曉鷗風格犀利加上是個男同的現實,讓他去年出的新作品《我眼裏的新世界》賣到缺貨,就連樓下公司的幾個小姑娘多方得知我和蘇曉鷗認識,都跑上來拜托我讓蘇曉鷗給她們簽名,有一次一個長得很可愛的小姑娘竟然甩給我一條丁字褲,讓我帶回去給蘇曉鷗簽。我一邊慨嘆人不可貌相,一邊仰視蘇曉鷗越發輕狂的臉。辛潮心裏極度不平衡,一看到有人找上門來說要拜托我搞簽名,她就氣得跟得了狂躁症似的在電腦前猛抓頭發,不知道的人以為她被騙財又騙色,在她背後嘀嘀咕咕的,還讓我帶話給她讓她年紀輕輕凡事看開點。

“這年頭搞基的漫畫家都這麽受人歡迎,老天爺也太不開眼了。”

我安慰道:“蘇曉鷗出名了你應該高興啊,他有名氣又發財了,以後說不定就大方起來呢,到時候果汁給你喝新鮮的,命好點的話也許還能嘗到他請吃的烤鴨呢,你不要太悲觀了。多往好處想想。”

“誰要喝他的果汁,你不提還好一提我就直犯惡心,他簡直是摧毀了我愛喝果汁的習慣,我現在一看到果汁就有心理陰影,還烤鴨呢,我看他最多讓咱們吃烤鴨屁股!”

抱怨歸抱怨,辛潮心想自己也改變不了什麽,誰叫命運總是讓小人得志呢,于是只能隐忍着,不過在看到蘇曉鷗得意的笑臉時,她還是抑制不住目露兇光,牙齒緊咬。

林珍珍在MSN上也給我出主意,“我看結局你還是別讓男女主角在一起吧,初戀不都是沒有結果的嘛。或者你添幾個情節,比如男主角的爸爸和女主角的媽媽有婚外情,生下了一個私生子,可是紙包不住火,最終被男主角發現,男主角不得不揮刀斬情絲,忍痛和女主角訣別。你說,這樣巧妙的安排和人物複雜的關系設計不就挺好的嗎?”

我的頭差點直接砸到屏幕上去,“林珍珍,你到底經歷了什麽樣的彪悍人生,連這種變态的情節都能想得出來?”

我覺得找林珍珍這個鬼丫頭簡直就是自尋死路,于是只好自己做決定。

就這樣到了4月初,我的漫畫才完稿。

結局是金田代表出版社給拍板的,辛潮得知我的結局是半吊子,既猜不到男女主角在一起,也看不出來男女主角從此天各一方,氣得直拍桌子,“我說小唯啊,虧我以為自己了解你,沒想到你也是這種陰人啊,玩捉迷藏是吧,整一本書還不把故事講利索了,雖然你沒做作家的天賦,但是你會畫呀,你最後整個他們倆小嘴兒親上了,再來上一句人人會寫的話‘他們最後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不就完事了嗎,你是不是還想為出第二部狗血劇情埋伏筆啊?現在小孩兒攢點零用錢容易嗎,全被你們這些人給騙走了,掏空了,想想就可憐!”

蘇曉鷗在一邊陰陽怪氣道,“我們掏空了?你是不是還想說我啊,我告訴你,我們跟那個45度仰望天空的人比起來算是仁慈的了,起碼我們不嬌喘地裝小資教壞小孩子愛慕虛榮,買了書完了看了人博客照片還跟老爸老媽嚷着要個愛馬仕的筆記本LV的手提包。就說我吧,我是農民的孩子,我從小就懂得勤儉節約的道理,一個子兒掰兩個花,就算以後我360度仰望天空紅遍全宇宙,我也會堅持這個習慣,把省下來的錢捐給小孩子們去上學,當然我要親自交到他們的手上,我這是犧牲小我,成全世界。”

“你真偉大啊,你簡直是我們地球人的救星。我代表我們地球人問候你一聲,你什麽時候滾回自己的星球去?還有,你知道你剛才侮辱了我們地球上農民這個最淳樸的稱號了嗎?!”

這兩人說着說着又要幹起架來,多年經驗,我的勸說猶如毛毛雨灑入奔流洶湧的大海,于是我決定一如往常坐在沙發上,打開了電視,看着國産動畫片。

正在鬧哄哄一片的時候,我接到了一個電話,是姜鵬的,“喂,你是不是在菜市場啊,大媽罵人的聲音也太大了吧!”

我塞住一邊耳朵,挪到沙發的角落處,“不是,我跟家呢,倆瘋子又吵架了。”

姜鵬嘆了口氣,那嘆氣聲飽含了對我生存環境痛苦的哀悼和無能為力,只關心道:“你沒事吧?他們沒跟你吵架吧?”

“哦,他們是因為我吵架的,不過我沒事,我正在看小神龍動畫片呢,剛好,電視機的音量還算争氣,沒被他們給比下去。”

“……”

電話那頭姜鵬無語了很久,估計是在思索我如何做到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不過我還沒臭美多久,姜鵬又嘆了口氣,“算了,看來我今天打的不是時候。待會兒再打吧。”

“喂,你有什麽話,就趕緊說,我最受不了話說到一半的人了!”

“那……好吧。但是,你能不能去房間接電話,我實在受不了,你旁邊太吵了。”

我拿起手機直奔房間,姜鵬像是得了強迫症一樣在電話裏絮絮叨叨,“在房間裏了嗎,我怎麽還聽見他們的吵架聲啊……再往裏走,再往裏走走……天哪,怎麽還有……”

“哎呀,已經很小聲了,不影響通話,你有話趕緊說,要不然他們待會兒覺得客廳沒了觀衆跑我屋子裏來吵那我就沒地兒躲啦!”

“那……我跟你說,你別生氣……不是,別把我想得太壞,我當年也是情勢所逼,大家都說是我送的,我就……”

“什麽玩意兒,陳年舊事就別說了,沒勁。”

姜鵬卻像是不吐不快,“這事憋我心裏太久太難受了,上次就想跟你講的,玩得給忘了,現在趁我想說,我就告訴你吧,那個,小雛菊發夾不是我送的,真不是,我發誓!”

“什麽?”

“我說小雛菊發夾,就擱你抽屜裏的那個發夾不是我送的,你反正也不喜歡我,就別為這事怪我當年說謊啊。”

說完啪的一聲就挂了。

我心裏一陣發虛,一屁股坐到了床上,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麽……

一下覺得自己心裏堵住了,又空着了,甚至覺得心頭有種東西搖搖欲墜。

這種感覺,我曾有過……

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可又是琢磨不透。

上班午休的時候,我和辛潮吃着牛肉飯,辛潮見我像是有什麽心事,在我眼前晃了晃手,“瞎想什麽呢?怎麽這麽魂不守舍?”

我撥動着筷子,食之無味,“辛潮……我跟你講過小雛菊發夾的事情嗎?”

“沒啊,什麽小雛菊發夾?”

我抿了抿嘴唇,“高三下學期,我5月過生日嘛,收到的一份生日禮物,那會兒要高考了,我中午就沒回家吃飯,在教師食堂吃的,吃完了還跟同學在宿舍樓那邊玩了一會兒才回的教室,那會兒班裏已經來了一大部分人了,大家都在用功讀書,因為下午有模拟考試,我想去抽屜裏拿數學課本的,結果一拉開抽屜就看見了那個深綠色的禮盒,包裝得很精致,還用一條淺綠色的綢帶打着結,我打開一看,竟然是小雛菊的發夾,說實話我當時看着那個發夾,心裏暖洋洋的,又很感動,可是我翻了整個盒子都沒發現一張紙條,我不知道這個生日禮物是誰送的,于是,我就問了很多同學,最早來的同學她的座位在最後面,她說她沒見過誰往我抽屜裏放東西……”

辛潮嚼着飯,聚精會神地聽着,聽到這裏她反問:“那家夥會不會就在打瞌睡哦?”

“我也不清楚,後來林珍珍她們知道了,因為那會兒大家都知道姜鵬給我寫情書的事情,林珍珍就跑去問姜鵬,結果姜鵬說是他送的。”

辛潮急切道:“是不是當時就覺得心情一落千丈了?”

我笑了笑,“倒是沒有這個感覺,就是覺得,那個發夾确實很精致很漂亮,可是我沒辦法戴,因為我拒絕了姜鵬好幾次了。”

“你對他還真是一點感覺都沒有啊,估計全部給了某個人了,哼哼!”

“你幹嗎陰陽怪氣的啊?”

辛潮實話實說:“也許感情的事情真的是來不得半點勉強吧,雖然我覺得那個姜鵬未必比江子墨差,你想想江子墨的個性,很多女生都會望而卻步,智商高又不能當飯吃,而且我聽說智商超過140的人就已經跟常人不太一樣了,智商180那個段位的,我只能說,已經不是我們這些腦子的人能揣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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