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站在翠月苑出租房的門口,邵薇編排好說辭,開始敲門,結果敲了一會兒,都沒人來開門。

“裏面怎麽回事,怎麽沒人開門?”邵薇忍不住又敲了兩聲,“趙恒,趙恒,你在嗎?”

喊了趙恒的名字,才有人來開門,只穿一條短褲的趙恒站在門口,一臉驚愕。

“江小姐,這麽晚了你怎麽來了?”

“我家的鑰匙掉了,來你這裏借宿一晚。”邵薇二話不說就擠了進去。

“但是我家只有一張床……”趙恒目瞪口呆,他覺得自己一定産生了幻覺,像江景雲這樣的美女怎麽可能會願意住到他這種陰森又破敗的小出租屋來呢,現在是不是他在做什麽奇怪的夢。

“這裏不是有沙發嗎,”邵薇掃視室內,走到沙發邊脫下高跟鞋,側躺在沙發上,“沙發也行。”

趙恒還在門口發呆,連門都忘了關。

“關門,小心蚊子進來,”邵薇不忘伸手指揮他,眼睛不忘掃視他結實的肌肉,唇角綻出一抹淺淡的笑容,“身材不錯。”

趙恒窘迫地關上門,手都不知道要朝哪裏擺,“我去穿件T恤。”他跌跌撞撞地去床邊拿了件白色T恤穿上。

那間T恤或許是穿得時間久了,領口都已經泛黃,甚至包邊都開始脫絲,還小了一套,将趙恒的肌肉繃得緊緊的,看上去比剛剛不穿衣服還要更突顯身材。

趙恒坐在離邵薇比較遠的一張椅子上,一臉的困擾,“江小姐,我這裏真的不太适合讓你留宿,附近不遠的地方有一個連鎖酒店,不如你去那裏開一間房,然後……”

“你要和我一起去開房?”邵薇故意曲解他的意思,她舔了舔嘴唇,這個趙恒穿了衣服看不出來,脫了倒真是身材很不錯啊,是她喜歡的類型。

“江小姐!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是說這裏沒有地方可以給你住!”趙恒煩躁地撓了撓腦袋上的亂發,感覺到頭發又有些長了,需要理發了,最近理發店漲價到二十一位了,老板說是房租漲了。

真是除了工資不漲什麽都在漲,趙恒撫摸了一下還有點疼的膝蓋,疼痛和焦躁的感受交雜在一起。

“醫生說晚上要換一次藥的,你換了嗎?”邵薇看到趙恒的腿上已經不是一開始醫生包紮的紗布模樣了,而是橫七豎八包紮得非常緊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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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恒看她走過來,坐在那裏一動都不敢動,左右手握在一起顯得非常緊張,他連連點頭,表示自己已經換過藥了。

“你這包紮得不對,不能包這麽緊,傷口都不能透氣了,紗布在哪裏,我給你重新包一下。”邵薇站在離他一米遠的地方,眼神堅定地望向趙恒,她腦子轉得飛快,如果趙恒拒絕的話,她該如何說服他,都已經想好了。

“那,那就麻煩你了。”趙恒別看臉,他現在真是慶幸自己曬得這麽黑,要不然臉該紅得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他覺得江小姐大晚上的跑來自己這簡陋的出租屋,簡直就像是奇幻故事裏才有的情節,莫非這不是江小姐,而是什麽動物變幻來報恩的。

“可能有點痛,你忍一下。”

江父是醫生,江景雲小時候有時會去大學還有醫院去找父親,經常有護士小姐姐陪她玩,對于這些包紮相關的畫面也見過不少。

邵薇從斑駁掉漆的床頭櫃抽屜裏,拿出一個紮緊口的塑料袋,從裏面取出三角巾紗布、碘伏、膠布、酒精棉等等。

膝蓋部位的包紮方法和別的地方不同,需要采用三角巾包紮法。

剛剛趙恒自己包紮的時候,就是簡單地将三角巾交叉紮了兩個死結,傷口捂得太緊,無法呼吸,現在幾乎都黏在了腿上。

“有一點疼,你忍一忍。”邵薇用酒精棉微微濕潤三角巾,才勉強将包紮錯誤滿是血污的三角巾給慢慢揭下來。

趙恒嘴唇疼得都開始發白了,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但是他一次也沒有呼痛。

邵薇又輕柔地用棉球給他塗上碘伏清理傷口,然後将三角巾折疊成适當寬度的帶狀,并将其中較寬的中段斜放于傷口上,随後将兩端分別壓住,三角巾的上下邊緣呈不緊繃的狀态,包裹住膝蓋一周,然後打上結。

“可以了。這一個星期,等待傷口愈合的過程可能都會比較難熬,現在天氣熱,每天都要換,要不然可能會發炎。那麽就這樣,我每天過來一次,幫你換紗布。”邵薇自說自話地也不等趙恒表達意見,就自己決定了。

“不用了,我沒事,剛剛看你做了一遍,我已經學會了。”趙恒連聲拒絕,他還是覺得現在這種情況有些太匪夷所思了。剛剛江小姐靠她那麽近,他的心跳加快,快得幾乎覺得自己會心髒驟停了。

她溫熱的呼吸幾乎讓他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他悄悄地擰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疼得龇牙咧嘴,才确定這是現實,不是在做夢。

是因為自己救過她嗎,那時候他也只是叫了救護車,墊付了一點錢而已。

趙恒忍不住捂住發熱的臉,透過指縫去看邵薇,線條纖細唯美如畫的側臉,濃密彎翹的長睫,日光燈将她的側臉染上一層銀白色的光暈,美得讓人無法直視。

“學會了,真的學會了?”邵薇硬是擠過去坐了另半邊的椅子,肩膀靠在趙恒的肩膀旁邊,那雙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明明是帶着笑的弧度,卻讓趙恒感覺到一種凜然的氣氛。

是不是自己的拒絕讓她不高興了,長期從事服務業的趙恒對于別人的情緒變化非常的敏感。

“那,那就拜托你了!”在頭腦反應過來之前,他的嘴巴就先回應了,說完之後他馬上就捂住了嘴。

“那明天我下班的時候再過來。”邵薇肯定是不喜歡來這麽個小破屋子,她倒是想讓趙恒搬到她的公寓去,不過也只能想想罷了。

連她包紮傷口都會覺得不好意思拒絕的趙恒,根本不可能同意和沒有任何親密關系的她搬到一起去。

邵薇也思考過不少方法,最後她覺得完成任務最快速的就是和趙恒成為情侶,這樣無論何時親近,接觸說話什麽的都會變得理所當然。

“那個,江小姐,你來睡床,你是女孩子,怎麽能讓你睡沙發。”趙恒估摸邵薇今晚是不會走了,想要走到床邊把床鋪整理一下。

“不用了,我就睡沙發,你還受傷呢,沙發太短了,你腿不好放。”邵薇拒絕了趙恒的提議。

破舊的布藝沙發确實太短,趙恒将近一米八五的身高,膝蓋還受了傷,睡在這上面無疑會讓他的傷勢加重。

“那你還是,去快捷酒店,這裏實在是……”趙恒還是覺得讓江小姐一個女孩睡這種破舊的沙發有點過分了,她又不肯睡床,床是很小的單人床,睡兩個人也根本不現實。

“這麽晚了,我長得這麽美,你放心讓我一個人出去?”邵薇似笑非笑,那張美得過分的臉在燈光下半明半滅。

是啊,她長得這麽美,萬一在外面遇到壞人怎麽辦,如果他的腿沒有受傷對付壞人肯定沒問題,但是現在沒有辦法。趙恒的眉頭幾乎皺成疙瘩,最終拗不過邵薇,只得同意讓她睡沙發。

“可以不關燈嗎,我怕黑。”邵薇唯一提出了這個要求。

“嗯,我這裏有一個小夜燈,你看行不行。”趙恒從床頭櫃的抽屜裏翻出一個led小夜燈。

這是他某天給夜市一個雜貨攤老板送外賣,聊了兩句說他的出租屋沒有窗戶,電燈的開關只有一處,黑洞洞的上廁所不方便,對方送給他的。

小夜燈夜裏就一直開着,至少走路的時候不至于什麽都看不見。

邵薇點點頭,沒有窗戶完全黑暗的情況她實在無法習慣,有小夜燈那一點光亮就夠了。

晚上,兩人都輾轉難眠,邵薇尤甚。那沙發不知趙恒從哪撿來的,有一小塊地方塌陷下去,腳放上去就像是要掉下去似的。而且沙發還很窄,一翻身就會滾到地上,邵薇還從來沒有睡過這麽難受的地方。

睡床的趙恒倒是睡得特別踏實,一動也不動,邵薇真是羨慕他,受傷了還能有這麽優質的睡眠。

她長嘆了一口子,一切都是為了工作,為了工作!想想你那些被分配到什麽末世還有鳥不拉屎的荒野去的同事們!

這麽一想之後,邵薇馬上就心理平衡了,又硬又難受的沙發似乎也不那麽難熬了,至少這裏沒有可怕的野獸毒蟲也沒有喪屍什麽的,宿主長得美還有能力,真不算是特別艱難的工作。

就這麽模模糊糊地胡思亂想,邵薇竟然也睡着了。

睡在床上的趙恒則許久未動,這只是一個單間,床離沙發也不遠,邵薇稍微一動,他都能聽到動靜。

那麽他動的話,對方肯定也會感受到,趙恒這樣一想,就盡量控制住自己不要翻身,免得有響動,影響江小姐睡覺。

直到邵薇平穩的呼吸聲響起,不再輾轉翻身的時候,趙恒才松了一口氣,換了好幾次姿勢。

借着小夜燈的微弱光線,他凝望斑駁帶着水痕的天花板,有圓形的有點狀的水痕,更多的是奇形怪狀根本說不出形狀的痕跡,他甚至還看到一只即使夜晚也一只忙碌織網的蜘蛛。

如果今天沒有受傷,那麽現在他也會像那只蜘蛛一樣,深夜也仍然在外奔波。

但是比起蜘蛛,他覺得自己更像是那些沒有去處的小蟲,蜘蛛有它自己的網,他卻什麽都沒有。

那只蜘蛛忙忙碌碌地奔波了一陣子之後,又停了下來,栖息在網中休息。

趙恒的心裏仍然無法徹底平靜下來。

躺在沙發上的江小姐,就如同天然發光體一樣,讓人無法忽視她的存在。

又像是一塊美味的甜點,散發無法抗拒的香氣。

她為什麽要來他這裏呢,明明外面那麽多的快捷酒店,二十四小時不關門,随便去找個地方先住上一晚,完全沒有任何的問題。

他是不是可以有那麽一點點,那麽一點點的非分之想,說不定江小姐是對他有點好感,非常信任他,所以才過來這裏的。

不可能。

江小姐有一個深愛的男友,愛到甚至願意為之自殺,怎麽可能就那麽輕易将好感轉換到他的身上,自己這樣想真是太可笑又太自不量力了。江小姐是不可能看上像他這樣的人的。

嘩啦……

什麽聲音?

趙恒豎起耳朵,門外似乎有水潑過來的聲音。他又細細聽了兩分鐘。

糟糕,下雨了!

趙恒蹒跚着找出臉盆還有兩個小桶,這個房子裏有兩三處地方漏水。前兩天他就告訴房東了,但是房東一直沒有讓人來修補。

還好,沙發那邊沒有……

趙恒剛這麽慶幸,下一刻,沙發的上方就有水滴落下,打在了邵薇的臉側。

怎麽回事,今天怎麽這裏也漏水了!

江小姐好不容易才睡着的,不能把她吵醒。

趙恒拿了一塊大毛巾,擋在脖頸和後腦勺的部位,拽了旁邊的椅子,坐在了沙發的旁邊,他用兩只手撐開在邵薇的上方,擋住漏水的地方,避免水滴落在邵薇的臉上。

從梁上漏下的雨滴,一點一點地打濕了趙恒脖頸處的毛巾。

趙恒的心從來都沒有如此寧靜過。

邵薇呼吸平穩,安然睡去,那美得驚心動魄的眼睛被遮起,似乎就像是絢麗的蝶暫時合上了翅膀,将那存在感太過的美麗掩藏,留下的只有那陶醉人心的溫潤輪廓。

凝望那安靜美好的睡顏,就似乎足以讓他把曾經生活中一切的苦難和煩惱都忘卻了。

他覺得此時此刻就像是永恒,他永遠也不會忘記這一夜。

脖頸處涼飕飕的,挂在那裏的毛巾已經逐漸濕透了,水順着脖頸的曲線慢慢向下,把衣服打濕了,緊貼在身上,難受極了。

第一次有女孩願意來他這破舊的出租屋,而且她是這樣的美麗,讓她睡在這張沙發上,都像是對她的亵渎。

如果讓她在睡覺的時候,因為淋雨被驚醒,那就太糟糕了。

自己這一點難受不算什麽。

毛巾已經完全浸透了,趙恒換下毛巾,又将一邊的運動服圍在脖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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