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邵薇垂下眼簾, 等待對面的人說話。希望不要是她想的那樣。

“雖然有些冒昧，不過, ”趙恒的聲音帶着些緊張的意味，“你願意嫁給我嗎？”

邵薇伸出手，将那半杯透明澄澈的果酒拿起, 酒液在杯中晃蕩, 她的唇角溢出一絲笑容, 怎麽看都不像是愉快的模樣。

“知道冒昧, 為什麽要要說下去？嗯？”邵薇回想起白天富嬸那邊看過的報告, “你是覺得我一定會答應嗎？你哪裏來的自信？”

如果直接答應趙恒的求婚, 等到日後他自己發現小雨不是他的, 也挺有趣的。只是太麻煩了, 善後會比較麻煩。

“我沒有……”趙恒拿起戒指的手放下，他皺起眉辯解，聲音有些無力。

“你肯定調查過我的事情, 貧窮、孤女、單身媽媽、販賣子宮賺取學費, 你覺得像我這樣的女人，根本不需要去費力建立什麽感情，直接娶回來當做孩子的保姆，順便還能打發家裏人不斷地盤問，你是這樣想的。”

無論是作為林佳月還是作為邵薇，她都覺得自己被冒犯了。只不過見過幾次面，幫過忙，認識不超過三個月的人, 彼此幾乎完全不了解，就要向她求婚，心裏肯定篤定對方會答應。

“即使你不答應，我也不會勉強你的！”趙恒将戒指放在桌上，合上蓋子。

邵薇将那杯微酸的果酒喝完，實在算不上多美味。

“如果只是因為小雨是你的孩子，所以你才向我求婚的話，那對我是一種侮辱，對你自己也一樣。”邵薇放下酒杯，酸澀的檸檬香氣，和隐隐約約的百香果氣味融合在一起，在她說話的時候，模模糊糊飄散出來。

趙恒垂下頭，半晌才低低地說了一句，“……沒有……不是因為小雨。”

而此時邵薇已經站起身，朝門外走去。趙恒并沒有追出來。

站在路邊，晚風微涼。邵薇長舒一口氣，剛剛應該把小雨不是他孩子的事情說出來，看看趙恒的反應來着。

路邊一輛出租車開過來，在邵薇面前停下，顯然他是認為邵薇此時站在路邊是在等車。

不搭出租車的話，也不可能搭趙恒的車回去，尤其在這種氣氛尴尬的情況之下。

邵薇拉開出租車的門，“到福潤公寓。”

一路上司機都沒有說話，邵薇則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等到她發現四周的路都不對勁的時候，已經十分鐘過去了。

“喂，這裏是什麽地方？這不是去福潤公寓的路。”邵薇覺察不對，去拽旁邊的門，發現門根本拉不開。

司機戴着口罩，一言不發。

邵薇意識到自己逃不掉，就開始思考對策。

對方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言語調戲，明顯不是因為突然色心大起，沖動行事，而是預謀好的行動。她慢慢從包裏掏出一支迷你注射器，放進鞋子裏。

車一直向前開，走的路是邵薇不認識的路。

直到最後停下的時候，邵薇才覺察這裏，似乎看上去很眼熟。

巨大的院子，滿是枯草，院牆上有虬結在一起的鐵絲網。

是照片上的地方。

想要綁架她的人，是劉宇洋。

司機從前面下來之前，拿出一支噴霧，沖後座那邊噴。

邵薇覺察到噴霧，想要屏氣凝神，但仍然失敗，她覺得眼前逐漸模糊，此時車門從旁邊打開。

注射器還在鞋子裏，今天穿了半高跟鞋，希望不要掉出來。邵薇腦中一片混沌。

等到邵薇醒來的時候，她覺得頭痛欲裂，強忍住這種疼痛，眼前是暗黃的燈光，脖頸處像是有什麽東西卡住，非常不舒服。

她四下觀察，發現這裏是一個沒有窗戶的房子，頂部低矮，挂着一個古早時候使用的白熾燈，昏黃的光正是那個燈發出的。

而她脖頸處則挂着一個粗粗的鎖鏈樣東西，冰冷堅硬，她微微一動頭部，就聽到嘩啦嘩啦的鎖鏈響聲。

她的脖子被鎖鏈鎖住，而鎖鏈的另一頭連在釘入牆上的碩大釘子，她扯了兩下就知道，那不是自己的力氣能扯動的。

房間不大，但鎖鏈非常短，僅僅夠她勉強站起來的長度，想要踱步，都根本不可能。

而在她的對面，還躺着另外一個人，面部朝下趴着，看不清楚臉，但根據身材，大約也是一個女人。

邵薇無法走過去，只得低聲呼喚：“喂，喂！”

趴着的那個人聽到聲音，動了動，像是慢鏡頭似的，緩緩爬起來，頭發遮蓋住她的整張臉，她靠在土牆上，繼續慢鏡頭似的撥開頭發。

“錢姐？”邵薇從那髒兮兮的臉上捕捉到熟悉的輪廓。

赫然是于美生那失蹤的閨蜜錢曉玲，此時她滿臉黑泥，形容邋遢，根本沒有平時高高在上養尊處優的模樣。

“林畫家……”連她說話的聲音都像是嘴裏含了一包沙子，“你怎麽也……”

“我曾經去你的美容院找過你，但是你不在，原來竟然是被……劉宇洋抓起來了？”邵薇腳底下還能感覺到注射器的存在，看來鞋沒有掉，東西也還在。

錢曉玲有氣無力地嗯了兩聲，又垂下頭，呼呼喘氣。像是說兩句話就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

真是，色字頭上一把刀。錢曉玲包養小鮮肉成了習慣，這次又想像以往那樣贊助有為青年藝術家，結果碰到毒蛇，被反咬一口。

周圍一陣一陣的腐臭味傳過來。

什麽味道？邵薇繼續四處張望，在另一邊的牆角，地上癱倒着四五只動物，看上去像是貓狗的模樣，但是離得太遠，根本看不清楚。

邵薇試着召喚那些阿貓阿狗，結果仍然一片寂靜。

“別叫了，都死了……”錢曉玲啞着嗓子吐出幾個字。

“是被殺死的？”邵薇開始覺察到自己将會和貓狗有着同樣的命運。

錢曉玲有氣無力地搖搖頭，“……餓死的。”

“……”難怪錢曉玲看上去一副羸弱的模樣，看上去像是餓了好幾天的模樣，“他為什麽要抓我們？”

錢曉玲皺着眉，一副想說又說不出的模樣，“太長了。”說起來太長了，她沒有力氣說。

邵薇也沒有為難她，沒有東西吃的話，光是生理機能就無法保持，還要說話的話，确實非常累。

她只希望趙恒能及時發覺她的失蹤。晚上沒回去的話，富嬸應該會發現，富嬸肯定會告訴趙恒，到時候趙恒和警方聯系，應該能找到劉宇洋的這棟郊區房子。

為了保持體力，邵薇半躺下來，這裏雖然沒有窗戶，但不知道從哪裏有陣陣風竄過，吹得人渾身冰冷。

不知過了多久，吱嘎的聲音從門的方向傳過來，然後是鎖鏈被打開喀拉喀拉的響聲。

有人進來了。

是劉宇洋。

他穿一件藍橙撞色的皮夾克，緊身褲，頭發燙了微卷，還戴了副文青風格的黑框眼鏡。看起來比之前土裏土氣的模樣不知強了多少倍。

邵薇起身，靠牆，采取比較省力的方法坐着。

劉宇洋并沒有靠她太近，而是在幾乎五米外的地方就停下腳步。

“你好像很疑惑為什麽會在這裏？”劉宇洋笑笑，“其實我本來不想抓你的，我想要的是小雨。”

果然是這個變态想要抓小雨，但是他為什麽要抓小雨，他到底想要做什麽。

然而對面的男人并沒有打算說出自己的意圖，他露出惡意的笑容：“我是不會告訴你們的，說不定死之前，你們會知道為什麽。”

都死了，還能知道為什麽。希望小雨在趙恒的保護下，不要受到什麽傷害。如果像錢曉玲那樣，一直被困着這裏，不給吃喝，那她很快就會衰弱下去，根本無力和這個變态抗衡。

需要找到這家夥的弱點，讓他無法忍耐地想要靠近她才行。他為什麽要抓小雨，秦楓的女兒說不定也是在他這裏。

他為什麽對小孩如此的執着，是因為戀~童，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邵薇猛地想起，趙恒說過的，劉宇洋父母全部失蹤的事情。

他父母失蹤是遇到什麽事情了，而且肯定是和劉宇洋有關。

一個人在成長期間，尤其是孩童期間，父母的存在至關重要，會對孩子産生巨大的影響。

劉宇洋會變成這副模樣，會不會和他的父母有什麽關系。

“不知道你爸媽會是什麽模樣，能養出像你這樣的孩子，他們想必會很後悔，沒有在出生之前就直接把你人道毀滅。”邵薇擺出鄙夷的神情，擡起頭，半眯起眼睛，唇角上揚，露出沒有半分愉悅的譏诮笑容。

原本還在遠處的劉宇洋果然又走近兩步，他仿佛瞬間被點燃一般，穿黑色皮鞋的腳在粗糙的地面摩擦，發出可怕聲響。

“我的父母？”劉宇洋的牙齒上下咬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他走到邵薇的面前，表情不知道是哭還是笑，極為扭曲，“他們怎麽可能是我的父母？如果真能找到我的父母，我倒是不介意讓他們常常我受到的痛苦。”

什麽意思，難道他的父母不是親生的，他是被領養的，邵薇皺眉。

“你好像忘記我了，林姐姐，我可記得你，你可真是厲害，裝成啞巴，就逃脫領養了……”劉宇洋伸手撫摸邵薇的頭發，“我就沒那麽好運了。”他撫摸的力度漸漸改為揪住邵薇的頭發。

領養？難道他也是孤兒……無論如何，距離已經夠了！

邵薇的右手在一邊細微動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揚起手中的注射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