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大早,顧遠之便被母親帶着人從床上拽起來,問起緣由,卻是姜瑜遣人來傳他進宮。

顧遠之摸不清這位暴戾反派皇帝到底是個什麽意思,只得趕忙從床上爬起來收拾自己,又挑選起合适的衣袍來,以免觸了姜瑜的黴頭。

“皇上打小不愛豔色,你還是穿這件好。”母親從丫鬟手裏接過一件群青旋葵紋圓領袍,提起來自愛顧遠之身上比上一比,點點頭将衣服塞給他。

知道母親的眼光一向不錯,且又是頗為了解姜瑜的人,顧遠之不疑有他,直接穿上圓領袍,又蹬了一雙不大顯眼的靴子,以免姜瑜瞧了太晃眼不舒服。

“皇上小時候是什麽模樣你也清楚,我想他該是幾番變故方才成了今日模樣。你若是能與他如往日般做個交心好友最好,若不能,自是保住自己更為要緊。”母親為他理了理衣袍,多叮囑了幾句。

顧遠之自然是連連應是,只是他覺得在姜瑜面前自己那點臉面該是沒什麽用處的,真要說也該是看在母親的面子。

“若真有什麽事,母親豁出這張老臉,也會想辦法保住……咳咳咳!”母親話都沒說完,便急急咳了起來,瞧得顧遠之心中一緊,連忙上前去扶着她坐下,又從丫鬟手中接過水來遞給她。

“母親可莫要過分勞累,左右兒子也長大了,您在家裏享享清福就是了。至于皇上那兒,兒子自有辦法,母親不必憂心。”顧遠之總得說點讓母親放心的話,而母親聽了臉上也是露出幾分欣慰。

只是不知想到什麽,母親又咳了兩聲,說:“你如今十五歲了,也是時候相看相看哪家姑娘,先将婚事定下來……”

“哎呀,母親。這還沒個一官半職在身,哪有什麽姑娘想跟咱家結親。何況日後若是考中了,可還要贊畫邊境去的,都不知道要去多久呢。”顧遠之連忙攔住母親的話頭,說了這話後看了一眼等在外邊的小厮,那小厮會意,嚷嚷起了郭公公還在外邊等着。

母親一聽也催促顧遠之,叫他趕緊先進宮去,莫要叫皇上等久了心中不快。

借着這事逃脫催婚,顧遠之對于進宮一事的恐懼倒也少了幾分,只又整理一番,便到外頭去見郭宇。

郭宇從小便跟在姜瑜身邊,按理來說他與顧遠之和姜瑜三人算是竹馬,但鑒于顧遠之這個角色本查無此人,遂也不知他與自己的感情究竟如何。

只是見了人,顧遠之方才知道自己這個角色在對方眼中不僅感情不錯,甚至算是交心好友。

“也不急,皇上早朝去了,想是沒有那麽快下朝。這幾日言官又追着皇上唠叨,興許你還得登上一會呢。”郭宇看起來有些瘦弱,人也帶了幾分陰柔,卻并非是太監那帶着幾分陰陽怪氣的模樣,而是有幾分華亭女子的味道。

他看見顧遠之便笑得親近,若非顧遠之知道自己這個角色只是在所有人印象裏刻下了一個标簽,而每個人都在按照這個标簽與他相處罷了,他都要以為郭宇兒時真的與顧遠之有過十分親近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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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發現還是這四年裏顧遠之慢慢摸索出來的,剛來的時候他也以為自己占了大家對原主的多少好,但後來卻發現其實他們對原主只有一個标簽的印象,至于過往經歷卻是什麽都沒有的。

而且,原主的長相與身上的舊傷也與顧遠之穿書前一模一樣,就像直接身穿一般。

知道這些之後,顧遠之倒也沒去糾結什麽原主不原主的問題,他只想着避開反派和主角受。如果因為奶兄弟的身份避不開反派,那至少避開主角受。

如今卻似乎二者都避不開,那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還是早一些去的好,多年未見,對皇上也是頗為想念。”顧遠之也朝郭宇笑着,跟着上了前往皇宮的馬車。

宛平縣到皇宮還有一段距離,不過郭宇與顧遠之有着一層竹馬身份,一路聊着天回去,倒是并不無聊。

一進到宮門便被禁軍攔了下來,郭宇也無意太過招搖,只下了馬車掏出腰牌來,又将姜瑜的吩咐一說,禁軍立馬便放了行。

顧遠之沒過去聽禁軍說什麽,他只在轉頭瞬間瞧見一名騎在馬上的高大男子,一襲月白衣袍,面如冠玉,卻并不瘦削。男子回頭之時剛好與顧遠之對上視線,一雙如星般的眼睛帶着幾分淩厲,瞧着就不是好相與的角色。

能在這兒騎馬,想是什麽勳貴子弟,顧遠之倒也沒多看,剛好郭宇那邊交代清楚,二人便徑直入了宮。

只是顧遠之一直能感覺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背上,一直等到進了徹底進了宮門,那被凝視着的怪異感覺方才消失。

顧遠之不知方才那人是誰,他這個時候也無心去管這些小事。

因為,姜瑜已經下朝了。

“瞧着大臣們都出來了,想皇上也該去禦書房了。雖說外邊傳言如此,但你也無需緊張,皇上定還是念着與你的情誼,不會對你怎麽樣的。”郭宇臨近禦書房的時候還囑咐了幾句,方才将人帶到禦書房外。

本是郭宇要先進去通報,可外邊守着的小太監說皇上早吩咐了,若顧遠之來了直接進去就是了。

朝中可從沒有誰有如此殊榮,可這樣能直接出入禦書房的話卻讓顧遠之心中更加忐忑。

他知道姜瑜不是好對付的人,即便在對方心中打上一個奶兄弟的标簽,但皇室中人連親兄弟都殺,何況是奶兄弟。

更別說顧遠之早知道姜瑜是個暴戾反派,心中更是多了幾分恐懼。

“既如此,那你就進去吧。”郭宇本想進去先瞧瞧今日姜瑜心情如何,沒想姜瑜卻只讓顧遠之直接進去,還不叫旁人打擾。

他也沒辦法,只能轉頭又拉着顧遠之安慰兩句,方才将人放了進去。

“郭伴兒對你倒是關心,竟是在外頭磨蹭了這般久。”

一進禦書房,顧遠之還沒一撩袍子跪下來請安,便聽見姜瑜涼涼地說了這話。

顧遠之先跪下來請安,略一思襯,還是沒敢拿奶兄弟這個身份出來說事,只中規中矩地答道:“郭公公與草民乃舊識,許久不見方才多說了兩句。”

“你跟郭伴兒是舊識,跟朕就不是舊識了?”姜瑜的聲音依舊帶着幾分冷意,讓顧遠之渾身一顫。

可之後的話卻叫顧遠之有些摸不着頭腦,他聽見姜瑜說:“擡起頭來。”

顧遠之:?選秀呢

但顧遠之也不可能在姜瑜的地盤違抗姜瑜的命令,他只能微微擡起頭,眼睛卻只盯着地上看,沒敢與姜瑜對視。

“遠之,你這是不想看見朕嗎?”姜瑜的聲音帶上幾分笑意,卻讓顧遠之有些不寒而栗。

“絕無此事。草民只是不敢只是天顏,并無冒犯之意,還清皇上恕罪。”顧遠之有些發抖,但還是試探着擡眼去看姜瑜。

這一看,顧遠之直接撞入一雙帶着笑意的淺棕色眼眸內,一時有些恍惚。

沒敢細看對方容貌,顧遠之又低下頭去。

随後,他聽見頭頂傳來一聲嘆息。

姜瑜親自過來将他扶起來,低下頭與他對視着,一雙淺棕色的眼眸滿是笑意,可顧遠之卻感覺不到什麽真實的笑意。

總感覺滿是冷意,讓人恐懼。

“想是外邊的傳言讓你與朕生疏了。”姜瑜雙手抓着顧遠之的手臂,強迫對方與自己面對面站着,唇角一勾低笑兩聲,“你都這樣,想奶娘也聽說了。不如朕把那些人都殺了,免得叫你們與朕生了嫌隙。”

“皇上不可。”顧遠之嘴比腦子快,脫口而出之後自己先愣住了。

而姜瑜卻是饒有興趣地看着他,話中笑意比方才濃了許多,問:“那遠之說說,為什麽不可?”

“皇上把他們都殺了,豈不是坐實了他們的說法。”顧遠之只能迎着對方那滿含笑意的目光,硬着頭皮回答。

他覺得姜瑜想是不會接受這樣的理由,他猜測這樣的理由早有大臣說過無數次。

可姜瑜他接受了,接受得顧遠之都忍不住擡起頭用驚訝的目光看他。

“你可以當朕今天心情不錯。”姜瑜說完就放開了顧遠之,姿态随意地回到桌前坐了下來,繼續批閱桌上成堆的奏折。

顧遠之見對方批奏折去了,還當自己可以回去了,結果卻是聽見姜瑜說:“過來磨墨。”

本是太監的活兒,卻叫顧遠之來做。且那桌上滿是奏折,不乏有機密,若是顧遠之看去半點,怕是小命要沒了。

這波,這波是試探他。

顧遠之恍然大悟,走到旁邊為姜瑜磨墨,卻是一個眼神不敢往奏折那邊瞟,只盯着手下的硯臺不放。

只是磨墨這種活兒實在考驗耐心,而顧遠之剛好沒有耐心。

磨着磨着他的眼神開始往姜瑜身上瞟,加上心中好奇姜瑜長相究竟如何,這眼神更加不受控制。

只是那邊剛好有一堆奏折,顧遠之也不敢怎麽看,只悄悄瞥上一眼,便有了新發現。

原來姜瑜的發尾還有點自然卷。

而且不知道是營養不均衡還是遺傳,姜瑜的頭發并不是純黑色,在陽光下還有點淺棕色。

與他的那雙眼睛一樣。

顧遠之想着,在第二次擡眼瞬間與早已放下筆看來的姜瑜撞上眼神。

完蛋,偷看被發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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