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顧遠之本是在禦書房等姜瑜将此事交代下去,聽他們說到一半的時候突然發覺不對,連招呼都沒來得及打便跳下榻往外跑。
姜瑜眉頭一皺,看向顧廷,卻是沒有追究:“你先去辦案,朕讓郭宇跟上去看看。”
顧廷本是冷汗直冒,見對方并不追究,應下之後匆匆退出去。
出了禦書房,顧遠之一路狂奔,出了宮門後又騎上馬趕回宛平縣去。
路上還碰見兵馬司的人,瞧見他在京中策馬,就要上去攔他。顧遠之急着趕回去,沒辦法拿出姜瑜給的令牌。
那些兵馬司的人一瞧是皇上的腰牌,一下愣在了原地,眼珠子一轉便放他離開了。
回到宛平縣,顧遠之将馬扔給家中小厮,便火急火燎跑進母親院裏。一進去便瞧見一名郎中正往外走,瞧着臉色不大好看。
顧遠之看着郎中臉色,心裏咯噔一下,連忙跑上前抓着郎中的衣袖,也顧不得什麽形象如何,只急着問:“母親她如何了?”
那郎中被顧遠之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朝他看去,發現此人與方才看的那位婦人略有些相似,又聽其口中稱母親,便知二人乃是母子。
“小郎君稍安勿躁,您母親懷了身孕,只不過您母親瞧着身子不大好,這孩子能不能保到生産那日還兩說。”郎中将顧遠之的手從身上扯下來,後退一步拉開距離,将此事告知顧遠之。
顧遠之愣了一下,心說什麽懷孕?不是吃了有毒的餃子嗎?
他有些奇怪地看向送郎中出來的丫鬟,問道:“餃子,母親吃餃子了嗎?”
“奶奶本是要吃的,可那餃子聞着惡心,才咬了一口便吐出來了。”丫鬟瞧着還有些可惜,說完朝顧遠之福了福,便送郎中出去。
顧遠之快步跑進屋內,繞過屏風,正瞧見母親靠在床上,與候在一旁的丫鬟說着什麽。
“母親,您沒事吧?”顧遠之湊上前,握着母親的手左看看右看看,見除了臉色差些卻是沒什麽大事,倒也松了口氣。
“怎麽回來了,沒在宮裏陪皇上過節嗎?”母親見顧遠之來,朝他露出一個笑,有些奇怪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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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遠之想着将宮裏的事告知母親,又怕母親藏不住事打草驚蛇,但是要母親防備身邊丫鬟,這事就不能不說。他略一思索,瞥了一眼一旁丫鬟,吩咐道:“你帶着其他人都出去。”
得了顧遠之的吩咐,丫鬟見家中主母也沒反對,便帶着其他人一同退了出去。
等丫鬟都出去之後,顧遠之壓低聲音将事情簡單說了一遍,又特地囑咐不可聲張,方才說:“此事父親已然知曉,這會兒正被皇上派去查案,想這兩日該是有結果。”
“竟是這般兇險!若非皇上念着當年情分,咱們顧家怕是要大難臨頭。”母親聽完之後,臉上尚有些後怕,叫顧遠之有些後悔将此事托出。
“總之,母親還是多多提防身邊人。下回要送入宮的東西,千萬莫要經旁人的手。”顧遠之又提醒了一遍,剛想起身回去給皇上告罪,卻是想起方才郎中說的話。
“母親……是有孕了嗎?”顧遠之覺得自己來問這個似乎不大好,可方才郎中說母親身子不好,這孩子指不定保不到生産之時,他心中又很是擔憂。
“是,郎中說才剛一月,胎像尚不穩。且我身子不好,須得細細保養滋補,否則怕是危險。”母親臉上挂上笑容,瞧着像是挺期待這個孩子。
“此事等父親回來再叫他知道。只是……”顧遠之本到了嘴邊的話卡了殼,他知道這樣的話由他來說其實并不太妥,但他怕顧廷想要孩子卻不顧母親的安危。
“只是什麽?”母親見顧遠之不說下去了,有些奇怪地問。
顧遠之搖搖頭,勉強扯出一個笑,說:“兒子是說,只是方才從宮中出來,未來得及跟皇上打招呼,怕是得回去請罪。”
“哎喲!這可是大事,你快快回去求得皇上寬恕。”母親一聽有些急,想也是被這幾年的傳言吓到了。
顧遠之很想跟母親說,其實姜瑜不會像傳言中那樣殘忍地對待顧家,甚至會對顧家有幾分寬容。他很想說姜瑜一直念着當年情分,不會真的不顧當年情分對他們下手。
可他看着母親的表情,卻是覺得對已經開始害怕的人說這些有些多餘。就像姜瑜起先好好與他說,他其實也是不相信的,還是等到後來看到對方真的在維護自己,方才稍微産生幾分信任。
“那兒子這就去了。”顧遠之想着,站起身來朝母親說了一聲便往外走。
出門的時候剛好遇上匆匆跟來的郭宇,顧遠之還有些奇怪,問:“你怎麽來了?可是宮裏有什麽事兒?”
“哎呀,哪有什麽事!不過是皇上擔心你這本有什麽事兒,特地叫我跟來看看。”郭宇嘆了口氣,往顧府裏頭望了望,問,“令堂那兒沒事吧?”
那餃子有毒,這顧遠之火急火燎趕回來,仔細一想便知是顧遠之他母親這兒怕是有什麽事。
顧遠之見郭宇猜到了,也不覺得奇怪,只一邊牽着馬往皇宮的方向走,一邊将情況給他說了說。
郭宇聽後點點頭,倒也沒有對人家的家事如何點評,一路上只稍微說了下方才姜瑜的反應,好叫顧遠之有個心理準備。
其實,心理準備倒是不用心理準備。
姜瑜并不生氣,回去了至多也是問一嘴,想是沒什麽事。
可沒想一到那裏卻瞧見一兵馬指揮正與姜瑜禀報着什麽,那兵馬指揮見顧遠之來了,臉上閃過一絲尴尬,幹笑兩聲:“顧公子來了……”
“草民叩問皇上聖躬安。”顧遠之見有人在,規規矩矩地行禮,規規矩矩地自稱。
“是遠之,不是草民。”姜瑜當場糾正他,根本沒把那兵馬指揮當回事。
兵馬指揮本就是來告狀的,瞧顧遠之來了,本以為可以看見姜瑜懲罰他。可沒想姜瑜根本不像是要罰顧遠之的樣子,甚至壓根就沒提起這事。
“咳,皇上,顧公子縱馬……”兵馬指揮輕咳一聲,決定提醒姜瑜。
姜瑜瞥了他一眼,看起來很是沒所謂,反問:“朕讓他去辦事,你有意見?”
兵馬指揮被噎了一下,确實,若皇上下了命令的急事,規定之內也是可以縱馬的。
只是,也不知道是什麽急事,竟然讓一個沒有一官半職的人去辦。
沒想兵馬指揮會問出這話,顧遠之有些心虛,右手拇指不停磨着食指和中指,眼睛頻頻朝姜瑜看去。
瞧見對方的反應,姜瑜的心情好了不少,随口找了個理由:“朕聽說奶娘病了,讓他趕緊去看了回宮禀報。”
兵馬指揮:……
顧遠之心說雖然這個理由确實半真半假,但跟兵馬指揮扯這種理由實在是太扯了點。
“皇上……”兵馬指揮抽了抽嘴角,還是打算開口提醒這理由不太行。
見兵馬指揮一副一定要姜瑜罰顧遠之的模樣,姜瑜眉頭一皺,薄唇微張,吐出一個字:“滾。”
僅這一個字便叫兵馬指揮不寒而栗,連忙低下頭告退,轉身匆匆了離開。
顧遠之看着姜瑜,嘴唇微張,一時不知該說什麽。
他是回來請罪的,可看着對方這态度,卻是一點都不像要怪罪他。
“這種小事,你也會害怕嗎?”姜瑜拿起禦筆批起奏折,沒看顧遠之,只随口問了一句。
“這并不是小事,這本是不該的。”顧遠之知道其實是不應該的,即便那時候路上并沒有多少行人。
姜瑜批奏折的動作一頓,微擡眼皮朝顧遠之看去,啧了一聲:“你的意思,是要朕罰你嗎?”
“遠之……但憑皇上處置。”顧遠之心知确實是錯了,自不會靠着對方庇護便逃脫懲罰,只低下頭等待對方說出是什麽樣的罰。
“那就罰你替朕捏捏肩。”姜瑜看着顧遠之笑,看起來根本沒把他的話當回事。
顧遠之知道姜瑜這個人的性格,也不敢多提,只好走上前去為對方捏肩。
“你這手藝不成,得多練練。”
姜瑜眉頭微皺,臉上滿是認真,評價着顧遠之的手法如何。
知道自己确實不怎麽樣,顧遠之就要收回手去,免得惹了對方不快。沒想其中一只手還沒收回去,便被姜瑜按在原地動彈不得。
“罰你以後每日都給朕捏捏肩。”姜瑜的笑聲回蕩在顧遠之耳邊。
二人離得近,姜瑜這樣轉過頭來說話,更是與他拉近距離。
顧遠之覺得他們這個距離實在不對勁,連忙就要後退,說話都有些結巴了:“遠之,遠之實在技拙,今日只能這樣了。”
“你真是仗着朕寵你,連對着朕都這樣無法無天。”姜瑜捏了他的手,便放開了對方,一邊說一邊批奏折去。
顧遠之走到禦案旁磨起墨來,沒敢擡頭去看姜瑜,生怕對方又提出什麽要求。
也許是剛才鬧過了顧遠之,姜瑜這回倒是沒再提別的要求,只安安靜靜批着禦案上成堆的奏折。
只是,在天色漸晚,顧遠之準備回去的時候,卻聽得姜瑜又提出一個新要求。
“過年的時候,別忘了到宮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