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1)
密室之內沒有地方可以躲藏, 顧遠之左看看右看看,最終将目光放在了密室頂端。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北國的密室會有橫梁在頂上,但顧遠之此時也耽擱不得, 沒怎麽思考便施展輕功跳了上去。
密室門徹底被打開了。
阿爾斯蘭并不像顧遠之一樣小心地打開一個容忍進出的縫,而是将整扇門大開着, 根本不怕顧遠之趁機逃出去。
他一步步地往裏走, 靴子踏在地上發出的聲響仿佛同樣敲在了顧遠之心上,叫顧遠之不住緊張。
密室內安靜得可怕, 顧遠之站在頂上, 扶着旁邊的牆,額角冒出幾滴汗來。
啧,趕緊找完走人……
顧遠之心裏催促着阿爾斯蘭, 眼神也跟着阿爾斯蘭的身影亂飄。
而阿爾斯蘭像是知道他的想法一般, 就是在密室內走動着,根本沒有打算離開。
也沒有去将他揪出來, 只是這邊走走,那邊看看,不離開,也不抓人。
這會兒顧遠之幾乎是完全肯定阿爾斯蘭已經知道自己潛入了這裏, 可就是不把他抓出來,也沒有放他走的意思。
阿爾斯蘭就像逗什麽小動物一樣與他耗着。
這不禁讓顧遠之想起姜瑜,姜瑜當初也喜歡像逗小動物一般逗他。可姜瑜做的是如逗貓一般捏他的後頸, 撓他的下巴尖, 而阿爾斯蘭做的卻像是一位狩獵的獵人。
逗一逗這只即将落網的獵物, 将獵物耗得露出馬腳,再将人抓住關起來。
思及此,顧遠之有些汗毛直豎, 更加覺得阿爾斯蘭就是個變态。
他可是個活人,哪有這麽逗他的。
顧遠之心中罵了幾聲,将注意力重新放在阿爾斯蘭身上,又計算自己與密室門的距離,看他有沒有機會溜走。
阿爾斯蘭的武功高絕,他想要從對方眼皮底下溜走,那幾乎是比登天還難。
能在對方眼皮底下藏緊了不露出馬腳,顧遠之已經謝天謝地了。至于逃跑的事情,不如還是等阿爾斯蘭走了吧。
顧遠之想嘆氣又不敢,只能在心底腹诽着阿爾斯蘭什麽時候走。
這個時候,阿爾斯蘭突然繞了一圈,朝外邊走去,一副打算離開的模樣。
顧遠之見狀心中一喜,屏住呼吸聽着阿爾斯蘭往外走的腳步聲。
可就在他以為阿爾斯蘭真的要離開的時候,卻聽得阿爾斯蘭開口了。
“小美人在上邊站着不累嗎?”阿爾斯蘭說着,朝顧遠之的方向看來,二人就這樣在空中對上眼神。
糟了,被發現了……
顧遠之如今也顧不得能不能從對方手上溜走,能不能在對方手上讨着好。
這會子不跑,待會兒可就跑不了了。
顧遠之在與阿爾斯蘭對視的瞬間瞳孔一縮,猛地一躍而下,随手抓起放在桌上的藥粉便灑到阿爾斯蘭的臉上。
借着阿爾斯蘭被藥粉迷惑的時機,顧遠之加快腳步往外跑去。
可那外頭的光就在眼前,顧遠之就要一腳踏出的時候,卻被阿爾斯蘭一把抓住。
先是抓住肩膀,直接卸了他的胳膊,又摟住腰将人拖到懷裏去。
就着這樣的姿勢,阿爾斯蘭從背後抱住顧遠之,笑道:“抓住你了,小美人。”
顧遠之被對方的舉動吓得寒毛直豎,就想用另一只手掙脫對方的懷抱。
可阿爾斯蘭卻是在他耳邊輕笑一聲,随後将他另一只胳膊也卸了。
顧遠之疼得不行,貝齒死死咬着下唇,不叫自己痛呼出聲,也不知是與誰較勁。
阿爾斯蘭抱着對方,低頭去看那咬得發紅,再咬下去便要出血的嘴唇,眉頭一皺,心裏頭悶悶的。
很不高興,看對方抗拒自己,很不高興。
阿爾斯蘭這樣想着,将人往懷裏又抱緊了幾分,将腦袋埋在對方頸肩深吸一口對方身上的氣息,感受着對方因為自己的靠近而顫抖,心裏頭萌生出怪異的快感來。
被對方這樣湊近,顧遠之心底厭惡,卻又沒辦法推開對方,還被死死抱着,掙紮也是沒什麽用處。
他的身體顫抖着,絞盡腦汁想着還怎麽辦。
而阿爾斯蘭沒管顧遠之如何想,他只是将人打橫抱起,徑直走出密室,順手關上密室門,将人帶向自己的床榻。
到了光亮之處,阿爾斯蘭看見顧遠之身上穿着內侍官的衣袍,想是僞裝成了內侍官混進來,而這張臉也是做過易容的,看起來該是他在這裏用的新身份。
阿爾斯蘭取來特質的鐵鏈鎖在顧遠之的腳上,爬上床将人抱在懷裏,也不幫顧遠之把兩只胳膊裝回去,甚至還喂了一顆不知道什麽藥。
那藥想來是有叫人四肢發軟的用處,顧遠之只能無力地躺在阿爾斯蘭懷裏,被對方捏着下巴問用了什麽法子進來了。
顧遠之不想理會他,只閉嘴不言,甚至想将腦袋別向另一邊。
見顧遠之不理會自己,阿爾斯蘭冷笑一聲,也沒放在心上,只是叫來了內侍長,叫他來認人。
內侍長來了之後聽說皇帝陛下讓他認人,仔細一瞧顧遠之,卻是不認得這人,說是個生面孔。
“生面孔?”阿爾斯蘭聽到這話,眉頭一挑,饒有興趣地看着顧遠之,掐着他的臉強迫他看向自己,問,“你易容了兩次?一次在進宮,一次在溜進朕的密室,對不對?”
顧遠之懶得理他,又是想別過頭去。
可阿爾斯蘭明顯不是姜瑜那麽好說話的人。
只見阿爾斯蘭掐着顧遠之的臉,狠狠就想附身去咬他的嘴唇,顧遠之察覺對方的意圖,劇烈掙紮起來,甚至想咬舌自盡。
“小美人的男人那麽多,多朕一個又能怎麽樣。不過是個浪蕩娈寵,裝什麽貞潔烈男。”阿爾斯蘭嗤笑一聲,沒再嘗試親吻顧遠之,而是抱着他,在他肩頸處啃咬着,咬得出了血,咬得顧遠之忍不住痛呼出聲。
守在外邊等待阿爾斯蘭吩咐的巴爾思聽見熟悉的痛呼聲,眉頭一皺,跑進來一看,卻見阿爾斯蘭懷裏抱了個穿着內侍服的男人。
而那個男人的臉并非他認識的顧瑜,只是聲音實在一模一樣,叫巴爾思皺起了眉。
“進來做什麽?”阿爾斯蘭擡起頭,嘴角帶着顧遠之的血,聽着顧遠之痛得喘着氣叫自己緩過勁又忍不住溢出細碎低吟的聲音,笑了起來。
巴爾思看向阿爾斯蘭懷裏的人,突然瞥見對方的腳踝,又看了看對方那雙手,直接确定那人就是自己想向阿爾斯蘭讨要的顧瑜。
他跪了下來,雖然明白自己這個人估計是讨不過來了,可他還是得跟阿爾斯蘭提一提,萬一阿爾斯蘭肯放人呢。
巴爾思抱着渺茫希望,對阿爾斯蘭說:“皇帝陛下,您懷裏抱着的這名內侍官,就是臣向您讨要的人。”
“哦?”阿爾斯蘭笑得瞪大了眼,看了看顧遠之,掐着他的下巴尖,看着對方仍舊在忍受傷口痛處的模樣,心裏痛快了幾分,“你真是個妖精,把大楚的大臣和皇帝勾了個遍,現在還把我們北國的皇帝和臣子也勾住了。顧遠之,你真是好本事。”
顧遠之此時痛得不行,睫毛上垂着眼淚,眼中也滿是水霧,聽着對方的話,一邊忍痛一邊在心底唾罵對方。
你們變态管我什麽事?
顧遠之咬了咬牙,剛想咬一下舌尖轉移注意力,沒想卻是被阿爾斯蘭卸了下巴。
“想自盡?小美人,你這樣四處勾人的妖精怎麽還裝貞潔烈男啊?”阿爾斯蘭眼中帶着幾分怒火,讓顧遠之有些不解,他回憶着自己究竟做過什麽讓阿爾斯蘭記恨上了。
仔細回想,似乎也沒什麽事值得一個北國皇帝這般對他的。
“你當時騙我說,你們大楚的國師神機妙算,後來我卻發現是個騙子。”阿爾斯蘭伸手去碰他的衣服,一點點解開那身內侍服,感受着手下那顫抖的身體,臉上挂着志在必得的笑容。
巴爾思見阿爾斯蘭聽後沒再理會自己,又是喚了一聲,剛好打斷阿爾斯蘭的動作,叫顧遠之暫時不用去絞盡腦汁想自己該如何撒個謊将這事圓過去。
“什麽事?”阿爾斯蘭有些不耐煩,但眼前這人是自己的左膀右臂,他還是拿出些許耐心來面對對方。
巴爾思重複了一遍,眼前的顧遠之是他想要讨要的人,他想聽到阿爾斯蘭親口說肯不肯将人給他。
而阿爾斯蘭聽到他的話,皺起了眉,說:“你怎麽認識他的?”
“他來參加內侍官選拔,我将他選了進來。”巴爾思垂着眼,想着顧遠之究竟與阿爾斯蘭有什麽關系。
聽見這話,阿爾斯蘭看了顧遠之一眼,問:“他可有告訴你,他叫什麽名字。”
“顧瑜。”巴爾思将自己知道的名字告訴了阿爾斯蘭,雖說他也覺得這可能是一個假名字,但瞧着阿爾斯蘭的樣子,問的便是這個假名字。
原以為不過是個名字罷了,沒想阿爾斯蘭聽了之後眼中更是盈滿怒火。
不,不僅僅是怒火,還帶着嫉妒。
嫉妒得要發瘋。
他惡狠狠地将顧遠之提起來,聽着那鐵鏈被扯得發出叮當響聲,笑了起來:“聽見了嗎?顧遠之,你要被我永遠鎖在這裏了。”
顧遠之垂着眼沒說話,他下巴被卸了,也說不了話。
他只是沉默着,沉默着與阿爾斯蘭對抗。
其實顧遠之有些奇怪,阿爾斯蘭本身并不是一個沖動的人,可再次見到人之後,卻是變成這般性情,實在叫顧遠之有些不解。
巴爾思聽着阿爾斯蘭的話,一頭霧水,還是不明白對方究竟為何生出如此大的怒火。
只是因為一個名字?
然而,緊接着他就聽見阿爾斯蘭将顧遠之放下來,扣着他的腰,咬牙切齒地說:“就算你給自己化名顧瑜,也沒辦法回到姜瑜身邊去了。”
顧瑜,顧遠之,姜瑜……
巴爾思這會兒終于明白阿爾斯蘭在氣什麽,原來這個小美人是有人的,且小美人還将對方的名當做自己的化名,這才叫阿爾斯蘭聽了怒火中燒。
這般一想,巴爾思也有些不快,但更讓他不快的還是眼前的場景。
阿爾斯蘭這樣抓着他想要的人,實在叫他有些不高興。
雖說只是這樣一個內侍,可阿爾斯蘭答應給他的人,竟然還當着他的面将人壓在身下。
實在是叫巴爾思心中生出許多不快來,這份不快在看見顧遠之發紅的眼尾時更是在心底生根發芽。
可此時的巴爾思根本不是阿爾斯蘭的對手,他只能暫時告退。
阿爾斯蘭并沒有将巴爾思放在心上,他只是将顧遠之困在自己懷裏,看着對方倔強地別開頭,不肯叫他觸碰自己的模樣,心中多了幾分煩躁。
為什麽不肯看他?是他哪裏比不上姜瑜嗎?
阿爾斯蘭眼睛一眯,祖母綠的眸子閃着危險的光,伸出手去觸碰顧遠之的肌膚,感受着蠱蟲的所在。
他想着,左右這人都到了自己手裏,只要一直将人鎖在自己床上,時間久了自然也就屈服了。
難道夜夜面對他阿爾斯蘭,顧遠之還會想念遠在大楚的姜瑜嗎?
阿爾斯蘭嗤笑一聲,只覺得不可能。
可當他自信滿滿覺得自己只要一直碰顧遠之,顧遠之就會在長時間面對一個人的情況下愛上自己的時候,卻發現了蠱蟲的不對勁之處。
情蠱有個特點,就是在母蠱被毀掉的情況下,假若中子蠱的人被喜歡的人碰了,那中了子蠱的人便沒有辦法再接納其他人。
如果接納了其他人,就會死。
阿爾斯蘭感受着蠱蟲傳達給自己的信息,氣得重重錘了一下床,狠狠地瞪着顧遠之,将對方的下巴接回去,不等他适應好,便含着怒意問:“你被他碰過了?”
剛裝回來,顧遠之覺得還有些酸,但既然阿爾斯蘭這麽問了,他也不可能不回答。
反正對方都這麽生氣了,再生氣一點也沒什麽吧。
顧遠之笑起來,說:“對,不僅碰過,還碰了好幾回。”
“我去殺了他。”阿爾斯蘭就要從床上起來,顧遠之怕對方真的下令進攻大楚,連忙擡腳用鐵鏈纏住阿爾斯蘭。
阿爾斯蘭驟然被鐵鏈絆住,先是愣了一瞬,發現是顧遠之做的,瞪了他一眼。
可阿爾斯蘭還沒下床,便不知想到了什麽,笑了一聲,轉過身來死死盯着顧遠之,說:“還有一個法子,只是這法子怕是剛好遂了你的意。”
顧遠之瞥了他一眼,仗着對方不想殺自己,也不敢碰自己,嚷嚷着:“把手接上。”
“小美人當階下囚也這麽嚣張?”阿爾斯蘭被他氣笑了,卻還是伸出手去把他的手臂都接上,只是沒有解開顧遠之腳上的鐵鏈。
胳膊能接上已經是謝天謝地,顧遠之也不妄想阿爾斯蘭聖人轉世還把他給放了。
他只是撐着床沿讓自己坐起來,稍微調整一下,不讓自己被那讓人失去力氣的藥影響太深。
坐好了之後,顧遠之才看向阿爾斯蘭,問:“什麽法子?有好法子不用倒不是你的風格。”
“把你身上的蠱蟲引出來,再等一段時間,把新的情蠱放進去。這一回母蠱放到我身上,你就離不開我了。”阿爾斯蘭越想越覺得自己贏了,伸出手摩挲着顧遠之的下唇,想着對方方才緊咬着下唇不松開的樣子,笑了起來,“你被他碰的時候也這樣咬自己嗎?”
顧遠之翻了個白眼,左右已經暴露了,也不用管翻白眼好不好了。
先翻了再說,指不定明天就死了呢。
顧遠之這樣想着,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再去回答阿爾斯蘭的問題。
他說:“你怎麽對別人的私生活這麽感興趣呢?”
“小美人這是害羞了?”阿爾斯蘭伸出手想碰碰顧遠之,卻被顧遠之躲開。
顧遠之往床的內側躲了躲,又覺得這個距離不安全,又是貼着牆躲了躲,生怕這個距離不夠遠。
而阿爾斯蘭則是帶着笑意看他,看着他終于無處可退之後,伸出手撈住鐵鏈一扯,将人直接扯了過來。
大意了……
顧遠之心說怎麽就忘了還有這東西。
不過倒也正常,正常人誰會用鐵鏈把人從床上扯過來?
顧遠之感覺到自己的腳被阿爾斯蘭握在手裏,又被對方撓了撓腳心,惹得他差點忍不住笑。
“巴爾思最喜歡腳踝細白,腳趾圓潤好看的人。你是被他看見了腳,他才想跟朕讨要你的嗎?”阿爾斯蘭玩着顧遠之的腳,死死抓着,無數次顧遠之想抽回自己的腳都沒能成功。
得想個辦法從這裏逃出去,還得想個辦法讓阿爾斯蘭把蠱蟲引出來。
顧遠之眼珠子一轉,想着原著裏除了跟姜瑜打架,還有什麽事最讓阿爾斯蘭分心。
那答案自然是,巴爾思。
巴爾思造反這件事,一個是巴爾思饞朱懷寧了,一個自然是因為阿爾斯蘭對巴爾思壓制得太狠。
巴爾思這個人,不是那種被壓制之後會順從的人,他明顯就是個越被壓制越興奮,甚至會跳起來用盡全力反擊的人。
總的來說,就是巴爾思是個不正常的人,只有不正常的人,才能讓阿爾斯蘭頭疼得無暇顧及他。
“他瞧見了我的腳踝,便将我拽到身上去玩我的腳。”顧遠之半真半假地将那日的情形說了出來,又說巴爾思時常來找自己,說要向阿爾斯蘭讨要自己,時常把玩他的腳之類的。
雖說阿爾斯蘭說過分享之類的話,但當時阿爾斯蘭并沒有生出那樣煩悶心情,如今帶着那樣的煩悶,卻是半點不肯與人分享顧遠之,甚至想要将人藏起來,藏到旁人都找不着的地方。
他聽着顧遠之說的話,心中燃起怒火。
雖說巴爾思并不知道顧遠之是阿爾斯蘭想要的人,但內侍官都是北國皇帝的人,無論怎麽說,巴爾思都不應該跑來皇宮內亵玩內侍官。
阿爾斯蘭眼睛一眯,做出一個決定,打算找個理由來懲罰巴爾思。
至于亵玩內侍官這樣的理由,阿爾斯蘭不打算拿出來。
這個理由若是拿出來,到時候他養了個內侍官的事情傳出去,怕是要被傳成顧遠之藍顏禍水。
他可不想顧遠之被卷入什麽奇怪的風波中。
顧遠之最好就是一個人安安分分待在他的床上,旁的無論好的壞的,都別想來打擾他們。
阿爾斯蘭看着顧遠之,也沒心思去把玩顧遠之的腳,甚至在玩弄中覺得這腳是髒了的。
“真想把你的腳砍掉,被別人碰過的腳,髒。”阿爾斯蘭眯起眼看着自己手上抓着的腳踝,感受着對方聽見這話之後的顫抖,笑出聲來,“現在知道怕了?”
變态……
顧遠之咬了咬牙,沒再敢與阿爾斯蘭正面沖突。
他發現阿爾斯蘭這個人其實并不需要他全須全尾地待在床上,他只需要這個人還有口氣,這張臉還在就夠了。
顧遠之皺了皺眉,愈發覺得不舒服。
他不喜歡這樣。
外邊的人,無論是阿爾斯蘭還是馮明、趙霆等人,他們越是這般對待顧遠之,顧遠之越是想念遠在京城的姜瑜,越是覺得姜瑜對自己與他們實在不同。
他看着眼前的阿爾斯蘭,沒有說話,只是叫人感覺得到,他在不高興。
觸碰到對方這樣的目光,阿爾斯蘭一愣,用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顧遠之的臉頰,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別怕。”
顧遠之顫抖着往後縮了縮,将自己的腳從對方手裏抽回來,又縮成一團,想盡辦法想把自己的腳藏起來。
一旁的阿爾斯蘭看着,想笑他蠢,可心頭悶悶的,總覺得很不舒服。
他看着眼前的顧遠之,他突然有些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麽。
他不喜歡看到顧遠之這樣害怕自己,躲避自己。
他想要看到顧遠之像待在大楚皇帝懷裏那樣笑,若能勾住他的脖子主動親吻他,那就更好了。
可阿爾斯蘭想要看到的,似乎都沒辦法出現在他與顧遠之身上。
這樣的沒辦法,讓阿爾斯蘭心中愈發煩躁,甚至生出立刻攻打大楚的想法。
可如今不是最好的時機,如若他堂堂北國皇帝因為一個男人去攻打鄰國傳出去,怕是要被世人恥笑。
他不是一個怕流言的皇帝,他只是單純覺得沒有這個必要。
先前想要攻打大楚将人搶過來,也不過是因為他有那個野心,想要将大楚這塊肥肉吞下罷了。
吞下那麽大一塊肥肉之後還能得一個小美人,這樣的事誰不愛做呢。
阿爾斯蘭摩挲着顧遠之的臉頰,笑了起來,轉身離開這裏,不知去做什麽。
人一走,顧遠之方才放松下來,長出一口氣,想着自己之後該怎麽辦。
他不可能一直留在這裏,他肯定得找個機會逃出去。
可這鐵鏈……實在是他逃離路上的第一道阻礙。
阿爾斯蘭可不像趙霆那樣好對付,顧遠之得想個辦法。
大丈夫能屈能伸,大不了先示弱一些,取得阿爾斯蘭的信任再想辦法溜。
做了這個決定,顧遠之也沒再緊繃着神經,只躺在那兒睡了過去。
此時的大楚皇宮,養心殿內。
姜瑜批着奏折,皺着眉想顧遠之許久都沒有來了,是不是有些厭煩他了或是如何。
但只要一想到接近他的話,那情蠱便會頻繁發作,姜瑜倒也沒說什麽。
只是這夜他十分想見顧遠之,便放下手中禦筆,換上便服往外走去。
他要到顧府去看看顧遠之,便是遠遠看一眼也好。
姜瑜這樣想着,帶着郭宇到了顧府,又是翻牆直接進了顧遠之的院子。
他沒去叫錦衣衛通報或是如何,他只是走近顧遠之的那間房,湊近一些,看着裏邊那人。
可只是看了一眼,姜瑜便發現不對之處來。
裏邊那個與顧遠之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人,并非顧遠之。
姜瑜仿佛被雷擊中一般站在了原地,瞪大了眼握緊雙拳,猛地将門踢開,快步沖了進去,直接揪住那人的領子。
“皇,皇上……”小山吓得仿佛三魂丢了七魄,哆哆嗦嗦就想跪下來請罪,可姜瑜這樣揪着他的領子,卻叫他沒辦法跪下來。
“他在哪裏?”姜瑜的眼睛都是紅的,怒火中燒,恨不得将這些幫顧遠之逃離自己的人都抓起來。
可他知道,顧遠之不會高興他殺人,更不會高興他将顧遠之手下的人抓起來。
顧遠之不僅會生氣,可能還會不理他了。
那是姜瑜不想看見的場景,他不敢那樣做。
這樣想着,姜瑜放開小山,又看了一眼迅速進門來跪了一地的錦衣衛,環視一圈,問:“走了多久?”
“約莫一個多月。”小山說着,見姜瑜似乎眉眼間滿是不快,連忙說,“主子說他,他三個月內一定回來。”
“三個月?三個月他怕是都被阿爾斯蘭殺了。”姜瑜冷哼一聲,瞥了小山一眼,說,“他不喜歡朕殺人,朕不會動你們。但是罰卻是少不了的,自個去領罰吧。”
外頭的郭宇聽了姜瑜的話,招呼本就跟着自己的東廠太監過來帶幾人去領罰,又怕顧遠之回來後知道了不高興,使了個眼色叫他們意思意思得了。
那邊姜瑜得知了這個消息,想着自己身為皇帝,外出實在不便,此時也沒有什麽正當理由跑到北國皇宮去。
若說有,那就只有攻打北國一個選擇。
姜瑜不怕被人罵昏君,那些人罵顧遠之是個以色事君的佞臣,那他就來當這個昏君。
這邊姜瑜的決定,遠在北國皇宮的顧遠之根本不知道。
他睡得很好,睡到都不知道太醫過來幫他上過了藥。
第二日醒來的時候,顧遠之一眼看見坐在那邊用早膳的阿爾斯蘭,恍惚間還沒反應過來。
待想起自己已經被阿爾斯蘭鎖在床上,顧遠之原本就提不起的精神更是萎靡。
阿爾斯蘭瞧見了,雖是冷笑一聲譏諷他不要妄想再回到姜瑜身邊,但還是過來哄他用早膳。
早膳放在遠處的桌子上,而把他困在床上的鐵鏈,卻是連讓他下床都辦不到。
顧遠之看了一眼那鐵鏈,發揮出自己兩輩子攢下來的演技。
只見他眼前蒙上水光,看了一眼鐵鏈,又紅着眼睛看向阿爾斯蘭,小心翼翼伸出手拽了拽阿爾斯蘭的衣袖,也不說話,只是時而委屈地垂眼,時而小心翼翼看看阿爾斯蘭。
若是其他人這般,阿爾斯蘭定然被惡心得将人丢出去。
可眼前的人是顧遠之,阿爾斯蘭看着對方紅着眼睛委屈的模樣,心頭悸動,恍惚間似乎明白那煩悶從何而來。
也許他對這個人是有感情的。
阿爾斯蘭突然這樣想。
原本蒙在心中那層迷霧似乎被阿爾斯蘭撥開了,新的認知讓他有些興奮,興奮之下做事便有些沖動。
他瞧着顧遠之這副模樣,一下便覺得有些心疼,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伸出手去解開顧遠之腳上的鐵鏈。
而解開之後的清醒讓他想要将鐵鏈鎖回去。
但顧遠之可不會只演一小段,讓自己好不容易解放的雙腳又變成只能被鎖在那裏的擺設品。
只見顧遠之動作迅速地撲向阿爾斯蘭,環着他的脖子,埋首在對方肩上,還是不說話。
演出動作已經是顧遠之的極限,若是叫他再說些什麽惡心人的話,他怕是要因為當場吐出來而前功盡棄。
阿爾斯蘭明顯沒想到顧遠之會做這樣的事,他提着鐵鏈的手一頓,看着顧遠之那近在咫尺的白皙玉頸,舔了下嘴唇。
鐵鏈什麽的,還是算了。
阿爾斯蘭将鐵鏈扔下床,就着這個姿勢将顧遠之抱起來,一路走到桌邊,将人放在了凳子上。
沒有動手動腳,顧遠之心底松了口氣,暗嘆阿爾斯蘭這種時候竟然成了真君子。
“喜歡吃什麽?若這些不合胃口,朕讓他們做些大楚慣吃的來。”阿爾斯蘭為顧遠之夾菜,看着顧遠之小心翼翼地吃着飯,開始想對方先前的抗拒,是否只是因為自己太過粗暴了。
若只是因為自己太過粗暴吓到顧遠之了,那之後稍微溫柔一些也不是不行。
記得大楚那個姓徐的大臣就是溫柔類型的,瞧着顧遠之與他關系似乎很不錯,倒也不能考慮向那人學習一番。
不過即便是學習,阿爾斯蘭覺得自己定然是比那個姓徐的大臣好上百倍。
否則顧遠之怎麽會親近他。
阿爾斯蘭想什麽,顧遠之也不知道,他只是低垂着頭想自己接下來該怎麽演才能染阿爾斯蘭徹底放下警惕。
而且,不僅要讓阿爾斯蘭放下警惕,還要讓阿爾斯蘭放他出去走走,然後他再想辦法跟巴爾思碰個面點把火。
到時候有巴爾思幫忙對付阿爾斯蘭,顧遠之就等着阿爾斯蘭把蠱蟲引出去就是了。
讓阿爾斯蘭放他出去走走這事不簡單,但不知為何,這兩日的阿爾斯蘭意外的好說話。
顧遠之垂下眼,學着從前見過的小侄子朝父母要東西的模樣,小心翼翼垂眼一副不敢說的樣子,又委屈巴巴微微擡眼去看阿爾斯蘭。
這一眼把阿爾斯蘭的心都看軟了,顧遠之提什麽要求都答應了下來。
但顧遠之留了個心眼,蠱蟲一事目的太過明顯,實在不适合這個時候提出來。
所以顧遠之把蠱蟲的事情壓在了最後,決定先去見見巴爾思。
見巴爾思這件事不容易,出去之後還得打聽巴爾思在哪裏,還不能驚動阿爾斯蘭的人。
這樣的事對尋常人來說是天大的難事,但對顧遠之來說倒也還好。
畢竟錦衣衛出身,這樣的事情總是做慣了的。
找到巴爾思的時候,顧遠之瞧見他正與人争吵着。
顧遠之沒敢上前,他覺得那與巴爾思争吵的人該是阿爾斯蘭的人,到時候那人要是告知阿爾斯蘭就不好了。
前功盡棄,那是絕對不能發生的事。
顧遠之沒有上前,只是在巴爾思看得到的地方朝他使眼色示意。
可顧遠之臉上的易容卸掉了,此時用的臉是自己原本的那張,巴爾思也沒見過,自然不認得此時的顧遠之。
沒辦法,顧遠之只好伸出自己的手,給巴爾思看看他比較熟悉的手。
不愧是喜歡美麗手腳的巴爾思,一看便知道那人是顧遠之,随意罵了幾句打發了眼前那人,便離開了那個地方,一路走向僻靜處,好與顧遠之見面。
顧遠之沒敢跟在巴爾思身後,而是繞了別的路與巴爾思碰上頭。
見着顧遠之的巴爾思瞧着仍舊有些不高興,他抓着顧遠之的手,放到鼻尖聞了聞,又上下打量着顧遠之,皺着眉問:“他碰過你了嗎?”
“還沒有。他先前給我下了蠱,被別人先碰了,現下得把蠱蟲引出來才能有動作。”顧遠之說這話的時候并不覺得羞恥,仿佛只是在說今日早飯吃了什麽。
如此面對這些事情,他也只有在姜瑜面前才會生出羞恥感。至于其他人,他只想逃離這些變态。
顧遠之的話讓巴爾思有些不快,像是自己盯上的獵物叫人搶走了那般。
可是否對付阿爾斯蘭,巴爾思尚有些猶豫。
君臣為了個男人鬧翻,傳出去實在有些不好聽。
可這個男人有着他最愛的玉足和玉手……
思及此,巴爾思更加糾結,眯起眼看着眼前的顧遠之,剛想說什麽,便聽見顧遠之說阿爾斯蘭決定要罰他,不知罰了沒有。
這話讓巴爾思想起這兩日的不順心來,他想着這些不順心是否就是阿爾斯蘭給他找的麻煩。
原來阿爾斯蘭早就已經為了一個男人對他下手了,那他也不用再顧及君臣情分了。
巴爾思眼睛有些紅,他捏了捏顧遠之的掌心,對他說:“你放心,等我坐上那個位置,你就是我宮中最得寵的玉妃。”
愛好玉手玉足,還要取封號為玉,實在是對玉有些執念太深。
顧遠之沒當面說你神經病啊,但心裏還是腹诽了小一會。
這般腹诽便腹诽回到了阿爾斯蘭的寝宮。
這幾日他一直住在阿爾斯蘭的寝宮,阿爾斯蘭沒有提起給他安排什麽名分,或是重新整一個宮殿,只是将他留在寝宮中,并沒有像巴爾思一樣給承諾。
當然,顧遠之也沒太在意阿爾斯蘭究竟打算給什麽。
他只是單純好奇這些人能付出到什麽程度,好奇之後他還是要回到姜瑜身邊。
連大楚皇後的位子他都不要,北國這樣一個小國家的嫔妃,他更是不稀罕。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喜歡自由地四處跑。他們這些人給的無論是嫔妃還是皇後,都會被困在重重宮牆當中,他不喜歡。
這樣想着,顧遠之看見阿爾斯蘭從寝宮外走進來,上來便從背後抱住他,輕聲在他耳邊說着後日便替他将蠱蟲引出來。
顧遠之沒有多話,只是點頭應着,一副任由對方安排的模樣。
這樣的順從讓阿爾斯蘭有些高興,覺得是顧遠之接受自己了。
而顧遠之得知這個消息,也是有些高興。
他準備好一把匕首,只要阿爾斯蘭在蠱蟲被引出之後有對他動手動腳的念頭,他就将那把匕首捅向阿爾斯蘭的心口。
不過,他更希望這把匕首用不上。
畢竟蠱蟲引出之後需要好些天才能再放入蠱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