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十四
蘇哲的顯示器映射出的光芒照在他的臉上,慘白慘白的。他面無表情扭頭看自己的時候,章凡顏甚至有種見鬼的感覺。
自從上次他甩了蘇哲一巴掌之後,一個禮拜內兩個人一句話都沒說,包括訓練賽上,要麽點地圖,要麽打字,兩人都堅守着沉默是金的原則。
事實上也沒什麽好說的。
蘇哲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後沒事人一樣把目光又放在了屏幕上,繼續他的游戲。半夜的時候線上還是有人的,只是排到的時間并不是那麽的快。章凡顏也沒說話,打開了自己的電腦,拉了一個自定義房間開始了補刀和控線的練習。
這是他最常做的事情,雖然很枯燥很無聊,但是章凡顏依舊照做,包括用身體卡兵的動作都要反複練習多次。
安西一直說章凡顏是天賦型選手,可是哪兒有什麽真正的天才,天賦并不是天生的,而是靠着大量的訓練打磨出來的。
時間會把任何一個天才變成普通人,但是時間不會辜負一個普通人的努力。
補完最後一刀,章凡顏看了一眼時間,淩晨三點。
說起來這樣的時間這樣的氣氛都有些奇怪,有一個大活人就坐在你的旁邊,但是你們不說一句話,房間裏只有機器的底噪和清脆的鍵盤音,沒有開燈,顯示器的光忽明忽暗,彼此就好像幽靈一般。
章凡顏揉了揉眼睛,稍微歪了一下頭,看向蘇哲的屏幕。
蘇哲好像也是開了一個自定義的房間,在用豹女SOLO小龍。最近豹女打野很火熱,清野效率十分之高,但是這種順風狗英雄要是打不順發育不好,團戰作用幾乎為零。之前的比賽中蘇哲幾乎是沒有拿過這個英雄的。
能上場的打野英雄本來就那麽幾個,所以幾乎每個英雄都是打野們必須要練好的,就如同ADC一樣。最考驗英雄池的位置其實是中單,每逢王者對決,6個Ban位裏留給中單也是最多的。
像小圓白所這類打野,最喜歡秀英雄池,每次都能掏出來不一樣的英雄,但是蘇哲是那種只要你不Ban我,我就一直拿一個,你永遠別知道我到底會玩幾個英雄。
“好看麽?”
一個懲戒落下,豹女成功擊殺小龍,蘇哲扭過頭來,正好對上了章凡顏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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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章凡顏有點手足無措。
蘇哲冷着一張臉說:“你不是不想見到我麽?”
章凡顏心想,我只是來訓練室裏練習,誰知道你也在這裏啊,要是知道的話鬼才來。
“蠢貨。”
“你說誰蠢啊!”
“除了你還有誰?”蘇哲說道,“連控線的節奏都有問題,你到底是用什麽打到現在這個位置的?”
“要你管啊!還不準人有個狀态起伏啊!”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管一個每次都把線推到人家塔下的雙人路。”蘇哲聳肩,“你知道有多難Gank麽?天天在訓練賽上犯愚蠢的錯誤,你到底多大的心還在這個時候談戀愛?”
“我沒有!”章凡顏不知道蘇哲閑的沒事兒幹幹嘛要帶他節奏。
“你沒有什麽?你怎麽不想想這個賽季你都幹了點什麽?是,你對線是挺強的,瘋狂的對線清兵,然後呢?你拿的三殺四殺哪次不是隊友幫你把路鋪平了你上去平A,沒了他們你還會幹嘛?”
章凡顏有點抖,呼吸起伏,沒有說話。
“大家都煩神煩神的叫你,可是你哪一次超神了?”蘇哲并沒有停下來的打算,“不過都是哄着你玩的,你當真的了?多大的人了,還天天活在過去?”
章凡顏煩躁的說:“我撈逼關你屁事啊!再說了……我哪兒有這麽不堪啊!”
“那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就是在拖別人後腿?”
“你這人是不是有病啊!”章凡顏唰的站起來,“我不就打了你一巴掌麽?你幹嘛要處處針對我!分明是你先招惹我的啊!你管我打的好打的差啊!你對我……你對我那樣……我都還沒說什麽呢!這段時間我一直在想,那根本就不對!沒有一個男人會那樣對另外一個男人!這些統統都不對!你是不是真的以為我不敢告訴別人?啊?你要是再……再……”
蘇哲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挑起了章凡顏的下巴,“我要是再怎樣?”
“我……”章凡顏被迫擡頭對視蘇哲,他很害怕和蘇哲這樣單獨接觸,特別是現在蘇哲冷着一張臉,強大的壓迫感讓他有些委屈,哽咽了起來。
“原來你也知道一個男人不會那樣對另外一個男人啊。”蘇哲很認真的看着章凡顏,“那我為什麽要那樣對你?”
章凡顏無措的看着蘇哲。
“你喜歡這樣。”蘇哲用手指輕輕劃了一下章凡顏的臉,重複起那天的話,“而我喜歡……”
“你閉嘴!”章凡顏大叫了一聲想要掙脫。
蘇哲的手緊了一下,忽然又變的有點頹然,喃喃的說:“而我喜歡你。”
比賽當天,大家在基地裏做最後的準備,章凡顏擦着自己的鍵盤,有點走神。
彭炀走過來,雙手在他面前拍了一下,吓了章凡顏一跳,“發什麽呆呢?”
“沒有。”
“我怎麽感覺你今天特別蔫?”彭炀仔細看了看章凡顏,“沒睡夠?”
“沒事兒。”章凡顏搖了搖頭,“在想今天用什麽英雄好。”
“想用什麽?”
章凡顏搖了搖頭。
沒一會兒,他收到了一條信息,李想說,她今天來看比賽了。
章凡顏回複,知道了。
他們提前一個小時抵達了賽場,看季後賽的人數要遠多于常規賽,而且還是周末,前門後門都圍了一群人,章凡顏有的時候都不能理解,都是普通人,怎麽就這麽大的瘾。
李想是一直坐在觀衆席上的,只能跟章凡顏發信息。章凡顏窩在休息室裏,安西在囑咐他們比賽的時候要注意什麽,雖然對手是聯賽排名靠後的隊伍,但是不能有任何閃失或者輕敵,BO5的比賽變數最多。
李想說,今天是LC季後賽的第一場,你緊張麽?
章凡顏回答,還行吧,習慣了。
李想說,争取三比零帶走吧。
章凡顏說,盡力。
李想說,打完之後你們會直接回基地麽?我能在後門等你麽?
章凡顏想了想,說好吧。
時間差不多了,他站起來拿上了自己的外設最後一個出了門,安西在門口等他,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
解說依舊在說段子暖場,現場的工作人員在做最後的準備,章凡顏坐在座位上,擡頭看了一眼燈光,然後把眼鏡戴上。
例行的選手介紹,鏡頭一一掃過,歡呼聲最大的蘇哲這次一直低着頭不知道發什麽呆,解說開他的玩笑,說蘇帥已經進入無我模式了。
随着音樂響起,LC對戰RG的BO5比賽第一局正式開始。
藍色方LC,紅色方RG。
在最開始的兩局裏,LC算是打的比較順,蘇哲正經事兒能和別的亂七八糟的分開,而且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往往殺意已決,每次他一出現在線上就必定會死人。鏡頭一給到他畫面就是一臉嚴肅,說好聽點叫肉食性打野,其實就是死媽臉。
章凡顏十分聽安西的話,常規陣容拿了兩局的男槍,堆了特別高的攻速,就差一秒五狙了。
二比零拿下了賽點,只要再贏一局就結束了。
休息期間,章凡顏窩在沙發上,他旁邊坐着彭炀,賽點的時候多少心情不太一樣,他低頭玩自己的手指,腦子裏卻很空洞,安西噼裏啪啦說了一堆話,他一句也沒聽進去。
蘇哲說喜歡他,簡直就是宇宙爆炸。
他的腦子裏從來沒有過這種概念,他只知道自己開始是不喜歡蘇哲的,他總是針對自己吓唬自己,每次面對蘇哲的時候,章凡顏總有一種自己是整個聯盟裏排名倒數ADC的感覺,就像一坨扶不上牆的爛泥。可事實上,他的數據也是位居榜單前列的,并沒有蘇哲說的那麽垃圾。
可惜,他原來不認識蘇哲的時候敢噴他,現在卻一點都不敢了。
因為蘇哲會……那樣對自己。
天啊,重點都不對啊!章凡顏想撓死自己,他覺得蘇哲就是個大混蛋,搞的他要死要活,自己卻好端端的沒事人一樣。
章凡顏擡眼偷偷瞄了一下蘇哲,忽然想起了之前彭炀說的一個詞——冤家。
他趕緊把目光收回來,愣了一會兒,深深的嘆了口氣,靠在了彭炀的懷裏。
ADC和輔助總是坐在一起的,彭炀也習慣了章凡顏靠着他,他順勢摟了一下章凡顏,問道:“怎麽了?”
“頭疼。”
“怎麽又頭疼了?”彭炀笑了笑,“打懵了?”
“嗯,簡直懵逼。”章凡顏的頭埋在彭炀的頸窩裏蹭了蹭,“好煩啊。”
彭炀摸了摸章凡顏的頭,沒說話。
“行了。”安西指了指他倆,“你倆老夫老妻的就別膩歪了,下場差不多該開始了,争取三比零帶走吧。”
幾個人站起來,很默契的把手疊在一起,“LC加油!”
LC對戰RG第三場,LC回到了藍色方,祭出了大樹,豹女,澤拉斯,飛機,風女的毒瘤poke陣容。RG則是納爾,皇子,沙皇,男槍,錘石。
“我怎麽覺得這陣容這麽別扭啊。”張思卿看着loading界面說道。
高程點了點頭,“除了兩個打野不太一樣之外,其他的位置誰都拿誰沒法兒。中路倆大刷子,這把看打野的了。”
五個人抱團一級入侵對方野區,在藍Buff附近分開了,沒成想就碰到了RG的人,章凡顏還走在了最前面,忽然沖出來人吓的他趕緊學了個W後跳,幾個人四散逃命。
“我操我學的W,虧死我了。”章凡顏叫嚷,“完了,下路已崩,求換線。”
“換你媽啊,兵線都出了。”張思卿回到了中路上,“自己抗壓去。”
章凡顏無奈,只能拉着彭炀回了下路,好在彭炀是個風女,還能馬馬虎虎保他一條狗命,但是因為一級學錯了技能,他被對面壓刀壓的很不舒服。該死的是蘇哲竟然真的選了個豹女,一直紮在野區裏清野,幾乎不上線Gank。
簡直就是地獄一般的對線期。
那個一級W就好像蝴蝶效應一樣,他下路劣勢,對方打野就來下路蹲,逼他閃現逼他治療,風女保不住了只能賣了自己讓飛機逃命。
結果對方男槍3-0開局,章凡顏都想把頭埋到桌子下面了。
“打野幹嘛呢。”章凡顏忍無可忍,“下路都能打麻将了啊。”
蘇哲回答,“反藍。”
張思卿應和,“嗯,在為了我的藍爸爸努力。”
“爸爸我又要死了啊……”章凡顏哀嚎,說話間,他用W躲掉了男槍的技能,結果就撞到了錘石的鈎子上,瞬間墜機,被趕來的皇子收了人頭。
下路炸穿了。
高程笑了出來,“你這實力撞鈎,萬磁王附體麽。”
“我以為他要預判我走位,我就想幹脆直着走好了,結果沒想到這錘石這麽耿直。”
拿完藍的中野兩人繞到了上路,下路已經崩成了狗,就崩着呆着吧,從別的路找找機會也行。高程看隊友過來了,開始發揮演技,“納爾怒氣快沒了。”
“你卡一下兵線。”蘇哲标記了納爾,起手一槍戳了出去。
納爾見三個人來越塔殺自己,自覺得跑不了,就追着蘇哲想換一個,蘇哲是先上來抗塔的,本來三個人抗塔無壓力,但是小兵卡了一下他的走位沒走出去,多抗了一下,技能都在CD,蘇哲計算了一下,回身幹脆A了個小兵瞬間升級回了點血,馬上鑽進了草叢。
納爾的人頭被澤拉斯收掉。
張思卿看了看計分板,“這下路真是要不得了啊。沒關系啊煩煩,一會兒爸爸帶你飛。”
彭炀說:“煩煩,你是不是真頭疼啊?”
章凡顏茍延殘喘的說:“……你們別說話了給我十五分鐘我就能出山了。”
“給你十五分鐘?”高程笑了,“那我們早投了。”
“那有什麽法兒啊。”章凡顏抱怨,“又沒打野幫我壓線。”
頻道裏安靜了一秒鐘。
“你求我啊。”蘇哲淡定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