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唐起林人多勢衆,押着那幾個人逼着他們和我道歉。

侮辱我的那個男人龜縮着朝我小聲說道:“對對對、對不起,是我不好……”其他人也應和着。

齊淩慢慢說道:“今天是我兄弟的錯,對不住了。”

我沉默地看着他,恨不得把他的面具給撕下來,卻再也沒了心情和他們鬧。

夜店裏永遠不缺這樣的人,早在很久以前我就該想到我會有這天的,只是沒想到會這麽突然罷了。

梁梁走到了齊淩面前,林洛一臉緊張地盯着他們。

梁梁和齊淩對視着,忽然間梁梁就揚手砸了齊淩一拳。他帶着厭惡的神色低聲說道:“你他媽的真惡心,帶着你的人早點滾出這裏吧。”

“梁映?”齊淩捂着臉,舔了舔流血的嘴角眯眼道。

“我這兩天不過是想要想辦法報複你罷了,但是我沒那個本事報複你,畢竟我沒你那麽厲害,明明不喜歡男人還要裝作喜歡的樣子去勾引其他人,”梁梁開口諷刺道,“我也沒辦法啊,那個時候我還小,就只能當被狗咬了口了。”

齊淩還要開口,梁梁打斷了他,冷笑道:“還有,我的确不在這兒做了,因為有人要帶我走。你還是趁早滾了吧,別髒了我的眼睛。”

林洛的眼睛亮了起來。

唐起林走過來皺着眉頭說道:“喂,你不需要打打他們解解氣什麽的,就這麽放他們走了?”他伸過手來想要抓我,我側過身躲過了他,看向宋修明。

他接觸到我的目光,蹙眉摸着我有些腫起來的右臉,低聲問道:“還疼嗎?今天是我不好,我來遲了。”

我扯了扯嘴角,心想來得遲才好啊。

不然那個男人之前說的那些話都被宋修明聽見了,我還怎麽跟他交代啊。

宋修明剛進來的時候神色寒得不行,不過我猜就算他沒聽到什麽,也能猜到發生什麽事情了。估計如果不是素養還在,他也早就掄起拳頭來打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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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整個腦袋都亂的不行,完全沒想到過來看梁梁一趟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左腿殘端也再次疼了起來,假肢在掙紮的時候似乎有些弄偏了,掐進了我的肉裏去,生生地疼。

我的後腦勺和脖子到現在也還疼的不行。

可是這些已經引不起我的注意了,我只想離開這個地方,恨不得把所有的事情都忘在腦後。

我就這麽呆立在吧臺邊,宋修明叫了我很多聲我才反應過來。

宋修明嘆了口氣,靠近我在我耳邊輕聲說道:“別多想,我們回去吧,好不好?”

我遲鈍地點了點頭。

林洛留下來照顧梁梁,唐起林冷眼看着我和宋修明,難得地沒有出手阻攔。跟着宋修明轉身離開前,我的目光掃過那個男人。

他也看着我,盡管剛才低聲下氣地和我道歉過了,眼神中卻帶着明顯的輕蔑。

那眼神根本不像是在看一個人。

回家的一路上我都沉默着。

宋修明開着車,過了半晌才開口說道:“小樂?”

“……嗯?”我疲憊地轉過頭去看他。

“你別多想,”他看了我一眼,柔聲說道,“過去的都過去了,你早就離開那個地方了。”

我扯了扯嘴角,說道:“我知道啊……”

“我以前也堕落過,盡管我很快就醒悟了過來,可是我随便地找人出去過夜過也是事實,”宋修明說道,“你知道我的過去,我也知道你的過去,小樂,我不贊成你去逃避那些事情,畢竟那都是你親身經歷過的,你只有徹底接受它,面對它了,才會不再受它的幹擾,知道嗎?”

我恹恹地點了點頭,看向車窗外,卻根本沒聽進去。

沒錯,宋修明也有過堕落的歷史。

可是我和他是不一樣的。

人在失意的時候偶爾堕落一次是常事,像宋修明這樣很快醒悟過來的都還算是理智的人。想想也知道了,宋修明所說的他的黑歷史,又能肮髒到哪裏去?他的過去一直是光鮮的,完滿的家庭,漂亮的學歷,受人尊敬的職業。他的一夜之情能有幾次,一次?兩次?而我呢?

我和他根本不一樣。

我的過去就像是最死最沉靜的水池,裏面泡着許多的垃圾和水草,早就在一年又一年中發臭腐爛。

我怎麽可能和宋修明比?

我說起我的過去時或許總是用不以為意的口氣,我一直不想承認我為我當初的事情感到羞恥。畢竟所有的選擇都是我做的,很長一段時間內我甚至是以破罐子破摔的态度面對這件事情,當別人諷刺我是個MB的時候,我總能找到更刻薄的話反唇相譏。

可是随着一年又一年的時間過去,随着身邊的人來了又離開,離開了又來,我的心境也是會慢慢發生變化的。

我漸漸地開始不願意回憶過去的事情,也會為自己感到不恥。想把過去推翻重來,可是這種事情是永遠不可能的。

可是過去犯下的錯誤,又要現在的我怎麽挽回?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過了很久很久才睡着,可是卻再次做起了噩夢。

我的夢中不會再出現姚九了,卻出現了比他認識我更早的事情。

我夢到了我在午夜的街邊徘徊,和梁梁勾肩搭背地走在路上。

我們喝着酒,唱着歌。

我夢到我和連樣貌也記不清的男人在深夜中踉踉跄跄地刷卡打開房門,一進房間就迫不及待地接吻脫起衣服來。

他摸着我的身體,我扯着他的皮帶。

我們兩人就這麽渾身帶着酒氣地在床上尋歡作樂,直到天明。

醒來的時候,我整個人煩躁不已。

我想讓自己再次睡過去,腦海中卻翻來覆去地都是那麽幾個畫面。

我看到自己在那些男人身下呻吟,看到自己是如何抱着他們,亦或者坐在他們的身上,簡直就像是在看另外一個人一樣。

那是另外一個人吧?

我怎麽能像完全沒有理智的動物一樣做賤自己?那樣的人真的是我嗎?

我被宋修明壓在身下的時候也是這種樣子嗎?也是這種惡心到讓我無法正視的模樣嗎?

左腿殘端痛了起來,那個被假肢折磨了許久的地方再次突顯出了它的存在感。

我的胃難受了起來,翻了幾個身沒睡着,終于感到了一陣惡心。我掀開被子,拿起拐杖連拖鞋也來不及穿就踉踉跄跄地沖到了廁所裏,對着馬桶吐了出來。

聲響驚動了宋修明,他跟在我身後走了出來,沙啞着嗓音吃驚道:“小樂?”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他沖到了我身邊扶着我急道:“怎麽會吐了?”

我搖了搖頭,還沒來得及說話,再次對着馬桶吐了起來,吐出來的卻都是酸水。宋修明低聲安撫着,輕拍着我的背。

等到整個人緩過來,我就這樣脫力地坐在了浴室的地上。

宋修明給我拿來了水杯,我漱了漱口,将嘴裏的水吐在了馬桶裏。

宋修明看了我一會兒,忽然間就抱住了我。

我微微一怔,就聽宋修明在我頭頂上輕聲說道:“小樂,沒事的,我在這裏。”

我的眼眶熱了起來,下意識地抓住了他的手,有些哽咽地說道:“宋修明,對不起。”

“……不要說這樣的話。”

而我卻閉上了眼睛,止不住地低聲重複着:“……對不起。”

第二天我沒去店裏,梁梁讓我放心。他現在和林洛之間的關系似乎緩和了不少,說是今天剛好雙休日,林洛早早地陪他到T大開店了,還說晚上會過來看我。

宋修明沒有天剛亮就走,他給我做了早餐,我被他吵醒後催着他去上班,再三保證不會出問題的,宋修明才肯離開。

我在寬大的床上呆呆躺到中午,才換好衣服,裝上假肢去了宋修明他們的醫院。

我沒和宋修明說我會去,直接上了樓找到許孟,讓他幫我重新調整下假肢。

許孟幹着活的時候說道:“就算裝了假肢也不能像其他那些人一樣啊,不能亂來,不然對你身體沒好處的。”

我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了。”

許孟看了我一眼,說道:“怎麽,今天心情不好?”

我愣了愣,搖了搖頭說道:“沒有的事。”

“那今天宋醫生怎麽沒陪你來?”

我頓了頓,說道:“……我為什麽老是要他陪着啊。”

“哎,說的也是,”許孟說道,“他們外科醫生也忙,你要是想看他的話去四樓骨科就行了。”

我笑了笑,說道:“我知道。”

重新裝上假肢,我和許孟道別過後離開。

我進了電梯,選樓層的時候猶豫了下,還是點了“四”一下。

降了兩層樓到了四樓,電梯門剛打開,我就看到了站在護士臺前的宋修明和林衍。

我愣住了。

宋修明背對着我,側身靠在護士臺上,林衍和他面對面說着話。兩人都穿着白大褂,帶着一種特有的氣質,也都是那些小護士目光的焦點。宋修明用手比劃着,不知道說着什麽,忽然間兩人就一起笑了起來,連帶着站在護士臺後的護士也是笑眯眯的。

有人走了過來,看到站在電梯裏的我時愣了愣。

我注意到林衍快要轉過來的目光,立刻朝電梯裏縮了縮,笨拙地給進來的人讓出了位置。那個人怪異地觑了我一眼,走了進來,電梯門再次合上。

我靠在了冰涼的電梯牆上,有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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