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西門吹雪的糕餅鋪子
見過了大名鼎鼎的司空摘星,白弦的心情突然明媚起來,果然,自己的快樂是要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的。
秋季的天空總是顯得格外高遠,喜人的陽光正慢慢熾烈起來。已近午時。
一路上聽到有人在談論有人在銀鈎賭坊下了一千萬兩銀子賭西門吹雪和葉孤城平手的消息,江湖人罵着這人呆傻的同時,也暗暗羨慕其財大氣粗。
這也是賭坊宣傳自己的一種方式,能吃得下一千萬兩的賭坊背景自然夠硬。
白弦回到下榻的客棧的時候,房間裏已經有另一個人。藍衣少年毫不客氣地掀開被子,忍不住笑出聲來:“十一,就算你再喜歡黑色,也不用裏衣都穿黑色的吧?”
黑衣黑發的男子一把搶回被子蓋在身上,睡意朦胧道:“別吵,好不容易才甩掉宮九的。”
白弦嘆了口氣,一手托腮道:“唉,沒甩掉其實也不錯,現在才發現,沒有宮九的日子真是難熬啊!”
十一幽幽道:“失去後才知道珍惜麽……少主,你是不是思春了?”
白弦垂下長長的眼睫,唇角勾起抹魅惑的弧度:“有句話叫‘近水樓臺先得月’,十一,阿弦最喜歡的人是誰,你難道會不知道麽?”
十一作認真思考狀,眯起眼睛猜測道:“大長老?”
白弦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淚水,冷然道:“十一,我沒想到你竟然是個這樣沒種承認的男人,也罷,既然你無意,就從我床上滾下去罷!”話音未落,他已飛起一腳,将床上的男子踢了下去。這床本是倚着牆的,也不知這一腳中到底有什麽奧秘,被踢中的人竟是打了個旋兒,往未對着牆壁的那一邊飛去。
“喂!”十一及時撐住地面,好歹沒摔,才苦笑道:“少主,當初是你要甩掉宮九的。”
藍衣少年白了他一眼,徑自寬衣解帶,睡到被窩裏去了。白弦縮了縮,讓出個人的位子,十一自動自覺躺上去和他湊在一處,白弦道:“三個時辰以後叫我,對了,我要吃城南的蜜汁雞。”
十一已閉起了眼,說話時呼出的氣息在另一人鎖骨上徘徊,抱怨道:“少主,我記得我只是你的影衛吧?”
白弦道:“少廢話,你到底去不去買?”
十一打了個呵欠:“好吧我去……大不了提前半個時辰去排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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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黃昏。
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傳來一種說不出的活力,打開窗子,喝酒吃菜的聲音從樓下傳來,白弦的臉色更黑了。
十一苦笑連連:“今天在城南有兩個幫派打起
來了,很多店鋪都關門了,所以……”
白弦道:“我餓了。”
藍衣少年朝着落日的方向覓食。宮九曾經說過城西有家很不錯的糕餅鋪子,即便宮九這人很有些莫名其妙,但他的見識到底還是不俗的。
四開間的門面,門上雕着極精致的花紋,金字招牌上寫着三個鬥大的字“合芳齋”。招牌和門邊都有些風霜的痕跡,這顯然是家老字號了。
擺在看臺上的糕餅各式各樣,白弦還未來得及細看,眼前便似有一角紅色的披風閃過,他疑惑地立在原地,得到雄蟲的确認後笑吟吟道:“掌櫃的,我想找陸小鳳陸大俠,不知能否代為通傳?”
掌櫃的是位瞧上去讓人很舒服的老人家,說的話也是讓人舒服的:“我們合芳齋笑迎八方來客,可是從不過問客人的名字的。”
似是從掌櫃的言行中瞧出了些什麽,白弦沉吟半晌,半斂着眉眼道:“那麽,若我求見的是西門吹雪西門大俠,不知能否代為通傳?”
掌櫃的看進他眼裏,仿佛瞧見漫天大雪,正是一種毫無生機的冷漠。他當機立斷道:“那是自然。”
門後面是個精致的花園,菊花和桂子都已開放,這花園裏就充滿了菊花和桂子的清香。一個人靜靜地站在花園裏,一身白衣如雪。
白弦緩緩走到他身邊,感嘆:“想見你一面可真不容易。”誰也想不到,西門吹雪會是家糕餅鋪子的老板,誰也找不到他。
西門吹雪道:“很多人都想見我。”
白弦道:“不一樣。”
西門吹雪道:“哪裏不一樣?”
白弦道:“他們想見的是明日就要決戰的劍客西門吹雪,我想見的卻是一個朋友。”
西門吹雪道:“我很少有朋友。”
白弦道:“陸小鳳已經是你的朋友了,不知在下是否有這個榮幸?”
西門吹雪終于回過頭,凝視着白弦。他的臉色還是蒼白而冷漠的,聲音也還是那麽冷,可是他的眼睛裏,卻已有了種溫暖之意。
亭子裏只有茶,沒有酒。西門吹雪是不喝酒的。
端着茶上來的是個女人,昔日明朗爽快的俠女已變成個溫柔娴靜的女人,白弦道:“孫姑娘?”
西門吹雪眼中有種溫暖愉悅的情緒,道:“不,是西門夫人。”
白弦似乎怔了怔,随即笑道:“你們成親的消息可是隐蔽得很,我是不是該敬新人們一杯茶?”他說着,真的端起一杯茶,帶着祝福的神色朝他們笑了笑,一飲而盡。
西門吹雪攬過他的夫人,眸子裏閃爍着一種光彩,平凡而幸福的光彩:“她已經懷了我的孩子。”
白弦似乎又怔了怔,才笑道:“恭喜!這可真是件大喜事!”他調侃道:“阿雪,你這回可得給孩子想個有些男子氣概的名字才是!”
孫秀青早已捂着嘴輕笑了起來,西門吹雪試圖繃着臉,卻忍不住微笑起來。他很少笑,可是他笑的時候,就像是春風吹過大地。
白弦自然早已從葉孤城那裏聽到了這個消息,但他還是要裝作不知道,這非但是為了隐瞞關于葉孤城的事,也因為他想要和西門吹雪一起分享這喜悅。
若是朋友想和你分享種喜悅之時,你卻早已知情,這無疑會讓朋友的興奮之情打個折扣。如白弦這般透徹的人,自然不會犯這種錯誤,可若坐在這裏的是葉孤城或者西門吹雪,他們一定會直言。
——這就是白弦永遠也不會成為一個絕世劍客的原因。
——這也就是西門吹雪和葉孤城成為絕世劍客,也只能是絕世劍客的原因。
他們喝茶賞景,白弦還吃着西門吹雪請的糕餅,有時随意聊上幾句,更多的時候什麽都不說,但兩人都從這種無聲的陪伴中感覺出一種舒暢與惬意。
這也許就是有朋友相伴的感覺。
月亮已升起。白弦道:“小雞怎麽了?”他一開始就是發現陸小鳳在這兒才想要進來的,卻到現在才問起。這好像有些不合适,卻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西門吹雪道:“他中毒了。”他并不問白弦為什麽知道陸小鳳為什麽在這裏,他本就是個沒有什麽好奇心的人。
白弦知道西門吹雪的醫術很高,也知道西門吹雪很看重陸小鳳這個朋友——若是陸小鳳有事,他絕不會這麽悠閑。所以白弦絲毫不擔心,而是饒有興致道:“讓我想想,能讓陸大俠中毒的,一定是個大美人吧?”
西門吹雪的聲音仿佛帶着笑意:“你說的不錯。”
白弦道:“他什麽時候醒?” 若是陸小鳳能動或者能說話,只怕早就開始大聲嚷嚷了。
西門吹雪道:“快了。”
“我不但要喝你的喜酒,還要等着吃你的紅蛋!”白弦端着食物和水到了房門前的時候,就已聽到陸小鳳中氣十足的聲音。他笑吟吟地推開門,道:“那你可得準備兩份大大的紅包才好,陸三蛋。”
陸小鳳不僅叫陸小雞,還叫做陸三蛋,因為他不僅是大笨蛋、大混蛋,還是個窮光蛋。他并不是沒有來錢的路子,只是一有錢就忍不住去喝酒,然後就又變成了窮光蛋。讓這種人去包兩個大大的紅包,倒真是難為他了。
陸小鳳恹了下來,失望道:“我還以為進來的會是個大美人,怎麽是你這小子?”
白弦的聲音突然變得又嬌又媚,帶着種讓男人忍不住擁入懷中細細撫慰的忐忑不安:“難道人家……還不夠美嗎?”
陸小鳳垂下了頭,整個人像只鬥敗了的公雞,搖手道:“算我怕你了。”
白弦和西門吹雪對視一眼,已忍不住微笑起來。
陸小鳳道:“這次可真是巧了,若是沒有你在,我只怕就該毒發身亡了。”
西門吹雪的笑容裏已有了陰影,道:“我是特地去找你的。”他不待陸小鳳接話,就徑自說了下去:“我要你陪我去紫禁城。我若不幸敗了,我要你把我的屍體帶回這裏來。”
陸小鳳的笑容已很勉強,道:“縱然敗了,也不一定要死!”
西門吹雪道:“戰敗了,只有死!”
陸小鳳停頓良久,才道:“你絕不會敗。”他迎着西門吹雪的目光,道:“因為葉孤城已受了不輕的傷。”
白弦靜靜地聽着,并沒有反駁。他知道葉孤城沒有受傷,也知道葉孤城在背地裏做下的那些事情,但他什麽也不會說。至少,在明晚之前不會。
直到西門吹雪和陸小鳳決定出門去給葉孤城療傷,白弦才微笑着道:“我留在這裏。西門夫人有了身孕,還是要有個人守着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