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六條緞帶(上)
天高氣爽,秋日當空。
葉孤城和西門吹雪要在紫禁之巅決戰,皇宮裏自然不能沒有反應,他們的反應就是給了陸小鳳六條緞帶,讓陸小鳳來挑選六個有資格進入紫禁城觀戰的人。
這種緞帶來自波斯,是大內珍藏,在月光下會變色生光,市面上絕難仿造。所以大內侍衛們把這些個燙手山芋扔給陸小鳳後,都很放心。
白弦聽到這裏,已忍不住笑了起來:“為什麽無論是什麽人,都喜歡把麻煩往陸小鳳身上扔呢?”
孫秀青嫣然道:“這也許是因為,能讓每個人都信任的人,也只有他了。”
經過一夜,他們兩人俨然已親近了許多。
糕餅鋪的夥計接着道:“陸小鳳的緞帶已經送出去了三條,分別給了老實和尚、唐天縱、司空摘星。”
白弦皺了皺眉:“唐門子弟中的第一高手唐天縱?”葉孤城重傷了唐天儀,更讓唐天容的雙手再也沒有施毒的能力,這對于唐門子弟來說,是只有血才能洗清的仇恨。唐天縱想要進紫禁城觀戰,自然是為了報仇。
孫秀青柔聲寬慰道:“難道你還不相信白雲城主?”
白弦的眉頭依舊沒有舒展:“昨天晚上,我聽陸小鳳說,葉城主的傷勢并不輕。”他心裏有些陰沉。在西門吹雪變成個“人”的現今,若是這場決戰中沒有摻雜別的什麽東西的話,葉孤城的贏面本是很大的。
絕代的劍客都是一類人,一種你也許會不喜歡,卻不能不佩服的人。一種已接近“神”的人。
無論是劍法,是棋琴,還是別的藝術,真正能達到絕頂巅峰的,一定是他們這種人。因為藝術這種事,本就是要一個人獻出他自己全部生命的。
這場本該神聖的決戰,被一個肮髒的陰謀攪亂,連白弦這種人,都覺得有些不舒服了。即使那個陰謀,是謀朝篡位的大逆。
孫秀青脫口而出:“這豈非很不公平?”她雖然希望西門吹雪得到勝利,卻并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倚靠這種“優勢”得到勝利。孫秀青嘆道:“這樣想來,昨晚西門和陸小鳳出去,就是為了去找葉孤城了……你且寬心,西門的醫術很不錯的。”
白弦凝視着她,勉強笑了笑。
而後藍衣少年擡眼不經意地一瞄,果然瞧見恭敬立着的夥計眼裏飛快地閃過一絲陰郁。他勾了勾唇角,意味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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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小鳳走在熱鬧的街道上,肩膀上雖然還有三條沒送出去的緞帶,心情卻是很愉快的。因為他喜歡人。
他喜歡女人,喜歡孩子,喜歡朋友,對全人類他都
有一顆永遠充滿了熱愛的心。大多數人也很喜歡他。他身上穿的衣服雖然已有點髒了,可是眼睛依然明亮,腰還是筆挺的,從十四歲到四十歲的女人,看見他時,還是不免要偷偷多看兩眼。陸小鳳當然也很享受這種視線。可是随即他就發現,女人們的視線全都轉了個方向。
陸小鳳也轉過來,然後就瞧見了白弦。
藍衣少年靜靜地走在古老而繁華的街道上,眉目精致,步履悠然,這風沙北地竟生生被他走出了一種江南青石小路的韻味來,天地寂然,所有色彩都荒蕪一片,只有他被賦予一抹靈動的藍。你瞧着他,就像是瞧見了歡快的溪,瞧見了西湖的雪,瞧見了堤岸上的柳。——任何一個人都會以為他是江南的靈氣孕育出來的人物,陸小鳳卻知道,白弦本是生長在苗疆的。
苗疆地廣,他不知道白弦生長在什麽樣的環境,但料想絕不是江南的溫婉與纏綿。一個人能夠這樣深切地展現出自己并不熟悉的風貌,豈不是很了不起?
白弦就這樣走到陸小鳳身前,理所當然地伸手:“拿來。”
陸小鳳明知故問道:“什麽?”
白弦斜睨着他:“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
陸小鳳敏銳地感覺到友人的心情不佳,便痛快地解下一條緞帶披在他肩上,順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現在正是吃飯的時候,我們走!”
現在果然正是吃飯的時候,大大小小的酒樓飯鋪裏,刀勺亂響,就算不餓的人,聽見了也會餓。
“來一大碗紅燒魚翅,一只燒鴨,兩廳薄餅,外加兩斤竹葉青,四樣下酒菜。”
陸小鳳帶着白弦找了家最近的飯館,找了張最近的桌子,一坐下來,就好像餓死鬼投胎一樣,要了七八樣東西。然後他們就坐在那裏等。
飯館裏又進來了幾個江湖人,這一行人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穿得一個比一個花裏胡哨,可是一個個腳步輕健,顯然武功不弱。
白弦一眼都沒有瞧這些人,陸小鳳只瞧了一眼,就已認出其中領頭的中年人正是武林三大世家之一的家主、長樂山莊莊主“太平劍客”司馬紫衣,能夠見到如此人物,本是件很榮幸的事情,可是陸小鳳卻寧願能看到一碗已鍛得爛透了的紅燒魚翅。
魚翅的火候鍛得正好,酒也溫得恰到好處。陸小鳳拿了起筷子,正準備好好的吃一頓,卻已看見那一行人中的一個紫衣少年向他走過來。他趕忙塞了滿嘴的魚翅。
陸小鳳嘴裏既然塞滿了東西,自然也沒法子說話,是以那年輕人問他問題的時候,他能點頭就點頭,能搖頭就搖頭,實在不能用點頭或者搖頭回答的時候,就指指自己的嘴巴。
陸小鳳覺得這法子實在很有意思,但當他迎着自稱胡青的年輕人不耐煩的目光慢騰騰地吃完嘴裏的魚翅的時候,一低頭,突然嗷的一聲慘叫了起來:“我的魚翅都到哪裏去了!”
白弦皺了皺眉,道:“你叫了菜,不是用來吃的麽?”
陸小鳳道:“自然是用來吃的。”
白弦循循善誘:“難道你不是請我來吃飯的麽?”
陸小鳳道:“是我請你來吃飯的。”
白弦眉眼彎彎,道:“這就對了。既然你叫了菜,又要請我吃飯,我若是跟你客氣,就是看不起你!”
陸小鳳才露出種被人敲了一悶棍的糾結神情,胡青就立即問道:“閣下現在就将緞帶交給我如何?若是閣下自己還想留下一條也無妨。”
他說得輕松極了,好像以為自己既然開了口,就已經給了陸小鳳天大的面子。
陸小鳳一向不是很喜歡這種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年輕人的,尤其是燒鴨端了上來,白弦罪惡的筷子已經伸向燒鴨的時候。他深深吸了口氣,快刀斬亂麻揚聲道:“司馬莊主若是想要這緞帶,何不親自過來?”
司馬紫衣沒有起身,胡青的手卻已握在劍柄上。
白弦吃完燒鴨的兩條腿,一絲好肉也沒有給陸小鳳剩下,才慢悠悠地嘆了口氣,好整以暇道:“有些死要面子的人,自己沒把握的時候,就喜歡叫門下弟子來。年輕人嘛,若是勝了,叫少年英才,天縱之資;若是敗了,也是年紀還小,閱歷不足。唉,也不知他昔日盛名,到底是如何得來?”
這話雖不指名道姓,卻陰損地很,是以話音剛落,司馬紫衣的臉就近在眼前。
這位久負盛名的長樂莊主保養得很好,已到中年卻擁有一張俊美不減當年的白皙臉孔,是以臉色發青的時候就格外明顯。司馬紫衣陰沉着臉,道:“這位朋友是什麽意思?”
白弦仔細瞧了他一會兒,突然道:“小雞,你一個人喝酒吧。”
陸小鳳趕忙把滿嘴的燒鴨咽下去,道:“為什麽?”
白弦認真道:“我想了想,若是我喝醉了,你既要照顧我,又要保護我們兩個的緞帶,實在是不容易。”他自己的緞帶早已藏了起來。
司空紫衣本是來質問這少年之前那番話的,此時卻忍不住道:“你們兩個的緞帶?”
白弦道:“司空莊主想必已經知道,陸小鳳是西門吹雪的朋友。”司馬紫衣點了點頭,這早已不是什麽新消息。<白弦又道:“陸小鳳也是葉孤城的朋友。”
司馬紫衣有些驚訝道:“陸大俠果然交游廣闊。”
白弦道:“同時是葉孤城和西門吹雪這兩個人的朋友的,就只有陸小鳳一個人,是以他們都托付了他,若是敗了就要他幫忙收屍,所以于情于理,陸小鳳都必須去。”
司馬紫衣又點了點頭,道:“那閣下又有什麽非去不可的理由呢?”
藍衣少年的聲音,突然變作種又嬌俏、又甜蜜的少女嗓音,輕輕道:“我自然是陪哥哥去的。難道堂堂司馬莊主,還要搶一個弱質女流的東西嗎?”
“你……!”司馬紫衣瞪着眼,那張總是容光煥發的臉上就好像被人打了一拳。他是真的不明白,眼前的藍衣少年怎麽就突然變成個藍衣少女。
陸小鳳心中湧起種幸災樂禍的情緒來。
司馬紫衣鐵青着臉:“不知令兄是?”
“少女”遙望門外,幽幽道:“我自然是陸小鳳的妹妹,陸小凰。”
陸小鳳已一口燒鴨噴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道為什麽,司馬紫衣明明只是原著裏一個龍套,年糕卻對欺負他意外地有感覺……誰能解釋一下這到底是種什麽心理?
PS:上章虐了點,現在來點搞笑的轉換一下心情,以免姑娘們月經不調【你夠了,年糕是不是既溫柔又體貼(^ω^)?趕緊撒花表揚我!
PPS:今天索性就加更了,老規矩8點還有一章,于是年糕就只欠一章了~╭(╯3╰)╮群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