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白澤心裏很亂,從白家逃出來簡直是輕而易舉,下人們毫無懷疑,白炎似乎也并不設防,幾乎是愧疚地,白澤逃出了白家。一路揚鞭,一晝夜就到了十裏外的郯城,随意找了一家客棧住下,白澤疲憊地躺在床上,心裏原本被勞累壓下的不安頓時又一層一層湧了上來,白炎,白炎會怎麽樣呢?
白澤還記得,七個月前,聽到白家被趙家堡追殺時,自己匆忙趕回白家,沖進議事廳,第一眼看到的,是那個坐在高位上,眼神冰冷的白炎,他掩在陰影下,仿佛所有陽光都無法照進他的世界。聽到動靜後,白炎看到了他,好像不可置信,眼都不眨地盯着他,然後白澤就看到,那個還是少年的家主,嘴唇顫抖着,說不出話來,好像脆弱得一碰就要碎掉。白澤心疼了,第一次後悔五年前任性的決定。
他本以為,白炎比自己更加聰穎果決,是最适合做白家家主之人,而自己只醉心武學,并無心過問家事,于是就那樣毫無牽挂毫無負擔地出逃了。可是,看着白炎,他才驚覺,當初的自己,考慮了白家,考慮了自己,竟是沒有考慮白炎的感受。愧疚幾乎要把白澤淹沒,而那個從小跟在他身後,五年前被無情抛下,被迫承擔起重任,現在已長大成翩翩公子的少年,卻只是那樣輕地擁抱了他,“師兄,回來就好。”白澤滿懷愧疚地答應了小孩所有或合理或無理取鬧的要求,想要補償白炎五年孤寂的時光。想到這兒,白澤心裏一緊,有點苦澀地嘆了口氣,是的,他還答應了小孩,永遠不再離開……
可是,他怎麽能不離開呢?白澤苦笑,他不是沒有看到白炎眼中的情愫,那一晚白炎太過熾熱的眼神讓他明白了所有。他不是不懂白炎的堅持,那個溫和寡言的孩子,下了決心就決絕地一去不回頭。但是,這是一個錯誤啊,一個沉重的錯誤,一個足以毀滅白炎,毀滅白家的錯誤,他必須逃。
可是,心裏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地質疑,“真的嗎?你真的只是因為這些理由才逃開的嗎?”夠了,夠了,白澤煩躁地抱住頭,不能再去想了,現在他要做的,就是遠遠地逃開。
“客官,您要的熱水來了。”白澤從混亂的思緒中清醒過來,開了門。舟車勞頓,還是先早早歇下,明日早些動身為好。慢慢将自己浸入熱水中,白澤舒服地微嘆,身上的疲憊被一點點驅散,渾身放松下來,整個人有些懶散地靠在水中,思維仿佛也慢慢遲鈍了起來……于是,當熟悉的腳步聲傳來時,白澤暈暈乎乎地還以為是在夢裏,遲鈍的思維終于反應過來時,腳步已停在了門前。
不好,白澤大驚,飛身出水,一把扯過屏風上的衣衫就要逃走。“吱呀——”門緩緩打開,一雙錦靴昭示着來人的不平凡。炎站在門口,看着空無一人的房間,眉頭一點點皺起來,雙眼掃過倒在地上的屏風,水還在冒着熱氣,看來白澤剛剛離開。
房梁上,幾乎半裸着的白澤緊緊地抓着衣衫,身後一人,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