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黑粉水平(小修)

【04】

對戲是不可能對戲的。

江阮一頭霧水,回到房間後沖了個澡倒頭就睡,他困得厲害,這将近兩天時間,他加起來只睡了不到四小時。

他還當自己會睡不着,畢竟碰到了多年未見的前男友,哪知躺下後內心毫無波動,還沒來得及回憶前男友的尊容,就已經睡熟了。

再睜眼就是被鬧鐘吵醒,冬日天光微冷,好像又下了雪。

他手機一直響個不停,摸過來一看,各個軟件上的私信都差點被擠爆了,有粉絲,也有圈內的一些朋友,甚至還有幾個多年沒怎麽聯系的高中同學。

江阮差點以為自己還在做夢。

“阮哥,”徐小舟輕手輕腳推門進來,本來想叫他起床,結果他已經醒了,還在玩手機,一臉為難地說,“剛才官宣選角了,網上吵得還挺……你要不然暫時別看手機了,放我這兒吧。”

江阮立刻叛逆地點開微博。

果然,#謝時嶼江阮#和#複讀生官宣#這兩個tag緊挨着,都在熱搜上,而且熱度逐步攀升,江阮随手一刷新,眨眼都跑到了前排,後面都跟着橙色的“沸”字。

【???卧槽,官博有了,還@了主演,所以昨天是玩真的?這世上還有這麽實誠的營銷號?】

【我昨天還沒信?憨批竟是我自己???】

【謝時嶼的團隊怎麽想的,他工作室還有活人嗎???經紀團隊呢?會喘氣嗎?出來吱一聲???讓他接這種戲,上趕着給某人擡咖蹭熱度???這些年還嫌被蹭得不夠?@謝時嶼工作室】

【笑死,真就逮住謝時嶼一個人吸血,糊咖怎麽混進這劇組的?臉呢???】

【srds,我聽說jr已經被雪藏了啊,他不一直是《最佳拍檔》那檔綜藝的常駐MC?但下一季沒他,很明顯被踢下車了。還是說之前潛規則的事兒也是真的?】

【先預言,此劇必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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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阮往下翻評論,才看到為數不多替自己說話的粉絲,不過都已經被撕得漸漸不敢吭聲,畢竟敵衆我寡,差距懸殊。

這部戲前期的拍攝時間只有一個月,其實就是常說的”三邊模式“,邊寫邊拍邊播,拍完前十集就要在平臺開播,而且到目前為止,預告片還沒錄制剪輯,時間已經非常緊湊了。

所以宣傳也得跟得上,之前不聲張,只是想等演員都進組,不然就這腥風血雨,麻煩少不了,可能還妨礙開機。

現在也差不多是時候官宣選角,然後再等半個月,慢慢地往出放預告。

江阮揉了揉惺忪睡眼,這樣的挨罵也就是個開始,眼不見心不煩,他随便洗漱收拾,就提前去了片場。

“诶,小江來得真早,”張樹正在給另外幾個演員講戲,都圍坐在一起,一擡頭看到江阮,笑着跟他打招呼,“上午沒你的戲,不過你既然來了,在這兒聽聽謝老師的戲也行。”

徐小舟手腳麻利,給江阮也搬了個馬紮過去。

江阮翻開劇本。

他剛拿到完整的劇本沒幾天,封皮看着還嶄新,但打開扉頁,就已經做滿了标記,是他連夜寫的人物小傳。

中間是劇本印刷的白底黑字。

《複讀生》。

《複讀生》,顧名思義是個校園劇,高中背景。

劇中,謝時嶼飾演的楚聽冬,和江阮飾演的鐘尋,是僞骨科,沒有血緣關系,也不在一個戶口本上的兄弟。

他倆都是父母離異,江阮飾演的鐘尋跟着父親生活,性格極端又叛逆,尤其是鐘父跟楚聽冬的媽媽二婚後,家裏更是被他鬧得雞犬不寧。

而謝時嶼飾演的楚聽冬,從小學習花滑,進了省隊,他埋頭訓練比賽,跟父母聯系都很少。直到17歲那年,他在世青賽上意外受傷,職業生涯可能就此夭折。父母開始帶他國內國外到處治療,花了兩年時間,無果。

他媽媽,也是鐘尋的繼母吳玉蘭,一直反對他學花滑,當初為這個跟他爸爸吵到大打出手,現在更加崩潰,徹底無法忍受。

“都是你!非讓兒子去學什麽體育,受那麽多罪,你看着就不心疼嗎?!”吳玉蘭眼淚橫流,蓬頭垢面地坐在沙發上,抖着手罵楚父,“現在好了,他才十幾歲,就變成個殘廢,殘疾人!你讓他以後的日子怎麽過?!”

“別說得那麽難聽,哪兒有那麽嚴重?”楚父擰着眉吸煙。

他們以為楚聽冬不在家。

誰也沒想到楚聽冬就站在銅黃色的防盜栅欄門外,什麽都聽到了,盛夏燥熱,烈陽似火,但老舊的樓道卻很陰冷,他受傷的腳踝還在隐隐作痛。

“不用吵了,我去複讀。”男生推門進去,語氣平靜異常。

吳玉蘭和楚父都愣在原地。

“卡!”

江阮抱着羽絨服在旁邊看他們拍戲,突然聽到導演打了板,才回過神。

扮演他繼母的那位女演員,是個老戲骨,叫何孟婓,年輕時就拿過白玉蘭最佳女演員,五十歲開始出演了許多家庭生活劇,大小熒幕上都經常看到她的身影,什麽風格都能駕馭,被稱作“國民媽媽”。

她淚眼通紅、又很錯愕地朝鏡頭看過來的時候,緊繃的氣氛被瞬間烘托到極點,江阮跟着心裏緊了一下。

“不愧是何老師,我看得差點跟着掉眼淚了。”張樹在監視器後擡頭笑了笑。

還有謝時嶼,他的演技是公認的好,碰到老前輩也毫不遜色,盡管第一場出鏡不多,臺詞也只有一句,但穩穩當當接住了情緒。

但江阮看着反而更緊張了。

這場戲之後,謝時嶼演的角色就為了複讀,轉學到江阮的學校,并且暫時住到了他家裏。

而江阮。

他剛被他爸狠狠地抽了一頓,又兜頭扇了一耳光,眼角都破了,心裏恨得要死。

又想不出什麽報複的辦法。

突然聽說,他爸朋友的兒子,搞同性戀,還把人帶回家了,全家人都被氣得血壓直飙。

他覺得這個挺好的。

老天爺都幫他,他身邊的那些混混,他都看不上,結果班裏突然轉學過來一個男生,又高又帥,就是不太愛搭理人。但這不算什麽大問題,他不要臉,他死纏爛打,總追得上吧?

他堪稱無賴地追求那個男生,結果一回家就傻眼了,像是被人又兜頭抽了一巴掌,他竟然是他的哥哥。

導演讓江阮和謝時嶼多接觸,盡快熟悉,助理就把小沙發挪到了一起。

謝時嶼拍完戲,就朝江阮這邊走來。

江阮捏着礦泉水瓶的手一緊。

他把羽絨服拉鏈往上拽了一截,圍巾也裹嚴實了一點,裝睡。

他還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謝時嶼。

但謝時嶼應該更不想面對他,畢竟他以前做得那麽過分。不久之後,還要被他死纏爛打猛烈追求,哪怕是在戲裏,可能比他還鬧心。

“穿這麽多,你冷麽?”謝時嶼停在他旁邊,冷淡地問。

“……溫度适宜。”江阮睜開眼,小聲回答。

謝時嶼:“……”

謝時嶼看着他通紅的耳朵尖,瞬間明白了他在想什麽,要笑不笑地說:“拍戲而已,就當成普通的工作,江老師是專業的演員吧?還是不要入戲太深。”

說完,他也沒有在這邊休息,似乎完全不願意跟江阮獨處,拎起冰刀鞋,就去了旁邊冰場。

謝時嶼要演的角色曾經是亞洲花滑公開賽的冠軍,劇裏也會有他花滑的鏡頭,像這種非常專業的動作只能找替身演員。但普通的滑冰戲份,謝時嶼打算自己拍,所以這段時間一直在練。

“江阮,你拿着這個單反,會拍照嗎?”張樹過來問。

“會一點。”江阮接住相機。

張樹松了口氣,一笑:“那就好,過段時間開播,需要點花絮。”

江阮沒太聽明白。

“就是……诶,謝老師不是去練滑冰了麽?我已經跟他說過了,你随便給他拍照或者錄像都行。”張樹跟他說,“越自然越好,當然拍不好也沒關系,就是要個姿勢,旁邊有攝影師跟拍。”

江阮才反應過來。

他演的那個小混混,成天挑事打架,不學無術,唯一算是優點的,就是愛搗鼓相機,拍照還可以。

“……”江阮不太想去,謝時嶼明顯不願意搭理他,他現在抱着相機過去,像是熱臉貼冷屁股。

但他不能再被這個劇組踢了,猶豫過後,自我唾棄了一句,屈服于片酬,還是拿着單反去找謝時嶼。

謝時嶼原本就很會滑冰,而且他身高腿長,肩背的肌肉線條流暢卻不誇張,室內冰場溫度衡常,只穿着低調的灰藍色襯衫和西裝褲,也顯得俊美貴氣。

他餘光看到江阮穿着那件白色的羽絨服,從門外進來,卻停在了冰場邊緣,沒有換鞋,反而往旁邊臺階一坐,低頭不知道在搗鼓什麽。

然後拿起來咔嚓對着他一照,又敷衍又潦草,閃光燈都忘了關,像個新上崗、手忙腳亂的狗仔。

謝時嶼蹙眉眯了下眼。

江阮低頭檢查剛才拍的照片。

沒注意面前什麽時候來了人,一擡頭,額頭差點磕到謝時嶼伸過來的手。

“給我。”謝時嶼說。

他比江阮高很多,有一米八七,踩上冰刀鞋就更高了一些,居高臨下看着江阮,語氣近乎威脅,江阮猝不及防被他吓到,咬了下嘴唇。

“我拍照水平不行,拍得不好。”

“什麽水平?”

“你的……黑粉水平。”江阮對上他的視線,目光和語氣都無比真誠。

但謝時嶼只是皺着眉,并沒有收回手。

“真的,”江阮勸他,一副人為什麽要如此想不開的表情,“放在網上你能被黑三個月的那種。”

謝時嶼起身。

江阮眼神無辜,“你不看了嗎?”

等謝時嶼走了,江阮才重新低下頭,翻出那張偷拍的照片。

冰場上除了謝時嶼,還有工作人員和等戲的群演,并沒有清場,那雙眼瞳漆黑深邃,穿過熙來攘往的人群,直直地望向了他。

閃光燈模糊掉了細節,以至于有點……溫柔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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