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被标記了
那可能是江阮能說出口的,最露骨的表白,現在想想,還真的有點後悔,當初什麽都不說就好了,分手也不至于太難堪。
“左腳點冰發力,找着力點!”教練吹哨。
江阮繞着冰場滑了不知道幾十圈,又跟在花滑教練身後練後外點冰跳,接連摔倒,膝蓋和手肘磕在冷硬的冰面上,發出悶響,姿勢很狼狽。
他感覺挺丢人,讪讪地瞥了一眼謝時嶼的方向,結果謝時嶼低頭在跟經紀人說話,壓根沒看他。
他有點慶幸,又有點不能承認的郁悶。
一瞬間仿佛鐘尋附身。
連着練了幾個小時,身上的白T恤濕透,小腿肚都打顫,教練才放他休息。
“謝謝教練。”江阮盡力維持禮貌。
教練雪上加霜地大力拍了下他肩膀,開玩笑說:“不錯,還挺有天賦的,跟我去省隊吧。”
“當吉祥物?”江阮被拍得渾身一軟。
等教練走了,他扶着之前的滑冰椅,坐下休息,順便捏了捏酸痛的小腿和腳踝。
“腿疼?”謝時嶼一直沒走。
“還行。”江阮矜持地說。
再過幾天就要拍他花滑的片段,是場轉折的重頭戲,雖然在戲裏不需要他滑得多好,甚至得夠笨才行,但現在練習卻必須學到位。
不然到時候拍攝,很容易不小心崴傷腳踝。
江阮學了小半個月,現在勉強符合導演的标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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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給。”謝時嶼低頭看到他唇色蒼白,丢給他一瓶礦泉水。
江阮下意識接住。
但他手指微顫,連擰瓶蓋的力氣都沒有,不太想喝。
卻沒想到随手一擰,竟然很輕松就打開了,明顯是有人提前擰開過,他愣怔地瞅了謝時嶼一眼。
謝時嶼到現在還這麽關心他。
讓他忍不住自作多情。
明明都分手了,不應該這樣,他們在一起還不到一年時間,說是習慣照顧他也不至于。
“你護膝呢?”謝時嶼眉頭微蹙。
江阮穿了條純黑的運動褲,護膝也是黑色的,剛才在冰場上動作太快,他都沒注意,他的護膝什麽時候不見了。
“戴了。”江阮伸直了腿,給他看自己膝蓋,鼓起一塊東西,“在裏面,張導讓這樣試試,看隔着褲子會不會不自然,能行的話上鏡也戴着。不過好像不太行。”他屈膝的時候明顯感覺很緊繃,而且腿上能看出護膝的棱角。
謝時嶼看他一直在揉腳踝,又問,“扭到了?”
“一點點。”江阮很機靈地往上拉了拉褲腿,白生生的腳踝整個被膏藥裹住,“不過我提前貼了膏藥。”
“……”謝時嶼無語,“你裝備還挺齊全。”
江阮謙虛:“過獎。”
謝時嶼手癢得想去揉他頭發,又不好在衆目睽睽下騷擾同劇組演員,只能接着問:“膏藥管用麽?”
“不太管用,”江阮實話實說,但是他指了下随身攜帶的背包,語氣認真,“我還有跌打損傷噴霧、止痛片和一盒消炎藥。”
謝時嶼:“……”
姜南在旁邊聽他們說話,實在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連忙擺手,“不好意思,你們聊你們聊。”
江阮不懂她在笑什麽,低頭尴尬地拿冰刀摳地。
謝時嶼睨了她一眼,無言以對,還是把剛才讓助理從車上拿來的藥遞給了江阮,獻了一個多餘的殷勤,涼涼地說:“你自己看着用。”
江阮差點沒忍住。
想問他,你到底想幹嘛?
他好像忽然之間就欠了謝時嶼很多東西,毛絨毯子、冰刀鞋,還有剛才的藥。
負債累累。
以至于之後幾天,在保姆車上補覺,都不太睡得着。
傍晚就困恹恹地又去了片場。
他拎了雙冰刀鞋,坐在更衣室裏穿,但這段時間成天在練花滑,連磕帶摔,渾身都散架似的疼,膝蓋一片青紫,根本彎不下去。
劇組給的這雙道具冰刀鞋,又很陳舊,鞋幫又硬又脆,他不敢使勁拽,怕弄壞。
“哥,我幫你吧。”徐小舟跟過去說。“沒事,”江阮不太好意思,“要不……你去幫我倒杯水。”
他低頭跟那雙冰刀鞋較勁,沒注意身前什麽時候來了人,等到對方在他面前俯身半蹲下來,他才警覺地擡起頭,簌然眨了下眼。
“松手。”謝時嶼從慈善晚宴回來,高定西裝都沒來得及換,只解開幾顆襯衫扣子,扯松了溫莎結。
他從江阮手裏拿過那雙鞋,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易握住江阮的腳踝,好像碰到了紅腫的地方,聽到江阮小聲倒抽涼氣,忍不住跟着皺了下眉。
“……謝時嶼。”江阮抿住唇,忽然很輕地叫他名字。
“實在不行,可以跟張導說,推遲一兩天,不算耽誤進度。”謝時嶼手上一頓,聲音還是疏離冷淡,動作卻變得很輕,垂下眼扯開那雙冰刀的鞋帶。
盡量不牽動江阮的腳踝和小腿,給他穿好冰刀鞋,固定住護膝。
“不嚴重。”江阮手指攥緊沙發邊緣。
謝時嶼讓他另一只腳踩在自己膝蓋上,随意應聲,“嗯,那拍完這場戲,記得去醫院看看。”
徐小舟端着保溫杯進來,在門口及時剎車,大氣都不敢喘,倒退着出了門。
這劇組這麽熬人的嗎?
他都累出幻覺了。
穿好冰刀鞋,謝時嶼站起身,西裝外套沒有收攏,無意間蹭過江阮的臉頰。
江阮臉上一熱,低着頭不說話,感覺自己渾身都是謝時嶼混着松雪草和玫瑰的香水味。
他詭異地想起了自己之前看過的ABO同人文。
聞着身上的味道。
像是被标記了。
“盡量一條過,”張樹那副破鑼嗓子頂不住了,這些天都挂着擴音喇叭,“不要增加演員負擔,早點收工。”
他說的主要是江阮。
今晚如果拍不好,江阮就得反複在冰上摔跤,而且都是實打實的摔。
“《複讀生》第六十九場一鏡一次!Action!”
鐘尋發現了楚聽冬的秘密。
他周末去冰場附近采風拍照,總是能碰到楚聽冬待在冰場裏……寫作業。他不上冰,就是在旁邊待着,偶爾擡起頭看別人一眼。
“我聽說你後媽那兒子是學花滑的?”鐘尋的狐朋狗友問。
“是吧?”江阮不太确定地回答,“反正聽說很牛逼,亞洲賽拿過獎。”
“那他現在不滑了?”狐朋狗友流露出可惜的神情,“這玩意兒都得從小練吧?挺慘的,熬了十幾年都白費了。”
江阮拍了下他的頭,酸溜溜地說:“人家學霸衆星捧月,被伺候得好着呢,用得着你同情。”
說完他就走了。
但傍晚的時候,他去冰場滑冰,滿腦子都是謝時嶼盯着冰場的眼神。
還有之前拉他的那一把,對他爸說,“會打壞的”。
碰上那個開冰場的花滑老教練,就沒忍住過去問:“潘叔,你說我能學花滑麽?”
“你?”潘叔一撩眼皮,“哪兒涼快哪兒待着去。”
“你這老頭怎麽看不起人啊?”江阮不服,往他藤椅旁邊一蹲,開始耍賴,“你教我一下吧?随便教我個動作,簡單點兒,但又看起來很牛逼的那種。”
“我都一把老骨頭了,教不動,走開走開。”潘叔趕人,“要不然等下周末我兒子回來,他教你?”
“也行。”
下周末江阮又來了冰場,潘叔的兒子也是學花滑的,雖然到現在沒能進省隊,但教他綽綽有餘。
“哥,你可真厲害!”江阮傍晚請他吃雪糕。
“哈哈,我也沒學幾年,我爸年輕的時候還參加過冬奧賽呢,可惜後來受傷退役了。”
說起冬奧賽。
江阮不可避免地又想到謝時嶼。
謝時嶼路過冰場,擡頭就看到江阮跟另一個男生待在一起,動作親昵,搭着肩膀,還以為他終于放棄自己,換了目标。
松一口氣的同時,又微妙地有些不爽。
于是經過江阮的時候,拎着書包,再次完全無視了他。
“操,拽你大爺呢。”江阮小聲罵人。
回家以後,還是誰都不搭理誰,吳玉蘭看向鐘父,鐘父也搖搖頭。
江阮咬牙練了将近一個月。
他雪白的腿上都是大片淤青,膝蓋腫起,稍微碰一下就疼得罵街。
“你幹嘛啊,尋兒,”狐朋狗友納了悶,“沒病吧你,都十八歲了,突然發現你的真愛是花滑?”
“……滾。”江阮心煩。
周六下了課,傍晚他就在學校外等着謝時嶼,遠遠看到謝時嶼走過來,馬上竄回冰場。
謝時嶼看到他在,扭頭就走。
“你等等!”江阮喊住他,“楚聽冬!”
謝時嶼頭也不回。
“你敢現在走出去,我待會兒就回家當着爸媽面兒給你表白!!!”
霎時間,整個冰場一片死寂,都停下來一臉懵逼地看着他倆。
謝時嶼丢不起這個人,閉了下眼,掉頭返回去。
江阮樂了。
“你站那兒別動,看我,聽見了沒?”
“行。”謝時嶼喉結一滾,倒想看看他要幹什麽。
江阮就給他滑了一段,堪稱完美,他這一個月來還沒這麽穩當地跳過一次後外點冰跳。
雖然最後忍不住得瑟,炫技沒成功,又摔得四仰八叉。
謝時嶼眼眸漆黑如墨,臉色越來越難看。
江阮想怎麽樣?
羞辱他?
江阮艱難地爬起來,忍着疼滑到他面前,一雙眼睛濕潤明亮,卧蠶彎出柔軟的弧度,賣乖讨好,“我滑的還不錯吧?”
“湊合。”謝時嶼吝啬誇獎。
确實也沒什麽可誇的。
一看就是毫無天賦,會被省隊教練勸退的水平。
江阮不樂意,想罵人,結果腳下不穩,朝後一仰又摔倒了。
他臉色頓時一白。
是演戲,也是真的摔到了。
謝時嶼差點沒忍住去扶他,他反複提醒江阮不要入戲太深,還不如說給自己聽。
不甘心地收回手,覺得自己真的是有點無可救藥。
“你這人怎麽這樣啊?”江阮渾然不覺他的情緒波動,還在戲裏,很委屈地說,“你就眼睜睜看着我摔,都不管我,就這還當我哥呢?”
“自己起來。”謝時嶼語氣冰冷。
“楚聽冬,”江阮起不來,幹脆坐在冰上,擡頭看他,眼眸明亮,“你成天說我笨,我知道,我可能确實沒你這麽聰明。
“那像我這麽笨的人,都能學會,你在怕什麽?
“你不是冠軍嗎?”
這話說起來像是在誇獎他,鐘尋又抹不開面,嘴欠地補了一句,“還是你害怕連我都不如?”
楚聽冬下意識反駁:“誰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