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喜歡的人 (1)

江阮努力清醒了一點, 支棱着坐起身,小毯子從肩上滑落,茫然發問:“你給我買粉了?”

徐小舟徹底無語:“咱們哪兒還有錢買粉?!”

深夜車窗外霓虹燈閃過, 江阮拿起手機, 先是看到了《複讀生》官博的預告以及MV,評論空前熱鬧,但跟平常相比, 非要說特別不一樣, 好像也沒有。他又去看了眼關注的幾個CP超話,才頓時愣住。

宛如過年。

“時阮”CP超話申請通過以來,都沒見過這麽多人,随手刷新一下,關注量就在漲, 新貼也格外多,都看不過來。

【我要哭了,小謝到底懂不懂啊,話不能亂說的,他剛怼完某人, 就轉下集預告和那條芭蕾舞的視頻, 我沒看錯吧, 真的是在護着阮。】

【坦白說今晚之前我只關注了“冰魚”, 但他非按頭讓我嗑, 我過來嗑還不行嗎,嗚嗚嗚嗚。】

【搓手手,我有種微妙的預感,說不定真相是真呢?先讓我做個夢,誰都不要叫醒我!】

【我又去聽了一遍MV裏小謝唱的《冰下聽魚》, 真的出不來了,他不是說他不會唱情歌嗎?QAQ】

謝時嶼不會唱情歌,還是他自己,在幾年前一個節目采訪說的。

當時他拍了一部都市輕喜劇,女主是一個剛走紅不久的小花,對方的經紀團隊跟謝時嶼這邊聯系,說希望這部劇播出期間,除了正常營業,能合作炒一下CP,對彼此都有好處。

謝時嶼那時候算不上頂流,咖位相近,對方壓根沒想過他會拒絕。

所以不打招呼,就在劇集采訪中讓主持人反複cue他,引導他去說自己喜歡女主這個類型的女孩子,還讓他為女主唱情歌。

“不好意思,”謝時嶼徹底厭煩,沒有起身的打算,眉眼冷淡握着話筒,“我不擅長。”

那期采訪是直播的,女主下不來臺,主持人又心虛,出了滿頭冷汗,屏住呼吸挂上笑意,周旋說:“就唱一兩句也可以的。”

謝時嶼就真的只清唱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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态度似乎很認真,但情歌聽起來毫無感情。

江阮退出超話,想關掉手機再睡一會兒,忽然看到#謝時嶼清唱情歌#這個話題竟然上了熱搜,眨了下眼,猶豫半天,還是點了進去。

那個芭蕾舞視頻的最後,所有背景樂都隐沒,謝時嶼清唱了片尾曲的高潮和收尾部分。

【嗚嗚嗚嗚嗚嗚我直接淚崩!!!】

【他以前跟人唱歌是這樣嗎?不,他不是,好雙标一男的。】

【以前的謝時嶼唱情歌:好高冷好拽一男的,聽起來不會愛上任何人。】

【現在的謝時嶼唱情歌:每一句不愛你的歌詞,聽起來都像在表白。】

【配上那個視頻簡直絕了,那不就是從頭到尾的男友視角嗎?!我抱着手機在床上瘋狂打滾,太澀了太澀了!下周播出之前我要備好一盒紙巾,來堵我的鼻血嗚嗚。】

江阮眼花缭亂翻了十幾分鐘各種評論,仍然對自己很可能要翻紅這件事沒有任何實感,像做夢似的一腳踏空。

一周後,最新劇集播出。

播出當晚。

劇組這邊在拍的,卻是出櫃的那場戲。

鐘尋總是纏着楚聽冬,問他願不願意以後為了他跟家裏出櫃,楚聽冬很煩他,也一直沒有給過明确的答複。

“那你什麽意思?你随便應付我,回答一句也行啊,就非得這樣,你要玩我嗎?”鐘尋又倔又犟,張了嘴什麽話都敢往外說,像是不知羞恥,“你艹完我覺得爽了,別的就不管了嗎?”

“別胡說。”楚聽冬皺起眉。

“我看你就是這麽想的,”鐘尋無理取鬧,“還讓我跟你去什麽北京,用不着高考結束,你就煩我了,成天裝什麽大尾巴狼?”

此時已經入冬,再有幾天就要過年,離高考也只剩下四個月。“我說帶你去,”楚聽冬深吸一口氣,不想跟他吵架,“前提是你得考得上,所以你能考得上嗎?”

“怎麽不能?”鐘尋較勁。

“好,我沒說你不能,”楚聽冬伸手去摟他,感覺摟着一個格外不受控,一不留神就會橫沖直撞的小牛犢子,然後低頭親他的眼睫、鼻尖,最後吻落到唇上,“你好好考行嗎,盡量考好一點,我也好跟鐘叔叔去說。”

鐘尋紅了臉,被瞬間哄好,輕哼了一聲,“我知道。”

“卡!準備下一鏡!”

謝時嶼松開摟在江阮腰上的手,意興闌珊地抿了抿嘴唇,見江阮走了,就去張樹那邊找罵,“我要是故意NG幾場,會怎麽樣啊?”

“?”

張樹不知道他又發什麽神經。

在校的時候,一開始張樹跟謝時嶼關系很差。他們導師年紀大了,再喜歡的學生,也沒精力完全手把手帶,所以每年都會把新生分給師兄師姐們。

謝時嶼很有天賦,但這種人最不聽話,永遠不服管教。

張樹擅長的是慢節奏生活化的鏡頭,一收一放都是煙火氣,而謝時嶼截然相反,他拍曠野風暴的那套東西,注定更适合“大片”。導師讓他們分在同一組,也有互相學習的目的,但磨合必然是個艱難的過程。

真正關系好起來,還是張樹母親生病,他開始三天兩頭去醫院的時候,謝時嶼幫了他許多忙,也終于願意冷靜下來去琢磨他電影獨特的節奏。

“浪得你,”張樹罵他,“少性.騷.擾我劇組的演員。”

“行吧。”謝時嶼很遺憾。

楚聽冬比鐘尋考慮得更多,他從沒把喜歡這兩個字說出口,但他是真的想跟鐘尋在一起,不只是這匆匆相逢的高三一年。

所以,他暫時沒有出櫃的打算。

但計劃總是猝不及防被打破,越不願意的事,越會發生。

“三鏡一次!Action!”

晚上。

鐘父和吳玉蘭都去了親戚家,家裏只剩下楚聽冬和鐘尋。

卧室沒開燈。

謝時嶼抱着江阮,膝蓋分開他的腿,低頭很兇狠地吮他的唇,舔到江阮的嘴唇濕潤發燙,紅腫得不能觸碰,才終于松手。江阮的臉頰被窗外透進來的光分成半明半暗,謝時嶼望着他,移不開視線。

少年眉眼豔麗幹淨,唇色卻像是被蹂|躏過,好像他的一半永遠純潔,另一半跟着他堕落。

“你抱得太緊了。”江阮埋怨。

謝時嶼緩緩松開他,去廚房給他做宵夜。

江阮卻又追過去,從背後摟住他的腰,踮起腳尖親他的後頸和耳根,然後伸出手,白皙冰涼的手指親昵地去捧他的臉。

謝時嶼受不住他這種不動聲色,甚至連自己都沒琢磨明白到底想幹什麽,就主動迎上來的勾引。

又低下頭去親他。

像是要把他吞入肺腑裏。

誰都沒聽到身後客廳的門響,直到鐘父暴怒的聲音驚雷般響起,“你們在幹什麽?!!”

江阮險些被吓死。

但他還沒回過神的時候,謝時嶼已經拉着他,将他推到了身後。

鐘父目龇欲裂,嘴唇發抖,不敢想象剛才看到的畫面,他去握放在門邊的棒球棍,胸口劇烈起伏,時空靜止凝滞,只能聽到他粗重的呼吸聲。

謝時嶼不肯讓開。

他最後沒能下得去手。

“你們……你們,”鐘父滿腔子血都往上湧,顱頂發脹,“我怎麽養出這麽下賤的兒子!我生的是個畜|牲嗎?”

他一雙眼看得清清楚楚,鐘尋勾着楚聽冬的後頸,整個人柔軟黏膩地纏在他身上。

不知廉恥地擁吻,像個婊|子。

江阮渾身發抖,恐懼、失望、憤怒,沒來由的委屈……全都交織在一起。

原來還是只怪他。

“滾,都給我滾,”鐘父不堪重負跌坐在沙發上,好像瞬間蒼老十歲,“楚聽冬,你是個懂事的孩子啊,怎麽也跟着他亂來?我不打你們,你們也不許再給我胡搞,鐘尋,滾去住校,你他媽還要不要臉?玉蘭阿姨懷孕了,知不知道?”

他跟吳玉蘭早就想再要個孩子,對鐘尋實在太失望了,沒有任何指望,現在忽然懷上,又驚又喜。

沒想到回家撞見這麽一出,幸好吳玉蘭留在親戚那邊,今晚沒回來。

不然再被氣壞了,影響到孩子。

江阮愣在原地,他都沒察覺,自己的眼淚什麽時候流下來的,也不懂自己為什麽哭,為他下賤,為他不知廉恥、不要臉,還是為他終于被徹底放棄。

“恭喜啊,爸爸。”江阮聲音微顫。

“卡!”場記跟着打板。

江阮偏過頭擦眼淚,謝時嶼遞給他濕毛巾和冰袋,“待會兒有粉絲探班,敷一下,眼睛腫了不好出去。”

“嗯。”江阮有些尴尬,他拍哭戲總是這樣,哪怕情緒出來了,眼淚還是一時半會收不住,“謝謝,我馬上。”

“沒催你。”謝時嶼搖頭一笑。

江阮這才有空上微博,去看一眼今晚更新後的評論,緊張得手心微微汗濕。

這集剛播出不久,熱搜就登了頂。

【救命!我從第一分鐘就開始瘋狂舔屏,我老婆為什麽能這麽好看!他是個傻逼我都認了!】

【小謝今晚太可以了嗚嗚嗚嗚!希望以後的每一集他都能這麽頂。我都不知道該嫉妒誰,想想還是先抱走老婆吧,對不起了謝哥!】

【哭了哭了,眼看糖來了,刀還會遠嗎?我始終覺得小謝當初那句“別來無恙”很有深意。】

【我不管!!!多doi一次算一次!就可惜小傻逼這麽缺愛,小謝又是個沒有嘴的男人,怎麽連哄都不會哄一句啊氣死我了,實在不行破鏡重圓也是yyds!嗚嗚噫噫……】

【萬人血書要大團圓結局啊!!!】

江阮知道導演組準備了兩套結局,一個應該是分手之後成了陌路人,另一個是重逢後又在一起了,但聽說還沒定下來最終要拍哪個。

“三邊”模式下,結局很大可能取決于觀衆的态度。

“你想要哪個結局?”謝時嶼在旁邊等他出去一起見粉絲。

結果江阮低頭握着手機,發呆似的半天沒動靜,指尖滑落在最後那條評論上。

“我?”江阮一愣,回頭才看到是謝時嶼,舔了下唇,又想起是謝時嶼剛才親過的地方,臉頰瞬間紅了。

他匆忙戴上口罩,垂下眼搖頭,沒回答謝時嶼意有所指的問題,“不知道,看導演到時候安排怎麽拍吧。”

《複讀生》開播之後到現在,安排過兩次粉絲探班,但是大部分都是謝時嶼和岑柳他們的粉絲,江阮的粉絲來得很少。

所以今晚江阮也沒太在意。

卸完妝,換掉戲裏的衣服,就準備從片場出去。

走到安全通道時,他聽到外面鼎沸的人聲,腳步遲疑了一瞬。等工作人員推開門,他剛邁出去一步,就被影視城夜幕下,眼花缭亂的應援燈牌和手幅晃了眼,然後緊跟着聽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江阮!!!江阮!!!”

最詭異的,是他隐約聽見,還有喊老婆的。

江阮下意識就往後退了一步,差點踩到身後的人。

“怎麽了?”謝時嶼一直走在他後面,擡手扶住了他的肩膀,低下頭問。

“……好多人。”江阮吶吶地說。

“害怕?”謝時嶼笑得不懷好意。

江阮小聲反駁,“誰說我怕?”

“那怎麽不走?”謝時嶼撥了下他的小辮子。

江阮甩開他的手,又一次往外走。

在快要走出安全通道那扇門時,謝時嶼忽然在他耳邊低聲說:“那年電影節,我其實特別想跟你一起走紅毯。”

江阮愣怔。

他記得那一次,主辦方沒查好資料,把他跟謝時嶼這個對家的座位安排在了一起。霍厲很看重這個電影節,江阮很可能會提名最佳男配,不想鬧出什麽多餘的事,就提前找主辦方,重新調開了座位,江阮挪遠了一點。

謝時嶼跟着經紀人姜南去了趟後臺,回來時,就看到自己手邊換了人。

他放在座位旁的那罐檸檬茶,沒人知道是留給誰的,但現在被別人握在手裏喝。

江阮覺得有點尴尬,這樣好像他很刻意躲着謝時嶼似的,不如徹底躲到底算了,所以走紅毯前遇見,他偏過頭沒跟謝時嶼有多餘的眼神交流。謝時嶼也沒有理會他,跟他擦肩而過,仿佛真的是陌生人。

誰能想到,就是這次電影節,謝時嶼拿到了第一個影帝。

媒體大做文章,也把他們擦肩而過的截圖放到了網上,暗示他們不和,互為對家的證據又多了一項。

“……對不起。”江阮還是這一句話。

謝時嶼沒吭聲,粉絲已經在等,他順手攬了一下江阮的肩膀,跟他一起出去,就像關系很好的朋友。

“啊啊啊啊啊!!!”

過來的都是追《複讀生》這部劇的粉絲,頭一次在線下看到他們同框,恨不得舉十八個機位拍下來,謝時嶼還攬江阮的肩膀,一直沒松手。

“……謝謝,”江阮緊張,粉絲往他手裏塞禮物,他只收了幾個看起來很便宜的亞克力挂件,還有毛絨公仔,忍不住想回頭看謝時嶼,但又不好意思看,紅着臉輕聲對粉絲說,“早點回家。”

謝時嶼的粉絲帶了很多鹦鹉玩偶,最多的是秋草鹦鹉,水蜜桃色毛絨絨的,有些還有小翅膀。

那是應援物。

謝時嶼很早以前,在國外那邊的家裏開過直播,他在國外養了只秋草鹦鹉。

名字還是粉絲給取的。

【哥哥!你教沒教它說話啊?或者吹口哨?】

謝時嶼當時粉絲還不多,彈幕也比較冷清,他挨個回答。

“教了,但沒學會。”

【取名字了嗎?QAQ】

“還沒,沒想好。”

【好想摸,我家的小玄鳳老是啄我,這只看着太乖了,軟乎乎的,要不然叫軟軟吧,哈哈哈哈。】

謝時嶼那雙丹鳳眼一頓,停留在這條彈幕上,緩緩說:“行。”

後來他回國發展,秋草鹦鹉國內禁養,就還是留在了外公那邊。

但如今似乎變了味。

應援物不再只是應援物。

尤其是雙人超話的粉絲,無中都能生糖,別說還有蛛絲馬跡,等探班的粉絲晚上把動圖和簽名照片發到網上,超話就沉默轉而沸騰了。

“你說是諧音,是巧合,我眼裏像深藏的隐秘愛意。”

江阮晚上跟謝時嶼有個采訪通告,所以搭了同一輛劇組的車,謝時嶼拎着小鹦鹉翅膀,另一只手夾着煙,跟在他身後。

等江阮先上了車。

他要從經紀人那邊拿東西,騰不出手,就把那只秋草鹦鹉公仔拎給了江阮。

江阮慌忙接住,覺得有點燙手。

謝時嶼察覺到他的窘迫,偏了下頭,叼着煙,夜幕下眸色漆黑,笑得很痞,低聲說:“不好意思啊,畢竟當時才十七八歲,比較容易想不開,太想你了,回過神的時候,就已經養了。”

江阮還能說什麽。

沒關系。

還是我沒想那麽多。

但他們都心知肚明是怎麽回事。

他抱住那個秋草鹦鹉公仔,往裏挪,給謝時嶼讓開座位。

“還挺可愛的。”謝時嶼捏了一下他手裏的秋草鹦鹉,指尖蹭過他的手背,不知道在說誰。

江阮覺得自己快要瘋了,恨不得謝時嶼給他個痛快,偏偏前後都是人,根本不是說話的地方。

“你就真的一點也沒想過我麽?”謝時嶼朝他這邊俯身,借着掐滅煙頭,低聲問他,“我走之後,再也沒想過我?”

謝時嶼不想出國了。

他打算留在國內高考,陪着江阮,連着一個月沒逃課,每天都交了作業,哪怕沒幾道能寫對的。

“怎麽回事啊你,”謝時嶼的小姨施萍,是他們班的英語老師,看見他送到辦公室的作文,簡直不可思議,笑着說,“終于想開了?現在也來得及,你就是偏科嚴重,補補數學什麽的,很快成績就能有起色。”

“嗯。”謝時嶼點頭。

他以前沒想過要學習,學什麽都他來說都沒意義,反正一切早就被安排好了。

他父母離婚的時候就商量過。

謝時嶼在國內讀到高二,最晚高三結束,就出國到母親那邊去讀書,專業也是被選好的,等他畢業之後,再回國進公司。

沒人跟他說過,問過他的想法,包括他們離婚後,他想跟着誰。

當初商業聯姻,互相之間沒什麽感情,這個孩子生下來也是應付兩方老人的差事,連家長會都是互相推脫,最後讓秘書去開。

但奇怪的是。

再婚之後,好像他們都突然一夜之間學會了怎麽當父母。

謝時嶼看到過施寧把那個小男孩抱在臂彎裏哄,低着頭聲音又輕又溫柔;也見過他父親每天牽着謝濛的手,送她去幼兒園,手指笨拙地幫她紮麻花辮,被她抹一臉蔬泥都不生氣。

不過都跟他沒有關系。

“寶貝。”謝時嶼從身後摟着江阮,下巴磕在他肩上,低頭看他寫題。

江阮被他摸得很癢,笑着躲。

謝時嶼總覺得他又嬌又有點傻氣。

“晚上班裏聚餐,你去不去?”謝時嶼問他。

江阮很少參加班裏的活動,他得回家看着奶奶,但這幾天他有個遠房親戚來他家暫住,每天陪着老人,他就可以出去放風了,所以點點頭。

“我想去。”

“行。”

謝時嶼反正是陪着他。

前段時間運動會,他們一班成績很好,老師請客吃飯,全班還包了KTV,正好明天周六放假,今晚放松一下也無所謂。

但班主任曹平安不放心,也跟過去了,這位大神在,吃飯的時候氣氛就比較沉悶。

直到去了KTV,燈光昏暗,大家遺忘了角落還有個老師,才終于放開。

“玩什麽?數七行不行,誰錯了就罰一首歌!”有同學提議。

他們也不敢喝酒。

謝時嶼覺得自己真倒黴,挑了下眉,笑着說:“這麽費勁,你直接讓我點歌不就行了麽?”

旁邊的人都笑,江阮也跟着笑。

果然。

謝時嶼沒幾輪就下來了。

“唱什麽?”謝時嶼坐到高腳凳上,眉眼懶散,回頭翻歌單。

底下都起哄,“唱情歌啊!”

曹平安在旁邊皺眉,就差說一句成何體統,不想聽,想管,但又不能管,說好了讓全班出來玩,掃興就沒意思了,他起身出去抽煙。

謝時嶼懶得選,從之前班裏同學選好的曲庫裏,随機了一首。

“我看過星辰刺入玫瑰

人造的浪漫總是太短

……

你窺探過我最不安的手

在青春最寒冷的時候

隔絕我

治療我

打開我

……”

他還沒唱完,底下已經起哄笑倒一片,都知道他轉學過來以後,有多少找他表白的人,甚至裏面還有男生,更不必說暗戀,班裏不少女生聽着歌都紅了臉。

江阮一直低頭咬着吸管喝汽水,越看他越讨厭。

等離開KTV,江阮跟着謝時嶼去他在學校旁邊的公寓住。

走到樓下,江阮忽然拽了一下他校服衣領。

謝時嶼低下頭,嘗到了檸檬汽水酸甜的味道,江阮只是心血來潮,突然很想親他,短暫觸碰後就紅着臉想推開。

但謝時嶼卻沒松手,他摟緊了江阮的腰,嘬吻他的唇,舌尖蹭過他的,揉他單薄的肩背,像是要把人整個揉進懷裏。這個夏天總是讓人不安,蟬鳴之下竟然有種隐痛,擁抱和親吻都難分難舍。

“時嶼……?”震驚詫異的聲音響起。

謝時嶼猛然把江阮的臉按在懷裏,心跳驟然加快,回過頭,才發現是施萍。

謝時嶼動作太快,施萍沒看清跟他接吻的人是誰。

但怎麽看,都是個男生。

謝時嶼脫下校服外套,擋住江阮,把鑰匙給他,推他進樓道,摸了下他的臉頰說,“你先上去。”

“走什麽走?”施萍生了氣,“轉過來,哪個班的?”

“小姨。”謝時嶼阻攔她,“你怎麽突然過來了?”

他轉學到燕寧一中,他父親就讓他住在這邊這套公寓,但到現在已經将近一年,除了照顧他的保姆外,從來都沒有任何人來看過他,他也不經常住這兒,所以完全沒想到會有誰突然出現,放松了警惕。

“謝時嶼,你別逼我去查監控。”施萍皺眉。

“就這一次,”謝時嶼仍舊拿校服罩着江阮,對施萍說,“小姨,能不能當做沒看見?”

他越是護着江阮,施萍越生氣,她還沒從謝時嶼竟然是同性戀這件事裏緩過神來,非得去看跟他深夜在樓下抱着親的男生是誰。

眼看不可能躲過去。

江阮輕輕推了謝時嶼一把,還給他校服,心跳急促,說:“施老師。”

施萍頓時僵住,要脫口而出的責罵都僵硬在嘴邊,她指着江阮,任教這麽多年,抓過無數早戀的學生,但哪一次都沒能讓她這麽震驚,又無法置信,她甚至做不到開口責怪江阮,只想問他:“……為什麽?”

“對不起。”江阮蜷起指尖。

“你瘋了是不是?”施萍顧不上管謝時嶼,拉住江阮問,“你的保送名額明年就能下來了,你這是在幹什麽?你到底在想什麽?”

燕寧一中是所百年老校,全省排名前三的高中,紀律極其嚴格,嚴禁早戀。

哪怕不會因為這個,就直接取消掉保送名額的申請,但也絕對會納入考量,江阮是年級第一,還有之前省化學競賽金銀獎的加持,保送應該是板上釘釘的事。

就為了談戀愛的事毀掉,太可惜了。

江阮說不出話。

“……周一來我辦公室。”施萍說。

謝時嶼皺了下眉。

“沒關系啊,就算真的沒有了,”施萍走後,江阮拉住謝時嶼的手,安慰他,甚至還笑得出來,卧蠶微彎,“我也可以自己考。”

他心裏真的這麽想,至少考試這件事他還有信心。

“胡說什麽呢。”謝時嶼揉了下他的頭發,冷聲說,“沒事,別擔心,我跟你保證。”

施萍沒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

但還是給謝時嶼家裏打電話,說了他早戀的事,只不過沒提江阮,說自己也不清楚是誰,哪個學校哪個班都不知道。

非要瞞着,其實是能瞞住的。

但江阮的叔叔賭博欠債,沒錢,回家鬧事,把奶奶氣病了,謝時嶼不想讓江阮錯過學校的集訓班,剛好他這種年級倒數的差生沒資格去集訓,時間很多,就陪着奶奶去了幾次醫院。

再怎麽小心,也有被撞破的時候。

謝時嶼好幾年沒挨過揍,謝父從來不在謝濛面前動手打他,這次卻沒忍住,猛地起身,拿起煙灰缸就砸過去。

謝濛被吓得哭叫一聲,看到謝時嶼流了血,她被媽媽捂住眼睛拉到了卧室裏。

“我不想出國了,”謝時嶼索性都說出口,“我要是能考上國內的大學,我留在這兒行麽?”

謝父眉頭緊擰,強忍怒意,“你又想變卦?不是已經說好了嗎?”

“那是你們十年前商量的,我沒答應過。”謝時嶼說。

“不行!”謝父沒留給他任何拒絕的餘地,冷嗤,“留你在這兒,給我跟男生搞在一起嗎?同性戀,我都沒發現,你什麽時候多了這個毛病。”

“我沒病。”謝時嶼神情漠然,捂了下傷口。

就蹭到滿手心的血。

江阮忽然發現謝時嶼沒來上學,覺得不太對勁,課間抱着書包低頭給他發消息,謝時嶼倒是回得很快。

【小謝】:怎麽了。

【parrot】:你今天怎麽沒來學校?[小鹦鹉歪頭.jpg]

【小謝】:感冒,我給你打電話。

去年認識的時候,謝時嶼很想讓江阮管他叫哥,但江阮倔得很,把給他所有備注都改成了小謝。

“你叫一聲哥哥怎麽了?”謝時嶼摟他,“我本來就比你大,你又不吃虧。”

“小謝。”江阮小聲叫他,然後忍不住笑。

不知道為什麽覺得這樣叫很可愛。

江阮接起電話,聽到謝時嶼嗓音好像真的有點啞,納悶,“為什麽突然感冒啊?”

謝時嶼随便動一下腿都倒抽涼氣,膝蓋都是淤血,臉上剛結了痂,不敢去見江阮。

“過幾天就好了,上你的課。”

江阮向來遲鈍,遲鈍到在一年後的這個夏天,才琢磨到什麽是喜歡,于是對謝時嶼的事開始多了份機敏,瞬間說:“你是不是挨打了?”

施萍周一找他去辦公室,并沒有聊那晚的事,只是囑咐他安心學習,記得去報名下一期競賽。

江阮就隐隐有些忐忑。

覺得不會就這麽簡單地結束。

“……嗯,”謝時嶼怕他擔心,又覺得丢臉,不太想告訴他,但江阮自己猜到,謝時嶼也懶得瞞他,“沒事,等我過幾天去找你。”

江阮肯定沒法去他家,不能看他,就問:“真的沒事麽?”

“真的,我什麽時候騙過你。”謝時嶼咬着紗布扯開,先給自己上了藥,然後在低頭纏住還在滲血的膝蓋,粗糙的網料摩擦到傷口翻卷的皮肉,明明還沒到最炎熱逼人的盛夏,冷汗就濕透了後背衣料。

“你乖乖的,去上你的課,不用管我,”謝時嶼忽然低聲笑了,口是心非,“偶爾想我一下就行,我是早晚要挨打,不是為你。”

江阮嗯了一聲。

“偶爾想過。”江阮偏過頭說。

他一上車就緊張地攥着小鹦鹉玩偶的兩只短翅膀,但他自己沒發現,謝時嶼也不可能提醒他。

岑柳他們也跟着上來。

“咦?江阮你抱的是什麽?”岑柳好奇地指了指。

江阮低頭。

小鹦鹉差點被揪禿了毛。

江阮的臉頰頓時燎原般紅了起來,回頭發現謝時嶼一直在旁邊忍笑,尴尬地想找條地縫鑽進去。

“沒……沒什麽,”江阮連忙解釋,“謝老師讓我幫他拿的……不對,也不是……”

岑柳他們倒是随口一問,沒太在意。

待會兒除了采訪,還有幾個小游戲,大部分都是你畫我猜,要麽快問快答這些。

江阮肯定跟謝時嶼分到一組。

快問快答的題卡都是之前在網上征集的粉絲提問,進行過篩選,然後節目方加了一些飲食喜好之類的小問題,以備嘉賓回答不上來別的,還能跳到這裏,萬一尴尬在現場就不好了,畢竟是直播。

謝時嶼先拿到了題卡,每頁五個小問題,他需要五選三問江阮,沒有想問的,就翻頁。

起初江阮還回答得很順。

但後面問題越來越古怪,他開始卡殼。

“有沒有看過粉絲寫的同人文?

“看……不是,看過一點點。”

“印象最深刻的一場戲是吻戲嗎?”

“……花滑那場吧。”

“芭蕾舞服和那件考斯騰是情侶裝嗎?”

“……好像……好像是。”江阮磕磕巴巴,想讓謝時嶼換點正常問題,偏偏謝時嶼這時候就跟他毫無默契了,我行我素接着問。

“最後一個問題,”謝時嶼笑得溫柔,骨子裏都透着壞水,“喜歡跟謝時嶼拍對手戲嗎?”

江阮險些戴上痛苦面具。

但直播間數百上千萬人在線,他都不敢臉紅,眼睫一顫,飛快地說:“……喜歡。”

輪到他問謝時嶼,他沒有那麽厚的臉皮,壓根不好意思問什麽同人文。

謝時嶼很輕松了就過了關。

他比江阮答得多且快,按節目流程,可以對另一個嘉賓有所懲罰。

謝時嶼良心發現,瞥了江阮一眼後,在對方拼命眼神示意下,放棄了那個再讓另一位嘉賓回答一輪問題的選項。

他拿起旁邊塑料玩具充氣小錘子,輕輕敲了下江阮的腦殼。

彈幕都要笑瘋了。

【我的媽耶這個男人太壞了!!!好慘啊我的崽!】

【阮阮你是不是傻,那個題卡上根本沒有“喜歡跟謝時嶼拍對手戲嗎”這個問題啊!你被他騙了!!!拼命搖晃肩膀!】

【我現在相信這個戲真的是本色出演,現實照進二次元了(狗頭),救命,老婆太傻了怎麽辦,我還是好愛他!】

等到岑柳他們那組回答問題,江阮才終于騰出空去看一眼彈幕,差點蹭地一下站起來。

“你剛才……”江阮憋紅了臉。

他都能想象待會兒熱搜會是什麽樣了。

“我幹什麽了,”謝時嶼拒不承認,低頭說,“還在錄制現場,江老師這麽攔住我,合适嗎?還是想跟我傳緋聞?那我考慮考慮。”

江阮咬了下唇,給他讓開路。

一直到錄制快要結束,他都沒搭理謝時嶼,反正鏡頭不拍他們那邊了。

“江老師,最後的合照你來拍吧,”節目組導演找來單反給他,“你先拍幾張,然後待會兒再站過去,工作人員幫你們再拍合照。”

“好的。”江阮接過去。

全劇組的主要角色差不多都在,一共十幾個人,排位站好後,江阮就蹲下身,他拿相機的姿勢看起來很熟練,白皙指尖搭在按鍵上,錄制大廳暖色的燈光落在他頭發上,很幹淨溫暖。

“诶,江老師拍得不錯啊。“導演驚訝,笑了笑說,”怪不得戲裏的照片也都好看。“

江阮到處被劇組或者節目組冷遇,已經有将近兩年時間,都是看人下菜碟,面對久違的善意竟然不太适應,“謝謝您。”

謝時嶼知道江阮的拍照水平。

絕對的直男拍照。

能把一米八多的人拍成一米五都不如。

他聽到節目組導演跟江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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