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琴音已經中斷。

走在前列的那位男士大腹便便,眉毛粗短,兩眼眯成一條線,看着就是一肚子壞水。

後者相貌平平,體型也中規中矩,倒是個深不見底的。

兩人不知對溫遇而說了什麽,笑容輕浮油膩至極。

溫遇而面色不善,但依舊一言不發。

那胖子于是就當衆從口袋裏掏出了一張卡,還頗為耀武揚威地拿着拍了拍溫遇而白皙清秀的臉。

覃識坐不住了,一想到剛才經過時聽到的那些污言穢語,她就覺得相當反胃。

溫遇而也是個嬌生慣養衆星捧月的主兒,怎麽可能經受過這樣的侮辱。

而正因為除此,覃識很怕這個為人處世方面幾乎和她一樣天真的哥哥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樣的局面。

即便溫家落魄,憑溫遇而的藝術造詣也該受人敬仰和尊重,怎麽可能反而任人磋磨?

覃識是腦子一熱什麽都幹得出的姑娘,“騰”地一下就要起身沖到臺上,結果被覃聽一把攔下。

覃聽面色沉穩,眼神還帶着警告,可拉住覃識的手,分明在輕輕地顫抖。

溫遇而似是終于忍無可忍,嘴角帶着嘲諷的笑意不知說了什麽,叫那一胖一瘦兩人面色大變,胖子還一把上前抓住了溫遇而的襯衫領。

這裏的動靜很大,來着吃飯的顧客大約是感覺掃興,叫了服務員和經理。

還沒有等經理過去主持局面,溫遇而又不疾不徐地張口吐字,叫那胖子頗為忌憚地松開了他的衣領,用手指狠狠指着不知說了什麽,然後帶着另一人離開了。

覃識松了一口氣,至少溫遇而這老哥哥還有自保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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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這不代表事情就結束了。

經理上臺時怒氣沖沖,将溫遇而帶離餐廳中心走向走廊末端,那個角落距離覃識的位置不遠,只要微微偏過椅子就能看到全貌,斥責溫遇而的聲音她都隐隐聽得到。

說溫遇而是落難的鳳凰不如雞。

而溫遇而早就沒了剛才的傲氣,彎下腰對經理鞠了一躬。

經理卻不以為意,狠狠踢了一腳溫遇而,又扔下一沓薄薄的紙幣後才離開。

溫遇而慢慢俯身,撿起紙幣,在原地靜默許久才理好衣領走出角落。

自始至終都沒有注意到離他不遠的覃聽和覃識。

短短的一段時間,覃識卻看得心酸的想要落淚。

憑什麽那個本該在金色殿堂彈奏詩篇的少年要在這裏用那雙手撿起一沓髒污的紙幣。

覃識不知道生意上究竟出了什麽事,但是她可以保證就憑溫叔叔老實忠厚的性子絕對做不出任何違背良心的事,意外也好,陷害也罷,她無法眼睜睜看着溫家和覃家就這麽一點點凋零。

覃聽原本是帶着覃識出來轉換心情的,沒想到覃識沒有好轉,她的心情也急轉直下。兩人草草地結了帳,離開餐廳。

她們走到停車場門口的時候,溫遇而正坐在粉刷簡陋的階梯上玩手機,手裏還抱着一束新鮮的加百列。應該是布置舞臺時多出來被他自己紮成束的。

覃聽頓了頓,走向那個正裝都皺了看上去頗為落魄的男人。

溫遇而見到覃聽,明顯一愣,半晌才輕聲問:“剛才你也在嗎?”

覃聽沒有回答,只是伸手,讓溫遇而把花給她。

溫遇而站起身,鄭重地把花心還在吐露香氣的加百列放進覃聽懷裏,他的笑容一如既往,似乎沒有因為剛才收到羞辱而淡退半分,他說:“覃聽,我以後不會再煩你了。”

他和覃聽不一樣。就算覃家倒了,覃聽依舊是她那個雷厲風行的律所高級合夥人,生活不會有任何改變。而他失去溫家的保護,無能地還不如一條狗,他會彈鋼琴,可沒了溫家為他背書,他連自己都養不活。

覃聽瞬間臉色鐵青,她拿花束打了溫遇而一巴掌,花刺在他的臉上劃出一道鮮紅的傷口,驚心動魄又相當妖冶。

白色的花瓣碎了一地。

她卻覺得這樣還不夠,推了一把溫遇而将他逼到牆角。

溫遇而不作任何反抗,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

覃聽的聲音微微發顫,似有嘲諷,她問:“你憑什麽?”

溫遇而不說話。

覃聽又問:“你憑什麽?”

“我...”溫遇而才剛剛張口,覃聽已經親了上去。

莽撞青澀,不得要領。

就像是兩頭牛撞角,帶着兇狠的攻擊性。

溫遇而求而未得十年的東西,在他自慚形穢不敢再奢望的時候,輕而易舉地得到了。

覃識張大了嘴,她在微信裏給覃聽留言:

【我先走了,車留給你們】

然後快速離開了地下停車場,去一樓打車。

覃聽和溫遇而這個比高中生還生疏的吻在兩人都品嘗到一滴鹹意的時候結束了。

是覃聽哭了,她很少有眼紅的時候,如今眼淚卻吧嗒吧嗒地落了下來。

溫遇而手足無措地為她拭淚,可他的手指有自己臉上的血跡,直接把覃聽的臉也摸髒了。

覃聽開始秋後算賬:“你今天在幹什麽?”

溫遇而底氣不足地說:“賺錢,我不懂生意上的事,只能這麽幫我爸。”

“你在這裏被人百般羞辱像狗乞讨一樣換來的錢,都抵不上你家那臺鋼琴一天的養護費用。”

溫遇而的眼裏一片迷茫,他輕聲地問:“那我該做什麽呢?我除了彈鋼琴什麽都不會。”

覃聽終究還是心軟了下來,她只能透露道:“生意上的事情沒你想的這麽嚴重,溫叔叔和覃問布置了這麽久,馬上就能收網,你沒必要在這裏添亂。”

溫遇而瞪大雙眼:“什麽意思?他們是故意的嗎?”

“不是故意的,趙家陰謀在先,我們只是順勢而為。”

溫遇而大概是覺得自己自以為是的行為太過可笑,用手擋住臉不敢面對覃聽。

比起覃聽,他真的太幼稚了。

覃聽看他這副樣子,只覺得剛才的柔情都白費力氣,翻了個白眼就要轉身離去。

溫遇而這一次倒是沒有再犯傻,果敢地拉住覃聽,将她帶進自己懷裏。

覃識叫到了車,她問覃綏安在哪。

覃綏安發了定位,就是上次帶她去過的公寓。

覃識咬了咬牙,問他:

【我想過來,可以嗎?】

覃綏安自然說是可以。

覃識想通了,在覃家的存亡面前,她的尊嚴狗屁不是。溫遇而老哥哥都能豁出去賣藝,她也可以丢下臉面去求覃綏安。

她分析過了,這是自己目前力所能及而且最為高效的辦法。

為自己十年來的魯莽行為道歉,求他大人有大量,既往不咎再順便撈他們一把。

夜色越來越深,覃識從來沒有這麽晚一個人還在外面游蕩。

她不是什麽獨立自強的姑娘,連這點事情都覺得害怕。

街道繁榮,人流往來,覃識只有一種百鬼夜行的恐怖感。

她出于安全考量叫的是女司機,可現在她連女司機披散的長發都不敢看。

很快到了覃綏安的那個高檔小區憬園。

外來車輛不允許進入,覃識只能在門口下了車。

望了望裏面幽深僻靜的黑暗樹木,覃識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

少女深吸一口氣為自己壯膽,正準備勇闖大道的時候,看到了沖她招手的覃綏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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