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我不敢

夜色拉開序幕, 無數暗潮彌漫其間,星光點綴在遙遠光年之外,穿越天地之間的距離落入人間, 混進了煙光塵色之中,又是另一種浪漫。

喬言希手上拎着一個粉色袋子, 裏面裝着愛心便當。

這是沈欣剛交給她的,拜托她轉交給她男神, 也就是喬言希怎麽看也不順眼的時也。

要不是這裏面凝聚着沈欣的心血,愛心便當是她親手做的,喬言希又經不住她一遍一遍的央求, 她才不會應答這件事。

回來的路每一步都漫長, 喬言希已經在腦海中提前準備臺詞, 該怎麽将便當交給時也, 要不要提醒時也尊重她人的心意。

想着想着便回到了家, 喬言希看了一眼手上包裝精致的袋子,內心無奈地洩了一口氣,徑直走進了時也家中。

時也家大門敞開, 沒開燈, 黧黑一片。

路燈橘色的光團稀薄地散入期間,依稀照亮了面前的大堂。

進門之後,喬言希走了兩三步, 在合适的距離停下,在她的認知裏, 她和時也不太熟,故而不打招呼進入別人家,應當保持禮貌的距離和有度的分寸。

喬言希看了一眼左邊的房間門口,“有人在嗎?”

時也的摩托停在大堂內, 他應該沒出門,待在家裏。

問話後,喬言希耐心地等了一分鐘,沒聽見回音,也沒聽見朝她走近的腳步聲。

喬言希開口,再次禮貌出聲,“時也,你在家嗎?”

這時候才從樓上傳來了一個拖拖拉拉的腳步聲,時也睡眼惺忪,他打開了大堂裏的燈。

燈光明亮,一瞬間刺痛了他長時間适應了暗色的眸子。

他眯着眼睛看喬言希,雖然那只是因為生理不适的下意識動作,可偏偏時也這人五官和眼神張狂的很,這麽一眯眼睛,倒像是獵人在打量陷阱裏的獵物。

時也的雙目很快适應了光亮,他睜開眼,笑意又如同潮水般淌了過來,他滿面笑容,眼底的笑意卻涼,甚至說是刺骨也不為過。

“言希,這麽快就想我了?”他那雙漂亮的手随性地抓了下頭發。

喬言希承認,他臉長得好,身材無可挑剔,動作随性灑脫,就那麽随便一撩頭發,就是一張萬衆矚目的海報。

可是喬言希不吃這套。

和他短暫相處幾天,喬言希知道,他的輕浮和調侃永遠改不了,喬言希拉下嘴角,手上的袋子生硬地遞了過去。

時也腳上踩着一雙純黑色人字拖,那雙腳漂亮幹淨。

“這是什麽?”他一邊好奇地問,一邊接過袋子探究。

喬言希快速瞥了他一眼,肯定是他這張臉騙到了沈欣。

“便當,一個喜歡你的女生親手做的。”

喬言希腦海中回想起沈欣将便當交給她時,那滿眼的星光流淌,嘴角抑制不住的滿心歡喜。

再看看面前這張游戲人間的臉,喬言希無奈,重拾心情,認真和他說,“她是個好女孩,你要是喜歡她就好好對她。你要是對她沒感覺,也千萬不要傷害她。”

也不知道時也有沒有聽她說話,時也自顧自地掀開盒蓋,浮誇地哇了一聲,“真香。”

喬言希的嚴肅臉認真了幾分,“我說的話你聽到了嗎?”

時也目光很是随意地望着便當,用滿面的笑容說出最欠扁的話,“可是我沒食欲。”

啪噠一聲,時也将盒蓋扣了上去,一根手指随意地挑着手袋,将袋子往旁邊的椅子上一扔。

“那是別人親手給你做的,你就算不喜歡,最起碼尊重一下人家。”一點紳士風度都沒有,喬言希眉頭鎖緊。

“連面都不敢露的追求者,又有幾分真心呢,”時也薄嗤,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喬言希,眼尾下挑,“再說了,我怎麽不知道在海城還有這麽一個追求者。”

別的不敢說,時也還真的有幾分自知之明。

他這一年來做了很多在別人眼裏出格的事,身邊圍繞的女人是什麽樣,他心知肚明。

至于會親手□□心便當的這種乖乖女,應該不是他身邊的,他有八成把握。

“我真替她不值。”時也不要,喬言希拎起袋子。

時也如同聽到了個天大的笑話,他放聲笑了起來,磁性聲音這麽放肆張揚的笑,竟然還有一種反向致命的吸引。

喬言希對這種笑音免疫,在她耳中,這跟魔音繞耳沒什麽兩樣。

拎起袋子,喬言希轉身就想從這裏脫身,她聽到時也的聲音再次響起。

“替別人不值,是一件愚蠢的事。”時也說,他的聲音回歸了幾分正經,不過不正經居多。

喬言希無意與他争辯,她加快步伐走至門口,一腳剛踏進柔和的路燈光中,她便愣住了。

門口居然站着陳小山,他左手一個行李箱,右手一個行李箱,目光也有一瞬間錯愕。

他詫異不是因為看見了喬言希,而是喬言希身後的時也。

“你怎麽在這?”在喬言希開口之前,陳小山提前問出了這個問題,他問的對象是時也。

時也散漫地走了過來,一臉無辜地聳了聳肩,“這是我家,我當然在這了。”

“你家!”常年冷着一張臉的陳小山仿佛遭遇地震,冰川破碎,地崩山塌。

“這個問題應該我問你,你為什麽在這?”時也歪了下頭,一臉好奇和耐心地審視着逐漸變臉的陳小山。

陳小山的臉色變了又變,他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思想掙紮了半天,以複雜的情緒說了出來,“我租了這棟房子,兩個月。”

陳小山一次性把錢交完了,現在才發現他居然和冤家租在一起。

這比直接殺了他還讓人難受。

“不可能,我也租了兩個月。”時也臉上的散漫終于收斂了一點。

“你給房東打個電話,問問他是怎麽一回事。”陳小山現在很不爽,他的不悅白底黑字地寫在臉上。

時也下意識掏出手機,可很快那氣死人不償命的意識開始作祟。

他緩緩綻出一道笑,彌漫着笑音的話已經是兩軍對壘敲響的戰鼓,“我不喜歡和人住在一起,你付了多少錢,我給你,趕快離開。”

陳小山也不想和他住在一起,跟他擡頭不見低頭見,陳小山覺得自己的陽壽肯定會被削減不少。

但現在時也居然開口趕他走,陳小山賭氣了,他不服輸地倔強道,“憑什麽我走,我也跟房東簽了合同。”

“我先租,所以你走。”時也振振有詞。

“這和先租後住沒有關系,我也簽了合同。”要不是合同塞在箱子裏,拿出來有些麻煩,陳小山現在就打開箱子拿出證據。

他們混在夜色和燈光之中,已經開始一輪又一輪的烽煙戰火。

喬言希知道要是坐視不管,估計他們會決鬥到天明,誰都不會退讓半步。

旁觀者的喬言希妥協了,她拿出手機,“報一下房東電話,我打電話問問。”

陳小山一口氣報出了一串數字,報完電話後又跟時也無縫拌嘴。

他們兩人你一句我一句,你三句我三句,特別有戰鬥精神的在那裏吵着,誰也不肯在這場戰火裏敗下陣來。

喬言希給他們的房東打了個電話,問完之後才明白了。

她挂斷電話,雙肩耷下,望着他們兩人越吵越有勁,越有勁越吵。

喬言希還急着回家吃飯,她走過去打斷兩人,“這件事情已經問明白了,你們看看你們的合同,房東說的是,你們合同上寫的不是租一整棟房子,而是單間。”

吵得熱火朝天的兩人這才分散了一些注意力,連忙翻箱倒櫃的找合同去核對了。

喬言希趁機溜回家,剛才觀戰片刻,她雖然沒摻和,但已經覺得口幹舌燥。

她倒了一杯水,急急地喝水。

左臨剛收拾好客廳,他走了過來,看見一顆晶瑩剔透的水珠,從喬言希粉嫩的唇角往下滑落。

他一手撐在桌面上,身子向前傾,靠近喬言希,擡起右手,溫涼的大拇指指腹輕輕刮蹭着喬言希嘴唇旁的那一顆水珠。

動作溫柔,細膩。

喬言希端着杯子的手一收力,連望着人的視線也莫名其妙用力了幾分,也更加用意。

左臨垂目,他濃密的眼簾半掩着那雙狹長漂亮的眼睛,頭頂的燈光如萬千星火荟萃,明亮地照耀了那雙漂亮的眼。

他薄唇微粉,此時勾勒着清淡卻入骨的笑意。

他的大拇指指腹溫涼着,刮蹭了一些水珠後,變得更加細膩。

他輕輕拭去水珠,動作那麽溫柔,一下又一下。

喬言希突然緊張地咽了一口氣,眼神也變得有些小鹿亂撞,她垂下視線,平視着左臨薄唇的視線落入他微微敞開的領口。

“你知道隔壁發生了什麽事嗎?”喬言希現在神經繃緊,唇部的溫柔觸感太擾亂人心弦。

左臨嗯了一聲,尾音缱绻華麗上揚,帶着點點疑惑。

“陳小山居然和時也租了同一棟房子。”按照他們的性格,這無疑是把老虎和獅子關在了一起,以後天天得打架稱王。

左臨居然笑了,他一笑就露出整齊潔白的牙,襯的那張臉優秀的更加令人心跳難抑。

“你笑什麽?”喬言希沒笑,她不笑不是因為陳小山和時也租了同一棟房子的事,而是因為左臨的笑太迷人,她看癡了幾秒。

左臨收了三分笑意,餘下七分笑容也叫人回味無窮,耐看不夠。

“真是冤家路窄。”左臨擦去喬言希嘴角的水珠,一擡頭望喬言希,兩人一對視,左臨臉上的笑容便退卻,眼底剩下無限深情與柔意。

“說的也是。”以後可有他們兩人鬧騰了,喬言希嘆了一口氣,放下手中杯子。

“我們去吃飯吧,吃完飯,我們去院子裏吹風好不好?”

左臨溫柔點了下頭,依着喬言希,“好。”

喬言希從前是個有錢人家的大小姐,吃的也是山珍海味,可一直沒什麽胃口。

和左臨在一起後,喬言希才發現,有時候影響食欲的不只有飯菜,還有同桌共餐的人。

也許後者的影響更大。

用完了晚餐,喬言希和左臨去後院裏吹風去了。

院子不大不小,勝在幹淨整潔寬敞,旁邊還種着幾棵果實累累的荔枝樹。

喬言希躺在躺椅上,任憑海風拂面,也随海浪聲在耳旁一陣一陣地蕩漾。

可樂随着他們一起下來了,可樂在院子裏找到一顆圓滾滾的石子,玩得不亦樂乎。

左臨坐在一張小凳子上,時不時地推着躺椅。

“吃荔枝嗎?”左臨看了一眼樹上的荔枝。

喬言希掀開眼皮,她沒去看荔枝樹,最先是偏頭看左臨,她認真地考慮了一下這個問題,随後可愛地搖了下頭。

“晚飯吃的太飽了,吃不下了。”

“都怪你的廚藝太好,每次我都吃得很飽。”喬言希才不是怪他,這是在誇左臨的廚藝好。

也許喬言希沒注意到,這種反向誇贊更像是一種撒嬌,而且是蜜戀中才有的那種撒嬌。

左臨笑了下,他的笑容便是最有力的殺手锏,太容易在無聲無息中俘獲一個人的心。

他說,聲音那麽溫柔,又散進了恬靜的海風和浪漫的夜色中,“我下次做的難吃一點。”

喬言希一下就從躺椅上坐了起來,“你敢!”

左臨臉上的笑意更大,笑得更加讓人心癢癢,他很快繳械投降,“我不敢。”

在和喬言希這半個月的相處之中,左臨也從一個正經的沉默寡言的人轉變了。

喬言希望着他,也笑了一下,兩人的笑聲在風中動容,“給我搖躺椅。”

“嗯。”左臨字眼溫柔,手上的動作也溫柔的淋漓盡致。

這邊的院子一派平靜美好,只有在人的夢境深處才能出現一般,是最讓人沉迷的時光。

而另一邊的院子卻炸了,陳小山和時也到現在還無法接受他們同在一個屋檐下的事實。

他們兩人的性格迫使他們誰都不肯做出退步,偏偏要跟死對頭耗在一起。

“時也,你自己點的外賣,自己來拿好吧?”陳小山也點了外賣,結果外賣小哥送來時,他還以為是自己的,就順手拎了進來。

時也可是他死對頭,幫死對頭收外賣,這讓陳小山的心裏很憋屈很不服輸。

“你能不能收拾一下你那些破爛,太占地方了。”

“你說誰的東西是破爛?趕緊把你的破爛摩托給我扔出去好嗎?”

“你識不識貨?”

“我還要問你識不識貨呢!”

……

陳小山和時也兩人大事小事都能吵,一吵起來就必定沒完沒了。

兩家的房子離得又近,他們一吵起來,極具穿透力的聲音傳到了左臨和喬言希家裏。

這入耳的吵架聲打破了喬言希和左臨這邊平靜美好的畫面。

喬言希看着隔壁的房子,微微搖了搖頭,“看來以後是沒有安寧日子了。”

太不幸了,居然把最不對付的兩個人湊在一起,湊在一起也就算了,還塞到左臨和喬言希身邊。

簡直就是命運弄人啊!

“吵嗎?”左臨起身,他的聲音無限接近,無限讓人的心沉淪。

随之,一雙溫涼的手覆在喬言希的雙耳上,不緊不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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