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用什麽還
陳小山回來了, 也多了一個幫手,分攤到喬言希身上的事情就少了。
時間還早,喬言希一身輕松的在小林子裏漫步着, 濃郁又清新的氧氣環繞在身旁,仿佛洗滌了那些灰色心情。
喬言希順着一條小道拾級而上, 一眼就看見了十米開外坐在石凳子上捧着一本書的許深。
許深的側顏安靜,像是被玻璃鋼密封的一泓水, 外界的任何紛紛擾擾像是激不起一點漣漪。
他正捧着一本書讀,渾身散發着安靜且寧靜致遠的書生氣息。
“你在讀什麽書啊?”喬言希看了一眼封面,沒有看見書名, 卻看見了很古典的顏色氣息。
“一些野史罷了, 我個人的興趣愛好。”許深細致地記下了頁碼, 把書合上。
“時也今天回來了。”喬言希說這句話也不像是提醒, 只是想到哪就說到哪。
“我知道。”他在林子裏就聽到了那陣炫酷的摩托聲音, 一如時也這個人張揚的标志,很容易讓人注意到。
喬言希知道時也跟許深之間有一些陳年舊怨,多餘的話她并沒有說。
許深看着性子很內斂安靜, 這次主動和喬言希打開了話匣子, 談的是左臨和時也的一些事情。
他對喬言希說的那些話,喬言希很感興趣,因為在他的話裏行間有着喬言希, 沒有參與過左臨的過往,以及還時也與許深之間的恩怨。
他告訴喬言希——
左臨和時也是同一個高中的, 左臨高一時,時也已經高三了,當時時也還是全校師生引以為傲的天之驕子。
這一點讓喬言希有些吃驚。
時也渾身散發着輕狂和痞帥的氣質,很難想象這樣一個人也是在高中這個讓很多人煎熬的階段, 登頂過金字塔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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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時也登頂過金字塔尖,是因為他後面從高處落下。
許深說,時也看上去真的變了很多,他以前看到學校裏的弱小受欺負,會毫不猶豫的伸張正義,路見不平。
自從時也代替左臨受過一劫後,他整個人變了,從裏到外就像是換了個人。
他變成了以欺負別人為快樂的一方校霸,但是學校裏關于時也的傳言很多,說他把校外的一個小混混的腿骨打斷後,嘴角還流着血,一腳踩在那人的肩骨處,笑着警告那個小混混,別人說時也是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撒旦。
當時許深聽到這些話,心裏也半信半疑,直到那些找過許深麻煩的人再次卷土重來,那一次時也把他們打得很慘。
許深還清晰的記得那日的情形。
找他麻煩的是校外勢力,他們喜歡在學校後門的路上堵人收保護費。
那一次許深被他們攔住了,許深看着文文弱弱,性格又內斂,一看就是好下手的對象。
許深被四五個校外惡勢力包圍,确确實實被吓得不輕,恰好時也路過。
可是許深無顏開口向他求救,他爸媽找人打錯了人,害的時也躺在床上昏迷了整整三天,在鬼門關徘徊了三個晝夜。
許深是他的仇敵才對,時也不和這些人一起打壓許深,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許深緊閉着嘴,滿眼的恐懼,害怕,愧疚,他就望着時也在眼前路過,嗓子裏沒有吐出一個字。
他看着時也,時也同樣也看着他,不過眼底分明是泯恩仇的快感。
時也一臉游戲人間,看熱鬧的模樣。
有一個滿臉橫肉的小混混兇巴巴的沖了他一句,“看什麽看,再看連你一塊收拾了。”
時也壓根就沒有把他這句威脅放在心上,他将背包攬在肩上,只有兩根手指勾着背包的吊帶,聽了那話,他一笑,“大哥,我給你們加油打氣。”
當時許深聽到時也這句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話,心已經涼透了。
小混混以為時也是個軟骨頭,沒有跟他計較,直接把他晾在了一旁,專心的欺壓許深想掏空他的口袋。
許深身上的錢都被收走了,可是小混混人心不足蛇吞象,嫌棄他帶的錢是奇數,四個人平分怎麽也分不均勻,不斷威脅許深還要狠狠揍他一頓。
許深吓的氣息都顫了顫,他一直瑟縮着雙肩,害怕拳頭打在他身上。
“臭小子,你家在哪?再去給我取點錢來,你這點錢根本就不夠我們四個人平分!”
他們當時是吃定了許深,言語和行為舉止不斷的威脅許深。
許深被吓得話都說不利索了,眼睛裏已經有滔天淚光。
也就是在那時,時也就如救世主一般的開口,他不客氣的朝着那幾個小混混喂了一聲。
“喂,他的錢不是被你們所刮走了嗎?我身上有錢啊。”時也眉梢眼角還帶着挑釁的宣戰。
他說的這話倒是給這幾個人提供了思路。
四個小混混豺狼虎豹一般的目光盯在了時也身上,時也看着高高瘦瘦的,身板不寬不窄,他們覺四打一,足夠打到把他造出來的上帝也認不出來。
“算你識相,趕緊拿出來。”
時也兩個手指挑着書包帶,空蕩蕩的書包裏一本書都沒有,他手指一松,書包應聲滑落在地。
時也斜嘴笑,單挑了下眉頭,似乎是示意他們放馬過來,“有本事的話就來拿。”
這句話一下子就刺激到了人多勢衆的小混混,他們張牙舞爪像是從鍋裏剛跑出來的螃蟹,舉着鉗子就朝着時也揮了過去。
時也靈活,很輕易的躲避了他們的蜜拳,很輕松的把他們打趴在地。
這群小混混連三腳貓的功夫都沒有,也敢和時也叫嚣。
小混混也沒想到時也的手勁這麽大,被他打得這疼那疼,動下胳膊就疼得呲牙咧嘴。
時也撿起地上的書包,不在意地拍了兩下灰,臉上帶着游刃有餘的笑,沖他們吐出一個簡短的字,“滾。”
小混混連屁股上的灰都沒來得及拍,就邁着小短腿跑遠了。
許深當時沒有看到自己的模樣,不過他想一定狼狽極了,他的後背緊緊的貼着冰冷的牆,後背上一片汗漬。
他的聲音軟軟糯糯,還帶着戰戰兢兢,“謝謝。”
時也打完架後撿起書包就要走,壓根就沒有給他一個眼神。
也是許深開了口,證明他還是一個會喘氣的活人,時也才斜眼看過來,他狹長的眸子如同鋒利的刀刃,刀光見血,讓人忍不住心驚。
“在我的字典裏沒有謝謝,只有你欠我。”時也眼神陰郁地量着他。
他明明要比那幾個蝦兵蟹将加起來厲害多了,許深還得罪過他,可是莫名在和他對峙時,不僅不感到害怕,還有一種安全感。
這種安全感就是這個像撒旦一樣的人給予的。
誰說只有身穿白袍一頭銀發的上帝能夠救世,其實一襲黑袍,頭頂惡魔之角,眼神帶着嗜血的冰冷與血腥的人一樣能救世。
“我欠你的。”許深說。
時也的眼睛眯細了,眼眸裏像是翻江倒海,冰冷的氣息不斷吞噬周圍的熱量。
“你欠我的要用什麽還。”
“這樣還嗎?”時也一拳握緊,直接朝着他的臉奔去,拳頭帶過一陣疾風打在人的臉上,就像是被板磚拍了一面。
拳頭揮打過來時太過迅速,許深吓得縮着雙肩,緊緊閉着眼睛,一幅我為魚肉,任人宰割的可憐模樣。
他并沒有感受到意料之中的疼痛,拳頭在接觸到他鼻尖的地方停了下來,在他的臉上蓋下了一個杯口大的陰影。
許深又慫又怕地睜開了眼,看到的是一張又狠又絕的臉。
他冷冷看着輕易被吓破膽子的許深,果斷撤回了拳頭,只是丢下一句冰冷凍骨的話,“你欠我的,你也還不起。”
他頭也不回地離開,身形瘦削高挑,他說,“別讓我再碰到你,不然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我說到做到。”
時也确實是一個說到做到的人,後來的兩年,許深單方面和時也玩起了老鼠躲貓貓的游戲。
那兩年過得提心吊膽,不過幸好也避開了驚心動魄和鼻青臉腫。
即便時也對他口吐威脅之言,許深從來都沒有怨恨過他。
時也幫他兩次了,他第一次幫許深趕走小混混時,許深很感激他,想和他成為朋友,即使是生疏的朋友。
時也第二次幫他,許深只是希望時也不要成為他的債主。
因為時也從天之驕子滑落泥潭,跌下了千人敬仰的寶座,都歸功于那次的意外。
可是意外也算不上是意外,就算那次時也沒有冒名頂替左臨挨打,也會有另外一個受傷者。
許深欠時也的。
他這一年來一直在想辦法該怎麽還,現在他終于找到了彌補之策。
聽他說完這些事,喬言希的心裏有一種奇怪的感觸,說不上是什麽樣的感受,悶悶的,又有什麽東西破土而出,令人眼前一亮。
時也受傷後休學了一年,他和左臨從原來的隔了一屆變成了直系學長學弟。
因為休學争取來的那一年時間,時也和左臨在一片狹小的天地裏,時也經常隔三差五的找左臨麻煩,這幾乎已經成了隔壁好幾個班都知道的戒律。
“其實我這次來這裏,沒有想到會碰到時也。”許深擡手摸了摸嘴角,時也下手真狠,前幾天打的現在還在隐隐作痛。
“碰到也好,我遲早要去找他,一年前的事情我已經調查清楚了,我知道時也和左臨之間的誤會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