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那時候的小龍崽，即便視線中出現了除鮮血之外的東西，還是代表着美好的白色翅膀，它也沒力氣擡頭去看。
它倒在血泊中，有氣無力地哭着，渾身都很難受。
直到翅膀的主人，蹲下來。
小龍崽看見一張很漂亮的面龐。
雪膚黑發，睫毛卷翹，琥珀色眼睛。
少年只是路過這裏，沒想到會發現有飛船墜毀。
而且破碎的飛船殘骸中，還有一只小幼崽。
他看見小龍崽身上的傷口，神色閃過一絲慌亂，不過這慌亂的神色，很快消失。
他擡起手，手心撫在小龍崽毛絨的腦袋上。
小龍崽的毛絨腦袋上盡是因為疼痛而冒出來的冷汗。
它滿心疑惑，少年……為什麽要這樣做。
不嫌棄它頭上的血髒嗎。
小龍崽還沒反應過來，幾乎要将它的命奪走的傷口，竟在少年的掌心覆蓋之瞬，全都消失了。
疼痛瞬間消失，只剩下對方帶來的滿身暖洋洋。
它驚訝地睜大眼睛，半晌才發出叽一聲。
少年見小幼崽恢複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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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下頭，與小龍崽平視，輕笑一聲，望着幼崽：“你好，我是住在這附近的光明神族。”
少年的聲音清朗，像傍晚的夏天從河邊穿來的一道晚風，帶有太陽餘溫、裹雜着水汽、花香。
小龍崽更加驚訝了。
這是它第一次看見光明神族。
少年身穿雪白色金邊長袍，有巨大的翅膀，長得很好看，氣質溫和，吸引着所有幼崽都忍不住靠近。
“叽叽叽叽……”
小龍崽情不自禁地向少年那邊靠近，發出歡喜的叽叽叽叫。
少年看一眼小龍崽身後破碎的飛船，以及地面的鮮血，整個人情不自禁地愣住。
這……
很難想象這只小幼崽經歷了什麽。
他皺起眉，自言自語的語氣中盡是憤怒。
“怎麽會有人這樣對待幼崽……太過分了。”
小龍崽什麽都沒聽清楚，只聽見第一次有人稱呼它為“幼崽”，心髒狂跳，尾巴狂甩起來。
少年思索許久，輕嘆口氣，眉眼低垂。
“但是我現在也是只幼崽，族人肯定不讓我随便收養幼崽的。”
他擡起頭，很不好意思地向小龍崽笑笑，他在翅膀尖尖上拔下一根羽毛。
“不過沒事，這個你拿着。這根羽毛帶有我的祝福，我的族人都誇贊過我的祝福很靈驗。”
小龍崽抱着少年遞過來的羽毛，羽毛很長，幾乎有它一整只幼崽那麽大。
“叽……”
少年還想和小龍崽說什麽，可是遠方傳來缥缈虛無的鐘聲，他皺起眉：“我的族人們催我回去了，嗯……放心，我們以後肯定還會見面的。”
“對了，小幼崽，我叫做謝雲溯。”
金光閃過，巨大的翅膀揚起，少年消失在天際當中。
只剩下小龍崽呆呆地站在原地，懷裏抱着一根羽毛。
這根有許多細微的羽絨，羽毛很長，幾乎要将它整個腦袋所遮住。
羽毛間的奶香氣，沾滿它的全身。
許久，小龍崽才小小聲：“叽……”
少年似乎沒來得及說，他給它送來了什麽祝福。
******
記憶回籠，小龍崽在水晶球前回憶完那段被模糊掉的記憶。
謝雲溯就是當年的光明神族，是給它送來羽毛的少年。
它怎麽會突然忘記這段記憶呢。
明明，沒有謝雲溯幫它治愈傷口的話，它是不可能在飛船墜毀之後還能活着回去的。
它那時候龍翼都被摔斷了，渾身鮮血。
水晶球中的畫面徹底消失，重新變回透明晶瑩的模樣。
小龍崽坐在水晶球前，用毛絨爪子擦着眼淚。
“叽，叽叽叽……”
小龍崽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謝雲溯身邊，想回房間看看謝雲溯回來沒有。
它站起身，離開這個有水晶球的房間，并且帶上門，裝作什麽都沒發生。
它回到幼崽房間，推開門，還是什麽都沒看見。
小龍崽有點小小的失落。
半晌，它聽見門外傳來腳步聲，腳步很輕，明顯是謝雲溯來了。
“叽！”
小龍崽立刻擡起腦袋，看向來人。
來的人并不是謝雲溯，而是一名龍族。
“叽。”
小龍崽低下頭，滿身都是失落。
諾斯見陛下一副反常的模樣，皺起眉。
而且陛下看上去還哭過。
“小龍崽，你怎麽了？”
小龍崽搖着尾巴，拼命叽叽叫，想要得知青年在哪，可是奈何諾斯根本聽不懂幼崽語言。
小龍崽喉嚨都喊破了，也沒有得到想要的回應。
無可奈何之下，小龍崽找來一支筆和一張紙，與諾斯進行文字交流。
半晌，諾斯睜大眼睛，發出驚叫聲。
“什麽？！你說謝雲溯先生是光明神族？！”
“叽？”
小龍崽只是想問謝雲溯去哪裏了，然後順帶提一句它想起的記憶。
“我記得謝雲溯先生只是一名人類啊！”諾斯以為自己記錯了，可是在他的記憶中，就連謝雲溯先生也宣稱自己是人類，他總不可能連自己的種族也不清楚吧？！
小龍崽搖搖腦袋。
它不會記錯的！而且它親眼看見謝雲溯背後有屬于光明神族的翅膀！
白白絨絨的，帶有奶香味。
在牆上還有謝雲溯以前給它的那根羽毛呢！
“……”
諾斯陷入沉思。
“可是，光明神族已經滅絕很久了，雖然不排除還有某個個體遺留的可能……”
諾斯倒吸一口氣：“要是這是真的，被帝國那邊知道了，整個帝國都會瘋的吧？！”
“叽。”小龍崽并不會去想這麽多。
它只在乎謝雲溯是不是忘記自己是光明神族了。
……謝雲溯并沒有向它提起過往的事。
他看向光明神族羽毛的目光，也是很陌生。
他好像忘記自己的身份，也忘記他曾經遇見過小龍崽，以及忘記他曾經送上的祝福。
這段回憶中，只留下它一個人。
小龍崽想着，豆大的淚珠從眼角啪嗒啪嗒地滾落，發出噫噫嗚嗚的悲鳴。
“哎，——陛下，你怎麽又又又哭了？！真是只愛哭的幼崽！”
諾斯苦惱着怎麽去安慰小龍崽，突然被開門聲給打斷。
謝雲溯抱着假啾啾回來，他第一眼便看見坐在地面哭的小龍崽。
“崽崽？”
謝雲溯趕忙放下假啾啾，抱起崽崽，拍着崽崽的後背。
“崽崽乖，不哭了……”
小龍崽見到熟悉的人回來，收起眼淚，奶聲奶氣地打起哭嗝，龍尾巴一甩一甩的。
謝雲溯剛去在龍族城堡內找醫生給啾啾看病回來。
但是……情況不是很好。
醫生什麽都不肯說，表情嚴肅，半晌只能一字一頓道：“啾啾沒什麽大病。”
謝雲溯：“……”
但是，小病也需要治療的啊。
只能回帝國看看別的醫生了。
謝雲溯一邊安撫崽崽，一邊輕嘆口氣，對諾斯說。
“諾斯，不好意思啊，我的幼崽生病了，可能要抓緊時間回帝國了。”
諾斯：“……”
它看向地面的機器人啾啾。
假啾啾正在梳理羽毛，察覺到有人在看它，歪腦袋：“？”
這個啾啾，看病能看出來才怪。
在龍族裏還好說，要是回到帝國，那邊的醫生肯定會告訴謝雲溯，這是一只假幼崽的。
到時候……它們或許又要拼命解釋首領沒有把啾啾吃掉。
而且，謝雲溯又是光明神族……在帝國裏遲早都會暴露，然後會引起轟動。
這樣它們就更難接觸到謝雲溯了。
不知怎的，諾斯和其他龍族很不想讓謝雲溯回去。
諾斯甩甩龍尾巴，小聲道：“您在這裏久留一會，我給您找更好的醫生。要是實在不行，您再回去也不會耽誤多久。”
謝雲溯望着地面上的啾啾。
“啾。”啾啾歪歪腦袋，看一眼諾斯。
謝雲溯竟從它眼神裏看出對龍族的不舍。
也是，那畢竟是自己的族人。
謝雲溯只能點點頭。
“對了，諾斯，那名銀發紅眸的先生呢？
諾斯：“……”
啾啾、小龍崽、巨龍、銀發紅眸的先生……其實都是一個人。
啊啊啊陛下究竟有多少心機！
諾斯嘴角抽搐，故作鎮定道：
“他在忙，很快就回來了。”
“哦……”
謝雲溯回應。
龍族離開後，謝雲溯安撫好啾啾和軟軟，便抱起還在打哭嗝的崽崽。
謝雲溯幫崽崽順毛，沾有奶香氣的掌心，從銀灰色絨毛間撫過。
“崽崽，你是有什麽心事嗎？剛剛我不在時怎麽哭了？”
“叽。”
崽崽蹭過謝雲溯的掌心。
謝雲溯在它身邊，它任何心事都沒有。
如果謝雲溯能記起他們的過往就更好了。
謝雲溯看一眼時間，見天色不早了。
他把崽崽放到蛋殼床裏：“崽崽，睡覺吧。”
從天花板垂落的星星燈，泛着融融的暖黃色燈光。
被謝雲溯找龍修好的破舊錄音機，發出輕柔的安眠純音樂。
崽崽用尾巴尖尖戳戳謝雲溯的手腕。
“叽。”
“你也想讓我陪你一起睡？”
“叽叽叽！”崽崽抖抖小耳朵。
蛋殼床很大，容納下一個人一個幼崽完全沒問題。
謝雲溯拗不過可愛的幼崽。
雖然他的确也很想和崽崽一起共眠。
謝雲溯簡單洗了一下澡，換好睡衣，躺上圓圓的蛋殼床。
蛋殼床四周都是用奶白色的蛋殼片包圍起來，這麽躺下去，真的有種自己還是只剛破殼的幼崽的感覺。
謝雲溯的手搭在崽崽毛絨絨的尾巴上，一邊輕輕阖上眼，讓自己陷入夢鄉中。
崽崽今天經歷的事太多了，完全睡不着。
它的尾巴卷緊謝雲溯的手，側過身子，瑩潤的金色眼眸望着謝雲溯。
謝雲溯後背的翅膀沒有再冒出來給它咬。
小龍崽有點小失落，不過它這次并沒有哭。
它不知道在床上躺了多久，耳邊響起青年微弱的聲音。
小龍崽豎起小耳朵，它聽見對方的聲音似乎帶着一些痛苦的意味，它一下子精神了，坐起來，去查看謝雲溯的情況。
謝雲溯緊閉雙眸，白皙的面龐上都是汗水。
他顫抖着聲線，聲音細微：“後背疼……”
後背？
是長有翅膀的地方嗎？
可是，現在那對翅膀沒有冒出來啊……
謝雲溯半睜開眼睛，琥珀色眼眸中盡是朦朦胧胧的水光，語氣模模糊糊。
“好像要有東西從後背長出來了。”
“叽！”小龍崽很不忍心青年變成這樣，可是它身為一只幼崽，又不知道怎麽辦。
它唯一能做的，只有去叫龍族們過來。
小龍崽剛想下床，卻被謝雲溯冰涼的手揪住了尾巴。
“崽崽，幫我看下我的後背……”
小龍崽愣住。
青年現在穿着睡衣，如果要按對方的話行事的話……
那就是，要脫、脫……
身為乖幼崽的小龍崽不敢想下去，整條龍瞬間泛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