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秦煜城心裏躁得慌。

他在車裏待了一會兒，直到周圍車輛的警報聲響過一輪漸漸安靜下來了，才深吸口氣，打開車門下了車。

牧沐站在車外，一臉的驚魂未定，顯然是被剛剛的動靜吓了一大跳。

秦煜城瞥他一眼，拿着車鑰匙掠過了對方：“走了，回家。”

“嗯？哦！”牧沐回過神，跟上了秦煜城的腳步。

秦煜城面無表情地站在電梯裏，透過電梯廂鏡面，看着正拿着手機“噠噠”輸入的牧沐。

牧沐翻找着手機裏保存的文件。

離婚協議書這個東西，他其實不只是在電腦裏存了備份。

出于對秦煜城這個人反複無常、黑化起來直接化身法外狂徒的顧慮，牧沐在電腦、雲盤和手機上，都保存了離婚協議書的備份。

誰讓當時秦煜城打離婚協議書的時候，用的是工作室裏那臺電腦呢！

那可是阿宅新買的電腦！

不趁機多備份一些以防萬一，都對不起牧沐這段時間在秦煜城手上吃到的虧！

牧沐打開了手機裏保存的離婚協議書備份，為自己的機智贊嘆不已。

他擡眼，把手機對着秦煜城晃了晃，小聲嘀咕：“你再簽個名，你都答應了的。”

秦煜城阖上眼，深呼吸。

與他心中的焦躁不同，牧沐并沒有從離婚協議書這件事上産生任何的負面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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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真不公平。

秦煜城捏着手裏的禮品盒，想到裏邊安靜躺着的領帶，有那麽一瞬間懷疑自己是不是遭遇了PUA。

不，不是。

秦煜城很快就否認了這一點。

牧沐這種一眼就能看穿的笨比哪來這樣的手段。

他只是單純的、堅定的想離婚罷了。

意識到這一點，秦煜城臉色更沉了。

他很憤怒，卻又對讓他憤怒的源頭無能為力。

秦煜城看着電梯到了六樓，決定挑選一個幸運綠帽發洩他心中的躁郁。

易安寧看着就不錯。

秦煜城想道。

……

秦煜城最近心情極差。

哪怕他試圖隐藏了，家裏的氛圍也與從前的輕松截然不同，再明顯不過。

察覺到這一點的不止牧沐，還有天天跑來蹭飯的柳高明。

狗勾今天都沒有直接回家，他抱着一束粉郁金香跑來了牧沐的工作室，換掉了之前的香水百合。

“我哥這兩天怎麽了？”柳高明小聲問道，“他心情好像一直不好。”

“确實。”男明星點頭，也壓低了聲音，小聲說道，“秦煜城這兩天甚至都沒有來接牧沐回家！”

這話說完，柳高明和段瑜的目光都轉向了正在剪視頻的牧沐。

眼裏的八卦味道幾乎要溢出來。

牧沐心說确實啊。

秦煜城這幾天忙成陀螺，天天在外邊跑，都沒有回來吃晚飯。

但那跟他有什麽關系呢！

說多少次了，人類的悲歡并不相通！

牧沐想到正安然待在抽屜裏的、一式兩份的、簽好了字的離婚協議書，只覺得美滋滋的。

他這次可學乖了，在秦煜城簽上字之後，就飛速把兩份協議書都收了起來。

現在就只等民政局的小姐姐給他打電話，通知他預約時間了。

牧沐查過了，遞交了離婚協議之後，再過30天冷靜期，他們就可以拿到綠本本。

雖、雖然以後秦煜城會挂個二婚男的标簽，但這已經是牧沐所能想到的，對他影響最小的方式了！

到時候他帶着秦煜城回一趟牧家，把秦煜城這個大麻煩扔出去，讓他們自己解決家事，而阿宅，把這個女性的身份一抛，就可以重歸自由與快樂的獨居生活！

豈不美哉！

想到這裏，牧沐臉上就忍不住露出傻了吧唧的笑容。

人生樂事不過如此！

男明星看着牧沐坐在電腦前無動于衷。

這人就光顧着專心致志地剪視頻，只給他們兩只猹留下了一個冷酷無情的後腦勺。

男明星不甘心，嘴裏發出了“噗嘶噗嘶”的聲音。

牧沐聽到動靜轉過頭：“幹什麽？”

男明星八卦中摻雜了一點憂心忡忡：“老秦最近怎麽了啊？你倆……鬧什麽矛盾了？”

“沒有吧，是他單方面的心情不好。”牧沐說完，想起柳高明和秦煜城兩個人對他的生理期迫害，頓時臉色一板，深沉道，“說不定是換蛋期到了，心情不好呢？”

段瑜和柳高明齊齊一愣。

？！啥玩意兒？！

牧沐卻不跟他們多說了，又扭過頭，繼續幹活。

秦煜城最近不來接他也有好處，讓牧沐有了放肆加班的機會。

手頭上的工作進度拉滿，昨天網上約的妝又送到了，現在只剩下整理素材剪視頻這一件事了。

牧沐對這件事相當熟練。

幾十個小時的視頻素材剪成三分鐘左右的制作視頻，素材充足的情況下，并不難剪，真正的難點在于風格的獨特化。

不過很巧，這一題牧沐也會。

可以不像從前一樣沒頭沒腦的亂撞出一頭包才摸索出一條路來，這大概就是帶着經驗重來一次的快樂。

非常的爽，孩子已經愛上了。

牧沐戴着耳機尋找着合适的BGM，心情明朗。

男明星和柳高明在後邊嘀嘀咕咕。

今天秦煜城又不回來吃飯。

牧沐放下手機：“兄弟們！今天加班！”

段瑜蹬了兩下腿：“不想吃外賣了。”

“那你們去買菜，想吃啥買啥，我來做飯。”牧沐說着，自電腦前站起身，紮上了頭發。

吃飯要敞開大門打開窗戶吃，通風散味。

柳高明和段瑜一邊吃一邊瘋狂散播八卦。

牧沐對豎起了偷聽的小耳朵！

柳高明剛一開了個頭，牧沐就聽到了關鍵詞！

柳高明喝了口絲瓜湯：“最近易安寧家裏不太平。”

牧沐一驚：“易安寧？”

“是的，我也聽說了，鬧挺大的。”男明星習以為常，“私生子嘛。”

對Z市這些富N代黑歷史了解得一清二楚的柳高明于是又開始了。

易安寧家裏在Z市也算是中上，跟姚宏姚池家裏住得很近，一條褲子長大的。

這三個人的相處方式，基本上就是姚宏和易安寧闖禍，後者總是一擊脫離而前者總是被當場逮捕，最後與此無關的姚池總是慘遭甩鍋。

不過姚宏姚池家裏比易安寧家裏和平溫柔得多。

易安寧他爸是個不安于室的，是個能把“外邊彩旗飄飄，家中紅旗不倒”這種話挂在嘴邊的人，并且還對自己的“魅力”相當得意。

“姚宏他媽跟易安寧他媽是大學室友，我聽姚宏講過，易安寧他媽老早就計劃着讓他爸淨身出戶，姚宏他媽幫着忙呢，可惜還是沒防住私生子。”

男明星見怪不怪：“那小孩兒前些日子都滿十八了吧？剛成年他媽就帶着他鬧上易安寧家公司了，拿個大喇叭擱那兒循環播放罵易安寧他爸是個私生活稀爛的騙子，還給自己找了私人保镖，趕都趕不走。”

牧沐：“……”草。

刺、刺激！

“對的對的。”柳高明點頭，“那個姐姐好慘哦，那麽漂亮，還在大學裏就被老男人給騙了，懷孕休學，都快預産期了才發現自己當了小三，孩子是私生子。”

柳高明說着有點生氣的。

他覺得世上所有溫柔善良的漂亮姐姐都值得放到心尖尖上疼愛。

當然，蛇蠍美人也別有一番風味。

他不挑，他都可，随便來。

牧沐從沒近距離吃過這種量級的瓜。

他十分震驚：“那鬧這麽大……”

“鬧這麽大，阿姨當然坐不住了，誰知道私生子私生女還有沒有第二個第三個。”柳高明啧啧有聲。

“易安寧家現在在鬧離婚，他媽手腕可不比他爸差，好像是跟那個來找麻煩的姐姐達成了共識，不讓男的淨身出戶也得讓他割肉放血才行，先殺豬，後分肉。”

天呢！

這就是上流人嗎？

牧沐震驚，轉而陷入沉思。

他開始回憶原文劇情裏有沒有這麽一段。

但一回想，他滿腦子都只有作者蓬勃的事業心。

配角都不配他多花筆墨，大都是随随便便糊個背景，給讀者一個“這人好像有點叼”的印象，就開始寫秦煜城大發神威把對方踩在腳下的情節了。

易安寧全篇給人留下的印象，竟只有綠帽和魚飼料！

牧沐：“。”

真慘呢，配角們。

各種意義上的。

“那易安寧呢？”牧沐問，“他什麽打算？”

“多半是跟他媽。”柳高明說道，“畢竟他爸已經爛透了，易安寧跟他媽挺像的，是個悶聲不吭背地裏幹大事的角色。”

牧沐想想，覺得确實。

他又問：“那易安寧和他媽媽會離開Z市嗎？”

柳高明搖頭：“怎麽可能，離開Z市的得是易安寧他爸。”

牧沐頓覺這瓜索然無味！

不過問題也不大了，等他把事情都處理完了，離開Z市的就是他自己。

什麽秦煜城，什麽易安寧，什麽姚宏，都跟他沒有關系了！

牧沐飛快扒完了飯，哼着歌坐回電腦前，剛準備繼續工作，桌上的手機就震動起來。

牧沐看了一眼，是本地的陌生號碼。

他按下接聽鍵：“你好？”

電話那頭是個溫柔的女聲，普通話很标準。

“你好，是牧沐女士嗎？”

“是的。”

“這邊是金吳區民政局。”

牧沐呼吸驟停，飛速坐正了：“啊，你好，有什麽事嗎？”

“是這樣的，我之前幫你留意的預約，大約是下周一有一個空餘下來的名額，我想你或許需要？”

牧沐愣住。

他剛想問不是說兩個月裏都排滿了，但一轉念，又意識到萬事皆有意外，他撿了這個便宜還是不要刨根問底的好。

阿宅飛速端正了心态。

“需要！需要的！”他超大聲，“麻煩幫我預約一下！”

“好的，下周一請不要忘記了。”

牧沐狂喜。

他抽出一張紙和筆：“好，相關手續需要帶哪些呢？”

柳高明和段瑜刷着碗，扭頭看了一眼奮筆疾書的牧沐，又對視一眼：“他好高興。”

“确實。”男明星點頭，“我還沒見他這麽高興過呢。”

這種喜形于色的程度，應該是相當好的事了。

牧沐那邊挂了電話，看着手裏備忘的紙張，腳尖一蹬，坐在椅子上喜滋滋地在原地轉起了圈圈。

自由近在眼前！

再過一個月……噢不止。

牧沐看了一眼日期。

今天是周五，下周一是八月十一號。

八月十一。

冷靜期30天，正式拿到綠本本，就是九月十號。

原主的哥哥說九月十二號爸媽回來。

天呢！

秦煜城，你看吶！

這可是上天注定的天意！！

注定了你可以順順利利清清白白的去見你親爹媽和大哥！

而我。

一個深藏功與名的無名阿宅，從此就要脫離魚飼料的行列，變回快樂的小鳥！

牧沐一想到自己的光輝未來，就精神抖擻，美得冒泡。

此時桌上的手機又震動了兩下。

是新的微信消息。

牧沐打開微信，愣了一下，扭頭看向了柳高明和段瑜。

“秦煜城說今晚他請客吃宵夜，問你們要不要去？”

“這還用問？”柳高明毫不猶豫的應了，又問，“我哥不是心情不好嗎？怎麽突然請吃宵夜了？”

牧沐低頭回消息：“可能換蛋期結束了，現在情緒穩定了吧。”

段瑜：“……”

柳高明：“……”

男明星遲疑片刻，小聲問：“你真沒跟他鬧矛盾？”

“沒有哦。”

牧沐臉上透着肉眼可見的喜悅，這份喜悅一直到秦煜城開車過來接人也沒有消散。

秦煜城心情也舒坦了不少。

因為易安寧最近過得不安寧，看到易安寧不安寧，他就安寧了。

沒錯。

易安寧家裏最近的破事，正是秦煜城搞出來的。

秦先生給那位惶惑無措多年的女士提供了一點微小的幫助，給原本每個月拿着幾千塊生活費、為了孩子只能忍氣吞聲的女士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要挑動本就不安的人心是很簡單的事。

秦煜城看着牧沐腳步輕快的小跑過來，心中的躁動奇異的輕緩了許多。

牧沐興致勃勃，沖向後座的車門，卻發現怎麽拉都拉不開。

牧沐：？？？

牧沐伸手敲了敲玻璃，比劃着門打不開的意思。

秦煜城看他一眼，慢悠悠地按開了副駕駛的門。

“？”

牧沐看了一眼副駕駛彈開的車門，又拉了拉車後座。

後座門不動如山，非常穩健。

阿宅沉默片刻，坐進了副駕駛。

秦煜城看着牧沐帶着點憋屈的表情，心情頓時就好轉了不少。

這樣才對。

怎麽能抛下他一個人那麽開心呢？

秦先生十分放肆地想道。

牧沐關上車門，那點被迫坐副駕駛的憋悶又轉瞬消失得一幹二淨。

他系上安全帶，兩眼晶亮的與秦煜城對上了視線。

“好消息，特好消息！”

秦煜城：“哦？”

“咱們離婚預約上啦！”阿宅做了個撒花的小動作，“就在下周一！”

秦煜城剛剛好轉的心情霎時間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