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柳高明瞪着眼,一時間難以分辨到底是“牧沐是男的”這個消息比較刺激,還是“我被孤立了”這個事實更令他心碎。

那邊秦煜城和易安寧還在對線。

段瑜在被陳黎捂嘴的間隙裏瘋狂輸出。

牧沐面無表情地咬着凍檸樂的吸管,靈魂已經脫離了身體。

秦煜城知道他老婆是男的。

秦煜城知道他老婆是男的???

草。

他什麽時候知道的?知道多久了?

他知道了,他一聲不吭,他還看着阿宅穿裙子戴假胸來生理期?

????

牧沐狠狠地咬住嘴邊的吸管,震怒!

這他媽是人幹的事嗎!?

可真有你的啊,秦煜城。

狗都幹不出這種事!

……啊不對,等一下!

秦煜城知道他是男的,那四舍五入秦煜城不就知道了他是搞的假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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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秦煜城明明什麽都知道,卻還一直拖着他不離婚,看他熱鬧!

牧沐一點點瞪圓了眼。

啊!!!

這狗東西!!

牧沐把嘴裏的吸管咬得稀爛。

可惡!

都欺負我,全都在欺負我!!

秦煜城在騙我!易安寧也騙我!

媽的!

等老子人間蒸發了,我看你們誰還能欺負我!

牧沐猛吸一大口凍檸樂,瞪着眼看着被秦煜城和段瑜一唱一和諷刺得臉色極其差勁的易安寧。

阿宅一肚子髒話。

牧沐本人是個徹頭徹尾的鴕鳥派。

講得簡單一點,就是只要事情不是切實發生在他眼前的,哪怕自己有所猜測,他也能直接忽略,當無事發生。

用牧沐娘親的話來講,就是糊塗的人會比清醒的人過得開心一萬倍!

因為思維簡單而直接的傻子,必然比滿腦子求知和體面的精英快樂放肆得多。

牧沐覺得當一個快樂的傻子沒什麽不好,誰他媽都別把他從沙子裏扒拉出來。

誰扒拉他他跟誰急!

秦煜城一早知道他是男的又怎麽樣?

他們都已經要離婚了!

易安寧不捅穿這層窗戶紙就屁事沒有,周末一過完,大家就都能夠得到幸福快樂的結局!

明明平平安安的過完這個周末就可以結束一切了,易安寧這玩意兒為什麽要冒出來開槍!

全都是易安寧的錯!

可惡啊!

如果離婚的事因此而有了什麽變數,易安寧必将成為阿宅第一暗殺目标!

就算秦煜城知道他是男的,但牧沐拿真實證件自首跑路也仍舊是下下之策。

因為結婚證都注冊成功了,不能和平離婚的話,要麽他跟秦煜城要一起走一趟法院的,要麽就得秦煜城自己等一年上法院公告老婆跑路婚姻結束。

哪個選項都很讓人窒息。

不能和平離婚,就不管怎樣都很難繞開法院,這并不是跑一趟民政局就可以解決的問題。

而Z市作為省會,法院開庭的排期那必然是比離婚冷靜期要長得多。

媽的。

牧沐忍不住又在心裏罵了一句。

他深吸口氣,将目光從易安寧身上移開,卻發現柳高明此時也加入了戰場。

柳高明那顆橙紅色的腦袋晃來晃去的,為他哥和他嫂……呃,和他哥的老公……呃……

草,總而言之,就是為了捍衛秦煜城和牧沐的愛情而沖鋒陷陣!

他想明白了。

比起“牧沐是男的”這件事,果然還是被孤立這事更讓他心碎。

因為牧沐是男的這一點又不會改變牧沐是個美女的事實!

但被孤立真的會讓狗勾非常難過!

牧沐面無表情的聽着他們打嘴炮,激烈譴責易安寧挖牆腳的行為極其缺乏素質和道德,忍不住冷笑了一聲。

天真,你們以為秦煜城就不缺德了嗎?!

秦煜城跟易安寧都是狗東西,不過是大型犬和小型犬的區別罷了!

陳黎發現自己根本就攔不住段瑜,疲憊不堪的坐下了。

他一坐下,就聽到牧沐那一聲冷哼。

陳老師瞬間警覺起來。

他推了推眼鏡,冷靜說道:“你看起來興致不高。”

牧沐吸了口飲料,咬着吸管含混道:“這種情況,只有男明星會興致高昂吧?”

陳黎噎住。

那确實。

陳黎看了看易安寧,心裏其實覺得有些奇怪。

在段瑜告訴他之前,他從未懷疑過牧沐的性別。

因為這人從頭到尾都一直保持着女性的模樣,而且有意隐瞞。

就連被牧沐釣過的那些魚,也從來沒有表露過“牧沐是個男的”這一線索。

陳黎看着沉默喝飲料的牧沐,片刻,艱難地承認了自己其實也相當八卦這一事實。

“易安寧是怎麽知道的?柳高明看着都不知道呢。”陳黎問,“你跟易安寧不熟的吧?”

“我哪知道?”牧沐蔫噠噠的應聲,“我跟他就見過幾次面,他想約我都被我拒絕了。”

牧沐說到這裏,想起了段瑜那一手出神入化的摸骨技術,回憶了一下,又補充:“我跟易安寧連肢體接觸都沒有。”

牧沐說着就感覺這可真他媽夠離譜的。

男明星好歹是見面握了個手掉的馬,易安寧這人憑啥啊?

憑他是原文作者唯一指定綠帽嗎?

牧沐不可思議:“對啊,他怎麽知道的?”

陳黎:“……”

陳老師推了推眼鏡。

他本來以為柳高明已經夠狀況外了,萬萬沒想到,當事人竟比柳高明還呆逼。

“想不通就別想了。”陳老師拿了兩個青口貝,放到牧沐的碟子裏,“讓他們吵,我們吃,不要浪費糧食。”

牧沐看着自己面前的青口貝,片刻,拿起了筷子。

“你說得對。”

阿宅屏蔽了那邊的動靜,開始哼哧哼哧埋頭苦吃。

逃避社死并不可恥,但浪費糧食會遭報應。

與浪費糧食的負罪感相比,區區社會性死亡又算得上個什麽呢?

牧沐內心一片祥和。

他和陳黎兩個人在一片槍林彈雨之中,與世無争的幹起了飯。

易安寧臉紅了又綠綠了又紫紫了又黑。

他死死瞪着秦煜城,最終扭頭離開了這裏。

秦煜城看着他的背影,緩緩收回視線,扭頭看向一旁的人。

牧沐這個時候的表情應當相當精彩才是——可惜他要專心跟易安寧對線,沒法一直盯着牧沐。

秦煜城這樣想着,目光落在了牧沐身上,卻發現牧沐正啃着一串烤牛油,盤子裏放着一份海膽蒸蛋,面前吃掉的海鮮屍骸已經堆成了小山。

一看幹飯就沒停過。

秦煜城:?

見秦煜城的戰争落了幕,牧沐面無表情地抓了兩串掌中寶遞給秦煜城:“掌中寶吃不吃?”

秦煜城下意識接過,愣住。

這跟他想象中的可差太多了。

他原本以為,牧沐在生氣和害怕中間至少要占一個——更可能的是又氣又怕。

他甚至已經想好了怎麽解釋。

但牧沐看起來既不氣也不怕,反而像是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一切照常。

好像根本不在意這件事一樣。

秦煜城低頭看看手裏的兩串掌中寶,感覺自己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秦煜城本身其實有很多種避開易安寧那個問題的方法。

比如不正面回答,比如幹脆後發制人,踩易安寧痛腳,激怒他,讓他忽略掉這件事情。

能夠引導他人的話術有那麽多,但秦煜城還是選擇了順勢接了下來。

他未嘗沒有抱着刺激牧沐的心思。

人有的時候總是會為了證明自己的存在感去做一些奇怪的事情。

有的人會故意在別人的雷區蹦迪,看着他人歇斯底裏的尖叫憤怒,會感到滿足。

有的人會刻意的在重視他的人面前傷害自己,以博取想要的關注和憐憫,并為此感到幸福。

秦煜城承認,他就是非常沉迷于牧沐因為他的一舉一動而做出激烈反應的感覺。

就好像牧沐這鮮活明亮的喜怒哀樂,都是被他所牽引、都是因他而生一樣。

可現在,牧沐看起來一點也不在意。

他不在意。

秦煜城眉頭逐漸擰緊,心裏頭像有千萬只螞蟻在爬。

他說不清心裏翻湧的是什麽滋味。

但就是非常的、非常的不好受。

柳高明和段瑜打了勝仗,昂首挺胸。

柳高明拍着桌子,非常不高興。

“你們為什麽孤立我?”

男明星拿了串五花肉,愣了一下:“什麽孤立?”

柳高明震怒:“就我不知道牧沐是男的!”

“你說什麽呢!”男明星皺着眉,“牧沐永遠都是我的好姐妹!你罵誰男的呢!”

柳高明:“???”What??

陳黎:“你罵自己就算了,別把我罵進去。”

牧沐:“不是……”算了。

愛咋咋地吧。

秦煜城看着牧沐參與着另外三人的熱鬧,一時感到難以忍受。

他站起身來,面對齊刷刷看過來的幾個人,盡量以冷靜語調說道:“我去海邊走走。”

柳高明和段瑜不疑有他:“哦好!”

陳黎察覺到了一點什麽,捅了捅看着秦煜城背影發愣的牧沐。

他為秦煜城和牧沐操碎了心:“他喝得有點多,你跟上去看看吧。”

牧沐聞言,略一思考,放下了手裏剛拿起來的雞翅:“我去看看。”

正好,他需要一個跟秦煜城獨處的機會。

陳黎見他起身,又說:“直接回去也沒關系,這頓就不要秦煜城請了。”

牧沐有些摸不着頭腦,但還是點了點頭:“好。”

陳黎看着去追秦煜城的牧沐,滿意地推了推眼鏡。

哪怕是盛夏,夜晚的海風也并不溫柔。

穿着短袖衣褲,半夜往海邊上站他半個多小時,回去多半是要感冒的。

牧沐的頭發被夜晚的海風吹得亂七八糟,他伸手把手腕上的發繩揪下來,随意挽了下頭發。

秦煜城并沒有走多遠。

他停在了潮汐拍岸的邊沿,垂眼看着殘光下,夜晚的浮沫安靜地親吻他皮鞋的尖尖。

牧沐遠遠地聽到了巡邏車循環播放“夜間漲潮”的警告,趕緊追了上去。

秦煜城轉頭看他。

海風的涼意将酒精帶來的輕微暈眩吹散,但秦煜城并不想清醒。

牧沐視力不太好,走在夜晚的沙灘上小心翼翼的。

但他還是走到了秦煜城身邊。

秦煜城看到牧沐仰起頭來。

海風把他沒打理好的碎發吹得細碎紛亂,在腦袋上胡亂的翹着。

牧沐跟秦煜城對視了好一會兒,然後眨了眨眼,試探着問道:“你什麽時候知道我是男的的?”

“結婚的時候。”

牧沐一愣:“那你還跟我結婚!”

秦煜城微頓,補充:“已經拿到結婚證了才知道的。”

牧沐從善如流:“那你不跟我離婚?!”

秦煜城垂下眼來,片刻,聲音低得幾乎要被海風打碎。

“我不是已經答應離婚了嗎?”他說道。

牧沐:“……”

噢,那倒也是。

秦煜城看着牧沐懵懂的神态,難受的滋味就像水潑熱油,“刺啦”一下四濺開來,将心髒都燙得劇烈的收縮蜷緊,連跳動都變得有氣無力。

“而且。”秦煜城突然開口給了個轉折。

牧沐瞬間警覺:“……而且什麽?”

秦煜城擡眼看向牧沐。

“而且跟我結婚的人,不是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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