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要打死誰?

史棄把雇主打到賬上的幾萬塊現金都取出來。

中途轉了兩趟車,連續二十多個小時沒睡史棄撐不住靠在座位上睡了會兒,等到村裏下了車,一摸兜才發現手機和現金都沒了。

站在陌生又熟悉的土道上,原本飽漲的兜裏空空如也,四目都是低矮的石頭黃泥砌成的老房子。

有那麽一瞬間,史棄茫然到想哭。

都要以為着只是一個很糟糕的噩夢。

回過神。

史棄不去管被偷的錢和手機,直沖向林成田的房子!

林成田房子靠山腰,也是個黃泥屋,門前用石頭鋪了三級高高的階梯,因為農村占地兒空,周圍圍了不少村裏的人。

史棄一路“叔叔阿姨讓一讓”擠了進去。

有人看見史棄,小聲跟旁人說:“這是月春的兒子?變化真大啊,以前只是個黑皮小子,又瘦又小,整個人都兇巴巴的,現在倒好,白得跟不像是個人一樣。”

另一人說:“你沒聽說他心裏變态喜歡跟男人搞麽?一個小夥子不長成這樣水靈,怎麽搞?”

“噫,好惡心,這男的跟男的,真是要天打雷劈了!”

“可不是,只可憐了月春,前頭一個老公是個短命鬼,再嫁一個又喜歡喝酒賭博,唯一一個兒子好不容易養大了,以為能有個依靠,沒想到一走幾年沒音訊,轉頭就當了賣屁股的小白臉,在城裏過好日子忘了苦命的親媽。”

“我聽說包養他的是幾年前讓他上學的那個有錢男人,那男人好像還給了林成田一大筆錢?”

“我知道,好幾十萬呢!那幾天林成田到處誇史棄有出息,但不到半個月錢全揮霍到賭桌上了。你想想幾十萬啊,咱們一輩子能掙到那個錢?”

裏屋沒多少人,只幾個村裏的幹部,有眼熟也有年輕的。

林成田坐在地上氣如鬥牛,不遠處地上有把菜刀,估計是被別人奪下來丢遠了,房間內沒聞到血腥味。

史棄捉住個人就急急開口就問:“我媽呢?!”

史棄雖然變化很大,但村長是看着他長大的,能從五官上看出以前的影子,朝史棄招招手,“過來小棄,我來跟你說。”

他早就準備好了腹稿,盡量委婉的說:“你爸懷疑你媽跟別人不清不楚的,就村裏新來的那個教書老師,也不知怎麽的,非要吵着鬧着去砍了兩個人。剛剛我們一直在給你爸媽做思想工作。”

史棄只問:“我媽呢?”

“房間裏頭。”

老村長去敲門:“月春,月春你開開門,你兒子回來了。”

裏面一點聲都沒有。

史棄自己去拍門,大聲喊:“媽!媽!”

還是沒聲。

“媽!媽開門!是我!!”史棄貼着門聽,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心裏的恐慌油然而生,他往後退了兩步,将門狠狠一踹!他勁兒大,一腳踹斷了反鎖着門的門栓。

入目就是挂在房椽上的床單,女人懸空吊着脖子。

史棄兩眼一黑,腿都軟了,大叫了一聲媽!忙把柳月春抱下來橫放床上。

婦人沒反應。

史棄摸她的臉,觸手冰涼一片,一時只覺手腳冰涼整顆心都空了,“媽,媽?”

“有氣兒,還有氣兒,趕緊叫老楊過來!”

老楊是村裏衛生院的醫生,帶着大專生兒子和護士兒媳婦一起來,三個人圍着一陣前前後後一陣忙。

時間越拉越長,史棄心情越來越沉重到透不過氣來。

直到響起一聲虛弱的咳嗽,衆人紛紛松口氣說醒了醒了。史棄一口氣好歹喘過來,靠在牆上,驚覺自己已經一身冷汗。

“月春,你怎麽能這麽傻想不開啊,你兒子回來了。”

過了好一會兒柳月春才緩過神,情緒激動,“他回來幹什麽!讓他走!讓他走!!”

“媽。”

柳月春僵住,眼眶一下紅了,捂着眼睛開始哭。

幾人離開,留母子倆獨處。

柳月春顧着自己哭,也不看史棄。

史棄等她哭聲小了,才低低啞啞的說:“媽,我回來的時候手機和錢被偷了。”

柳月春:“活該!誰叫你要回來!”

史棄沒說話了。

柳月春又哭,哭着從床上爬起來,撲進已經高她好多的兒子懷裏痛哭,一邊還要錘他胸口,“你回來幹嘛啊!媽拿什麽臉見你,你讓媽死了不行!”

史棄紅着眼,沉默的擡手環抱住她。

柳月春哭夠了,抹了兩把眼淚,“沒事,媽有錢,你拿去買個新手機,剩下的平時用,今天下午就走。”

史棄不答,反問:“媽,村長說的那個教書先生怎麽回事?”

柳月春身子一僵,緊接着整個人都在輕輕顫抖,已經快到半百的年紀說起這些,還是在孩子面前,她已經不知道自己的臉能往哪擱,只用力抓緊了史棄的衣服然後放開,轉身走回到床上沉默的坐下。

“媽,當年你不肯離婚,你說是因為受夠了當寡婦的苦。”

“後來我要接你到城裏住,你說城裏一個人都不認識,出了大馬路家往哪邊走都不知道,村裏人人都熟,出了點事左鄰右舍都能幫襯,林成田種田也掙了不少錢,很少發脾氣了。”

柳月春還是憋着沒吭氣。

“我不知道那個教書先生什麽情況,但起碼是個文化文,來這種窮鄉僻壤教學生品行也好,光這兩樣已經比林成田好了百倍。”史棄說着,看他媽還是不說話,話鋒突然一轉,“不對,如果他在自己家裏有老婆呢?也喝酒賭博家暴呢?”

果然,他一诋毀,柳月春坐不住了,“江老師他不是這樣的人!”

“那他是什麽樣的人?”

柳月春動了動嘴唇,還是說不出來,臉覺得熱,這些話不能當着兒子的面說。

史棄于是說:“你才跟他認識幾天?城裏來的吧,那些人最擅長僞裝,人面獸心,斯文敗類,長得人模狗樣其實骨子裏就是個披人皮的畜生!誰知道他打的什麽主意。”

“你什麽都不知道,不要那麽說他。”

“那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很好。”柳月春垂下眼去,又捂起眼睛,有點想哭,哽咽說:“你想什麽啊小棄,媽這個年紀,上半輩子把什麽苦都受過了,現在你長大了,孝順出息,我已經很知足了,我哪能去禍害他啊。”

“他全名叫什麽?”

“江舒弘。”柳月春不識字,但江舒弘手把手教過他,還誇她聰明一學就會,她就寫給兒子看。

史棄後續又問了其他,柳月春一一答了,回答完又覺得丢臉,才哭完的眼睛紅起來,情緒很崩潰,“小棄,媽給你丢臉了,你不該回來的,讓媽死了一了百了就好了。”

“你死了我就去殺了那個江舒弘!”

柳月春頓時驚怒,“你這孩子說什麽狗屁倒竈的話!”

事情其實很簡單。

林成田知道柳月春藏了私錢,問她讨要,柳月春挨了打也咬死說沒有,林成田就到處污蔑她跟江舒弘偷情,把錢拿來貼補江舒弘了,說兩人奸夫淫.婦不得好死,他過兩天就要磨刀先砍死這個不守婦道的女人!

村子本來就不大,何況個個農村婦女都是無所事事的極品八婆,嘴巴跟吞了大喇叭一樣,“林成田家的偷男人”這事恨不得傳得鄰裏八鄉全知道。

一傳十十傳百。

柳月春出門就被指指點點,又覺得害了江舒弘的風評,今天村裏大夥兒都來了,幾個幹部明着好意勸話裏話外也指責她不該這樣,得老實踏實過日子,林成田本質并不壞,養了她娘倆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等等。

她腦子一根筋想不開,幹脆拉了床單上吊,還留下遺物,現金和銀行卡,寫了史棄的名字。

晚上村長叫了幾個當事人坐一堂商量和解的事。

史棄在門口見到了江舒弘。

四十多歲,五官周正,溫潤如玉。

腹有詩書氣自華,是關于老師教書育人最典型的斯文形象,但這樣的出身條件,這年紀了不可能還是單身。

史棄質問江舒弘:“你看上我媽,為什麽不先幫他解決掉林成田那個麻煩?還是你說只是打算玩玩?”

江舒弘說:“你媽媽不願意跟林成田離婚,她說她這輩子都沒辦法離開林成田了,只要她一說日子不過了,林成田就會威脅要殺她,殺了你跟我。我說法治社會,林成田不敢的。”

“但其實,光腳的不怕穿鞋的。”

“當你還沒有徹底成為受害者的時候,法律不會保護你,何況是在這樣落後的村莊。”

“那我媽一個農村婦人,你見過那麽多世面怎麽會喜歡她?”

“我這個年紀哪需要喜歡不喜歡,只是覺得,你媽媽她不應該過這樣的生活,她很好,林成田是一團爛泥,我願意好好的照顧她。”

史棄故意譏諷:“原來只是扶貧。”

江舒弘想起柳月春送的那些點心夜宵,給他做的小馬甲褂子和納的鞋底,動了下嘴唇,卻沒有反駁史棄的話。

“行,我知道了。”

史棄轉身要進屋,卻聽到屋裏幾個婦女正在勸。

鄉下人麽,站着說話不腰疼,從來勸和不勸分,還動不動就站在道德制高點。

“月春你不能現在兒子出息了就甩了林成田啊。當初要不是林成田接納了你們,能有你兒子現在這樣的風光日子?”

“是啊,做人不能忘本,林成田雖然喜歡喝點酒,平時愛在牌桌上玩幾把,但其實為人本性不壞,力氣也大,幹活兒認真。都多大人了,誰家裏沒點雞毛蒜皮的事,不也成天的瞎吵,吵完日子照樣過嗎?”

“你以為你找到下一家了,就來鬧,怎麽不想想江老師他怎麽可能看得上你?他什麽條件你什麽條件啊,你已經嫁過兩個老公了,都是只老破鞋了,江老師又不是撿破爛的。”

“诶,小蓮你別這麽說。月春你聽我一句勸,我不會害你,小夫妻有什麽話敞開了說,是誤會就解釋,你自己一個人憋在肚子裏就算死了別人眼裏你也是不幹淨的!是不是這個道理?再說你兒子那個情況,都喜歡男人去了哪靠得住啊!你還是老老實實跟林成田過吧,他真不錯的。”

“嘭!”

史棄不客氣的一腳踢開門。

房間內幾人都吓了一跳,看過來。

史棄雙手插在褲兜裏,神色如常說:“對不住啊,吓到各位嬸嬸婆婆了。”

小蓮緩過來,堆起一個假笑,“小棄你來的正好,快勸勸你媽媽,你媽媽她死腦筋,這都過了十幾年日子了,夫妻倆有什麽矛盾不能解決。”

“解決什麽啊,我這兩天就帶我媽走。”

史棄皮笑肉不笑,說:“帶我媽去城裏享福,我大學馬上畢業,工作也快穩定了。城裏特別好,吃的穿的,那商業街一眼看不到頭,四五十歲的阿姨打扮的像是二十出頭的小姑娘,白天熱鬧晚上更熱鬧。以前我覺得村裏空氣好,幾年沒回來才發現哪有那回事,簡直太烏煙瘴氣了,走在路上冷不丁聽見叫喚,是人是狗都分不清,真怕突然沖上來咬一口,打個狂犬疫苗還得花老多錢。”

都是鄉下潑婦,哪吵過這樣拐彎抹角的架,但總覺得史棄這話不像是好話,像是在罵人。

可又沒證據。

傻愣愣的看他。

“哦對,你們剛剛誰說林成田是好男人?”史棄一臉客客氣氣的笑說:“那簡單啊!我正打算叫民政局的人來給我媽和林成田辦離婚,嬸嬸你們誰覺得林成田好,就帶上叔叔一起來,工作人員當場給你們辦,離婚證結婚證一天辦齊,讓你們當天晚上換新郎。”

“也別不好意思,肥水不流外人田,好的東西我當然要先想着同村的嬸嬸婆婆你們,這麽多年,你們也幫了我媽不少,對吧?”

現在是聽明白了,衆婦人臉一陣紅一陣白!

“你怎麽說話的!我們是長輩,在勸你媽好好跟你爸過!”

“就是,城裏人怎麽了,城裏人慣出你一身陰陽怪氣的臭脾氣,也不看看自己人模人樣的不學好,你媽把你拉扯大容易嗎?你去賣屁股,跟個男人好,當被包養的小白臉,書都讀狗肚子裏去……啊!!”

林小蓮被杯子狠狠砸到肩膀,當即罵了一聲,轉頭看砸人的柳月春眼神兇狠憤怒,一時也怒了,“好你個柳月春!”沖過去就要跟她打架!

但還沒碰到柳月春,頭發已經被史棄一把用力抓住!

現場迅速混亂一片。

都是一群潑辣慣了的婦女,嘴巴比毒蛇還毒,能把他媽往絕路上逼的,這裏沒一個人能逃脫責任!加上史棄心裏本來就攢着火,手下壓根沒留情,還是他媽生拉硬拽着才停下來。

有人通風報信,女人們的老公很快都趕來。

一個個莊稼漢雖然個子不高,但一年到頭幹農活,力氣很大,何況手裏還拿着各種扁擔鋤頭鐵鍬當武器。

對峙上,這頭站着史棄跟柳月春母子兩人,其他十幾號人全站在另一邊。

“你們敢動我和我媽一下試試。”史棄勾唇一笑,眼底卻冷,“不是知道我被有錢人包養麽?他多有錢林成田沒跟你們說吧?別說一個村子,十個都買的下來!到時候你們一個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林成田慌了,“別打,別打史棄,那個有錢人真的會殺了我們所有人的!”

“殺人?真當沒王法了!我們村子一百多條命,他哪來的膽子!”

“就是!”

林成田還是說不行不行。

“老公!”林小蓮倒在地上,她被打得最慘,臉已經腫成豬頭,氣瘋了說:“打死他!打死他回頭我們就說誰也沒見過這個人!”

——“要打死誰?”

門口忽然傳來一句擲地有聲的話。

一時間噤若寒蟬,齊刷刷看向門口。

門被保镖推開,冷風從外灌入。

西裝革履的封正澤,高大英俊,面無表情,像是地獄裏他出來的閻王,帶一身凜冽寒氣。

作者有話要說:新年快樂呀!

這章底下評論會有新年紅包喲!截止年初二之前,麽麽噠!

感謝在2021-02-11 02:38:35~2021-02-12 14:44:0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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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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