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基督山位面43
巴黎,皇家歌劇院。
公演開場之前,整個劇院裏彌漫着好奇與一種莫名的騷動。人們熱切地交頭接耳。
——是的,今日的公演,概不售票,全憑邀請入場。
被邀請的全部都是女性——就算有大老爺們兒陪同着女伴到場,也會被勸退:
“今天這一場是為了太太小姐們舉辦的專場,明日會有同樣一場向全巴黎的觀衆們開放。”
“您……不至于就這麽着急,要和小姐太太們搶着先睹為快吧?”
伶牙俐齒的門童成功地将紳士們勸走。
而劇院大廳中,有很多人甚至是生平第一次來聽歌劇——她們都身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但依舊與這座豪華的歌劇院格格不入。
“您是……德·瓦萊爾先生府上的……女管家?”
“唉喲,我認得您,家庭教師阿麗亞娜小姐,您也接到邀請了呀!”
“……”
接到邀請的,不止有坐在包廂裏,飽讀詩書、身份顯赫的太太小姐們,也一樣有在工廠工作的女工、市場裏販賣貨物的小販、達官顯貴家裏的傭人、執教富人家小姐的家庭女教師。
她們都接到了據說是劇團的東家親手寫就的邀請函,告訴她們這是一場專門為女人們奉上的歌劇。
不少坐在包廂裏的小姐太太們為這種場面感到驚訝,甚至也有個別人覺得與這麽多不同身份的女人一起看戲是辱沒了自己。
但大多數受邀來觀賞歌劇的女人們都識字、開明,或者多少有些眼界,知道這個社會的階層慢慢在被打散,中下層的人們有可能慢慢晉升到上層,上層則有可能瞬間就掉落底層。
再說了,這劇團的東家已經明說了,一切費用全免,邀請來賓來看戲——算了,沒必要挑三揀四。
Advertisement
公演開始,舞臺的布景和演員們的服飾率先令所有人感到驚訝。
“這就是歌劇嗎?”
第一次來劇院看戲的人們與周圍人交頭接耳,小聲詢問。
“怎麽戲服看起來和我們日常穿的差不多?”
确實,臺上的女人們穿着和南方的普羅旺斯人、加泰羅尼亞人、巴斯克人差不多的服飾,男人們穿着黑色的軍服——那是西班牙軍人的服色。
等到臺上各角色的身份被一一交代清楚之後,來賓們更加吃驚:
女主角是一個煙廠的女工,而男主角看起來,只是一個軍隊裏的小頭目。
最為吃驚的女人們,出于教養與儀态,忍住了驚訝,都沒有出聲;
其他人見狀也漸漸放了心:大概……戲劇就是這樣的吧,講普通人的故事。
樂隊開始奏樂,雅俗共賞的序曲率先抓住了所有觀衆的心。
沒過多久,飾演煙廠女工卡門的唐娜率先唱出了一首詠嘆調《愛情像是一只自由的小鳥》1。
“愛情是波西米亞的孩子,無法無天。”
她看似漫不經心地唱道。
“愛情很遙遠,你只能等待。”
“你已經不再等,它卻突然出現。”
“你以為已擁有,它卻一閃躲開。”
“你以為已躲開,它卻将你捉住。”
“哦,愛情,愛情,愛情,愛情——”
“如果你不愛我,我偏偏愛上你——”
“如果我愛上你,你可就要當心——”
唐娜歌喉圓潤、吐字清晰。整個劇院裏的觀衆,都将這一段演唱聽得一清二楚。
立即有包廂裏的女觀衆站起來直接退場,表示這部歌劇的女主人公太過放蕩,無法接受。
但是大廳裏的絕大部分觀衆,聽着聽着都笑了起來。
這樣直率而熱情、誘惑且狡猾的女人,又是吉普賽姑娘,在這世上難道還少見嗎?
唐娜又唱起另一首詠嘆調,用她的多情與性感引誘男主人公唐·何塞。
臺下都是女觀衆,女人們紛紛拍着手鼓勵唐娜。
但很快,男主人公的原未婚妻找上了門,苦求勸說男人和她一起回鄉。
一個入戲太深的女觀衆頓時站了起來,在臺下向飾演“未婚妻”米凱拉的波爾波拉小姐大聲喊:“別傻啦!這個男人愛上了別人,不要你啦!”
“是的,這個男人不值得相信!”
至此,觀衆們開始分化,有些人喜愛唐娜,有些人同情波爾波拉。
不久,人們看見唐娜飾演的卡門移情別戀,扭頭就愛上了別人。
唐·何塞苦苦請求卡門回心轉意。
這時一個坐在大廳裏看戲的女人突然站起來大聲喊:“你既然抛棄了你的未婚妻,就不要怪別人來抛棄你——”
這一聲喊得中氣十足,甚至連臺上的演員都有些分神,唱詞頓了頓才接了下去……
劇院裏某個角落處的包廂裏,羅蘭完全沒有在欣賞臺上的表演,而是全神貫注地觀察臺下觀衆的反應。
她甚至迅速在筆記本上記下一些想法,這些想法待會兒會成為她演講的素材——
所有到場的觀衆,每一位女士,都是她親自挑選出,并且親自寄出的邀請函。
她們代表了這個社會的方方面面,各個階層。
羅蘭不可能認得這麽多人,但是她在這座城市裏擁有頗為廣泛的人脈。身為唐格拉爾小姐,她認得不少上流社會的太太小姐,了解她們的人品、學識、開明與否、古板與否……
身為日常光顧大圖書館“讀書會”的年輕女性,她又認得了很多知識女性:家庭教師、女學生……
而她身為“蒙萊裏食材行”的老板,她又認識不少巴黎的販夫走卒,甚至通過這間食材行,認識了但凡巴黎能數得上名號大戶人家的傭人。
她想要在這座城市裏推行新的觀念,這是一個很好的、觀察的機會——她可以借此機會了解位面裏不同階層的人,她們對于婚姻的、女性的各種觀念,再以此來決定她該怎麽行動。
換個角度看這件事,羅蘭為了保證這次首演能夠“先聲奪人”,她篩選了觀衆。
這些女觀衆們,要麽是從來看不起歌劇的普通人,要麽是受過教育的、相對開明的女性觀衆。
她有七八成的把握,在這些人眼裏,這一場“首演”能夠獲得成功。
而她希望這整整一劇院的觀衆,能夠成為散布在這座城市裏的火種,她希望這座城市未來能夠燃起熊熊火焰,這些身份迥異,遍布各階層的女人們,或許能成為覺醒的第一批。
至于觀念保守的那一批人,應該在唐娜唱第一支詠嘆調的時候就已經退場了。
羅蘭一邊盤算着,故事也漸漸到了尾聲,卡門最終死于唐·何塞的匕首之下。
女人們紛紛流下眼淚,有些人無法相信這個可悲的結局,大聲向臺上飾演何塞的男演員喊叫:“她不是你的奴隸,即便她不愛你,你也沒有權力殺她!”
羅蘭聽見這一句,覺得火候已到。
她從自己的包廂溜下去,來到後臺。
這時正值演員們準備“安可”。唐娜和波爾波拉都已經再次登臺,面對那響徹劇院的掌聲。
而飾演唐·何塞的男演員則說什麽也不敢上臺了。
他揉着腦袋上不知被什麽砸出來的一個包,沖東家苦笑。
羅蘭無奈地搖搖頭,安慰他:“算工傷,回頭找經理去要補償。”
演員頓時高興了,咧嘴傻笑。
“但這也證明你成功了,我們都成功了——觀衆如此入戲,這正說明所有人都認可了你的表演。你在世人心中留下了一個難以忘懷的唐·何塞……”
在“安可”之後,羅蘭走上舞臺。
這時候的她,已經剪短了一頭黑色長發。除了昔日非常熟悉唐格拉爾小姐的那些朋友和同事們,沒人認得出她。
“到場的每一位尊貴來賓,堅持将這出歌劇看到最後的朋友們……”
她的開場白引起了人們善意的笑聲。
“我是皇家歌劇院的東家,是我邀請各位來看演出。各位手上的邀請函,每一張都是由我寄出來的。”
劇院裏漸漸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按捺不住好奇,想知道這位年輕美貌的劇院東主,究竟是為了什麽将她們請來看戲。
“我想說對各位說的是……”
大廳的一個角落裏,坐着一位姓布瓦洛的報刊評論員,女性。
布瓦洛小姐以前寫過很多關于歌劇的評論,歌劇團的每一名演員她都熟悉,過去那一年裏,歌劇團經歷的所有風波她都是見證者——
當然,并不是她所有的評論文章都有機會登上報刊的版面。布瓦洛小姐也有不少文章被報社總編“壓稿”過。
但是哪一次都沒有像今天的《卡門》這樣,讓布瓦洛小姐感慨萬千過。
她已經在筆記本上密密麻麻地寫了很多很多的感慨,只要稍加修飾,就是一篇精彩的評論文章,今天晚上就可以遞到報社總編的桌上。
但是——有一個問題。
今天受邀前來的觀衆,全部都是女性——她如果今晚就把評論稿件遞出去,就會全巴黎都知道她是個女的——她早已給自己起了一個男性的筆名,這麽一來就露餡了。
布瓦洛小姐想了想,還是把手裏的筆記本都收了回去。
——等等,等明天劇院正式對外公演了再說,也不遲。
可是,劇團這位年輕的東家登臺演講了。這位東家說的每一個字,都深深地打動了布瓦洛小姐。
布瓦洛小姐越聽越是管不住自己的手,她重新又拿出了筆記本,用染着墨水的手,迅速在本子上措辭——
是的,這天底下,有誰說過女人就一定比男人更弱,寫出來的評論文章就不如男人的呢?
布瓦洛小姐的筆刷刷地在紙上摩擦。
她從羅蘭的話裏聽出了不同尋常的東西——
漸漸地,評論員筆下開始生出溫度,她的筆尖跳躍得越來越熱烈。
她甚至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她現在和身處這座劇場裏的所有觀衆們一樣,正在成為這座城市裏的“火種”。
雖然人人都知道這只是一個故事,這個世界上從沒有真實存在過卡門和唐·何塞,可是這個故事能被講述本身,就是有意義的。
“……這一出歌劇至少令我知道我想要什麽——我是個自由的人,思想自由,愛情自由,婚姻自由,我理應享有和‘其他人’同等的權利——不受威脅、不受幹擾、享有尊嚴……”
布瓦洛小姐的墨水筆尖重重地戳在她的筆記本上,洇開一個大大的墨點,仿佛是一幅宣言。
演出散場以後,布瓦洛小姐留在座位上,用最快的速度,謄清了她的稿件。
出奇的是,散場後劇團的人竟然沒有清場,沒有将她趕走,而是耐心地在她身邊等候,為她留門。
布瓦洛小姐将稿件投給了《箴言報》。
據說,當晚整個巴黎的報社都在尋找關于這場演出的稿件。布瓦洛小姐是唯一有資格進場觀賞的報刊評論員。
《箴言報》果斷采用了布瓦洛小姐的稿件,但是将文中那些過于“激進而主觀”的部分都删除了。
“删除這些內容是為了您好——您也不想讓自己的女性身份就這麽暴露在公衆跟前吧?”報社主編這麽對布瓦洛小姐解釋。“公衆會認為您這樣的評論員缺乏觀察力與公信力的。”
布瓦洛小姐頓時微笑,她并不想和眼前的人分辨、浪費口舌。
只有她知道,有什麽東西已經在她心中就此種了下去,會就此生根、發芽。
删稿和退稿都不會影響這東西的生命力,相反,它會在巴黎遍地開花。
畢竟不止她一個人,當時坐滿了整個劇院,都是和她一樣的“人”呢!
《卡門》在進行了一次“憑邀請入場”的“首演”之後,于第二天開始,向整個巴黎公演。
到這時,整出歌劇已經喚起了整個城市的興趣,也引起了大範圍的争議。
它的反響之大,連演出團體都始料未及。
——絕不是一味好評,它引起的争議遠超過對它的好評。
但是争議都來自于沒看過它的人,這直接導致這出歌劇一票難求。人人都擠破了頭,想要親眼看一看這一出“驚世駭俗”的歌劇。
這出歌劇上演了十天,十天之後,內政部禁止《卡門》公演。
這時候禁演卻已經晚了。
在整個城市裏,對這一出歌劇的讨論已經形成風氣,就算這一出歌劇不是這世界上最偉大的,那也一定是讨論度最高的。
誰知這內政部在下令禁演之後的半個月後,自己就先改換了門庭——
內政部已經不再是“七月王朝”的內政部,它成為“共和國”內政部。
這一切發生在極短的十來天之間——
在與內閣的和平談判破裂之後,工人發動了總罷工,學生們走上街頭,共同争取權利。
安德烈亞則帶人秘密組建了義勇軍,沖進了巴黎市政廳,控制了幾大報紙,公開喊話,要求國王遜位,建立共和國。
國王下令內閣重組,但是沒有成功。起義的人們和國王的軍隊在巴黎市內激烈交火。
最終,失去了對國家控制的法王意識到大勢已去,無奈之下,逃往英國。
法蘭西第二共和國從此成立。
與首都的市民鬥争幾乎同一時間發生,在法國的鄉村,農民們也已經開始大範圍地抗議橫征暴斂,要求約束稅務官的權限。
很快,城市與鄉村的鬥争連成了一片,人們争取共同的權利——改革選舉權、改革司法、徹查舞弊……
這場從蒙萊裏平原開始,并蔓延到全法鄉村的鬥争,有一個英勇的領頭人:阿爾貝·德·莫爾塞夫——他已經抛棄了父親的那個姓氏,現在叫做阿爾貝·埃雷拉。
阿爾貝曾受邀前往巴黎加入新政府,但是他最終還是做了決定,留下來好好治理地方——比起浮華的巴黎,阿爾貝更喜愛這個質樸踏實的地方。這裏曾将他治愈。
他立即成為最受農民們歡迎的地方官員,時不時還能與農夫們一起并肩下田。
羅蘭與海蒂一起來看望她的時候,阿爾貝左看看、右看看,只覺得眼前都是出色的美人,實在不曉得該先讨好誰才是。
“歐仁妮……”
猶豫了半天,阿爾貝還是向昔年的青梅竹馬先伸出了手。
海蒂一伸胳膊,用手肘輕輕推了推羅蘭。
“你看,當初為了幫他,我可是把伯爵那個武器庫全都給搬空了。他可還是只惦記着你。”
羅蘭瞅瞅海蒂,問:“為什麽這話我多少能聽出點兒酸味?”
海蒂爽朗地哈哈大笑,說:“逗逗你而已!”
“你難道沒有收到通知嗎?還有最後15分鐘,我們就要和這個位面告別了。我這是有啥好酸的?”
阿爾貝望着眼前的兩個美人,像個普通農夫一樣,伸手撓了撓後腦,應該是完全聽不懂她們都在說什麽……最後15分鐘是怎麽回事?
羅蘭卻指指蒙萊裏塔的方向,說:“看,伯爵和梅爾塞苔絲夫人。”
從她們的位置可以看得很清楚。伯爵正和梅爾塞苔絲夫人一道,在蒙萊裏塔下的小花園裏散步——在園丁兼快報員皮諾先生“跑路”以後,這裏的花園依舊得到了附近村民的良好照顧,花草欣欣向榮。
伯爵偶爾偏過頭,對梅爾塞苔絲說着什麽。
梅爾塞苔絲同樣會時不時轉過身來,與伯爵交談,面孔上流露出開朗的笑容。
自從跟着阿爾貝來到蒙萊裏,梅爾塞苔絲的心境大為好轉。她甚至曾經親口對羅蘭說過,她終于感受到自己還活着,而且有能力活得更好。
相比以前在巴黎的豪華大宅裏過着精致生活的貴婦人,現在在寄宿學校裏擔任文法和美術老師的梅爾塞苔絲,顯然要更富有活力。
羅蘭心想:不知道梅爾塞苔絲和伯爵,能不能破鏡重圓。
可她一想,伯爵其實和她們一樣,都是進入這個位面的選手。也就是說,他在這個位面裏也同樣只剩下15分鐘——啊這……
海蒂卻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望着基督山伯爵的背影,她說:“你我都能夠自由地離開這個位面。可是伯爵……不知道伯爵是不是還得重新開始呢?”
羅蘭心頭一凜:基督山伯爵是和他們所有人都不一樣的。
如果位面結果中有任何不盡如人意的地方,他将會因為沒有達成“完美”複仇而繼續留在這個位面裏。
當她和海蒂、安德烈亞離開這個位面的時候,伯爵也能和她們一起嗎?
“喂,起碼我們自己要有些信心——”
羅蘭大聲地說出來。
“本季位面,無論是在城市還是在鄉村,無論是為了男人還是為了女人,我們都已經做出了貢獻,做出了我們能做的一切!”
基督山伯爵和梅爾塞苔絲,并肩走在蒙萊裏塔下開滿鮮花的花園裏。
梅爾塞苔絲望着遠處的年輕人們,微笑着說:“愛德蒙,我的朋友,感謝你來看望我——近來我只覺得一切都很圓滿,再沒什麽覺得遺憾的了。”
又或者,既然有些事已經永遠成為遺憾了,那麽就将它封存心底,永遠也不要拿出來幹擾他人和自己的生活了。
基督山伯爵的面孔上看不出太多表情,他非常認真地說:“夫人,這一次,我是來向您告別的。”
“看到您心境和平,對我來說也是好不過。我不會再為您或者阿爾貝感到遺憾。”
“以後您或許還會看到‘我’,但是那已經不再是我。”
梅爾塞苔絲睜大了眼睛,不明白伯爵說的是什麽意思。
基督山伯爵溫柔地說:“是的,夫人,我心中自始至終都能感受到對您的傾慕與尊敬。您理應是一個幸福的人。”
“所以,請您和阿爾貝,都繼續這樣幸福下去吧!”
正在這時,蒙萊裏的大路上,傳來一陣雄壯的馬蹄聲。
伯爵往來人的方向張望一眼,頓時笑了:“我的最後一樁遺憾可能終于能得到彌補了。”
梅爾塞苔絲也順着伯爵的眼光往大路上看。
早先那裏停了一駕寬敞的馬車:一名上了點年紀的仆人正在指揮車夫往下搬東西。另外幾個人正在将一位行動不便的老人和輪椅一道,從車廂裏擡出來。一個年輕姑娘正站在老人身邊。
梅爾塞苔絲認出來了:“那是德·維勒福小姐!”
伯爵點點頭:“是的,是瓦朗蒂娜。”
他終于微笑:“我想,有人現在終于遇到了應屬于他的愛情。”
道路上,一個穿着北非騎兵團軍服的軍官勒住馬缰——他的眼光完全無法從年輕姑娘身上挪開。
終于,他鼓足勇氣,一躍下馬,來到瓦朗蒂娜面前,紅着臉問:
“小姐,我們以前是不是在哪裏見過面?”
“唔,那個,我的名字是……馬克西米利安·莫雷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