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暗湧
人走茶涼，連李複都磨不過宮敖暫時撤退了。
此時南诏皇宮最裏間屬于李倓的房間內，宮敖反客入主坐上豪華的座椅翻出沁人心脾的香茗品着。底下一堆中毒動彈不得的黃雞中，林二少席地而坐，貢獻出自己的長腿給重傷昏睡的唐無極枕着，他本人則閉眼假寐。
宮敖不動，他也不動，相必唐無樂那個嚣張少爺一定隐在什麽地方伺機下手。
對于唐門的暗殺手段，他向來不敢小看，尤其對方還是唐門內數一數二的高手。剛剛檢察了唐無極身上的傷口，傷口不多卻毒性猛烈，可能是為了掩飾身份趕路一直沒好好處理，如今傷勢惡化，這才把身體拖虛弱了。
現在他什麽都不知道，即不知宮敖對唐無樂做了什麽，也不知怒急攻心的唐無樂會從什麽地方出手暗殺，唯有等，等待一個變數。
這一等便等到了日落山頭，躺了一地的黃雞們漸漸從地上爬起，腳步依舊有些虛浮，只可惜餘毒未解，內力不濟，想要再次圍攻林二少力不從心。他們不甘心就這麽離去，三三兩兩監視着這邊，一邊求援一邊發誓這次再也不能讓這混蛋小子溜得不見影。
林二少一直閉目調息未動過分毫，5年來的植物人體驗已将他的耐心磨得可怕，可怕到連他自己都吃驚。
人總是害怕改變，害怕未知，他也不例外。
華燈初上，房間裏點起燭火，橘色的光芒散開，帶來光明的同時仍少不了反襯出角落昏暗不明。
輕靈幾近無聲的腳步接近，林二少緩緩睜眼，就見到面容普通常見的一浩氣打扮的男人向宮敖走去。
他識得這人，當初就是這小哥把他從燭龍殿一路帶去白帝城，似乎是宮敖的手下，名為景三。
景三靠近宮敖似乎在說什麽，宮敖噗哧一聲笑了，笑得莫明，連景三都有點摸不着頭腦。
突然，又是一陣馬蹄急掠，守在門口的黃雞們身手不太利落閃開，然後兩匹好馬載着兩個黑鬥篷包裹得嚴實的家夥闖了進來。
為首個頭較為嬌小那人馭着馬原地打了個轉，然後鎖定目标，直直往林二少走來。
林二少沒動，但是雙手已摸到佩劍，只要對方一出手，不說能躲過，至少能護着唐無極不受傷。
馬上嬌小人影利落翻身下馬，一把掀開覆面的黑鬥篷，露出一張縱然風塵仆仆也無法掩其風華的漂亮臉袋兒，正是自燭龍殿一別就暫未見過的無悔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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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匹馬上的人也順勢掀開鬥篷，林二少認出他是只有一面之緣的唐無言，唐傲天的獨子，唐小婉和唐書雁的嫡親兄弟。
林二少早從便條便知道無悔妹子會來，當下收了戒備，将一直裝睡的唐無極扔給他妹，自己則挪動長時間未活動而有些麻痹的雙腿跑去查看唐無言帶來的被無悔妹子提過的屍體上。
唐無言已不似初見那般優柔寡斷，時間将這位溫潤如水的憂郁少年洗禮蛻變，變得成熟有擔當起來。
他對林二少打了個招呼，眼中全是陌生，大概不記得五年前那一面之緣。
林二少掀開馬上一動不動的兩具屍體，認出這兩人是楊飲風和唐無尋。
無非唐無樂會生氣，他家親哥和哥哥的基友都死了，很明顯被觸到了逆鱗。
“到底怎麽回事？”
既然要從宮敖手上保下唐無樂，至少得明白前因後果才能對症下藥，之前唐無極裝睡不語，他也懶得逼問，事到臨頭，總得讓他有個底。
在妹妹面前總算不裝睡的唐無極左言他顧，随手撕下自己臉上的僞裝，露出那張神似唐傲天的清俊面容。
“無悔，堡裏出什麽事了？”
提及這事，無悔妹子恨恨瞪了眼周圍的黃雞們，也不壓低聲音，憤而道，“還不是帶小婉姐私奔的葉凡整出來的禍事，他明明知道小婉姐身弱卻又沒照顧好，一路奔波心思郁郁，害得小婉姐有孕險些胎兒不保！”
說到此處，無悔妹子随手拎着腰間的千機匣砸向最近一只被這消息吓傻的黃雞洩恨，“葉英莊主親至唐家堡為葉凡提親，有外婆和爺爺在，自然不會為難他們。但這事我們唐門理虧在先，霸刀心生不滿，揚言要讓我們兩家好看，無影哥哥以防萬一發了召集令，令門下弟子放下手下事物回門報道。”
“其他人不說，無尋哥哥的失蹤實在說不過去，而且他們已經查到當日無尋哥哥曾和人發生過争執，要是不給個說法，唐門追魂令可不是假的！”畢竟他們這幾個無字輩從小一起長大，感情極好。
要是被其他人知道唐無尋的死迅，免不了得徹查，當時假死多年的唐無樂也在，查來查去會查出很多不能讓其他人知道的秘聞。所以她十萬火急帶着屍體過來避難，因為哥告訴她，唐無尋和楊飲風還有一線生機可以複活。
好吧，雨卓承和楚小妹的事情剛剛過去，葉凡和唐小婉就迫不及待又想成為诽聞的主角了？
“還好唐無樂不在，不然聽到這個消息他得氣瘋了。”
林二少不勝唏噓，唐無樂那個惡霸少爺也是個妹控啊！
想當年，他從蜀中一路追殺葉凡到藏劍，又從藏劍到揚州金水鎮，直到小婉随葉凡入了惡人谷才假死繼承九天幽天君假面之名脫離唐門。
“他已經聽到了。”
唐無極意有所指，林二少随着他的視線望去，只見那個叫景三的平凡浩氣盟男人突然出手襲向宮敖，招式熟悉得讓人想視而不見都難。
僞裝成景三的唐無樂招招直指要害，宮敖卻像早就知道一樣避過了他的偷襲，此時正貓戲老鼠般和他交手。
唐無極臉色不好，那張臉雖然習慣性癱瘓無表情，但緊鎖的眉頭卻仍表明事情沒這麽簡單。
林二少靠過去，之前寧願裝睡也不願開口的他終于透露了一些口風。
熱氣吹拂過耳邊垂落的碎發，癢癢的，湊得極近的唐無極用比耳語還輕的聲音試圖言簡義豐概括事情真相。
“楊飲風雖以長歌門自居，其實卻是昔日明教弟子……”
自楓華谷明教戰勝唐門和丐幫聯手後，喵哥和炮哥們就互相拉黑了，如今冒出個借長歌門之名掩飾身份的喵哥，唐無尋的追‘妻’路果然波折。
“楊飲風一家曾是明教左護法門下，當年光明寺之變受其掩護成功撤退，隐藏身份混入中原長歌門并伺機尋找左護法的遺孀。”
林二少猛然想起唐無極這對兄妹似乎就屬于那位連名字都不清楚的左護法遺孤，按宮敖變态喜歡玩弄人的惡劣性質，按下來的事情他已猜到一二。
“按神秘人的提點，他借唐無尋之勢混入唐門，無樂從白帝城離開後就查到了他的隐藏身份，起了争執。”
那神秘人大概就是宮敖這變态，唐無樂會查到楊飲風的隐藏喵哥身份也是宮敖的暗示。他之前曾聽唐無極隐約聽過這對情侶的事情，自龍門采草事件又兼葉卿卿二小姐的布置，兩人之間的進展還是不錯的。
據說楊飲風已經見了唐無尋之父唐傲俠并獲得其認可，雖然不是能傳宗接代的女媳婦，但殺手世家的人對這點倒是不看中。
唐無樂這嚣張少爺最為護短，當年能從唐門一直追殺葉凡回藏劍就足以見證，現在得知楊飲風隐藏身份騙取他哥的感情甚至給唐門帶來隐患，不理智了些可以想象。
接下來的事唐無極閉口不言，反正争執的結果就是楊飲風和唐無尋雙雙躺屍，唐無樂可能聽到些什麽東西氣瘋了來找宮敖算賬，唐無極阻止不及，只得暗中先行混過來。
林二少随手丢了個鑒定過去，确認唐無樂一時半會兒死不了，無語反問，“他不是知道那家夥死不了麽？幹嘛做無用功？”
唐無極漠然，有些無奈的感同身受，“當年，明知你是不死身，我還不是照樣殺了。”
“……”
林二少簡直想把靠在他身上借力的唐無極給扔了，當年被千裏追殺的血淚史就這麽輕飄飄被一筆帶過，還能更無恥麽？
“唐無樂殺不了宮敖，就算能殺，他不想救他哥了麽？”放眼天下，能救他哥的唯有宮敖，這是無論多讨厭都無法改變的事實。
唐無極有些疲倦閉眼，“所以才要阻止他，我沒有足夠的籌碼能夠救人。”最後的耳語幾近絕決。
相伴多年，哪怕沒有任何言語交流，雙方的默契仍舊契合得可怕。
林二少垂眸不語，最終若有若無幽幽一嘆，反問，“無論付出任何代價，哪怕與無悔妹妹有關？”那變态最喜歡的戲碼就是看愛人親人相殘，唐無極要保唐無樂，那變态很可能要求他犧牲無悔妹子。
“對。”唐無極的聲音沒有猶豫，妹控都能犧牲妹妹了，可見他的決心有多強，“年幼承情，無以忘。”
恍然記起曾聽無悔妹子說過的過去，年幼失父又失母，雖得長輩寵愛，但依舊在唐家堡過得危機四伏，無悔妹子身染巨毒就是鐵證。可想而知，當時這對兄妹過得有多艱難，畢竟有些事大人不便出手，只有同齡人才能幫襯一二。
好在唐家堡孩子王惡霸大少唐無樂不知怎麽對唐無極看對了眼出手護了一護，唐門下任門主的候選人唐無影也适時暗中相幫，再加上唐傲天家的三個孩子從唐書雁到唐無言再到唐小婉三兄妹明裏護着，唐無極兄妹在唐門的日子才算有驚無險。
話已至此，林二少靜默片刻，深深看了他一眼，“如你所願。”
親密交換耳語的暧昧動作随着兩人的分開旖旎散盡，穿着同樣明黃服飾的二人一個靜靜靠在牆上，另一人頭也不回走向還在打鬥中的唐無極和宮敖。
旁觀的小黃雞們自從得知莊花親臨唐門的消息就一直坐立不安，他們圍成一團一邊圍觀一邊竊竊私語，最終領頭的黃雞咬牙下了決定，留下一人繼續跟蹤林二少，其他人撤離去和莊花彙合。
黃雞們不甘的陸續離開，此時清場完畢只剩唐門一行以及宮敖監視的黃雞。林二少踩着淡定的步子，沒有掩飾，甚至連劍都不拔就向打鬥中兩人靠近。
監視黃雞縮在角落不冒頭，倒是還有些老好人屬性的唐無言看着對方作死的行為有些急，想上前阻止，但是無悔妹子阻止了他。
唐無悔有些風塵和倦意的嬌好面容滿是凝重，她緩緩收回望向自家兄長的視線，從對方出奇平靜到絕決的臉上她已經猜到不詳的結果。
下意識錯開視線不想看下去，她卻不得不強迫自己見證今天将要發生的所有事，哪怕很殘忍。
“別去！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他吧，無論發生什麽你都不要出手！”
她的聲音因為壓抑着什麽而顯得沙啞，就像年久失修的樂器，再也無法奏出美妙的音樂。
唐無言被這份沉悶的凝重鎮住了，待他回過神，林二少已經踏進唐無樂布下的群攻劇毒陷阱，整個身影消失在濃密的綠色毒煙中。
此時唐無樂的血條已經面臨崩潰，假面早在打鬥中損壞，唯一支撐着他的是怒氣。
宮敖也看出這點，貓戲夠了老鼠就準備下口，唐無樂身上已經重疊了不少負面狀态，只要他再使出玉石俱焚，這游戲就能結束了。
就在這時候，一只手先一步襲向唐無樂，迫得他條件反射避開，然後突然插/入戰鬥的那人徑直擡手，就這麽硬抗下所有攻擊握住了宮敖的武器，打斷了他的玉石。
習慣了藏劍山莊重劍的近戰林二少對上中遠程法師型宮敖，就力道來言自然是林二少略占優勢。不過宮敖混跡在基三太久，久到他的血條已經上億，內力之類的東西自然不會少，而林二少在這點上還是只脆皮。
明白這點，林二少也不指望能這樣阻止宮敖下殺手，他只需要一個緩沖而已。
“我要保他！”
以肉爪抵擋牛B的大橙武武器顯然不現實，林二少什麽表情都沒有，視傷痕累累崩裂不停滴血的手如無物，靜靜與宮敖對視，再次重申。
“我要保下唐無樂！”
作者有話要說：
楊飲風出場是長歌門，其實他是個喵，當年會出現在龍門荒漠除了私奔，其實還為了被奪走的明教聖火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