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後悔
世有因果循環，當年唐無極手刃了林二少，那麽現在他被林二少反殺不過是一報還一報。
随手将手上血淋淋的肉塊扔回屍體上，林二少從背包裏拎出一壇酒洗手，邊洗邊問，語氣說不出的平靜。
“大哥，小弟的誠意夠不夠？”
宮敖神态莫測，既看不出喜也看不出怒，一只手把玩着萬花筆，一只手撐着下巴，半眯的琥珀色雙眸如獵物般注視着全部表情都掩在披散長發下的林二少，不放過他任何的動作。
“當然滿意，你做得很好，那麽接下來呢？”現在屍體一共有三具，你要付出什麽代價來救人？我親愛的義弟～林二少慢條斯理洗淨手，将身上染血的明黃長袍扒了下來，上好的蘇杭制品成了擦手的破爛，從中還滾出一只睡得迷迷糊糊不知發生什麽事的小雞萌。
半夢半醒的小雞崽撲騰着翅膀想飛上來，被林二少一把拎着塞回了異次元的寵物空間，他本人則将外衣往唐無極屍體上一扔，随手扯了根發帶開始紮頭發。
林二少不急着開口，宮敖也不急，剩下的要麽是躺屍等待救援的屍體，要麽就是失去話語權諸如半死不活的唐無樂和昏迷的唐無言。
眼見林二少紮了個馬尾後一語不發迫近唯一留守的黃雞，守在唐無樂身邊的唐無悔妹子有些心神不定卻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就算她比唐無言知道得略多些，最近也有些跟不上時代腳步的感覺。
唐無悔妹子是千言萬語口難開，掙紮着坐起的唐無樂倒是有一堆話要說。
“當初你騙楊飲風說門主在光明寺之變時暗中殺害了左護法，奪了他的遺物送給了他的私生女唐無悔，暗中指示他混入唐門報仇。”
“難道當年他沒下黑手麽？呵～” 宮敖給面子扭過頭，突然興起，揮手給半死不活的唐無樂加了血。
瞬間傷好了一半的唐無樂卻黑着一張俏臉，被膈應到不行。
要說對宮敖的仇恨值，唐無樂只多不減，當初在白帝城就被這變态戲弄到不行，穿女裝被羞辱倒是小事，其實宮敖拿手的或者說他喜歡的還是虐心。
宮敖知道的事情很多，或者說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随便信手拈來的事情就足以讓其他人虐心。
唐無樂的弱點說多不多說少不少，和葉凡私奔的唐小婉妹子算一個，自家親哥唐無尋算一個，還有最後一個，是關于林二少的。
好奇是一段感情的開始，唐無樂剛開始只是因為差點被林二少這笨蛋活埋而記恨了他，心胸不算寬廣卻因這是屬于兄弟的所有物而強忍不開殺戒，然後就多了一個随時随地欺負這人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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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刻關注着他的消息動向，一有機會輕則出言嘲諷重者胖揍一頓，不知不覺，他落在林二少身上的關注多得過份了。
真正讓他覺察這份感情卻是在林二少那笨蛋于荻花宮失蹤的那5年，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已經習慣了去欺負去關注的那個人不在了，頓時有種茫然和空虛。
在自家自稱情聖的色狼哥哥熏陶下，唐無樂的情商不算低，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他的确對那家夥有了些許暧昧的心思，這心思還是在明知那家夥是兄弟所有物的情況下産生的。
兄弟妻，不可戲，可欺。再說以唐無極那好像全身神經都壞死的水火不浸的家夥能懂什麽叫戀愛才怪，他還有機會，以後稍微對那家夥好一點吧～可惜，他沒等到機會，他和無極尋着線索一路追去了天一教的毒神殿，然後在漫山屍人中花了不短的時間找尋。
他很久沒這麽認真的做一件事了，但最終找到林二少的不是他，而是唐無極。
看着唐無極抱着幾乎面目全非的林二少屍體緩緩走過來時，唐無樂明白他已經錯過。不管是失之交臂，還是心無靈犀，他沒找到人是事實，唐無極帶回了他也是事實。
接下來的4年是種煎熬，林二少以屍人的模樣沉睡了4年，他也從一開始的一天三次探班到三天一次再到數月一次。
他是個靜不下來的人，他不喜歡待在林二少的屍體邊，那只會讓他感到一股莫明焦躁和死一樣的沉寂。但唐無極不同，十年如一日，不焦不躁不溫不火，只要無大事，林二少的屍體邊一定會有他的身影。
唐無樂自問做不到唐無極那種地步，那兩人之間仿佛無人能夠插足，不甘心又帶着淡淡的釋然。
他沒想過，人是會變的，林二少也不例外。
4年的沉睡一朝清醒，不止氣質改變，林二少面對他的語氣更是氣人得緊，他讨厭這份改變，而唐無極卻理所當然接受了，這點他的确不及無極。
之後燭龍殿之後，他一路追去了白帝城，見到宮敖，失手被擒，接下來是讓人厭惡的噩夢開端。
當時宮敖用極其誘惑的話語暗示他，其實林二少知道他那難以啓口的感情在裝傻而已。雖然理智告訴他這是陷阱，但他還是忍不住一直腦補下去。
一切事物，皆唯心而已。
隔着宮敖和林二少獨處的那6天他在患得患失中掙紮，想得太多腦補得也太多，既害怕林二少知道，又害怕他不知道，每每面對宮敖明示暗示的調戲和嘲諷，這一股讓他難堪至此的殺意深埋心中，直到被自家親哥的死而喚醒。
這一場由楊飲風身份引發的争鬥明裏玩弄的是楊飲風，暗地裏針對的還是他本人，他不相信他們剛剛揭露了宮敖的阿薩辛馬甲，并順着他查到楊飲風身上是個巧合。
是可忍孰不可忍，面對雙雙因誤會而隕命的兄長，他再也無法忍受那股殺意，一路從唐門追來南诏皇宮，然後敗得一敗塗地。
唐無樂還沉浸在讨厭的回憶中不能自拔，那邊林二少已經和留守黃雞交談幾句，然後順利扒掉對方的門派服飾往自己身上一披，又變成了一只裝備齊全的西湖小黃雞。
而那只黃雞對宮敖搖搖頭，瞬間換了一套眼熟的浩氣藍色短袍走到宮敖身側立定，正是真正的景三。
唐無樂的表情瞬間全黑了，他僞裝成景三進來的時候，景三也混在黃雞堆裏待命，難怪宮敖那時候笑得莫明其妙，難怪偷襲不成功，分明是已經看穿正等着戲弄他。
宮敖含笑用手指漫不經心敲打着扶手，“唐無極那小子什麽時候發現的？”
“不知道。”林二少回答得理所當然，他向來對這些事沒興趣，而應該知道的那人已經躺屍無法回答。
“呵～” 宮敖笑意滿滿的眸子裏滿是贊賞，“後生可謂，他還知道些什麽？”
當初爆料無名候補的時候就提到過景三，這是很簡單的拆字法，就如唐間竹等于唐簡一樣，景三也等于影，也即是浩氣七星的天璇影。
“唐煙當初逃出唐門的時候傷重而亡，作為哥哥的唐影接受不了這個事實而精神分裂了，他一半混成了不滅煙，一半混成了天璇影。”所以煙沒有關于影的任何記憶，因為他是第二人格，記憶不全，除了完成任務就是雙眼放空在發呆。
“景三是唐影的第三人格，應該是被大哥你弄出來的吧？”
“不，我只是肯定了他的存在而已。” 宮敖否定了這個答案，然後示意景三解釋。
景三就像天生沒存在感一樣，就算他站在那裏，就算他擁有煙露出來的那張漂亮到妖嬈的臉，給人的感覺仍是平凡不出奇。
“我是唐影的影子，但我卻是三個人格中的主人格。”唐影當初精神分裂出弟弟的人格時自願被削弱得厲害，煙有一段時間是主人格，但煙的人格和記憶都不完整，然後他們遇到了宮敖。
宮敖肯定了煙人格的存在，并喚醒了一直潛伏入唐影背後的景三，景三喜歡這個名字，他本就是唐影的影子，有着唐影本人不願回憶起的所有記憶。
“煙和影的記憶都不完整，最完整的是我，但是我不喜歡常常露面。”所以擁有全部記憶的景三坐鎮後方死宅，平時不是踹影上線就是踢煙上線，只有接到宮敖的任務時，景三才偶爾冒個頭。
——真是長見識了，難怪景三受宮敖寵愛不衰，果真夠奇葩。
林二少聽過就算，他對這些八卦沒啥興趣，擡手一指包裹得嚴實的楊飲風和唐無尋的屍體，反問，“只要有屍體你就能救活？”
宮敖肯定點頭，把玩着離經筆明知故問，“要我救人？”
林二少不答反問，“沒有屍體能救？”
“不能。”宮敖似乎覺察到什麽收斂了笑容，修長好看的手指有一瞬間捏緊了自己的離經筆，“我又不是神，怎麽可能做到這種事？”
“那就好，救人吧！”林二少走向躺屍的唐無極，“救唐無尋和楊飲風。”
“唐無極呢？”
“不救！”
随着林二少幹脆利落的拒絕，唐無極的屍體突然冒出一股刺鼻的白煙，不一會兒就連身體帶衣服化為一灘屍水，連根骨頭都撈不到。
唐無悔驚呼一聲捂了嘴，“化骨水！！！”
林二少這一手震驚了唐門親友團，唐無悔妹子驚呼之餘沒發表任何意見，唐無樂猛然拼着重傷的身體沖過來，有些不可置信看着那灘屍水。
在林二少手刃唐無極的時候，他不擔心，因為他親眼見過宮敖神奇的複活術。現在，唐無極複活的希望被林二少親手毀掉了，唐無樂怎麽也不敢置信，他連質問都差點擠不出，聲音嘶啞得厲害。
“為什麽？”
“不過是個NPC罷了。”林二少這麽感嘆，對宮敖投過來灼人的視線視而不見，突然毫無預警湊到唐無樂面前，清理掉血跡的小白臉上浮現輕挑的笑容，“你有什麽立場來質問我？嗯，無樂少爺～”
無樂少爺幾個字音調飄得很蕩漾，親昵卻調戲意味濃重，唐無樂失血過多的臉色慘白，條件反射倒退了三步。
曾經他也幻想過林二少如果拒絕無極和他在一起的場景，但再多的腦補也抵不過現實，他叫他無樂少爺，親昵的酥麻感配上因為要保他而親手殺了唐無極的那份震撼，足以讓他從心底寒到表面。
林二少果然知道他這份感情一直在裝傻，如今更是以決絕的姿态斬斷這份绮念，逼他直面無法挽救的唐無極之死，逼得他好想立刻逃離。
“無極的東西都在老地方，你應該知道怎麽處理。”
這句話算是暫時放過了唐無樂，唐無樂迫不及待潛行，消失在所有人面前。
宮敖突然離開坐椅，緩緩而下，滿頭銀發垂落在黑紫相間的萬花門派服飾上，與林二少相似卻更完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往常總帶着漫不經心笑意的那黑眸淵深如晦。
随着他的一步步走來，一股可怕的危懾力壓迫着其他人的神經，沒有殺氣卻比殺氣更可怕，這是一種淩駕于他人的氣勢。
“後悔麽？”
“後悔。”
林二少大方承認，他此生最後悔的有三件事：一不該玩人妖號，二不該犯抽作死，三不該和一個NPC組CP。
人心難測，他也讨厭猜心，但只要宮敖這個變态一天在，他和周圍人都不能安生。
他是最貼近宮敖的一個人，理應比任何人都能理解他，只是之前他不願，如今被迫到絕境親手弑愛，刻骨銘心之餘也悟了——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他需要被宮敖認同，站在同一位置，不能被牽制也不能有弱點，所以親手弑愛，所以親手毀屍，只為得到一個可以打破宮敖變态的機會。
早就該發現宮敖那漫不經心的惡劣笑意代表着什麽，只是事不關己，他冷漠無視了。
“不過是群NPC而已。”林二少再次感嘆，道出了宮敖一直以來的心聲。
一直擁有淩駕他人之上的力量和能力，不老不死不滅，生死随心，這個世界對宮敖來說沒有真實感，他無法融入也無法離去，所以困獸之鬥以惡意報複戲弄着整個世界。
宮敖漠然的轉動着手上的萬花筆，冷哼，“你終于明白了，還要我救人？”
“救！”林二少毫不退步，這個世上他已經無所畏懼，“代價我來付。”
作者有話要說：
埋掉一朵爛桃花，遠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