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互攻?不存在的!
初冬,像一位美麗的、矜持的公主,舞動着她那神奇的面紗,送來陣陣凜冽的寒風,學校放了寒假,鯨鯨和餘望望找到了一份兼職,在商場上發傳單,充實了一天。
藍延漫步在老舊的街道上。
手裏提着兩袋水果。
他順着記憶的方向,推開那扇生鏽的大鐵門,正看到阿婆在院子裏整理着蔬菜,清晨的霧氣濕漉漉地覆在塑料袋上,一切都變得晶瑩。
他忙迎上去——"阿婆,我來幫你。"
說着,他搶着去整理塑料袋裏的蔬菜。
她看着他,卻怎麽也想不起是誰,只能楞楞地問了一句:"我,我不記得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揀菜:"沒事,我,算是阿織的朋友吧。"
她這才恍然大悟:"哦~阿織啊,他,他在樓上睡覺呢,你找他是不是呀?"
"也不是啦,我是來看看您,不知道能幫您做些什麽,就先給您買了點水果,我放這兒啦。"說完,他把水果放在她的腳邊。
"這,這怎麽行...."
"沒關系啦。"
"那謝謝你了啊,孩子。"她見他和善的笑臉,只得接納,順便問了一句:"對了,你叫啥。"
"藍延,我叫藍延。"
阿婆高興地笑開了魚尾紋:"好聽,好聽,阿織有你這麽熱心的朋友是他的福分。"
他低下頭去,笑而不語。
Advertisement
揀得差不多了,阿婆突然自言自語:"那孩子怎麽還不下來....他昨天還說陪我去菜場賣菜,哎,算了。"
藍延皺了皺眉,放下手中的青菜,看了看樓上:"我去喊喊他。"
這座樓有點年數了,牆漆早已剝落,露出駭人的顏色,樓梯又窄又破,角落堆積着建築垃圾,二樓的走廊窗戶上擺着幾盆枯萎的盆栽,看樣子好久沒打理了,阿婆說他住二樓最裏面的住戶,他看到那扇門仿佛虛掩着。
輕輕一推,真的開了!
這孩子.....
一進門就看到一張靠牆的床,拱起一道人形,棉被鼓鼓囊囊地裹着,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屋子亂成一團,他搖了搖頭,實在看不下去,幫他收拾了一下竈臺上的泡面碗,再把窗簾拉開,陽光全都透了進來。
被窩裏有了動靜。
他叉起腰,理直氣壯地說:"你睡覺不鎖門嗎,不怕遭小偷?"
"唔....誰啊!大清早的!"江織唰地把被窩掀開,迷迷糊糊的視線裏看到藍延正一板一眼地瞪着他,"你怎麽來了?"
"我來看看阿婆,順便幫她揀菜,聽說你沒起來,我就來喊喊,都幾點了,"說着,他嫌棄地用腳把丢在地上的外套踢上天,然後接住,甩到他的眼前,"你的私生活可真混亂,跟豬圈似的。"
江織的起床氣又上來了,惱火地把他丢過來地衣服往旁邊一扔:"要你管啦!煩不煩!"
藍延向他走了過去:"我才不想管你嘞,快起來幫奶奶賣菜,你不是.....啊!"
他不知道被什麽絆倒了,整個身子往前一摔,瞳孔逐漸緊縮,江織的臉龐越來越近,眼看着快貼上去了,他趕緊雙手一撐,但是此刻他們的距離只剩一個鼻尖的距離,互相瞪着彼此!
他連呼吸都不敢呼吸!
藍延尴尬地一動不動繼續把話說完:"不是....和奶奶說好的....的嗎...."
什麽情況,他的心怎麽快跳出胸膛了!
反應過來的江織一個猛撲,把他壓在了身下,一只胳膊抵在藍延的前頸,兇神惡煞地沖他說:"敢壓我,你還是第一個,不過你可別想得逞!"
藍延死命掙紮卻發現他摁住了自己的手腕,力氣大到他根本動彈不得,于是,他也瞪了回去:"放開我,小屁孩!還有...大冬天的你睡覺不穿衣服,你不冷啊!"
他深情款款地來回打量着他的臉:"你來了就不冷了啊。"
藍延二話不說,曲起一條腿,擡起一只膝蓋,正好撞在江織的胸口,他這才吃痛地放了他,呲着牙:"你狠,你狠...."
他立刻坐起來,整了整衣領,回過頭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冷哼一聲:"好歹我比你大幾歲,放尊重點。"
江織無精打采地抓過抱枕,往自己臉上蒙去,緊接着,又往床上倒頭就睡。
"咦?這是....."藍延捧起一張相框,仔細端詳着上面的照片,那上面是江織和他妹妹,他很高興地搭着妹妹的肩膀,身後的女人搭着他的肩,一臉溫柔的笑容,而另一邊的人卻被塗改液塗了臉,但是看穿着應該是男人,也就是他爸爸。
"你給我放下!"
藍延被一聲呵斥吓到了,緊接着,他的手被江織重重拍了下,相框掉落了下去,玻璃面板發出清脆的聲響,碎成了兩半!
江織立刻蹲下去,心疼地捧起碎片,小心地拿出照片,他快哭了,但還是不忘朝藍延射來兇狠的目光——"你把它弄壞了!我要你的命!"
他一下子扼住他的咽喉!
藍延伸手去抵抗他的胳膊,卻無濟于事,他的力氣好大,他努力解釋着:"我,我不是....不是故意的....對,對不起...."
江織想着想着,就哭了,松開了他,獨自蹲地上,捏着那張合照,扁着嘴,哭不出眼淚:"我就這一張照片了啊!還被你弄壞了!....."
藍延俯下身,安慰地摸了摸他的短發,"對不起啊,我幫你去弄個新的相框,好不好,別難過了啊。"
江織沒理他,板着臉,生氣地站了起來,奪門而出!
"喂!鎖門啊!"只聽到藍延在後面叫喚!
沒轍,他從他的抽屜裏找到了鑰匙,替他鎖上門才走下樓,一下去就看到江織正在幫着阿婆搬東西,老舊的自行車沉甸甸地像要墜下來似的,他對阿婆說着:"對不起啊,奶奶,昨晚睡太晚了,忘記了今天....對不起啊...."
阿婆理解地拍了拍他的肩,"沒事啊,奶奶也沒要求讓你陪着去,你一天上課下來也夠累的,哦,對了,你朋友呢,他剛上去喊你啦...."
藍延叫了一下:"奶奶,我在這兒。"
緊接着,江織轉過身來,只見一把鑰匙向自己飛了過來,他眼疾手快地接過,詫異地盯着他看。
藍延走過來解釋說:"幫你鎖好了啊,你這孩子真沒一點安全意識...."
面對他的指責,他只能認錯地低下頭,小聲地說:"謝....謝謝你啊...."
兩人也沒什麽交集了,一齊陪着阿婆上菜場去,江織騎得很慢很慢,盡量去迎合阿婆的腳步,藍延在一邊挽着她,慢慢地走着。
她感激地看了看他們倆,"真的,謝謝你們啊,對了,藍延是吧,上課累不累啊?"
藍延說:"我早不上課啦,我現在在書店裏做圖書管理員。"
她想了想,笑眯了眼:"這樣啊,看着你也比阿織大好多,也沉穩好多呢,阿織就跟小孩子似的,你也多包容包容啊,以後啊....."
"奶奶!"江織不滿地轉過臉來,皺着眉,打斷她的話,"我才不是小孩,別跟他亂扯...."
阿婆沒有理會他,繼續笑眯眯地說着:"以後啊,你倆要好好的啊,好好的永遠下去啊。"
"等等!等等!奶奶你誤會了吧,我跟他....."江織急了,直接從車上跳下來,推着走。
"啥誤會啊,奶奶懂,朋友之間是要一直聯系的啊,一直都好好聯系啊,沒錯啊。"阿婆繼續補充說明。
江織心裏的石頭突然落了地,"朋,朋友...哦,對,就那意思...."但為什麽心裏卻有種怪怪的感覺油然而生。
到達菜場,江織忙着幫阿婆把所有的菜都擺在固定的攤位上,藍延則拿出了記賬本和計算器,他給阿婆一瓶水和一個小板凳,示意她休息着,接下來全由他們倆來,奶奶的菜每天都是特別的新鮮,前來購買的客人都是回頭客,挑了一大把才肯回去,只不過,兩個年輕氣盛的少年着實是這污濁的菜市場一道清流,吸引不少人駐足觀望,一天下來,豐收不少,滿載而來,空手而歸,藍延清點完錢,一分不少地交給了阿婆,"奶奶,您收好啊,沒少,沒少。"
她感恩地接過:"謝謝你們啊,謝謝。"
這一天下來,其實也是非常充裕的,讓自己枯燥的生活變得有意義,兩人都沒覺得疲憊,把阿婆送回了家,才放心,而她堅決讓江織送藍延回去,他也沒轍,只能陪他去等公交。
寂靜的公交站,江織突然說:"我說,謝謝你啊,謝謝你幫奶奶。"
藍延轉頭去看他的時候,江織的臉是盯着馬路上飛馳的車輛,冷笑了一下:"這沒禮貌的孩子,跟誰說話就看着誰。"
江織快速地瞥了他一眼,又飛快地轉正視線,"你不是讨厭我嗎?我為什麽要看你。"
藍延輕笑着:"沒那麽讨厭你了。"
他這才正眼看着他,但,看着那張臉龐,他卻說不出話來,"嘁,車來了!"
兩人坐在後排靠窗的位置。
藍延突然想到了那個破碎的相框,抱歉地看向他:"我還你一個相框吧,真對不起,我不該亂拿你的東西,那個對你一定很重要。"
"不重要了...."他深深地低下頭去,"只是,那是我們全家唯一的一張合影,唯一的,所以我害怕弄丢,就裱了個框,既然打碎了就打碎了吧,本來就是破碎的啊。"
最後那句話,明顯是有另一層含義,細心的藍延當然是能聽得出來,只是他沒有過問,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故事,他不想去揭他的傷疤。
但是,江織默默地說着:"那是我,我妹妹,還有我媽媽在我十歲時合的唯一一張影,旁邊那個男的是我爸,不過我讨厭他,如果不是他,我們家也不會一直争吵,一直吵不停,所以,那時候,我巴不得他們離婚來得清淨,當他們真的離婚了我沒有像我妹妹那樣特別難過,我誰也沒有跟随,自己出來養活自己,我覺得我過得挺好的,只是偶爾會想她。"
藍延說:"你想你媽媽的是不是,想她就回去看看啊。"
"當初我那麽絕情的離家出走,她挽留我都沒把我挽留住,現在再回去豈不是很....."
"是面子重要還是親情重要!"藍延有些生氣地打斷了他的話,緊緊盯着他。
他不再說下去,把腦袋深深地埋下去。
藍延繼續說道:"起碼你在這世上還有親人可以值得你去愛,值得你去對待,你要想想,有些人連唯一的親人都沒有了啊,他們想親人的時候,何去何從呢。"
說到這兒,他的鼻尖重重地酸了一陣,立刻撇過頭去,陪着他給他妹妹過生日的那一刻起,他就想起了那個男人,那個他來不及去感恩去對待的男人,他對他來說充滿了愧疚,現在的他除了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孩子以外,就再沒親人了,那種無助感是沒有多少人能體會到的。
"你...."江織試探性地問道,"有故事。"
他轉過臉去,正撞上他灼灼逼人的目光,他立刻避開,忙搖了搖頭:"沒有,我會有什麽故事,我只是讓你趁你的親人還在,多去看看她們。"
聽聞他這麽說,江織釋然地松口氣,像是明白了什麽卻又不懂,但是他也沒追問,只是說:"你這家夥也就年齡比我大而已,哈。"說罷,抽出一只手去揉了揉他的頭頂。
藍延深深地低下頭去。
"你還有幾站?"
"下一站就是。"
"嗯。"
江織送他到了那條熟悉的街道,四周寂靜,只剩他倆的腳步聲。
"其實...."
藍延詫異地擡起頭看着他。
江織回應他一個肯定的眼神,繼續說:"你可以不用什麽都憋肚子裏。"
"我沒有...."他話還未說完。
就被他快速地摁在了牆上,整個人困在了他高大偉岸的陰影裏,背着光,他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聽到他在他耳畔粗啞地說道:"真當我跟那家夥那樣好騙啊,我可不是小孩子,我都懂,至于你.....我也想懂....."
他慢慢靠近他的耳垂,一陣臊熱在耳後根蔓延着,藍延反應過來,立刻推開他的懷抱,快速地單手卡在他的脖子上。
與此同時,江織也快速地卡住藍延的脖子。
他們就這樣僵持了好久。
藍延冷冷地看着他:"你給我放尊重點,別老想用身高壓制我,我跟你勢不兩立。"
江織聽到他這麽說,反倒放松了臉上的表情,高興地說:"我還就是想你跟我勢不兩立呢,看看誰狠。"
最終還是藍延堅持不下,放下他的手掌,整了整衣領,不屑地甩了一句:"回家。"
送到家門口的時候,正好看到鯨鯨和餘望望兩人互相道別,鯨鯨穿着一身黑白系列連帽衫,他忙走過去——"鯨鯨,你怎麽才回來?"
鯨鯨立刻回頭,滿臉欣喜地望着他:"我跟望望去游樂園啦,玩了一天,累死我了!"
藍延擔憂地指了指他的裝扮:"你就穿這麽點去嗎?要感冒的。"
"不會不會,玩了一天了,我都出了一身汗啦,我倆還買了冰激淩,哈哈哈,大冬天吃冰才夠爽!"鯨鯨驕傲地揚了揚腦袋。
藍延無奈地搖搖頭。
江織一把攬過餘望望的肩膀,捶了下他的胸膛,責怪道:"你這家夥有好吃好玩也不喊我,夠不夠意思。"
餘望望無辜地眨着眼:"喊你了啊,好久沒人接電話,心想你肯定在睡懶覺,就不打擾你啦,就喊小洛啦。"
兩對最終在路燈下互道再見,消失在兩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