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故地
"嘭",緊接着是一串清脆悅耳的碰撞聲!
鯨鯨!
藍延的心咯噔一下,立刻跑了出去!
果真,趕到一樓樓梯口的時候,正看到鯨鯨倒在地上,身邊是被撞翻了的桶,他顧不上那麽多,飛奔下去,扶起他——"鯨鯨,摔疼沒有!"
鯨鯨在跑到一樓的時候,眼前突然就黑了,整個人跌了下去,那種突然看不見的感覺像是一瞬間跌入了冰窟!直到藍延的趕到,他又觸碰到了那熟悉的溫暖,心裏多少有幾分踏實。
只是,這一次,他沒說任何話,很快,他用力地把他推開,藍延沒反應過來,往後倒在牆上,怔怔地看着他。
"我不用你管!"甩下一句話就飛快地消失在他的視野裏!
他望着那個堅決離去的背影,卻再也沒有勇氣去追回,也許是自己做錯了,也許是自己真的管太多了。
只是。
他真的害怕,害怕什麽呢。
說不上來。
想着,想着,疼痛感漸漸蔓延,于是,他低下頭攤開掌心,手掌被磨破了一塊皮,滲出絲絲鮮血。
鯨鯨什麽也沒有帶,獨自一個人跑了好遠,好遠,才發現,他根本沒有地方可以去,但是現在回去認錯嗎?他并沒覺得他有錯啊。
黑夜蔓延的街道。
他順着記憶的方向,竟然走到了那座夢想中的豪園門口,高聳的鐵門在他眼前矗立着,他猶豫了好久,終于決定摁響了門鈴。
"誰啊?那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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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是洛鯨鯨..."
"是大少爺的朋友啊,快進來吧。"
緊接着,鐵門開了,向裏面慢慢展開!那座城堡也離他越來越近,他踏了進去。
客廳的燈已經關了,只開着廚房的燈,暖黃的燈光溫柔地傾撒在走廊裏,鯨鯨安靜地坐在沙發的角落,被黑暗正好吞沒,陸海穿着真絲的睡衣,踢踏着拖鞋,走了過來,環顧四周才發現了黑暗裏的他。
"你怎麽來了?"
"我...."鯨鯨立刻站了起來,他盡量平複着自己的心情,小聲地請求,"我可以住在,你這裏,幾天嗎?"
"嗯?"
"額,那個....幾天都好...."他不知道該怎麽解釋下去了,深深地低下了頭。
陸海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試探性地問:"他....不要你了?"
"沒有!沒有!"鯨鯨矢口否決,拼命搖頭,"是我,我想出來住幾天,他,他有事,不想打擾他。"
"可以啊,想住多久都可以啊。"
"謝謝你。"
"你那麽聽話,我都不會舍得讓你走呢。"說着,他把他攬入了懷裏,他的心裏都是滿足的氣泡。
鯨鯨走了。
這間屋子空了。
連同他的心都像被挖空了似的。
也許自己真的做錯了,也許他大了應該給他足夠的私人空間。
"喂!"
一陣暴躁的呼喚把他從思緒裏拉了回來,他立刻恍神,江織疑惑的臉頓時出現在他的視野裏,他沒好氣地推開:"做什麽,大吼大叫的。"
"你還問我?人家顧客都等你找錢等多久啦。"
"啊....哦...."這才發現,他的面前排了好幾個人,趕緊加大力度幹活。
江織幫着他打下手,還不停地和顧客道歉,等店裏清淨了,他才問他:"你這些天怎麽回事?迷迷糊糊的...."
換來的卻還是他那句:"沒事。"
而這次,他不會放過他了,盯着他的臉看不停:"有事。"
他還是那句:"沒事。"
"有事,肯定有事。"
"我說了沒事沒事,你幹嘛....."
趁他不耐煩地擡起臉來的一瞬間,江織立刻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腦門,又摸了摸自己的腦門,疑惑地自言自語:"咦,沒有發燒啊。"
藍延一聽,趕緊拍開他的手,瞪了他一眼:"你才發燒呢,我好的很,我只是...."
他欲言又止。
江織追問道:"你倒是說啊,你放心,我肯定會給你保密的。"說着,他伸出手掌,做了個四的手勢。
想了好久,藍延才慢慢地娓娓道來:"我剛認識他的時候,他才三歲吧,還那麽小,我剛過十歲生日,父親因為車禍就永遠離開了我,而他呢,也和家裏人走散了,我們兩個流浪的小可憐就成了彼此的依靠,後來啊,我們住進了福利院,他很依賴我,什麽都會想到我,而我也答應過他會照顧他一輩子,我為了他,放棄了學業,初中畢業就開始踏上社會,我想早點掙錢養他,誰都不想依靠。"
"那時候的我啊,也才十六歲,自己也還是涉世未深的孩子,在社會磨煉久了也就成了一個大人,我等他初中畢業了我們倆就離開了那個福利院,兩個沒有人要的可憐人租了一個簡單的小房子,組成了簡單的家,他還是很依賴我,在學校裏發生的事情都會和我說,就像小時候我會把上學的事情和他講一樣。"
"可是,現在啊,他認識的朋友也越來越多,好像越來越用不着我了,"于是,他垂下眼簾,不易察覺地皺了皺眉,"前兩天,我和他吵了,那是我們這麽多年第一次吵架,他回來得晚了,說是和朋友出去,我只是擔心他,所以多問了一些,他就走了,可能,我真的做錯了吧。"
江織很認真地聽着他說完那麽多的話,仔細凝視着他的眉眼,他從他的眼睛裏捕捉到了好多情愫,他沒有安慰也沒有責備,只是說:"你沒有做錯,只是,那孩子大了,是需要個人空間,你步步緊逼,他反而會透不過氣,不如給他多一點空間,讓他好過一些。"
說到這兒,他長長地換了口氣,繼續說:"畢竟我也比他大一歲而已,我能理解他,他這叫青春逆反心理,只要他不犯法,你就随他去吧。"
藍延輕輕閉上眼,深深地呼吸着,他想起了鯨鯨那個晚上身上一股迷香甚至沾在臉頰的口紅,他很想知道他是在經歷着什麽,他也不确信他正在經歷的是否正确。
江織見他好久沒說話,試探性地問道:"你知道他現在在哪裏嗎?你有沒有想過把他找回來呢?"
他睜開眼,看着他,無奈地搖了搖頭,"那天晚上,我在家附近找了好久沒有找到,我不知道他會去哪裏....我真的害怕...."
"要不要我幫你找找?"江織突然提議。
"真的?"藍延的瞳孔裏充滿了曙光。
"不過有個條件...."
"嗯?"
"條件就是要你...."說着,他突然湊了上去,把他困在他的陰影裏,緊緊凝視着他,揚起嘴角。
直到藍延眨巴着眼睛瞪着他。
他才繼續說:"....不要對我冷冰冰的了。"
藍延這才松了口氣,忙推開他,白了他一眼,"你能不能把話一下子說完。"
江織無辜地扁了扁嘴巴:"那沒辦法啊,不然怎麽引起你注意,你對誰都挺熱情的,憑啥對我就....就區別對待。"
他終于在今天把這些話都吐露出來了,心裏的石頭終于落了下來。
藍延想了想,輕笑,"好了,有什麽辦法可以找到鯨鯨呢?我真的好擔心。"
江織抱起胸,托着腮,想了好久,才說,"要不要問問他朋友有沒有收留他,和他比較要好的幾個朋友開始找吧。"
于是,江織第一個撥通的是餘望望電話。
"喂,望仔!我問你啊,你有沒有把小洛藏起來了啊?"
"我?藏他,我為什麽要藏小洛啊。"
"你那邊怎麽那麽吵啊。"
"我在醫院陪我媽看病呢,我媽這幾天血壓不穩定,哎...."
"哦,那好吧,先挂了。"
挂斷電話,他沖藍延無奈地搖了搖頭,嘴裏自言自語着:"這家夥平時朋友也不見他來往幾個啊,他會去哪裏呢...."
藍延像想到了什麽,用懷疑的眼神凝視着他,"會不會....被你藏起來了啊?"
"我?"江織簡直是快被氣炸了,但又不好大聲喧嘩,無辜地攤了攤手掌,"我像是綁架人的人嗎?"
"你不像嗎?"藍延反問,并且上下反複打量着這個人高馬大的家夥。
"你....."江織舉起手指,氣得食指不停在顫抖,看着他的臉卻憋不出一句責罵的話,只能繞開話題,"好吧,除了我跟望仔,他還會去哪裏,真tm的不是省心的孩子...."
藍延單獨琢磨着,漸漸地,他把視線投向了锃亮的玻璃窗外,暮色将至,路燈接二連三地亮了起來,車輛川流不息,有些停在了商場前的廣場上,駕駛室走出來英氣逼人的男人,為副駕駛的女孩紳士地開門迎接。
他像想起了什麽,突然說:"那個人...."
"哪個人?"
"我知道他在哪裏了。"
看着他自信滿滿的咬着唇,江織很是不解,直到他把抽屜裏的鑰匙丢給他,甩下話:"辛苦你晚點下班了,我有事,謝謝你了。"
"喂!你這人...."話沒說完,眼睜睜看着藍延沖出了店門。
他在車站等車之際,馬路對面由遠及近一個高大偉岸的身影,他跑的很急,定睛一看,竟然是江織,江織奔到他跟前時,先沖他大罵一通——"你傻啊!你知道不知道那個人地址你就去找!"
哦,對啊,地址,藍延這才想起來,尴尬地傻笑着。
江織真的是要被他氣炸了,瞪了他一眼,掏出了手機,"真的是服了你了,什麽都不知道就沖出來,等着啊,我幫你找找那家夥地址,真的是...."
"謝謝你。"
一邊翻看手機,一邊擡眼看到他對他終于展露笑顏,他不禁一陣得意,與此同時,他要找的信息也翻到了,"找到了,紅楓路500號,應該很好找,路口那一整排歐式建築就是了。"
藍延好奇地問:"你怎麽知道那麽多?"
"這世界就沒有我江織不知道的事情,不然我怎麽叫江織呢,這個都不知道,幹脆改名叫江不知得了,哈哈哈。"說罷,他驕傲地仰天大笑。
又來了。
藍延趕緊上了一輛公交車,不想理會他,江織還真執着,在車站站着對他吼——"找到他了跟我說下啊!我來教訓這小子!"
他在車上冷笑了一下回應他。
誰都別想碰鯨鯨一下,就算教訓,也只能輪得到他。
紅楓路是一條很短的小路,但很美,一到秋冬季節,秋風蕭瑟,楓葉飄零,鋪滿整條街,踩在上面嘎吱作響,只是太安靜了,四周沒有店鋪,這座歐式建築占據了這裏的一切,像座城堡般矗立着。
他踩過遍地的落葉,在黑色高聳的大鐵門前站定,擡頭望着通透輝煌的建築,眼前看到的,鼻尖嗅到的空氣都仿佛自己曾經來過。
他輕輕閉上眼。
那些記憶噴湧而出。
那些聽過的話也在反複播放。
"媽媽,為什麽又來這裏啊?"
她不說話,就像現在的他一樣,靜靜地站着,紋絲不動,只不過那時的她,手裏牽着小小的他。
她帶着他來過好多次。
卻一直不敢進去。
唯一一次鼓足勇氣踏進這片城堡,卻遇到了那個人,她曾經想過卻一直以為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如果沒有遇到那個人,如果沒有知道真相,她也許還活在自己編織的夢裏,她也許就不會對小小的他發脾氣,她也許不會離開他們平凡而還算幸福的家。
他深深地低下頭去。
掌心是空的。
沒有了那種溫暖多少有點無助。
于是,他攥緊了空氣,深吸一口氣,走到鐵門前,在摁響門鈴的時候,他還抱着僥幸的心理,不會有那麽巧,再遇見那個男人的吧,那個傷透她心的負心漢。
"誰啊。"門鈴裏傳來上了年紀的聲音。
他猶豫了會,咬了咬唇,才勇敢地問:"請問,陸海在不在?"
裏面沒再說話,過了一陣,再傳出陸海慵懶的口吻:"誰找我。"
他一陣欣喜,忙說:"你是陸,陸海嗎?我想問下,鯨鯨在不在你這?"
對面沉默了會,他等待他的回答。
換來的卻是:"不在。"
"不可能!"
門鈴挂斷了!
藍延急了,緊緊攥住鐵欄杆,試圖晃開鐵門的枷鎖,嘴裏不停喊着——"鯨鯨!你在不在裏面啊!回答我!洛鯨鯨——"
同時,鐵門被他晃得咔吱咔吱地響!
喊了好久,還是不見動靜,樹葉沙沙作響,天完全黑了下來,把這座城堡襯托得更光彩,更冷豔,他的身體漸漸下落,靠着鐵門坐到了地上,他心裏的感覺告訴他,鯨鯨一定在裏面的,可為什麽那家夥不放他走。
凄厲的風聲如同小細針般紮進身體,刺骨的疼,他不由得縮了縮脖子,抱着膝蓋,擡起困倦的雙眸,望着凄白的月光流瀉在這條路上,拉長了一道人影。
他慢慢地看過去。
"你在這做什麽。"那個人先開口發問,背着月光,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或懷疑或好奇。
藍延張了張嘴,喉頭哽咽:"能,能不能帶我進去,我,我想找我弟弟....求求你...."
"你弟弟?"
她沒繼續追問,冷冷地白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極了在看一個乞丐,爾後,她掏出鑰匙圈,在門鈴上照了一下,鐵門開了!
藍延抓準時機,趕緊跟了進去,她不耐煩地說:"你跟着進來做什麽,我們這閑雜人等免進!"
他無辜地讨着饒:"我來找我弟弟,帶他回家,絕不打擾你們。"
她也沒再說什麽了,開了大門,明姨迎上來——"陶小姐,您怎麽來了?"
陶嘉寧舉了舉懷裏的文件夾:"我來給伯父送合同來的,順便看看海,他們在嗎?"說着,她四下張望着。
"在,在,在的,你等着昂。"明姨剛準備去喊他們,轉眼看到了跟在她身後的藍延,又站住腳,疑惑地指了指他,"這是誰啊。"
她無辜地攤了攤手掌,"我也不知道,我來的時候他就坐地上,八成要飯的,明姨,你看看有啥好吃的打發打發走得了。"
藍延一聽,生氣地橫眉倒豎,直直走上前:"我是來找人的!我不是要飯的,你嘴巴給我放幹淨點!"
她不屑地撇過眼去,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裏。
他又補充道:"我來找我弟弟,我弟弟叫洛鯨鯨,找到他我就走,我也不稀罕來這裏!"
一提到洛鯨鯨這個名字,她就一肚子火,如果不是因為他,陸海也不會冷落她那麽久,鬼知道這家夥用什麽辦法把陸海給勾過去了!"原來是那個鄉下人....."
雖然她說得很輕,但還是被他聽到了——"你說什麽!再說一遍試試!"
兩人争執不休,明姨勸不住,強莉和陸知行一前一後地走了下來——"吵什麽啊。"
三人一齊朝着那方向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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