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遍體鱗傷

夏天最擾人的就是下雨,連綿不斷的雨夾帶着悶悶的雷,像是宣告着什麽似的。藍延出門的時候,看到鯨鯨的雨傘還在書桌上沒帶走,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從衣架上拿下一把大的雨傘便出了門。

鯨鯨看了看窗外,天空陰沉沉的,下意識翻了翻自己的書包,又忘記帶傘,在心裏責怪自己幾句,繼續上課,下課的時候,天更陰了,偶爾帶着一聲悶雷,同學們魚貫而出,結伴回家。

他坐在椅子上,慢慢收拾着書包。

忽然聽到門口有人喊——“洛鯨鯨!”

他放下書包,走了出去,那個不認識的同學遞給他一封信就跑了,他好奇地拆開,是餘望望的封筆,讓他放了學去天臺,有事找。

他也沒多想,立刻往天臺奔了過去,想着餘望望跟他說什麽重要的事呢也有可能他的名額下來了呢,一片胡思亂想之下,他三步并作兩步來到了教學樓的天臺。

鐵門虛掩着。

他輕輕推開了。

可是,這裏除了冷風,一個人影都沒有,他下意識喊了餘望望,也沒有人回應。

正琢磨着,突然後腦勺被棍棒用力打了一下,他昏死過去!

再次清醒的時候,四肢無法動彈,一陣陣的冷風吹在了身上,感覺自己正暴露在空氣中,他定睛一看,自己正歪躺在冰涼的地上,兩只手被捆綁在了背後,兩只腳踝也捆在了一起,嘴巴被膠布貼的很牢!

他扭動了幾下。

一雙擦得锃亮的皮靴慢慢朝自己靠近。

“你醒了啊……別叫哦,不會有人發現你的……”

他努力地擡着脖子,往上看去,脖子卻像一塊僵硬的石頭,只能憑借這看似熟悉的聲音辨別出這個女人。

陶嘉寧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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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緩地蹲了下來,伸出纖長白皙的手指,輕輕地捏住他的下颌,左右撥弄了下,“啧啧……果然是好看呢,也是難怪,能把我們陸家未來的頂梁柱迷得神魂颠倒,你要是個女孩也就算了啊,可你偏偏是個男兒身……真荒謬,草!”

她越說越來氣,最後忍不住蹦出一個髒字,狠狠地把他的臉扔在了地上!

她嘴裏在小聲嘀咕着:“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能耐,小賤人……”

随着打火機的點燃,很快,煙霧袅袅在她身邊環繞開。

站在不遠處的兩個男人端着殷勤的笑臉跑了過來,那模樣像極了古代的太監,一個執着木棒的男人留着幹淨的寸頭,額頭還有一道疤,他小聲地在她耳畔說:“嘉寧,您準備怎麽處置,您吩咐,盡管吩咐。”

“對對對,盡管吩咐,”另一個男人握緊了手中的皮鞭,眼神兇狠地瞪着鯨鯨此時狼狽的模樣,“我早就看這小子不順眼了,我們替你出氣!”

她狠狠抽了一口煙,再次蹲了下來,朝着鯨鯨的臉放肆地吐了出來,鯨鯨被嗆得想咳嗽才發現嘴巴被緊緊地封住了,整個面部都扭曲成一團。

她頓覺好笑,看着他,無奈地搖了搖頭:“洛鯨鯨啊洛鯨鯨,你知道不知道,你走了以後,陸海整天腦子裏都是你,整天跟我念叨着你怎麽還沒回來,我看他啊快成相思病了,哈哈哈。”

她在他眼中,此刻就像一個宣洩的瘋子,他惡狠狠地瞪着她,鼻孔裏不斷哼出氣。

“再瞪!我把你眼珠子挖出來!”她上手就是一巴掌。

緊接着,她的視線打量了一下他暴露無遺的軀體,染着紅色指甲的手緩緩地撫摩過他的胸膛再到達他的小腹,随即,在唯一的內褲邊帶上停留,湊近他的耳朵,輕聲說:“看來你這輩子都用不着了,哈哈哈……”

她站了起來,扭着腰肢向門口走去。

那兩人追着問她:“他怎麽辦!”

她輕描淡寫卻也兇狠地下了命令:“你們看着辦吧,別留活口就行。”

“好的!”兩人欣然接受指令。

烏雲密布的天空,快速掠過一道閃電,不一會兒,一陣悶雷滾了過來,好像要下大雨了。

眼看着同學們一個個結伴走出了校園,藍延等的着實有些着急,不停地往林蔭道看過去,都沒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同學你好,有沒有看到洛鯨鯨。”

“不好意思問一下,洛鯨鯨有沒有看到過……”

他接連問了好幾個,都紛紛對他搖頭。

不過好在,有一個戴着眼鏡,比較矮的男孩子回答了他的問題:“你說他呀,自從那件事之後,全校都準備哄他出去呢,還有啊,都傳言這個洛鯨鯨啊,喜歡同性,啧啧,這事我看校領導都知道了呢……”

他說的很輕很輕,說完徑自搖了搖頭走了。

藍延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回想着他說的那番話,再也控制不住,往學校裏飛奔了過去!

“鯨鯨!”

人去樓空的學校只剩下他奔跑的腳步聲以及他撕心裂肺的喊叫。

他找過圖書館,圖書館的門鎖上了。

他跑過大草坪,草坪上除了濕漉漉的霧氣,沒有任何人影。

他去了他的寝室樓,住在一樓的管理員正掃着地,看他急吼吼的樣子忙開口發問:“你哪個樓層的。”

他問:“我想請問,三零三的洛鯨鯨在不在……”

“都回去了回去了,誰沒事會守空房啊。”

“謝謝。”

他又沖了出去,偌大的校園,他基本都翻了個遍,就差沒把天花板掀起來了……等等,天花板,天臺!

他靈光一閃,立刻往教學樓又奔了過去,他先在他的教室門口停留了會,門是開着的,他進去看了一圈沒發現人,鯨鯨的座位上正挂着他的書包,他拿起書包,仔細想了想,把書包一并帶走。

三步并作兩步地奔到了天臺。

鐵門是開着的,冷風呼呼地流了出來,雨也越下越大。

他用力推開門。

鯨鯨差不多昏死了過去,他上半身完全暴露在空氣中,每一寸的肌膚都被打得皮開肉綻,除此之外還有或大或小的淤青,嘴巴被牢牢的封住了,當時的他根本就無法喊出口,只能默默承受着一頓頓的鞭打與棍棒。

雨水澆灌了他小小的身子。

他就像一個被人撕扯過的玩具熊,然後扔到了塵埃中。

藍延看到此刻的他,心裏頓時翻攪着,“鯨鯨!”他喊着他的名字,丢下所有的東西,奮不顧身沖進雨裏把他抱在了懷裏。

很快,他捧着他似睡未睡的臉龐,在雨裏大聲地問道:“誰把你打成這樣的!到底是誰!你告訴我……”

鯨鯨感受到了那個溫度,慢慢睜開了眼睛,眼前的景物逐漸從模糊到清晰,他又看見了,看見了,可是他正焦急地望着他,他還是讓他擔心了呢。

他幫他撕掉了嘴上的膠布,他得到了釋放,氣若游絲地說着:“……延,他們都,都讨厭我……”

這次,他再沒勸說,使勁地把他摟進懷裏,接着他的話說:“好,我們走,我們離開這裏,再也不來了……”

他把他的外套脫了下來,披在了他的身上,緊接着,把他背在了背上,鯨鯨顫抖的接住了那把傘,努力地支撐着蓋在了他的頭頂。

藍延背着他,慢慢地朝學校外走去。

他說:“鯨鯨……我們去誰都不認識我們的地方……誰都不認識我們……”

鯨鯨落淚了,沒說話,卻用盡身上僅存的力氣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脖子。

一起落淚的還有藍延,他不明白的是,這個世界為什麽會對這孩子惡意那麽大,甚至連同他一起被排擠被全盤否定,如果是這樣,他疑惑了,他不知道該去哪裏,去哪裏才會不被排擠呢,他真的迷茫了。

打了個車,回到家過了吃晚飯的時間。

暮色降臨。

他把他安放在床上,輕聲對他說着:“先去洗個澡吧,一會我幫你塗點藥。”

鯨鯨任憑他幫他褪去身上的衣服褲子。

他扶着他站起來的同時,他突然倒進了他的懷裏,微濕也溫暖的懷抱,是他夢寐以求的港灣。

他喃喃自語:“不要走……”

他安慰似的摸了摸他粘一塊的短發,肯定地回答:“嗯,我不走,我和你一起洗,不走……”

浴室的水聲打在沾滿霧氣的牆磚上。

澆灌着底下兩個相擁的人兒。

他不說話,緊緊地環住了他的腰肢,也許只有這樣,才可以短暫撫慰他方才的害怕和無助。

藍延深深地摟着他,把下颌抵在他的頭頂,輕聲說道:“告訴我好不好,到底是誰對你動的手,鯨鯨。”

最後那句稱謂更像是一種乞求。

鯨鯨緩緩地把臉龐脫離了他的懷裏,但沒有去正視他,水珠劃過他纖長的睫毛,他微紅的鼻尖,晶瑩的唇瓣輕張:“是陶嘉寧,是她,但是其他兩個男人我不認識也沒見過。”

他氣憤地睜圓了眼,眼眶紅了一圈。

緊接着,他釋然地看着他,從窗臺上的洗頭膏摁了點在掌心,輕輕搭在他的頭頂,“我幫你洗吧,什麽也別想,也別說。”

就像小的時候,他每天都會吵着要他幫他洗澡洗頭,即使長大了也不想自己來,只要他能滿足他的,他都覺得自己是最幸福的,他會在洗澡的時候給他講很多童話故事。

可是現在。

他們之間,誰也沒說話。

藍延緊凝的眉從未松開,盤算着自己心裏的計劃,只不過,對于鯨鯨,他的手變得格外溫柔,他那麽多年用心保護的一塊美玉豈能讓人随意踐踏。

這個絕對不允許。

絕對。

于是,他把他的背慢慢轉過去,在看到滿是傷痕的時候,忍不住向前湊了下,緊緊地環住了他的腰間。

鯨鯨錯愕。

他抵在他的肩膀上,輕聲下了決定:“有我在,不會就這樣讓你白受委屈,放心吧。”

這些天,藍延沒讓鯨鯨再去學校了,他的傷太多太多了,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恢複好,白天他要工作,晚上急着回來做飯,鯨鯨默默看在眼裏,突然覺得自己是個很沒用的人,如果可以幫他做事減輕他的負擔也好。

可是。

從小到大,他都沒讓他沾過一滴水和一滴油,就好像他的路途,他都為他鋪設好了一樣。

這次,他要試着改變。

就這麽決定了。

他趁着他上班去,獨自去菜市場買菜,買什麽菜呢,他到處張望,這裏油膩膩的味道讓他不好受,兜了一圈,他連菜名都喊不上。

“買啥啊。”

他指了指紫甘藍,問道:“這是什麽菜?”

“紫甘藍。”

他又指了指青苋,又問:“那我要五顆青菜。”

“這是青苋,不是青菜,而且買菜也不是一顆一顆賣的。”

他撓了撓頭:“哦,那怎麽賣。”

攤主無奈地搖了搖頭,徑自幫他抓了幾把青菜:“算了算了,我幫你稱點吧。”

他憨憨地笑了下:“嘿嘿,謝謝啊。”

買好了青苋,又來到了海鮮攤位,正是吃龍蝦的季節,看着盆裏活蹦亂跳的小龍蝦,他起了些心思,俯下身去:“這個龍蝦怎麽做呀?”

還好這個油膩膩的大叔特別熱情,給他介紹了龍蝦的做法,他聽得非常認真,雖然沒怎麽聽懂。

好像冰箱裏沒多少雞蛋了,他又買了點雞蛋,還聽從龍蝦大叔的話買了辣椒和配料,走出菜場,看到一位老奶奶獨自賣菜,他有點同情她,便走了過去。

“奶奶,您那麽大把年紀還出來賣菜啊。”

“是啊。”

“您這個菜怎麽賣呀,好新鮮。”

“四塊一斤,這個五塊……”

她還沒說完,鯨鯨接着說:“我全要了,您幫我打包下吧,快回去休息吧。”

她受寵若驚地盯着他看好久。

鯨鯨見她這樣,主動幫她打包起她的攤位,“奶奶,這個籃子我也收了哦。”

她立刻急了:“不,這個我,我還要賣菜呢……”

鯨鯨尴尬地撓了撓頭,傻笑了下。

他一蹦一跳地走在回去的路上,不停打量着自己的傑作,滿腦子幻想着回去做大廚的樣子,然後是藍延回到家一臉驚喜,想想就是美不勝收。

可是,他從未想過,做菜那麽難,那麽難,剛打開袋子準備把龍蝦拿出來,只聽嗷嗚慘叫,龍蝦揚着它的大鉗子一下就夾住了他的手指頭,怎麽甩也甩不掉。

“放開我!混蛋!”

好不容易把龍蝦都丢進了鍋裏,又被濺起來的熱油燙到了手背,他又大叫出聲!

這個時候,藍延回來了。

他打開門就看到慘烈的場景,鯨鯨系着圍裙模仿他的樣子在竈臺前手忙腳亂地炒着龍蝦,看他的樣子恨不得自己的胳膊變得好長好長,這樣就不會濺到了。

“鯨鯨你在做什麽呀。”他不解地走過去。

鯨鯨沒有擡頭,全神貫注地說道:“你就等着吧……我會我會做好吃的給你的啊,啊!……”話還沒說完,火苗竄了上來,把他吓得扔了鍋子。

藍延無奈地搖了搖頭,上去把火候關小一圈,再對他說:“你就坐着吧,我來吧。”

于是,他幫他解下圍裙,在他額頭上印下一吻,輕笑着把圍裙系自己腰上,“你在我這裏啊,就乖乖享受吧,不要想着自力更生。”

鯨鯨坐在床上,看着他忙碌的背影,不禁嘟了嘟嘴:“還不是想讓你減輕負擔嗎……”

“我明白,沒關系的,我很高興能照顧你呢,一輩子也願意,再說了你還嫌傷口好太慢嗎。”

盡管他無休止地唠叨着,可是他的心裏滿滿的都是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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