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記得也不記得

他給他過了一個快樂的生日,也就是在這一天,成全才親口告訴他,他的家世,他和父母沒有溝通甚至沒有多少交集,他們都有各自的生活,那張結婚證也只不過是一個證明罷了,他們同床異夢,他從小學的時候就親眼見到父親把別的女人帶到家中過夜,初中的時候,也親眼看到了母親和另一個男人走進了賓館,他沒有說,他害怕他們會把他打死,就好像他不是他們生的一樣。

“所以啊,我十六歲就自己出來生活了,再艱難我也撐過去了……”他說着說着哽咽了。

燭光在眼底跳躍着。

随即,他抹了一下鼻尖,沖對面的陸海笑了笑:“謝謝你陪我過生日,十七年來這可能是我過的第一次生日,真的謝謝你。”

有那麽一瞬間,陸海的腦海裏蹦出一個奇怪的念頭,他想陪着這個小孩過下去,不管結局怎樣,他都欣然接受,于是,他附和着他的笑容說道:“如果可以,我會一直陪你過生日。”

成全卻歉疚地低下頭去。

最後。

他說出三個字:“對不起……”

他問道:“為什麽要和我說對不起?”

他深吸一口氣,使勁把眼淚吞了回去,擡起頭對他說:“我……我之前還錯怪你……其實我……”

“好了。”陸海慢慢走過去,伸出手攬過了他的肩膀,把他擁入懷裏,“生日別想得那麽傷心的東西,多想想未來,等你十八歲生日的時候,我帶你去旅游好不好。”

他欣喜地擡起眼:“可以?”

他寵溺地點了點頭:“有什麽不可以?在你考上大學之前好好放肆一下。”

“嗯嗯!”他高興得像個孩子,緊緊地回抱住他。

陸海賣票的時候正好遇到了大學同學,他也不知道會這麽巧在這裏遇見他們,一開始他還沒有認出來,直到其中一個胖子和他打了聲招呼:“陸總是不是?”

他才定睛一看。

Advertisement

另外一個男孩子啧啧感慨:“啧啧,看看那個娘們把我們的陸總禍害成什麽地步了,你們兩家還有聯系嗎?”

陸海苦笑,搖了搖頭,随即低下頭去,在出了那件事之後,他們兩家的合作關系也到了終點,已經很多時日沒有看到陶嘉寧了。

胖子接過他給的票,伸進售票窗口拍了拍他的手,看似安慰地說道:“不過你也算解脫了,你那麽優秀,不怕找不着是不。”

另一個接着話茬說起:“這女的綠了你那麽多年,早晚得報應,還好你沒上過她,哈哈哈。”

他深深地低下頭去。

他們的話好刺耳。

她從很久以前起就揚言要嫁給他,而他也只是把她看作自己的一個重要的朋友,并沒往終身大事發展,也并沒在意過她的感受,只是,她的野心太大了,只要和他走得比較近的男孩女孩她都會打探到底,甚至不惜一切去毀掉,曾經救過他一命的女孩和他好了幾天,被她找到了罵了一通,扇耳光的時候剛好被他撞見,從此就再沒聯系。

所以,這也是他不喜歡她的原因,所以,當他聽說她見異思遷和別的男孩子約的時候,他也沒當回事,反正他們的關系就這樣,或許她說的想要嫁給他也只是為了……

錢。

他們還在互相竊竊私語着。

反正現在也不忙,他也不管他們,自己慢慢整理票據和現金,還想着過些日子把自己的寶貝車賣了呢。

“胖子,你知道不知道呀。”

“什麽什麽?”

“是江織那家夥報複的……”

“啊?怎麽可能?”

“沒錯,他倆那天上了之後,八成這娘們就甩他臉子了,他就報複人家,你沒看校內網頭條的錄音啊,哎喲,那是一個字,銷魂~還有還有那些親熱的照片,啧啧……我看還有一個合夥人~”

陸海突然聽到他們提到的這個名字,猛地擡起頭來,緊張兮兮地說道:“江織!?”

說話的那家夥肯定地點點頭,接着說:“這家夥在學校也算是半個風雲人物,男女老少通吃,又勾搭上風流女子,啧啧……不過你別說,還挺配,哈哈哈!”

後面的話,陸海沒繼續聽下去,他的心思早已不在這兒,眼神漸漸兇狠,下意識地握緊了雙拳,指骨泛出青白。

到了下班的點,江織興高采烈地跑去鎖門,嘴裏沾沾自喜:“又要下班咯~”

“很熟練了哦。”

藍延走了過來,贊許地看着他,接着說,“再過一段時間就可以頂替我了,哈。”

他謙虛地擺擺手:“哪有你說的那麽好,只是提前磨練下自己,等我哪天回國了就好适應社會。”

藍延順便問了一句:“名額下來沒有?”

他想了想,說道:“那家夥的下來了,我的應該也快了吧,就算沒結果,那我繼續在這兒奮鬥。”

藍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晚上,路上沒有一輛車經過,這裏一過七點就變得冷冷清清了,空曠得令人心生膽寒。

對面的紅燈刺眼地亮着。

江織拽了拽他的胳膊:“走啦。”

“紅燈耶。”

“沒事,這兒又沒車,走啦……”

他瞪了他一眼,只能跟在他後面往前走去,餘光突然射過來一道白光,照亮了整個夜空,他不禁轉頭看過去,卻被刺得睜不開眼。

那輛車以飛快的速度稍稍偏離了方向,徑直沖向渾然不知的江織!

“小心!——”

藍延奮不顧身地沖了過去,用力把他往前面一推,下一秒,他整個人被車子帶走了!

江織摔了個狗吃屎。

很快,他爬了起來,看到藍延被沖撞到了隔離欄旁邊,狼狽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立刻奔了過去,與此同時,他看到了那輛肇事逃逸的汽車,那綠色的牌照上赫然顯示的數字和英文字母熟悉到令他驚訝!

他!

他再沒多想,忙扶起渾身是傷的藍延,着急地喊了他的名字,可是他還是沒有睜開眼,他四下張望着,從兜裏掏出手機,撥打着急救電話。

藍延的耳畔再也聽不到任何的聲音,模糊的視線裏,他看到了他着急的模樣,他在對着電話不停地說着話,可是他的耳邊空洞洞的。

我是要死了嗎?

爸爸。

他釋然地閉上了眼睛,眼角滑落一道晶瑩的淚,像航跡雲那般清澈。

急救手術室的紅燈突兀地停滞着。

他不安分地坐在等候長椅上,雙臂垂落,目光深邃地凝望着自己的腳尖,不一會,手心就起了濕膩膩的細汗,他等得有些不耐煩了,仰起頭靠在身後的牆壁上。

那輛車他不會看錯的,是他,那次看到鯨鯨坐進了副駕駛,他們兩個是不是有什麽故事發生,或者在隐瞞什麽。

他為什麽要撞了人逃跑呢。

他想到了他會不會是故意的,他被這個想法吓到了,渾身打了個激靈。

手術室的燈滅了。

門漸漸展開。

他安靜地閉着眼躺在病床上,任由護士推了出來,右腿打着石膏,頭上包裹着厚實的繃帶。

他忙去問醫生:“我朋友怎麽樣了。”

醫生不緊不慢地回答道:“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右腿骨折,全身還有多處軟組織挫傷,讓他好好休養吧,重要的是頭部受到了重創,不敢保證會有什麽後遺症,還是多觀察吧。”

“好,謝謝了。”

他心裏的石頭落了地。

可是,他一直沒有醒過來,臉頰上還有劃開的痕跡,他不由得握住了他放在被窩裏的手,輕聲地說了一句:“對不起。”

随即,他快速低下頭去。

如果不是他帶頭闖紅燈,也不會遭遇不測,他也不會為了他受傷。

他一邊恨着自己,一邊更緊地握住了他的手。

突然。

“延!到底發生什麽了!——”

忽聞鯨鯨倉促的嗓音跑了過來,他一激靈,立刻放開了他的手,慌張地看着他跑了過來,也不知道為什麽慌張,更不知道為什麽要放開他的手。

鯨鯨跑得臉紅紅的,漸漸平穩呼吸,看到藍延此時躺在床上不省人事,他皺着眉,焦急地咬了咬下唇:“怎麽會這樣……”

“是我不好,我看路上沒車,就想着闖紅燈,正好一輛車沖過來,他為了保護我所以就。”

鯨鯨慢慢轉過臉,不可思議地盯着他愧疚的臉龐看好久。

果然。

這一切都和他想的一模一樣。

他不易察覺地苦笑:“真傻。”

這個傻,不知道在說誰,江織有些疑惑地擡起頭看他,緊接着,想到了什麽似的,嚴肅地站起身對他說:“跟我來一下,我有話問你。”

鯨鯨不解地跟着他來到了走廊的盡頭。

“怎麽了到底。”

江織轉過身,認真地盯着他,問道:“那家夥和你到底什麽關系,你們是不是有什麽在瞞着我們?”

“什麽,我和延是……”

“我沒說你跟他!”他的嗓門突然提高,一步上前緊緊逼視着他。

鯨鯨怔怔地看着他。

他頓時察覺到這是醫院,忙軟下情緒,不緊不慢地說着:“我不知道你和陸海有過什麽恩怨,或者曾經發生過什麽,但請你告訴他,不管多大恩怨,別牽扯無辜的人。”

鯨鯨有些急了:“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那輛車是故意沖着他來的,你知道嗎?故意的,我不會記錯的,也不會忘記這是他的車,因為我親眼看到你坐上他的車。”

鯨鯨屏息。

可是。

他不信,既然他想要彌補他,那麽他也相信他不會傷害他最親的人的。

難道,陸海是騙他的。

“你說話啊,你現在告訴我,你和他到底是什麽關系……”

他的話把鯨鯨拉了回來。

鯨鯨小聲地說:“他……是我哥哥,嗯,沒錯,我是陸家從未露面的小兒子,只是他在我很小的時候把我弄丢了,後來,是延把我撿到了,我的名字也是他給我起的,我跟他……”

江織急迫地打斷他:“別說了,哪裏是你家你就回哪裏去吧,求你了,別再來牽累無辜的人了。”

他這些話就如同利刃一樣把他的心髒剮成碎片,眼淚頓時就彌漫開來,眼前的景象逐漸模糊。

是啊。

他是要離開。

但是,他也不會回到陸海的身邊。

嘴裏漸漸蔓延出濃濃的腥鮮。

他下意識地垂眸,眼淚仿佛一眨眼就要落出來,他拼命忍住,忍住,直到江織把他推開,漸漸消失在他的身邊,他的眼淚終于滾了出來。

他果然是多餘的。

藍延醒來的時候,外面的天黑了,蟬鳴也不見了,這個夏天徹底結束了,一片落葉落上了窗臺。

他感覺渾身的骨頭都散架了。

稍稍動了一下手指。

睜開眼看到江織正趴在他的床邊打着盹,鯨鯨坐在茶幾旁的沙發,低着腦袋想些什麽,這個姿勢不知道保持了多久。

他虛弱地呼喚:“鯨鯨……”

鯨鯨一臉欣喜地擡起頭來,剛站起身,就被江織搶先了一步,江織看到他醒了,感動地鼻涕眼淚都快擠出來了:“你醒了,太好了。”

可是,藍延的表情冷漠甚至疑惑地問了一句:“你是……”

江織怔住。

緊接着,藍延看向一小步一小步挪過來的鯨鯨,他好像滿臉寫滿了委屈,不禁輕笑:“鯨鯨,還不去上學?吳老師一會又要說你了哦。”

吳老師?

多麽遙遠的稱謂。

鯨鯨忙走過去,睜圓了眼睛,試探性地說道:“我……我不上學了呀,什麽吳老師……”

他小聲責怪:“你這孩子,怎麽能不上學呢,一會那個翟凜又要給吳老師打小報告了呢。”

翟凜是小時候那座福利院裏一個最頑皮的小孩,經常和鯨鯨做對,也特別愛打小報告,可是,他說的吳老師和翟凜都是記憶裏的了。

怎麽會。

更離譜的是他不記得江織了!

他們把醫生找了過來,又做了一些檢查,醫生說:“他的頭部受過重創,這個不能保證對他大腦某些領域有沒有後遺症,可能他是短暫性失憶,你們說的這個情況很有可能他現在的大腦只儲存了過去某個時間段的回憶。”

“往往大腦能儲存下來的回憶是終生無法抹去的,也是一輩子最重要的信息,至于接下來怎麽恢複現在的記憶,就要靠你們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