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後半部分的曲子蘇映同樣牢記于心，但他并沒有刻意練習過，恐怕根本營造不出那種絕望的快感，但不論如何，一曲未終，身旁的樂手一動不動，總不能就這樣停下，然後把中招的樂手們都拖下臺吧。

而在不遠處的看臺上，三個少年隐藏在人群中，他們中的一個，此時手上正拿着個造型獨特的樂器，在同伴的掩飾下，隐蔽地吹奏着。

這個樂器通體灰白色，成年人的巴掌那麽大，不像是精心雕琢的樂器，反而像是一塊骨頭，灰白灰白的，在昏暗的燈光下，散發着死亡的氣息。

少年低着頭吹着，渾身虛汗，奇怪的是并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而他周遭的人完全沒察覺他們的異樣，唯一受影響的只有臺上的樂手，以及苦苦撐着的蘇映。

另外兩名負責掩護的少年見臺上的蘇映居然還在演奏，頓時驚異了。

“德萊的攻擊是專門針對他的，怎麽別人都中招了，反而他沒事！”其中一個少年死死盯着蘇映道。

“這個家夥一定有古怪，不然愛麗絲姐弟怎麽會無端地失蹤。”另一個名少年道，“沒事，他撐不了多久，等他精神力枯竭後，我們立刻行動，我就不信問不出愛麗絲的行蹤。”

“要不，我們還是和白晝說一聲？”其中一個少年遲疑了一下，小聲道，“白晝不準我們來找他麻煩，我們現在沒和白晝說一聲，要是出事了，白晝可不管。”

“說了也沒用。”另一名少年面色猙獰地道，“愛麗絲姐弟都失蹤了，他一點反應也沒有，你還指望他能幫我們。放心吧，德萊一定能把他給弄趴下的。”

說着，兩名少年都将希望寄托在演奏中的德萊身上。

然而當他們轉頭一看，頓時吓了一跳，剛才還正常的德萊，此時臉色灰白，雙眼青黑，渾身顫抖着，仿佛陷入了極其痛苦的困境中，然而他雙手依舊抓着那個樂器，渾身顫抖着，依舊在吹奏。

臺上的蘇映覺得自己要撐不下去了。

外來的攻擊雖然被鴨子擋下了，但他為了讓這首曲子演奏完，耗費大量精神力，本該由四五個人合力演奏的曲子，他一個人獨自撐着，精神力消耗巨大，才過去短短的兩分鐘，蘇映已經面白如紙，襯得他那雙眼睛越發幽黑。

臺下的客人并沒有發現太多的不妥，反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蘇映身上，這讓蘇映的壓力更大。

鴨子站在蘇映肩膀上，向來機靈調皮的雙眼，此時難得呈現出嚴肅謹慎的神情，它緊緊盯着酒吧看臺的方向，盡管非常想飛過去一探究竟，但轉頭瞧見蘇映一副快虛脫的樣子，煩躁地動了動翅膀，鴨子還是選擇留在蘇映身邊。

艱難的三分鐘終于過去，一曲終了，蘇映只覺得大腦一陣空白，精神力被抽空的感覺讓蘇映陷入了短暫的僵硬麻木，即使曲終，蘇映還保持着站着的姿勢，雙手舉着笛子放在唇下，雙眼緊閉，因為虛脫流出的汗打濕了他的頭發，服帖地貼着臉頰，順着臉頰的弧度滑落向脖頸，就像他所演奏的曲子一樣，充滿妖冶而禁欲的氣息，幾乎讓人瘋狂。

酒吧的氣氛被陡然熱烈起來，暧昧的親昵和詭異的聲響在嘈雜中響起，不少人慢慢走向臺前，打算将那個漂亮的樂師從臺下拉下來，狠狠地愛撫一番。

與此同時，看臺上的德萊臉色越發灰白，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頭發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澤，皮膚表面甚至隐隐浮現死人的灰斑，簡直像死了十幾天的人一樣。

而那個骨頭樂器，卻仿佛有一層白霧在萦繞，随着德萊越來越像死人，白霧緩緩被骨頭樂器吸收。

緊接着，随着德萊慢慢倒下，樂器滾落到一旁，德萊睜着死不瞑目的雙眼，身旁的兩個少年見狀簡直吓壞了，人群中發出了一聲尖叫，看臺上立刻騷亂起來。

陷入僵硬的蘇映突然清醒過來，他身旁的樂師也從幻境中醒過來。

蘇映連忙走過去，将衆人拉下臺。

同一時刻，月息面色凝重地帶着人前往看臺。

而德萊身旁的兩個少年，在短暫驚吓過後，其中一名臉色一沉，狠心彎下腰查看，确定德萊死亡後，他當機立斷，将德萊所有能證明他身份的東西全拿走，見樂器滾落到一旁，本想過去拿，卻被另一名少年迅速拉着離開騷亂的人群。

他們才剛走開，月息便立即趕到，看着死在地上的少年，面沉如水。

而在人們沒注意到的角落，一個胖胖的少年，彎下腰，将那個灰白色的骨頭樂器拾進口袋。如果蘇映在此，必定能一眼認出，這個胖胖的少年，正是當初在樂師公會外，與他一起測試魔力水晶的那個少年。

回到練習室，蘇映簡短地和搭夥的樂手解釋了一下剛才的情況，就再也沒力氣說話，獨自坐在角落閉目養神起來。

不一會兒，月息就趕了過來，他先是安慰了一下那幾名陷入幻境的樂手，最後才朝蘇映走來。

休息了一會兒，此時蘇映勉強恢複了些，見月息走過來，蘇映強打起精神，豈料月息不等蘇映站起來，便彎下腰輕聲道：“今晚謝謝你了，不然明天恐怕我們會收到無數客人的投訴，這對我們酒吧來說可是個大麻煩。”

蘇映笑了一下。

月息瞧着蘇映的臉色，知道他今晚消耗過大，便低聲道：“具體的事情明天再說吧，你先好好休息一下。”

說着，輕輕摸了摸蘇映的頭，轉身離開了。

月息剛轉身，鴨子就嫌棄地在蘇映腦袋上擦啊擦，一邊擦一邊道：“這不是我的地盤麽，摸什麽摸，有什麽好摸的。”

累的半死的蘇映：“……”

突然，随身攜帶的樂師卡傳來一聲輕微的“滴”聲，這種聲音只有卡上有錢到賬了才會發出來，蘇映驚訝得掏出樂師卡一看，發現上頭多了600樂師點……

這是……獎勵？

蘇映和鴨子看着月息離去的背影，頓時覺得那背影是多麽的優美，多麽的迷人……

和蘇映搭夥的樂手不約而同過來向蘇映道謝，在月息的解答之下，他們這才明白，剛剛在臺上他門居然遭遇了攻擊，只有蘇映一個人扛了下來，獨自将一首曲子演奏完！

這件事也在練習室紛紛傳開，如果之前大家對蘇映的實力還有所猜測的話，此時卻不得不重新正視這個零階樂師了。一人獨自完成本應該有四五個人演奏的曲子，而且還是在承受外來攻擊的情況下……

要知道剛剛受到攻擊的樂手裏頭，就有一個四階下品，不還照樣陷入幻境掙紮着不出來。

此時衆人看蘇映的眼神不免帶着幾分異樣和忌憚，這家夥不會是五階樂師吧？！

蘇映可不知道大家在想什麽，他累的要死，又休息了好一會兒，眼看下班時間到了，這才帶着鴨子回家。

“你知道是誰攻擊我們嗎？”蘇映坐在公交車上，疲憊地問道。

“我大概能猜得出來……不過希望猜測是錯誤的。”鴨子嚴肅地道，“攻擊你們的人士不明，但我認得他的樂器。”

蘇映睜開眼睛驚訝地看着鴨子，“樂器？”

鴨子臉上的神情凝重：“如果我沒感應

錯的話，那應該是邪骨。在魔獸森林，有一種極其稀有的魔獸，專門吸食別的生命的精神力，他們被稱為邪幽魔獸，這種東西，連地獄龍王都十分忌憚。邪幽魔獸并不會生殖，他們傳承後代的方法就是，在他們死後，身體會自動化成邪骨，他們的後代就從邪骨中長出，稱為新的生命……”

“很多年前，蕭家有個人曾進入魔獸森林，無意中得到一塊邪骨，并将邪骨制作成樂器，由此引發出長達數十年的腥風血雨。想要操控邪骨，至少實力要達到六階以上，六階以下一旦使用邪骨，最終的下場就是精神力被邪骨裏頭的邪幽魔獸活生生地被吸死。而六階以上……操控邪骨吸收他人的精神力，壯大自己，最終也是走向邪道的命運。那名蕭家人不知殺了多少人類樂師，最終被五大家族聯合絞殺，邪骨從此下落不明。”

蘇映聽着鴨子講述這樁秘事，只覺得渾身發冷，吸食精神力，世界上怎麽會有這種樂器。他不禁問道：“你的意思是，這塊邪骨很可能是當年下落不明的邪骨？剛剛操控邪祖的人不足六階吧。”

鴨子點了點頭：“那個攻擊你們的人絕對死透了，他實力太低，根本沒發揮出邪骨的真正實力，我當年跟着聖月，曾經和邪骨交鋒過，所以剛剛才能一眼認出來。越是強大的魔獸，越容易遭天妒，邪幽魔獸的總數量全大陸不超過十只，每一只死亡變成的邪骨都是寶貝，哪這麽容易落入人類手中，而且制成樂器的成功率也是極低的。我可以保證，整個大陸，邪骨樂器僅此一個……不知道那個小鬼什麽來頭，居然得到了這種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