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将全身心放到制作魔藥上的哈雷不再理會萊爾了。
他專注地看着眼前的藥罐，一點一點放着材料，耐心等待到适合的時機再放入下一份材料。
萊爾也沒有出聲，只是在一旁觀察記憶着哈雷的每一個步驟。
萊爾終于明白中級魔藥和低級魔藥的差異了。
低級魔藥的能量波動需要他将手放過去才能感受到，然後中級魔藥在制成的過程當中，那種能量波動越來越大，越來越劇烈！即使萊爾站在哈雷的身側，都能感覺到從那瓶藥罐裏迸發出來的強大的力量！
到了最後，哈雷變出了一團火焰，将它壓縮到最細膩，然後緩緩引導了進去。
那股能量的波動越來越小，越來越小，直到徹底平靜下來。
這時候已經過去兩個小時了。
哈雷緊繃的神經終于松懈了下來。
他吐出一口氣，擦了擦額頭的汗，回頭問萊爾道：“你感覺到了嗎？”
萊爾點了點頭。藥罐裏的魔藥散發出來的力量非常濃厚，那種炙熱的感覺幾乎能夠将他身體裏的火元素力給逼出來！
“記住步驟了嗎？”哈雷問道。
萊爾笑了笑：“做做看就知道了。”
哈雷欣慰地笑了起來。
“你也不用操之過急，等準備好了再試試看吧，”哈雷看向萊爾的身後，意有所指的說道，“某些東西可等不了你那麽長時間。”
萊爾回過頭，就看見幼獸站在門邊上，歪着頭好奇地看着他們。
“說起來，如果能夠給它補充元素力的話，說不定它的傷口能好的快一點，”哈雷擦了擦手說道，“狼大多數都是冰屬性的魔獸，而冰水性其實是差不多的，下次去城裏買點水屬性的魔藥給它用用吧。”
萊爾心裏一動，嘴上“嗯”了聲。
回到屋裏之後，萊爾把它抱到了床上，自己在床邊蹲了下來。
白端坐在床邊，認真地看着他。
萊爾伸出了手，在指尖變出一滴水滴。
白的目光很快就被這滴小水滴吸引過去了。藍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水珠子看，而水珠子裏那個小小的白影子也在朝它看。
萊爾閉上了眼睛。
房間裏靜默着，漸漸的，一股寒氣襲來。萊爾睜開眼，發現指尖的水滴已經凝結成冰了。微微一頓，萊爾就将心底莫名的情緒收了回去，将手指伸到了幼獸的面前輕聲哄道：“白？”
白往後仰着身體，躲着萊爾的手指。
萊爾哄道：“舔舔看？冰的哦。”
白聞言，更是連毛都炸了起來，“嗚嗚”可憐地叫着躲着萊爾的手指，最後索性把雪白的屁股一撅，對着萊爾，縮成了圓圓的一團。
萊爾嘆了口氣，起身走出門外。
哈雷說道：“對了，要不明天再跟我下趟山吧，我剛好可以把這瓶魔藥給賣出去，說不定能在賽亞這座小城裏找到治愈類魔藥呢，也可以去看看水系魔藥。”
萊爾搖了搖頭，無奈道：“算了，它不喜歡水系的東西。”
“嗯？”哈雷納悶地轉過頭。
到了晚上，把白身上的繃帶重新換過之後，萊爾又花了點時間哄它吃東西。白非常挑食，給它吃魔獸的肉時總是先嗅一嗅，感興趣的咬兩口，不感興趣的直接興致缺缺地走掉。偏偏它相中的魔獸肉都是最昂貴的那種，直讓瑪雅愁地皺起了眉頭。
萊爾很堅定地把那些肉給移開了，拿了一些蔬菜水果來，一樣樣試過來。幼獸的藍眼睛越來越濕潤，就這麽委屈地盯着萊爾看。萊爾咬了咬牙，沒吃這一套，繼續把蔬菜往它嘴巴裏送。
白四條腿一伸，幹脆趴在地上耍賴皮了。
萊爾：“……”
“嗷嗚……嗷嗚！嗷嗚……”它抑揚頓挫地叫喚着。
哈雷經過，淡定地說道：“你還是別逼它了，一哭二鬧都試過了。”
“……”萊爾無奈地收回手，回屋拿了兩顆散果出來。
一看見散果，白就停止了打滾，趴在了地上，兩只濕漉漉的藍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萊爾。
萊爾将紅通通的散果放在了它的面前，小家夥“嗷嗚”一聲撲了過去，一口咬了下去，滿足地啃了起來。
萊爾捏了捏它的雪白耳朵，嘆氣道：“你真是太敗家了。”
等白把身體盤了起來，縮在他的腳邊睡着了，萊爾才将今天早上哈雷做“火神”時的材料一樣樣拿了出來。
夜深人靜，山間只剩下了輕微的風聲。
萊爾将材料分類好，一個一個處理過來。
打磨，擠汁。
将所有材料準備好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
萊爾深呼吸一口氣，閉上眼睛回憶了一邊哈雷的步驟，開始将材料放到已經熱起來的藥罐裏。
制作中級魔藥需要十足的耐心和十足的細心。
一旦在适合時機之前放下材料，魔藥的魔法元力就可能會變得非常混亂。
萊爾感覺不到其他的東西，因為他所有的精力都放到了眼前的小小藥罐上。
兩個多小時的時間，所有材料全部都放進去了，魔藥的魔法元力不斷膨脹，暴躁地在空氣裏跳動着。
縮在他腳邊的白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睛，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鼻子在空氣裏不停嗅着。
萊爾在掌心裏變出一條火焰之線，将它牽引到了魔藥裏，然後閉上了眼睛，一點一點地讓自己的火元素裏和魔藥的魔法元力結合起來。
魔法元力貪婪地吞噬着火元素裏，萊爾不停地釋放着火焰之線，直到他感覺到自己的火元素裏快要衰竭了，額頭也沁出了冷汗，魔藥終于發出了爆破聲，吐出了一股紅黑色的煙霧！
萊爾晃了晃身體，扶住了櫃子邊上，閉上眼輕微地喘着氣。
他的褲腳被什麽東西給抓了抓，然後在他緩過神來之前，白已經一路爬到了他的肩上，輕輕舔着他的臉。
萊爾笑着撓了撓它雪白的脖子，喃喃道：“別鬧，癢。”
魔藥的魔法力在空氣中還是隐隐躁動着，萊爾看了看自己的手，不禁微微蹙起了眉頭。
第二天，萊爾還是跟着哈雷一起下山去賣魔藥了。
據說這兩天賽亞城裏的人多了起來，許多傭兵團和魔法師湧進了城裏，而城裏決定辦一次拍賣會，将一年裏囤積下來的，對魔藥師們根本沒什麽用處的稀少物品全部賣出去。
哈雷在城裏是個小有名氣的魔藥師，辦拍賣會的人也聯系了他，得知他手上有兩瓶“火神”之後更是興奮地不行。
在出發前，萊爾還做了幾瓶低級火系魔藥。在一旁看着萊爾的手法，哈雷啧啧稱奇。
“雖然你的魔法力不夠，可是你卻能把魔法力控制得非常精妙，”哈雷安慰道，“多練練，魔法力會強大起來的。”
下了山進了城裏之後，很快就有一個褐發男人前來迎接他們。
男人看見萊爾時不禁眼睛一亮，說道：“這就是哈雷老師您的徒弟，萊爾吧。”
萊爾不太喜歡對方看他時的目光，笑了笑之後和他握了握手，禮貌卻又疏離地說道：“你好。”
“聽說這兩瓶魔藥中有一瓶是你做的，”男人看了看手中的兩瓶火神，然後舉起了其中能量略有波動的一瓶，笑着說道，“是這瓶吧？”
“萊爾是第一次做，做到這種地步已經很了不起了，梅塞。”哈雷慢悠悠地說道。
梅塞連忙笑道：“那是當然的，比起哈雷先生您這瓶，萊爾做的這瓶魔藥雖然有點瑕疵，可是放到主城的皇家學院裏也算是頂尖了。說起來，有這樣的天賦，真的不考慮去主城發展嗎？”最後一句是對着萊爾說的。
萊爾淡淡笑道：“我還是喜歡我比較熟悉的地方。”
梅塞沒有繼續說下去，笑了笑之後道：“拍賣會開始了，我給你們兩個都留了位置。”
然而一到拍賣會場，看到這麽多人，萊爾就拉住了哈雷，無奈道：“我還是不去了，你之前說起的那個想要買我魔藥的人在哪兒等你？我去找他。”
哈雷報了地址，萊爾就離開。
梅塞若有所思地看着萊爾離開的方向。哈雷打量了他片刻，開口道：“他不喜歡人多的地方。”
梅塞笑着說道：“看得出來。不過說真的，”他挑了挑眉毛，“您這徒弟不僅長得漂亮，做魔藥的手法也很厲害，我從來沒見過一個魔藥師可以在第一次制作這種中級魔藥的時候就創造出如此沉靜的力量。‘火神’是中級魔藥中的基礎類，還不至于讓人大吃一驚，可要是您把您會的那些魔藥的制作方法全都教給他……”
哈雷笑着說道：“我知道，我知道，他有成為頂級魔藥師的能力。”
萊爾回到了大街上。
大街的兩邊擺着許多商販。有的和他，哈雷一樣都是魔藥師，是出來賣魔藥的。也有的賣的是魔法武器，比如用魔獸晶核做成的小魔杖——這已經是非常少見的魔法武器了，也是這種地方最吃香，最昂貴的東西。
有時候萊爾也會有欲望去揮舞那些魔杖，然而每當他擡起手，只感覺到那一點點的魔法力流動時，那些想法又全部消散了。
萊爾覺得他的身體少了些什麽，少了些很重要的東西，然而他卻一片茫然。
同時擁有水火兩種魔法力——這件事情他一直沒告訴哈雷。
并不是不信任哈雷，而是他明白擁有這種魔法力的自己來路必定不會很簡單。他不會只是身居小小城市裏的一個普通人，普通人不會在背上留下那麽一條傷痕。
萊爾沒告訴哈雷，只是怕自己潛在的複雜的身份會給他帶來困擾。
或許離開賽亞城，他能夠找到答案。可是萊爾卻滿足于現在這種平靜的日子，他潛意識裏并不想迎接可能會有的那一大團迷霧。
一路漫無邊際地想着些東西，萊爾很快就到了哈雷說的那家魔法鋪。
打開魔法鋪的門，就看到站在門邊櫃臺後的一個消瘦的黑發女人。
黑發女人擡頭看了他一眼，便低下了頭。
萊爾走過去出聲道：“請問，你是奧娜小姐嗎？”
黑發女人再次擡頭，打量了萊爾幾秒，用沙啞的嗓音說道：“你找我什麽事？”
萊爾把他帶來的幾瓶低級火系魔藥全部拿了出來，笑着說道：“哈雷老師去拍賣會了，讓我幫他把東西帶過來。”
看見這幾瓶魔藥，奧娜的臉上一閃而過詫異的神色。
她立刻将手放到了其中一瓶魔藥邊，閉上眼睛感受着魔藥散發出來的能量。幾秒後，她睜開眼，探究地看着萊爾說道：“這幾瓶魔藥是你做的？”
萊爾笑着沒說話。
奧娜檢查着這幾瓶魔藥，拿出一根長長的煙鬥點上煙，眯眼道：“在賽亞城裏我是第一次碰到能量如此沉靜的魔藥呢，如果不是把魔法力控制得很好，是做不出這種魔藥的。”
萊爾還是不說話。
奧娜自顧自懶洋洋地說道：“市面上那些低級的魔藥師制作出來的摻水的低級魔藥不僅魔法力稀淡，還暴躁地不行，喝下去不害死人才怪，半個雷迪買他們的魔藥都嫌貴。可是你知道你這幾瓶魔藥能賣多少錢嗎？就算是一百個雷迪也值。”
“謝謝。”萊爾只是淡淡說道。
奧娜擡起眼簾掃了他一眼，随後無趣地輕哼一聲。
在她想把這些魔藥全部收進去的時候，一只手伸了過來，按在了其中一瓶魔藥上。
一個驚喜的聲音響了起來：“這些魔藥我全都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