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萊爾在睡夢中感受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
這股力量還不夠強壯,可是非常特別。不同于火系魔藥炙熱的能量,這種力量是溫暖的,非常柔和,讓人的神經舒緩了下來,可是精神卻更好了。
在被這種力量洗刷着神經的同時,萊爾還聽到了非常詭異的“嗚——嗷嗚——嗚嗚——”聲,可憐地仿佛在哀嚎一樣。
這種熟悉的聲音使得他不得不放棄短暫的享受的片刻,無奈地睜開眼睛來,唯恐某只幼獸繼續哭喪下去。
一看見萊爾睜開了眼睛,兩只濕漉漉的藍眼睛眨了眨,頓時滾下了一大滴淚珠。
白“嗷嗚”地叫着直撲萊爾的臉上,拼命地舔着他的眼皮,仿佛在感謝它們終于睜開來了似的。
萊爾被舔得有些癢,笑着将這只欣喜若狂的幼獸從自己的臉上抓了下來,抱在了懷裏,然後猛地坐起了身。
夢中的那股力量來源于那份治愈型魔藥的半成品。
萊爾非常驚訝,因為這份魔藥其實他才做了一半,可是已經擁有了這種力量——甚至不需要直接地服用,光是感受到這種力量就足以讓人的精神好起來了。
萊爾伸了個懶腰,望了望天。他的确睡了很長時間,天色已經暗了,太陽也下山了。周圍黑魆魆的,除了不遠處點在藥罐下方的火苗能夠散發一些光芒,這兒沒有了一丁點的光源。
萊爾深呼吸一口氣,給自己打氣道:“一鼓作氣地完成吧。”
魔約花,鈴樹樹皮,散果果汁已經全都加進去了,看起來似乎也已經融合到了一起。那股魔法元力正在魔藥中規律旋轉着。
接下來的就是火焰樹的樹根了。
樹根的處理方法很簡單,火元素力已經将它烤軟了,之後只要将它磨碎成顆粒就可以了。
萊爾花了十多分鐘将這麽一根樹根給磨成了粉末,然後将它加入到了魔藥裏。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份魔藥材料是雨蓮。
雨蓮的處理方法比較複雜。萊爾記得書上寫到過,雨蓮的花瓣要磨成泥,花籽取出去掉殼之後弄碎加入到魔藥中,而它的根莖要擠出汁來——這份魔藥是真正的從頭到尾都需要處理入藥。
萊爾先是細心地将所有花瓣磨成了細膩的泥狀,然後從花盤中取出花籽,去殼。根莖的汁很難擠壓出來,萊爾弄了半天也只提取出了一點,最後還是白爬到了那根藥碾上,四條腿抱住了這根木棍子不停地蹦,才将根莖裏的汁水提取出了一小勺。
晚風四起,可以估計時間已經很遲了,要是再不回去,或許哈雷就會以為他和白已經在深山裏被魔獸吃掉了。
萊爾加快了速度,将這些材料按照順序加進去之後,開始了最後的融合步驟。
先是如同前兩步一樣,用藥罐中他加進去的水元素将新加入的材料和原材料融合在一起。萊爾原本以為這一步會非常艱難,因為在之前他已經非常吃力了。可是出乎意料的是,這一步他完成地出奇地順利和迅速,幾乎就那麽水到渠成地完成了,只花了他兩三分鐘的時間。
萊爾沒有花太多的時間去驚詫,而是開始了最後一步。
最後一步就和以前做魔藥時的一樣,加入火元素完成這份水火交融的魔藥。
魔藥的力量因為如此繁多的材料而顯得焦躁混亂,萊爾閉上了眼睛,靜下了心,如同往常一般緩緩将火焰之線導入了魔藥之中。
整個過程都是寂靜無比的。
白端坐在藥罐旁,兩只藍眼睛緊緊盯着這瓶魔藥漸漸的收斂了所有狂暴的能量,緩緩地凝聚,緩緩地沉靜,同時也在這不算漫長不算短暫的時間內,将能量發揮到了極致!
在這份魔藥完成的一剎那,萊爾可以感覺到一股能量沖他撲面而來!
那種能量溫柔卻又包含力度!那一瞬間幾乎讓他頭腦一片空白!
而下一秒,那股力量被猛地收了回去,全部收斂在了那小小的藥罐之中。
萊爾盯着這瓶魔藥,一瞬間怔愣住了。
治愈類魔藥的制作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困難,實際上萊爾從來不覺得世上有什麽事是他想做卻做不到的。這不是因為他自大,而是他的需求不多,他能夠用自己的雙手滿足自己的需要。
然而治愈類魔藥的制作的确很費神。
理論上需要兩個魔藥師百分百專注做出來的魔藥,他通過一個人的力量做到了,在過程中甚至累到睡了過去。
可是他完成了,他完成了,在哈雷甚至沒有提前教過他的情況下。
心髒因為這份滿足感而加快了跳動。
萊爾深呼吸一口氣,低下了頭看着雪白的幼獸,緩緩說道:“我們完成了,白。”
白高興地叫了一聲。
萊爾吐出一口氣,立刻就開始收拾東西。
他帶來的裝魔藥的瓶子不多,只有四個。
灌滿四個瓶子之後,藥罐中的魔藥還剩下一半,萊爾溫柔地笑着看向了白。
幼獸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萊爾沒有給它逃跑的機會,用兩只手把它抱到了藥罐前,輕聲哄道:“喝了這個,你的傷就會好了哦。”他一只修長的手握住了藥罐微微傾斜,試圖讓白嘗嘗看。
然而這治愈類藥物的力量的确強大,可是加入了太多奇怪的魔法材料使得它的味道聞起來有些怪怪的。
白光是聞了一秒鐘就把頭給別了過去,惆悵地偏過頭來,用濕潤地藍眼睛看着萊爾。
萊爾微微眯起眼,說道:“我們在這山上呆了兩天就是為了這瓶東西,我也是為了你好,別不聽話。”
“嗚嗚嗚嗚……”幼獸可憐兮兮地低聲嗚咽着,不停躲着面前的這瓶泛着綠光的魔藥。
“不聽話的不是好孩子!”
“嗷嗚!”我不是孩子!
“乖,喝掉的話獎你一只散果!”
“嗚……嗷嗚!”唔……還是算了!
“……再不聽話我就不喜歡你了……”
“嗚嗚嗚嗚嗚!”
雪白的幼獸又開始凄慘地叫了起來。
萊爾無奈了,用兩只手将幼獸舉到了自己的面前,裝作生氣的樣子問道:“你到底要怎麽樣才肯喝,嗯?這可是我特意為你做的!”
幼獸圓圓的藍眼睛滴溜溜地轉了一圈,似乎是在思考,随後它往前伸了伸脖子,在萊爾呆愣的神情下,伸出紅紅的,小小的舌頭,舔了舔萊爾的嘴唇。
萊爾:“……”
白:“……”
一人一獸之間忽然間詭異地沉默了下來。
……
一分鐘過後,萊爾淡定地放下了幼獸,直接把它的頭按到了藥罐裏頭,命令道:“喝完。”
白:“……”
午夜時刻,哈雷穿着睡衣,再次不放心地下了床想去外面看看。
“你別擔心了,說不定他們明天就回來了呢?”瑪雅勸道,“萊爾是個知分寸的孩子,不會有事的。”
“可是我還是有些擔心,他是第一次在山上呆兩天,他一定是在書上看到了新奇的東西,可是往往新奇的東西都伴随着一定的危險。”哈雷有些擔憂地說道。
瑪雅給他披上了一件外衣,自己也套了件衣服,跟了出去說道:“你也說了是新奇的東西,說不定他只是需要更多一點的時間呢?”
兩人一邊說着一邊走到了門邊。
哈雷一打開草屋的門,就看到了從不遠處的樹林裏走出來的一人一獸。
萊爾背着草簍走在前面,看到他們時面帶愧疚地笑了笑。而平時總是被他很寶貝地抱在懷裏的幼獸此時笨拙地努力邁着四條小短腿,試圖跟在萊爾腳邊,臉上雪白的皮毛上染着一些綠色的漬跡,活像一只可憐的遭受抛棄的小花貓。
不過哈雷可沒那麽多心情去關心為什麽這只幼獸忽然間失了寵,他激動地跑到了自己的愛徒面前責怪道:“怎麽那麽遲才回來?”
“抱歉,我今天在山上被耽擱住了。”
哈雷疑惑道:“你去山上到底做了什麽?”他敏感地注意到萊爾周身有一股不同尋常的力量,他狐疑道,“你在山上做魔藥了?”
萊爾張了張嘴,遲疑了一下,随後笑着說道:“我本來是想去找火焰樹樹根試着去做火系中級魔藥的,可是之後在山上碰到了一名水系魔藥師,他剛從瀑布裏獲得了一株雨蓮,可是被食人魚傷到了。”
萊爾還沒說完,哈雷就意識到之後發生了什麽事情。他驚詫道:“你們合作做了一份治愈類魔藥?!”
萊爾點了點頭。
“天啊!天啊!沒錯,這就是治愈的力量!”哈雷連忙走到了萊爾的身後,從草簍裏找出了那幾瓶魔藥,顫抖着說道,“我在賽亞城已經多少年沒有感受到過這種力量了!”
瑪雅笑着看着自己的丈夫。
哈雷語無倫次地說道:“你絕對不知道這幾瓶魔藥在這座城裏會被賣到什麽價格!在這座從來沒有出現過治愈類藥物的城裏的,那麽多的魔法師都希望能夠看到一瓶這樣的魔藥!”
萊爾遲疑道:“徹底治好白的傷口需要多少魔藥?”
終于被萊爾叫到了名字的白憂傷地擡起了頭,“嗚嗚”輕微地叫了一聲。
哈雷說道:“兩瓶足夠了,不過你也不用因為我的話就把另外兩瓶賣出去,”他将四瓶魔藥放回到了草簍裏,搖搖頭說道,“賽亞城裏也不是那麽安全,這種難得的東西還是留在自己身邊以備萬一吧。”
萊爾的深夜歸來似乎讓哈雷徹底興奮了起來。
即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裏,萊爾還是能夠聽到從隔壁傳來的哈雷激動的聲音。
他無奈地笑了笑,換好了衣服,躺到了床上,滿足地嘆息了一聲。
大花貓忽然間跳上了他的床,期待地看着他。
萊爾睜開眼,微微挑了挑眉。
之前萊爾都是抱着白睡覺的,幼獸軟綿綿的身體和比普通人高的體溫都讓他覺得很舒服。
不過今天開始卻不一樣了——“想要長大就要學會一個人睡覺。”萊爾義正言辭地說道,起身在小角落裏用自己的舊衣服鋪了下地。
一轉頭就見幼獸用那種可憐兮兮的快要落淚的神态望着他。
萊爾晃了晃神,差點就要說出讓自己後悔的話來了,卻臨時住了口,強硬道:“從今天開始你就睡在這裏吧,不允許到我的床上來!”
“嗷嗚——”幼獸開始了凄慘的嘶吼。
“再叫下去連這個房間也不允許進!”萊爾面無表情地說道。
“……”幼獸立刻閉上了嘴巴。
見萊爾回到了床上,拉好了被子,閉上了眼睛,甚至翻了個身背對着它,似乎真的沒了轉圜的餘地,幼獸瞅了瞅自己簡陋的“窩”,又看了看萊爾溫柔的背脊,垂下了頭氣餒地走到了萊爾的舊衣服上躺下來蜷起了身體。
它嗅了嗅底下這件衣服,直到聞出了一點其主人的味道,才湊合着閉上了眼睛,遺憾地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