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宴會的第二天，萊爾和路賽德的回歸在主城掀起了一陣風波。
兩人相繼失蹤，萊爾更是下落不明地整整一年，可是他們卻在同一時間被找了回來。
原先因為害怕亡靈法師會趁這動亂時機攻打過來的人們慢慢放下了心來，這片魔法大陸上最具有魔法天賦的兩位魔法師終于回來了！
然而也有一則謠言慢慢傳了出來，說是原本百年難遇的天才奧蘭亞失去了強大的魔法力，成為了一個普普通通的平凡人。
在人們紛紛猜測的同時，皇宮和莫法府卻是再次沉寂了下來。
聽到了民間傳言的凱當然氣的快要炸掉了，整天都在萊爾耳邊唠叨這件事情，說是他不應該在那個挑釁他的人面前這麽貶低自己。
莉蓮和達斯勸也沒用，最後只能無奈地站在一邊看着萊爾微笑着面對凱不淡定的模樣。
索性到了下午的時候，皇宮裏有人來接萊爾了，他今天要進行第一次治療。
萊爾的心裏有些微妙。
進宮的一路上，他當然能夠注意到看到他的傭人們小聲讨論的樣子，也差不多能夠猜到他們在說什麽。不過他卻不怎麽在意，說實話，對于這場治療，他最期待的并不是魔法力的回歸，而是記憶的恢複。
昨晚和海修進行過那麽短暫的一次談話之後，對方就消失了蹤影。萊爾有些慶幸，除此之外也有一點不安。那些不安是針對海修還是針對自己，萊爾自己也不明白。只有将事情都想起來才能讓他有些頭緒。
見到布萊克的時候，他身邊還有九名穿着鬥篷的人。
靈魂魔法師是皇宮中很隐秘的存在，除了梅索，他的兩個兒子和幾位宮廷魔法師知道之外，其他人對他們的存在一無所知。如果不是休和布萊克是好友，或許萊爾一輩子都看不到後者的真面目吧。
布萊克過來和他簡單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後，便讓萊爾站到了魔法陣的中央。
魔法陣呈圓形，非常大，上面畫着反複的圖案和咒文，當然了，這些對于目前的萊爾來說都是很陌生的。
十名靈魂魔法師站到了魔法陣的邊緣，将萊爾包圍了起來。
當布萊克沉穩的聲音響起來的時候，萊爾緩緩閉上了眼睛。
周圍響起了低低的念咒聲，慢慢盤繞到了魔法陣的上空。
語言産生的力量伴随着周圍空氣的慢慢流動，漸漸地使魔法陣散發出幽紫色的光。
萊爾閉着眼睛平靜地站在魔法陣的中央，周圍有紫色的煙霧緩緩繞着他升騰起來，将他包圍起來。
萊爾的心中升起了一種熟悉的感覺，就和他在山上和普克目睹了黑蛇和亡靈法師的戰鬥時一樣的感覺。那種感覺讓他的後背隐隐作痛，仿佛那條橫貫了他整個背脊的傷疤再次裂開來了一般。
漸漸的，周圍的念咒聲都變成了“嗡嗡嗡”的聲音，盤繞在了他的耳邊。
那種力量仿佛從他的腦袋裏鑽了進去，融合到了他的身體裏，穿來穿去，尋找着什麽東西。
那種陌生的，身體被侵入了的感覺讓萊爾咬緊了下唇，冷汗也順着額頭緩緩流了下來。
就在某一瞬間，那股邪惡的力量找到了它的目标，緊緊纏縛了起來——
撲通——
心髒猛烈的抽搐了下，萊爾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半跪到了地上——
有許許多多的畫面湧入了他的腦海，可是大多數卻是在一瞬間的閃現過後再次消失，快的讓人完全無法捕捉住！
萊爾猛地睜大了眼睛，臉色也蒼白了起來。
他看到了一個小男孩。有着一頭燦爛的金發，眼睛是天氣晴朗時天空特有的湛藍色。他微微笑着，在手中把玩着火焰。
男孩坐在樹下，陽光穿過樹葉枝條之間落下點點光斑。
停在樹枝上的小鳥忽然間振翅飛起，落下兩聲清脆的鳥鳴。
男孩仿佛感受到了什麽，朝他看了過來。
那一瞬間，兩人的目光連接了起來。
萊爾就是他，他就是萊爾。
男孩看着他，開心地笑了起來。
當萊爾意識到周圍的念咒聲已經停了的時候，其他九個靈魂魔法師已經在不知不覺種離開了。
布萊克坐在一張椅子上看着書。
聽到了動靜，他看了過來，就見原本已經在治療過程中不堪重負地暈倒在地上的萊爾緩緩爬了起來。
一頭及肩的金發淩亂地披散下來，清瘦的男人垂着頭。
“醒了？”布萊克問道。
過了半晌，萊爾點了點頭。
“怎麽樣？”布萊克合上了書，問道，“能夠想起來什麽嗎？”
沉默了幾秒，萊爾緩緩站了起來，微微笑着沙啞道：“……的确是想起來了不少東西。”
他叫奧蘭亞莫法，是莫法家的次子，上有一個哥哥，下有一個妹妹。
莫法家是梵蒂亞斯王國中古老并強大的魔法世家之一，現今的男主人，也就是萊爾的父親達斯，和他的妻子莉蓮都曾經是宮廷魔法師。兩人也是在宮廷魔法團中認識的，認識十年後才在梅索的主持下結婚，不到一年就生下了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凱。
凱，蕾雅和萊爾的關系一直很好，從小到大都玩在一塊兒，不曾分開。
萊爾的出生并未在主城中引起過轟動，可是當他在十歲的時候将五種元素力全部引導出來時，卻是震驚了整一片大陸。
莉蓮和達斯總是欣慰地看着他，并且肯定地說道：“奧蘭亞，你會成為一名偉大的魔法師。”
——奧蘭亞，你會成為一名偉大的魔法師的。
當時的萊爾對一切都很茫然，他喜歡魔法力，總覺得自己和自然界的一切都在無聲之中親密地溝通。他對魔法和魔藥沒有任何的概念，也天真地不知道自己背負着多大的期望。
梅索陛下的次子路賽德是傳說中和他一樣被賦予厚望的魔法師，而萊爾對他有些好奇，卻不曾見過面。相反，路賽德的哥哥海修卻是一個經常纏着他的人。
海修向往着他強大的魔法力，總是驚嘆地看着他将五種魔法力掌握于手中，羨慕不已。
他總是說：“奧蘭亞，跟我一起學魔法吧，休老師是宮廷魔法團的團長，是最厲害的魔法師！”
因此當休牽着小小的海修，走到他面前蹲下，笑着說道：“怎麽樣，孩子，要不要跟我一起學魔法？”時，萊爾只是猶豫了幾秒，便點了點頭。
他會成為一名優秀的魔法師，這是他生來就注定的。
然而記憶也就到此為止了。
萊爾笑了笑，說道：“其實我小時候并不是那麽喜歡魔法。”
聽到他的話，布萊克沉默了幾秒，說道：“魔藥也是魔法的一種，只不過是更為精妙的魔法。”
可是如果不是發生了這樣的意外，碰到了哈雷，或許萊爾就真的會按照別人告訴他的那樣，成為一名魔法師，一輩子都不會和魔藥有所交集吧。
然而萊爾對于那種打打殺殺之用的魔法真的沒有什麽興趣，因此他也不知道他的意外遭遇到底是好是壞了。
“如果沒事的話就可以回去了，”頓了頓，布萊克說道，“之後的治療只會越來越痛苦，做好準備吧，萊爾。”
萊爾回到莫法府的時候，看到了站在門前的海修。
那人背對着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看着緊閉的大門，卻也沒有上前敲開的跡象。
萊爾晃了晃神，腦海中又想起了對方期待地抓着他的手，求着他和他一起向休學魔法的模樣。
這一刻，萊爾不禁對自己之前腦海中總是在晃動的那個畫面産生了懷疑。
海修是一個對魔法非常癡迷的人，他不像萊爾和路賽德那樣生來就擁有強大的魔法天賦，卻也不曾嫉妒過他們兩人，只是想着能夠學習他們，成為更加優秀的魔法師。
這是他當初接近萊爾的原因，或許也是他最後喜歡上他的原因吧。
然而不論怎麽樣，光是想起了童年的事情，萊爾就對他提防不起來了。
光是憑着那一個模糊不清的畫面就把他定罪嗎？
海修說過他們之間存在過什麽誤會，那他為什麽不聽聽他們之間到底是什麽誤會呢？
想到這裏，萊爾深呼吸一口氣，走了過去。也在同時，海修緩緩轉過了身。看到萊爾時，他愣住了，停了下來。
萊爾有些尴尬地走了過去，遲疑了幾秒，問道：“我們之間到底是什麽誤會……”
海修的眼中一閃而過欣喜的神色，而後神情卻是慢慢複雜了起來。
萊爾當然沒有錯過他的神色變化，只是笑了笑，說道：“為什麽非得等我想起來才能向我解釋呢？為什麽不現在就告訴我？”
“奧蘭亞……”海修低低念着他的名字。
“我想起了一些事情，不過都是童年的事情，”萊爾笑着說道，“至少我想起來我是奧蘭亞，你是海修了，我們是好朋友，不是嗎？”
“是好朋友，”海修低聲道，“可是後來我喜歡上你了。”他伸過手來牽住了萊爾的手。
萊爾想要掙脫，可是猶豫了幾秒，還是由着對方去了，不過心裏還是有些不自在。
“你……經過第一次治療了？”海修擔憂道，“我不知道你今天去皇宮了，怎麽樣，會不舒服嗎？布萊克說過治療過程會很痛苦……”
萊爾搖了搖頭，擡頭看着他，目光傳遞的訊息非常清晰。
海修盯了他幾秒，便敗下了陣來。
嘆了口氣，他輕聲說道：“你知道羅曼那人……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可是你總是因為他對我造成誤會。我真的對他沒那種意思，說實話，他連朋友也不能算。”
萊爾微微蹙眉：“就是這樣？”
海修納悶道：“我只知道你因為他經常對我造成誤會，其他還有什麽我就不知道了。你有什麽事從來都不肯告訴我。”
萊爾有些尴尬，這的确很像他的個性。
“奧蘭亞……”海修靠近過來，說道，“我們不要吵架了，好不好？你失蹤以前我們也沒有像現在這樣，你不喜歡的事情我不會勉強你，只要你告訴我就行，好不好？”
他微微側過臉，兩人的鼻尖就這樣錯過。在他的嘴唇快要碰上萊爾的時候，萊爾被驚得後退一步。
海修微微一怔，沉默地看着他。
萊爾将手抽了回來，無聲地嘆了口氣，說道：“海修……”
剩下的話是什麽，兩人都明白。
沉默了幾秒，海修勉強扯出一抹笑容，說道：“沒關系，我們可以慢慢來，就像以前那樣。”
萊爾躲避着他的目光。
“你……你現在不是喜歡魔藥嗎？”
萊爾微微一愣，疑惑地看了過去。
海修笑着說道：“金色拍賣場明天會有一場拍賣，據說有很多和魔藥學領域有關的東西，明天我們一起去，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