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有本事永遠別變成人”的路賽德殿下的确一直沒有變成人。
萊爾正在生氣當中,當然也不會理他。小白狼只能一直依偎在他腳邊,時不時擡頭用濕漉漉的藍眼睛偷偷看他一眼。見萊爾太長時間沒出聲了,就會軟綿綿地“嗚”一聲。
萊爾雖然手中拿着書,卻沒看進去多少，腦袋裏想着很多事情。
從遇到白，也就是路賽德以來,很多事情就在意料之外。不說路賽德恢複記憶之後發生的事情,就算是在路賽德失去記憶，以白的姿态呆在他身邊的那段時間裏，都不知道瞞了他多少事情。
當然，萊爾相信路賽德不會傷害他,只不過事事都在很久以後才知道的感覺實在是不好,而一想到當初他被騙得團團轉的樣子，就又覺得這個男人實在是可惡。
一直保持着這麽沉默的氣氛呆在房間裏，直到莉蓮來叫他吃飯了，萊爾才放下書站起身。
見他站起來，小白狼也站了起來，尾巴小幅度地晃動着。
萊爾瞪了他一眼，什麽都沒說就出門了。
路賽德沒有跟上來。
吃飯的時候，凱還旁敲側擊問他和路賽德之間發生了什麽事情，弄得莉蓮和達斯也關注了起來。直到凱以驚奇的語氣說“今天二王子殿下又變成了小小的……”時，莉蓮和達斯才輕咳兩聲，不再過問。
看了看萊爾的臉色，莉蓮說道：“奧蘭亞，你失去記憶的那段時間就是和殿下……”
萊爾硬着頭皮點了點頭。
“哎，這麽大一個梵蒂亞斯王國，你們竟然還能在失憶的時候碰到對方……”凱感到不可思議地感嘆着。
莉蓮失笑，繼續說道：“不論怎麽樣，和殿下發生了任何事情，都應該和他好好談談。你從小就和他不親近，現在兩人好不容易成朋友了，不要總是弄得那麽僵。”
頓了頓，萊爾輕嘆道：“我知道了，母親。”
“你也知道路賽德殿下和海修的性格完全不一樣，”頓了頓，莉蓮輕聲道，“可是海修不可能永遠陪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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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爾一僵。
吃完飯回到房間裏，就見幼獸依舊可憐兮兮地蜷曲着身體盤躺在地上。
現在的天氣已經轉涼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萊爾總覺得他在瑟瑟發抖。
嘆了口氣，他無奈道：“殿下，你還是變回來吧。”
小白狼坐在原地，一動不動地注視着他。
萊爾關上了門，背靠在門上，看着小白狼微微有些出神。
過了幾秒，他才緩緩說道：“殿下，如果我們要做朋友的話，你不能總是騙我。你在恢複記憶之後做的所有欺瞞大家的事我可以體諒，你是為了顧全大局才做的這個選擇，可是其他很多時候呢？”
想到當初在山上的那個晚上他急得團團轉的樣子，語氣裏便帶上了一點抱怨：“如果殿下還沒失憶的話就知道那天晚上我有多着急了，這種玩笑真的一點也不好玩。”
一陣光芒中，幼獸變成了一個男人的樣子。
光芒褪去，路賽德讪讪地坐在床邊，小聲道：“對不起。”
萊爾微微挑眉。
路賽德的目光游移着，略微有些埋怨似的說道：“我當時就是怕你不理我，才想出這麽一個辦法。原諒我吧，萊爾，我只是不想被你趕下床。”
“……”沉默了幾秒，萊爾轉移了話題，“還有一件事情——你不能總是變成白的樣子！”
“可是你只有對白才親近得起來。”路賽德郁悶道。
萊爾無奈道：“殿下，做朋友總有一個過程。”
“那就從叫我‘路賽德’開始吧，”路賽德忽然間擡頭說道，“你到現在為止依舊總是叫我‘殿下’‘殿下’的，難道你叫我哥也是叫‘殿下’的嗎？”
萊爾一愣。
路賽德盯了他幾秒，又垂下了眼簾，微微扯了扯嘴角：“你問我為什麽總是變成白的樣子……因為只有變成白的時候，你才能在大部分時間裏忘記掉我是二王子殿下。我喜歡你叫我‘白’。”
萊爾不知怎麽的感到有些窘迫了：“殿下……”
路賽德沉默地望着他。
萊爾嘆了口氣，走過去坐在他身邊，輕聲道：“路賽德。”
“最近發生太多事情了，我真的覺得很累，”路賽德的聲音略微有些沙啞，他似乎很疲憊似的說道，“只有在你這兒我才能覺得平靜一點，可是只有變成白的樣子你才能對我親近。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想總是變成白的樣子待在你身邊啊……變成動物的話，很多事情做不來的……”最後一句是小聲的嘟哝。
萊爾沉默兩秒，尴尬道：“殿……路賽德，不要再總是變成白的樣子了。如果你希望的話……我也可以……”
路賽德轉過頭注視着他。
兩人的肩并肩地坐在床上，距離很近，萊爾看着路賽德藍色的雙眸，一時不知怎麽的就失語了。
路賽德低聲道：“可以像對白那樣對我笑嗎？”
萊爾的臉僵住了。
路賽德微微靠過來，緩緩說道：“……可以像擁抱白那樣擁抱我嗎？”
他的氣息噴灑在脖頸邊，萊爾微微瑟縮了下，勉強保持着平靜地說道：“……像好友那樣……”
話還沒說完，他已經被路賽德抱住了。
萊爾從來沒有被除了家人和海修以外的人擁抱過。
和海修還是好朋友的時候，海修也經常會擁抱他。他會大力地拍着他的背，開朗地笑着說道：“奧蘭亞，你真厲害！”
而在和海修成為戀人之後，那種擁抱卻又截然不同。那種擁抱是緊緊的，讓人窒息的。萊爾曾經用很長的時間去适應這種擁抱，努力讓自己在被海修擁抱住的時候不會渾身僵硬。也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他清楚地分辨着兄弟間的擁抱和戀人間的擁抱的不同。
然而現在，他卻又糊塗了。
路賽德的擁抱是陌生的，可是卻也沒有讓他感到太多的不自在。腦袋茫然了片刻，他聽到路賽德在他耳邊輕聲道：“你一定在心裏納悶那天晚上我為什麽寧願睡在地上也非得在你這兒過夜。”
萊爾微微一愣。
“那天皇宮裏鬧得一團亂，我的房間也不用說了。林奇是在房間裏襲擊我的，一回到那裏就會想到很多很多的事情，比如我哥，還有我父親。”
“梅索陛下？”萊爾蹙眉道。
微微一頓，路賽德悶悶道：“父親的身體越來越差了，我怕……”
萊爾安慰道：“不會的，梅索陛下不會出事的。”
“我也希望吧，”路賽德放開了他，臉上帶着笑容說道，“不過那天我是真的不想回到皇宮裏，如果回到那個地方去的話，恐怕我一晚上都會睡不着覺吧。”
萊爾沉默了。
是啊，再怎麽說路賽德也是人，也是會累的。
或許他腦袋裏有很多想法，聰明地設着圈套讓敵人和自己人一起鑽，可是他也是會累的。很多時候他臉上的笑容并不是真心的，什麽時候他已經連這點都分辨不清了呢？
想到這裏，萊爾的語氣就軟了下來。
他安慰道：“有什麽問題的話可以跟我說，你也可以去問問比克團長，休老師，還有木雷爾他們。”
路賽德點了點頭，嘆氣道：“我知道的。”
打量着他眼底下的青色，萊爾遲疑道：“這段時間還是睡不好覺？”
路賽德沉默着。
這樣下去身體遲早有一天會垮的吧。
萊爾拍拍他的肩膀剛想說些安慰的話，就聽路賽德問道：“我有空的時候可以來這裏和你一起睡嗎？”
萊爾一愣，沒反應過來，茫然地看着路賽德。
路賽德委屈道：“我真的只有和你一起的時候才能睡的着。”
“……”
見萊爾不回答，路賽德低下頭捏了捏衣角，說道：“如果你不喜歡別人和你一起睡的話，我也可以變成白的樣子……”
萊爾立刻打住，無奈道：“如果殿下睡不着的話……當然可以。”
路賽德一頓，而後擡起頭喜滋滋道：“那我今晚就沒事，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嗎？”
“……”
萊爾總覺得事情發展的方向有些不對勁，心裏懷疑着他是不是不小心又跳進路賽德的圈套裏了。然而看着對方高興的樣子，又不忍心再破壞氣氛問些不合時宜的問題。
路賽德在他房間裏看着他的東西，他站在書架前，打量着滿架子的書，驚訝道：“原來你以前收藏了這麽多魔法書籍啊。”
萊爾笑着點了點頭，說道：“有些是休老師推薦的，不過看過的不多。”
和書架上的魔法書籍相比，魔藥方面的書籍實在少的可憐。
路賽德背對着他說道：“我以前也收藏了幾本比較特別的魔藥書籍，下次拿來給你。”
萊爾微微一愣，笑着說道：“恩，好的。”
而後路賽德又蹲下身，撥弄了下下面那個櫃子，問道：“你用魔法力上鎖了？”
萊爾怔了怔，說道：“……恩。”
“裏面放着什麽寶貝嗎？”路賽德回過頭戲谑道，“我記得羅曼襲擊你的那天，這個櫃子還是開着的。”
沉默了幾秒，萊爾淡淡道：“裏面放着一本書，是當初在賽亞城買的。”
路賽德問道：“……有關什麽的書？”
“賽亞城裏有家魔法鋪，這本書是那家魔法鋪的老板娘當年從魔界裏逃出來的時候帶上的。”萊爾合上書起身，走了過去。
在路賽德身邊蹲下，他在指尖點燃了一團火焰。
火焰在櫃子的門前燃燒片刻，櫃子門便開了。
萊爾從中拿出了一本破舊的書，遞給了路賽德。
